第十八章：火須

原作者：William King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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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十分謹(jǐn)慎地走入門廊，眼前的走道與外面的廢墟大同小異，除了熒光石依舊能夠正常照明，以及空氣聞起來稍微清新一些。后頭的矮人部隊迅速地進(jìn)入門道，關(guān)上了暗門，菲利克斯可以看出這群矮人關(guān)門之后松了口氣。高崔克，斯諾里以及瓦列克則顯得更加興奮了，他不知道其為何，也許是因為三人離這趟旅程的目標(biāo)更加接近了，菲利克斯自己并不感到興奮，經(jīng)歷了地下長廊中如此艱辛的長途跋涉之后，他只想找個地方歇息。

經(jīng)過走道，緊接著的又是錯綜復(fù)雜，如迷宮一般的走廊。哈格里姆時不時停下來在某個墻壁上按下機(jī)關(guān)，他未作解釋，按下之后便繼續(xù)行進(jìn)。

菲利克斯轉(zhuǎn)過頭看著瓦列克，希望這位年輕的矮人能告訴他原因。

“陷阱，機(jī)關(guān)，很有可能是某種防御機(jī)制，”矮人小聲說道，周圍的矮人守衛(wèi)投來了惡狠狠地目光。

眾人一路上遇見了數(shù)十個哨兵站臺，哨所中的守衛(wèi)看著從外面進(jìn)來的陌生人，都幾乎投來了驚訝的目光。最終，一行人來到一座十分巨大的長廊大廳，里面住著矮人。大廳中有許多出口，大廳的遠(yuǎn)處，一座水井坐落于地上。穹頂很低矮，毫無之前所見的那種華麗與高聳，一堆矮壯的石柱支撐著頂板，柱子上刻著奇怪的符文，僅是看著這些符文就讓菲利克斯眼睛疼痛。

“是隱匿符文【runes of concealment】在起作用?！蓖吡锌苏f，“難怪這個地方能隱蔽這么久?！?/p>

“那是啥？”

“這些符文能讓魔法偵測手段失效，就如同我們進(jìn)來時候的暗門一樣，一般人看不見這入口，因此，除了矮人之外，沒人可以找到這里來?！?/p>

大廳之中，一些戴著兜帽，頭巾的矮人女性在做著家務(wù)，矮人祭祀們正來來回回地踱步于人群之中，說著安慰之語，念著祝福之詞。這里有不少矮人戰(zhàn)士，但他們之中，相當(dāng)大一部分是傷殘之人，一些手上裝著鐵鉤，另一些的下肢則被木腿所替代，笨拙地行走著。有的人面部纏著繃帶，雙目已經(jīng)失明。菲利克斯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傷殘者聚集在一起，就連阿爾道夫街上的流浪乞丐也沒有如此慘狀，這些戰(zhàn)士必然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戰(zhàn)斗，終究鎩羽而歸。而人群之中，沒有任何矮人孩童的跡象。

“人數(shù)少得可憐?！蓖吡锌苏f，“這兒曾經(jīng)是一座偉大的城市?！?/p>

“歡迎來到，圣井大廳【Hall of the Well】，請在這兒等等，”哈格里姆說，“我去請示國王?！?/p>

矮人隊長走過一處巨大的拱門，消失在大廳之中。許多在工作的矮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直直地盯著四人，少數(shù)幾個殘疾之人走近來，其中一人伸出手，摸著菲利克斯。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光顧這里的人類?！彼粏〉卣f。

“榮幸之至。”

“哈！你可能活不久了?！蹦俏粴埣驳膽?zhàn)士說完，轉(zhuǎn)頭就走了。剩余的人群逐漸靠了過來，一位戴頭巾的矮人女性以矮人語問了幾句，瓦列克一一回答，人群發(fā)出了陣陣喘息，一位女性哭著流下眼淚。

“他們問我們來自何方。”瓦列克看著菲利克斯?！拔腋嬖V他們我們來自荒原之外，來自群山王國?！?/p>

“我不相信你?！币晃换翼毎苏f著，轉(zhuǎn)身離去，眼中似乎泛著淚花。四人等待之時，人群依舊向他們圍攏，久久不散，直到哈格里姆帶著一隊全身盔甲，手持符文武器的戰(zhàn)士走來，符文上發(fā)出了神秘的光，菲利克斯以自己的經(jīng)驗來看，毫無疑問這些是十分強(qiáng)大的魔法武器，

而這群長須戰(zhàn)士，是自卡拉格·督姆以來，菲利克斯見過的裝備最為精良的矮人戰(zhàn)士，整齊如一的陣列與步伐，能讓阿爾道夫的帝國衛(wèi)隊相形見絀；矮人戰(zhàn)士的盔甲閃耀著光芒，行進(jìn)之中，處處透著榮耀與紀(jì)律。

“請諸位覲見國王，你們的命運(yùn)將在國王的殿堂之上予以定奪。”

“終于要見到傳奇一般的桑格里姆·火須了嗎？”瓦列克竊竊私語，“咱們竟然能有此殊榮?！?/p>

高崔克不屑地笑了。

“我從未見過這么多符文武器?！蓖吡锌藢Ψ评怂鼓钸?，“這里的每一位戰(zhàn)士都帶著一把?！?/p>

“我們是從死者身上回收的?！惫窭锬防淠卣f，“有太多死去的英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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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格里姆國王的殿堂十分宏偉而寬闊，數(shù)座高聳的矮人先王雕像背倚墻壁，如哨兵一般永恒守望此地。殿堂內(nèi)有更多全副武裝的矮人戰(zhàn)士，一動不動地站著。四人被國王的近衛(wèi)隊包圍，他們手不離武器，以防這幾個陌生人圖謀不軌。

一座高于地面的地臺位于殿堂的末端，地臺之上是王座，上面坐著一位威嚴(yán)而碩大的矮人，他身著長袍與重甲。在其兩側(cè)各站著一位祭祀，一位是女性瓦拉雅祭祀，菲利克斯認(rèn)出了她手上的神圣之書，另一位也穿著盔甲，拿著一柄斧，菲利克斯覺得應(yīng)該是一位格里姆尼爾，即矮人戰(zhàn)神的祭祀。

當(dāng)眾人靠近地臺時，國王的身形更加清晰，他十分蒼老，與伯列克相仿，但卻沒有衰弱的痕跡，如同一棵滄桑的橡樹，枝葉多節(jié)，依舊強(qiáng)壯。雙臂之上，雖表皮有點耷拉，但碩大的肌肉依舊結(jié)實，肩膀甚至比斯諾里還要寬大。矮人國王的頭發(fā)長而深紅，中間夾雜著幾縷白發(fā)。胡須幾乎垂到地面，也是摻雜著銀絲。他的雙眸炯炯有神，似乎能洞悉一切，菲利克斯看得出，這位矮人國王，即便十分古老，他的意識和思維依舊敏銳矯健。

國王膝蓋旁的武器引起了菲利克斯的注意，那是一柄巨大的戰(zhàn)錘，握柄較短，各種符文刻在了戰(zhàn)錘之上，符文有著神奇的作用，同樣讓人難以直視，他知道這應(yīng)該就是那把強(qiáng)大的武器——傳奇的【命運(yùn)之錘】，他們一路過來也是為了尋找這把武器。

近衛(wèi)們相隔開來，留出一條通往王座的道，四人走上前。瓦列克單膝跪地，右手作出精致的禮節(jié)手勢，高崔克和斯諾里卻傲慢地躺在一旁，毫不在意。菲利克斯則謹(jǐn)慎地深鞠一躬，然后學(xué)瓦列克一樣，跪在地上。

“你們兩位的確是屠夫，行為舉止如此猖狂。”國王說，他的聲音渾厚深沉，但又充滿了活力，他大笑起來，響徹殿堂?！澳銈冋f的那些故事，我?guī)缀跻嘈帕?。?/p>

“沒人能說我是個騙子然后活下來的?！备叽蘅说恼Z氣中帶著威脅，近衛(wèi)們拿起了武器。

國王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在殿堂之上對我出言不遜之人亦是如此，如果你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么請原諒我，屠夫，你要知道，這里遍布著混沌，懷疑是明智之舉。”

“確實，我能理解?！备叽蘅顺姓J(rèn)。

“你說過，你們一行人來自要塞之外，我更愿意聽你親自講述，然后再做決定?！?/p>

“不止這些?！蓖吡锌送蝗婚_口，“我乃與卡拉格·督姆的矮人有著血親聯(lián)系，我父親是瓦里格，我叔叔是伯列克，他們二人都是您派遣出去尋求救援的。”

國王冷笑一聲，“如果你說的都屬實，那么伯列克花的時間實在太久，而且僅僅你們幾人，何來救援？也罷，你繼續(xù)說。”

國王聚精會神地聽著瓦列克的講述，時不時打斷并詢問高崔克。瓦列克的講述十分清晰到位，菲利克斯驚嘆他的記憶力，他還注意到，正當(dāng)講述之時，瓦拉雅祭祀的目光從未離開他們，這讓他記起，作為祭司，她應(yīng)能對言語進(jìn)行鑒別，識別謊言。待發(fā)言完畢，國王轉(zhuǎn)向祭司，

“請?！彼f，

“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奔浪净卮?，廳堂之中的戰(zhàn)士們不由得發(fā)出驚嘆和喘息。國王抬手，撓了撓精致的胡須，他打量著眾人，然后笑著詢問，

“請告訴我，屠夫，你是怎么獲得這柄斧子的。”

高崔克冷漠地回答，“它原先的主人已經(jīng)死去，所以我拾取了它。怎么，這斧子是你的嗎？”

“這柄斧子原先的主人，是我的兒子，莫瑞凱【Morekai】，他試圖穿越混沌荒原，尋找同族。”

“他犧牲了，桑格里姆，他死在了荒原邊界上的一處洞穴中，周圍是二十只野獸人的尸體?！?/p>

“沒有其他矮人尸體，就他一個，我以古老的儀式埋葬了他，而當(dāng)時我正需要一把武器，所以我拿走了斧子，如果這武器屬于你們家族，那我可以還給你?！?/p>

老國王看著斧子，眼神里帶著悲傷。再次開口時，聲音仿佛又老了數(shù)十年?！八律硪蝗怂涝诹送饷妗！?/p>

“他是個英雄?！备叽蘅苏f，“他以敵人的尸骨，為自己進(jìn)入先祖殿堂鋪了路。”

桑格里姆國王再次抬頭，這次他笑了，笑容中帶著感激。“你留著斧子吧，屠夫，這件武器并不屬于任何人，它有著自己的末日，并能影響持有者的命運(yùn)，既然現(xiàn)在它為你所用，那必定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p>

“如你所愿?！备叽蘅嘶卮?。

“你們所講述的故事足以讓我思考很久了，去吧，去歇息吧，我們之后再談?！鄙８窭锬穱趼燥@疲態(tài)。

“為這四位準(zhǔn)備上好的房間，以及，拿出我們最好的菜肴來招待他們?！眹跸铝?。

菲利克斯察覺出國王的語氣中帶著一種酸苦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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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看著盤中的魚，滿是疑惑。這條魚碩大，烹飪也十分到位，但他依舊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xì)端詳片刻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魚沒有眼睛。魚肉香味四溢，其他人都在享用，可菲利克斯卻不斷地想起自從進(jìn)入混沌荒原以來所看到的事物——變異怪物，野獸人以及被告知的關(guān)于次元石塵埃的影響。他可不想吃變異的魚肉，并且很清楚吃了的下場是什么。

他認(rèn)為，若吃下變異的食物，就很有可能會被傳染，使得自己也發(fā)生變異，據(jù)傳聞，最可怕的變異生物就是常年以其他變異動物為食。而菲利克斯可不想親自嘗試變異的傳播途徑。

“這是盲魚【Blindfish】，人崽子，”高崔克就坐在對面。菲利克斯才意識到，屠夫早已摸透自己的表情。“這種生物本就如此。矮人一族在黑暗混沌來臨之前就已經(jīng)將其當(dāng)做食物了，你大可放心吃?！?/p>

“可不僅是食物，而是一道佳肴?！蓖吡锌搜a(bǔ)充道，“矮人要塞之中，矮人們也會在地下水池里飼養(yǎng)這種魚，我們會拿菌類以及昆蟲來喂盲魚?！?/p>

這番科普沒能讓菲利克斯胃口大開，瓦列克也沒察覺，于是繼續(xù)說著，“它們生活于暗河中，常年不見光，一些學(xué)者認(rèn)為這也是為什么不長眼睛的原因之一，因為盲魚根本不需要。來吧，嘗嘗?！?/p>

菲利克斯切下一塊，用叉子叉起，仔細(xì)看著，魚肉又白又嫩，他試著咀嚼，確實很美味。

“寥寥無幾的食物種類，也會厭煩。”哈格里姆坐在一旁?！拔覀円跃悾ハx以及盲魚為食，有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吃到其他食物。”

菲利克斯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條牛肉干，哈格里姆同樣警覺起來，“試試?！狈评怂拐f。

哈格里姆開始咀嚼，然后吞咽，“奇特的味道?！彼徛f著。

斯諾里笑著，“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盲魚的味道不會那么單調(diào)了？來，喝點這個。”斯諾里將一瓶基斯里夫伏特加遞給哈格里姆，后者直飲下肚，接著，有那么一會兒，他看上去好似要咳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并砸了咂嘴，又喝了幾大口?！昂枚嗔??！?/p>

菲利克斯將自己包里的東西全拿了出來，面包，干奶酪以及肉干，將這些食物與盲魚油炸的蘑菇以及盲魚放在一起?！罢埍悖喑渣c。”

哈格里姆照做了。

一番狼吞虎咽，風(fēng)卷殘云，菲利克斯帶的干糧就被哈格里姆吃光，他暗自慶幸哈格里姆是唯一一位愿意與自己坐在一起進(jìn)餐的矮人。

菲利克斯環(huán)視著房間，屋內(nèi)陳設(shè)著華美的地毯和窗簾，厚而舊，還有精美的矮人雕像，以及各類金銀財寶。他意識到，這是一間皇家寢室，四人都被分配了一間。菲利克斯認(rèn)為矮人們的傷亡就有這么個好處——房間幾乎都空出來了。但他立即打散了這個想法，意識到自己喝醉了。

哈格里姆說，“我還是不敢相信，這里還能來客人?！睆陌四橗嬌戏浩鸺t暈來看，哈格里姆也喝醉了，“太震驚了，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矮人，這個世界早已被混沌攻陷，我們曾多次派出信使和偵察部隊去外面，但都杳無音信，在你們到來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的絕望?，F(xiàn)在，你們說混沌已經(jīng)被擊退，世界還在蓬勃發(fā)展，帝國和巴托尼亞依舊立足于舊世界，英雄與史詩從未斷絕。這二十年來，如此顛覆的消息聽上去幾乎不可能。”

“才二十年？？”菲利克斯和瓦列克幾乎同時喊道。

“是啊，你們?yōu)楹芜@樣看著我？”

“自上次偉大圣戰(zhàn)以來，已經(jīng)兩百余年了！”菲利克斯說。

“這怎么可能！”哈格里姆同樣高呼。

“時間的流逝在混沌荒原之中十分不同?！蓖吡锌苏f。

“確實奇怪，”菲利克斯想起伯列克的話語，這里充斥著不尋常的力量。是來自混沌諸神的力量所為，又或是這里本就如此怪異？

“對于卡拉格·督姆的二十年，外界早已度過了數(shù)世紀(jì)，那時混沌就已經(jīng)被擊退。”瓦列克說。

“混沌是怎么被擊敗的？”哈格里姆問。

“【虔誠者】馬格努斯召集并帶領(lǐng)著人類與矮人聯(lián)軍，在位于基斯里夫的普拉格城下?lián)魯×嘶煦?，他們最終退回了黑血隘口之外?！?/p>

“但始終沒有人來救我們?！惫窭锬穱@息。

菲利克斯一時不知說什么?！八腥硕家詾榭ɡ瘛ざ侥窚S陷了，最后傳來的消息是混沌部落攻入并占領(lǐng)了要塞?！备叽蘅送蝗婚_口?！皼]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混沌荒原的廢土雖然向北縮減了些許，但依舊比原來更加廣闊，卡拉格·督姆因此被隔絕，沒人能找到回去的路。請相信我，伯列克千辛萬苦地嘗試過，但沒能回來?！?/p>

“我相信你，高崔克，戈尼之子，因為我在要塞之上的高塔曾親眼目睹過混沌荒原，其延伸至地平線之外，簡直無邊無際，我也曾與混沌相博，亦知曉他們的數(shù)量如茫茫暴雪中的雪花一般數(shù)不盡。我們很快就不再派遣信使外出，未能歸來的不幸之人都被混沌抓捕并折磨至死?！?/p>

“你們是怎么存活下來的？”瓦列克冒失地詢問，菲利克斯私以為有些不妥，但自己其實也想問同樣的話。

哈格里姆搖著頭。

“我們歷經(jīng)了最為痛苦的磨難。”他露出苦笑，“敵人從四面八方涌來，我們不可能正面抗擊，只能智取，于是我們將敵人分散開來，然后自己隱蔽起來，在必要時刻才反擊?！?/p>

“啥意思？”高崔克追問。

“跟斯諾里說說戰(zhàn)斗?！彼怪Z里也插話。

“在最后一次圍攻中，敵人的法師動用了十分可怕的咒術(shù)，破壞了城墻，我們只得繼續(xù)往地底的礦洞里撤退，在撤退之時，我們不惜一切代價阻擊敵人，勢必讓他們流更多的血。部隊最終以氏族為單位分散，分別進(jìn)入了先前就已經(jīng)打造好的，以符文隱匿起來的避難之所。”

“就如同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狈评怂拐f。

“沒錯，正是此處。我們撤到了地下深處，以符文隱藏起來的避難所，之后在被奪占的要塞之中與敵人周旋，突襲他們，但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p>

“是什么？”高崔克問。

“混沌部落之間在內(nèi)斗。我們設(shè)法抓捕了一個混沌俘虜，從他口中得知圍攻矮人要塞的混沌大軍的最高指揮官——斯卡斯洛克·鐵爪【Skathlok Ironclaw】，被南方更為激烈的戰(zhàn)爭所吸引而離去，而他手下的數(shù)位酋長副官本就屬于不同派系，又失去了最高領(lǐng)袖，于是他們紛紛拔劍相向，爭奪戰(zhàn)利品?！?/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瓦列克問。

哈格里姆以矮人語回答。

“是帝國歷2302年。”瓦列克顧及到菲利克斯，“大約在【普拉格之圍】期間?！?/p>

“如果敵人已經(jīng)被內(nèi)斗所分化削弱，那么你們?yōu)槭裁床怀么藱C(jī)會反攻？”高崔克質(zhì)問，哈格里姆笑了，笑聲中沒有一點歡樂。

“因為我們的損失在那之前就已經(jīng)很慘重，人數(shù)所剩無幾，戈尼之子。在最后一次圍攻之后，幸存者人數(shù)早已不足五千。我們還分成了五批人分別進(jìn)入不同的符文隱匿之所。所以即便是斯卡斯洛克帶走了大部隊前往南方，他們留下來的人數(shù)依舊是我們總?cè)藬?shù)的十倍之多，縱使他們現(xiàn)在還在內(nèi)斗，只要我們膽敢組織大反攻，他們就會再次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們。因此，我們只組織小股突襲隊，不斷蠶食敵人。但后來發(fā)現(xiàn)，這也不是什么良策?！?/p>

“為何？”菲利克斯問。

“因為他們每有一人倒下，立馬就有另一人補(bǔ)上；每摧毀一支混沌戰(zhàn)幫，又會有兩支戰(zhàn)幫從混沌荒原上襲來。而我們?nèi)绻麚p失一位戰(zhàn)士，則根本沒有補(bǔ)充的可能。即便每一位英勇頑強(qiáng)的矮人能以一敵二十，也無濟(jì)于事?！?/p>

“我能理解?！狈评怂拐f?！盎煦缁脑?，黑暗信徒如牛毛一般數(shù)不盡，而這里作為一座要塞，能為他們提供一方水土和庇護(hù)所。”

哈格里姆悲傷地?fù)u了搖頭，“你并不完全了解他們。菲利克斯·耶格爾。他們之所以圍攻要塞，是因為這里的寶藏和矮人武器，絕大多數(shù)的黑鐵資源被他們掠奪，用來制造那邪惡的武器和盔甲。他們之所以來這里，是因為都知道這里有架可打，有人可殺，尤其是同類之間的爭斗，更能夠吸引他們所崇拜的瘋狂邪神。因此，這座要塞之中，早已變成了混沌之間互相殘殺的試煉之所，成了他們腳下通往神選之路的鋪石?！?/p>

菲利克斯覺得這番話確實有道理。他時常會思考混沌戰(zhàn)士都是從哪來弄來的武器。自打進(jìn)入混沌荒原以來，他就沒看到過一座鑄造工廠，沒見過任何打造武器的痕跡。但顯然混沌戰(zhàn)士拿著各式武器，他原本假設(shè)可能是人類之中的叛徒鐵匠所為，亦或者是魔法的杰作，而現(xiàn)在又有了另一種可能性——卡拉格·督姆之中，矮人打造了許多武器，挖掘了大量礦石。如果傳言不假，那么這里產(chǎn)出的鐵礦要比整個帝國都要多。

“你猜的沒錯，菲利克斯。我們試圖摧毀所有無法攜帶的鍛造爐，鑄造廠工具以及鐵砧，但時間實在不夠，一些鑄造工具落入了敵人之手，一些已經(jīng)被摧毀的工具則被他們用難以言喻的魔法修復(fù)。現(xiàn)在，礦洞之中充斥著不間斷工作的野獸人和變異人奴隸，被混沌術(shù)士們監(jiān)督著，為他們打造武器?！?/p>

“如果這里能被重新奪回，那么對混沌勢力將會是一個沉重打擊，相當(dāng)于斷絕了他們的武器供給?！狈评怂古d奮地說，顯然，酒的后勁很大。

“也許吧?！惫窭锬氛f?！暗矣X得，敵人勢必已經(jīng)在其他地方建立了武器鑄造廠。而目前卡拉格·督姆估計已經(jīng)被采掘一空，混沌之徒卻依舊在此盤踞。”

“為何？”

“這里早已變了樣?；煦绮柯湟琅f來此處，在這里隨意稱王，割據(jù)一方。要塞之中，一座座矮人城鎮(zhèn)變成了獻(xiàn)祭之地，變成了混沌之所。各方邪神的勢力都匯聚于此，向外貿(mào)易，交換礦石，武器以及盔甲，以劍刃換取奴隸，以箭矢換取惡心的食物，以盔甲換取魔法裝備。

“不是還有其他矮人嗎？你們是其中一處，那還有四處符文隱蔽地呢？”瓦列克說。

“都被摧毀了。”哈格里姆說，“這些年來，他們接連被剿滅。絕大多數(shù)沒能逃出來，被恐虐獵犬獵殺殆盡，而少數(shù)的逃難者，若未被追蹤，則逃到了這里，若已經(jīng)被【恐懼生物】的獵手追上，那么他們情愿慷慨赴死，也不愿因為自己而暴露最后一處矮人凈土?！?/strong>

“【恐懼生物】是什么？”菲利克斯問。

“啊，最好不要提及。”哈格里姆說，“它，將帶來我們的末日。它第一次出現(xiàn)之時，就殘酷地奪取了數(shù)百英勇矮人的性命。我們的符文大師犧牲了自己才擋住它。而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歸來，恐怕無人能與之對抗——盡管你帶著那把傳說中的戰(zhàn)斧如預(yù)言般到來，高崔克·戈尼森?！?/p>

當(dāng)看到倆屠夫交換著眼神時，菲利克斯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哈格里姆口中的怪物，引起了屠夫們的專業(yè)興趣。哈格里姆也注意到了，但搖起了頭。

“桑格里姆國王是怎么打算的？”菲利克斯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八€會派遣信使向外界求援嗎？”

“我不知，菲利克斯，最大的可能性是，咱們?nèi)嫉盟涝谶@兒。”

眾人沉默不語。高崔克開口，“這個【恐懼生物】，能說多點兒嗎？”

“我就知道。”哈格里姆說，看著屠夫的紋身，“你想獵殺它？”

“那當(dāng)然?！?/p>

“很不明智?！?/p>

“這不是理智選擇的時候，而是我要追尋一場史詩般的末日?！?/p>

“也將是斯諾里的末日?！彼怪Z里同樣開口。

“好，你倆的話像真正的屠夫。好吧，我告訴你們，它，是至邪至惡的混沌惡魔，十分強(qiáng)大而致命。在圍攻的最后時日中，它被斯卡斯洛克所召喚而來，斯卡斯洛克對待它，那可不是主人對待自己的走狗，相反，他如同一位戰(zhàn)士侍奉國王一般對惡魔如命是從。那惡魔從要塞西南端被攻破的大門進(jìn)入，我們之中，無一人是其對手。它接連殺了十二位拿著強(qiáng)大符文武器的矮人英雄，在暗影大廳之中，它一路殺來，與桑格里姆國王相遇，交戰(zhàn)僅數(shù)合，國王就處了下風(fēng)，國王實在不敵這惡魔的非凡之力，十分可怕。

高崔克聽著，拿起斧子，雙目閃爍著狂熱的光。“那它一定夠強(qiáng)，竟然能抵擋命運(yùn)之錘的攻擊?！?/p>

“它幾乎無人能敵，高崔克，遠(yuǎn)比三個來自紅牙部落的綠皮獸人酋長還兇狠，遠(yuǎn)比范特拉荒地中的三個食人魔法師【three ogre mages of Ventragh Heath】更加危險，遠(yuǎn)比那只巨龍——格勞格尼爾【Glaugnir】還要致命，我從不夸張，國王是一位強(qiáng)者，他擊敗過的強(qiáng)大敵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那惡魔，是我見過最為強(qiáng)大的東西。我甚至懷疑，即便是年輕盛年時期的國王，一位如他一樣的強(qiáng)大戰(zhàn)士，也難以戰(zhàn)勝那個惡魔?！?/p>

“那它又是如何被擊敗的呢？”高崔克激動地舔著嘴唇，“你們是怎么在它手下存活的？”

“它并沒有死，我們的至高符文大師，瓦勒克以神圣的戰(zhàn)斧——也就是你手上這把，拼死重傷了它，斧子上的解放符文【Rune of Unbinding】隨之被喚醒，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最后一擊，放由世間任何的生物，都會立即死去。但那惡魔竟然承受得了，退回了山底下。這么多年來，在群山之心中，它一定在慢慢地恢復(fù)，而現(xiàn)在，如預(yù)言所說，它又回來了?！?/p>

“預(yù)言？”

“在它退去之時，惡魔放下話語，待其歸來，便是你們末日來臨之時，在那一天，它將以利爪掏出桑格里姆國王的心臟，在矮人還未死去的時候，它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吞噬之，它要他看著末日降臨。它的語氣中沒有半點造作，我們也深信不疑，這一天終將到來?！?/p>

“那是只惡魔，”菲利克斯輕聲說，“惡魔也會撒謊?！?/p>

“沒錯，但那只惡魔在說話之時，非常地自滿，我們知道，它將以自己的方式，在這愜意的時間之中，慢慢玩弄我們。一些人甚至認(rèn)為，這才是我們得以存活的原因。瓦勒克在死之前也提及了一個預(yù)言，他告訴我們不要害怕，當(dāng)最后時刻來臨，戰(zhàn)斧終會回到族人手中。許多人都對此抱著懷疑，戰(zhàn)斧不就注定要與要塞共同失落于此？然后國王的兒子拿起了戰(zhàn)斧，最后到了你手中。惡魔歸來的數(shù)十日之后，你就帶著這把斧子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p>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斧子?！澳悻F(xiàn)在知道為何國王會如此不安了吧?！?/p>

“瓦勒克是如何喚起這斧子上的解放符文的？”高崔克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瓦勒克是一位符文鐵匠，他很博學(xué)。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對抗惡魔的時候，召喚了符文的力量，但這股力量釋放出來之時，幾乎耗盡了他的生命。你手上的斧子十分古老而強(qiáng)大，在上古時期，這把斧子就由一代又一代的符文鐵匠相傳下來，其歷史和來歷也是歷代口口相傳。但如今瓦勒克死去，斧子的秘密失傳了，他的兒子以及學(xué)徒們都在戰(zhàn)斗中先于他死去。國王的兒子，莫瑞凱，從瓦勒克燒焦的遺體上拿走了這把斧子，企圖獨自跨越荒原。”

“那如果解放符文不能再一次被激活的話，那豈不是無法殺死惡魔？”菲利克斯問。

“誰知道呢，這件武器，即便不使用上面的解放符文也一樣十分強(qiáng)大，也許在最為強(qiáng)大的戰(zhàn)士手中......”

“講講惡魔的樣子?！备叽蘅舜驍嗔怂?。

哈格里姆向前一趴，似乎還是醉醺醺的，用雙拳支著下巴，毫無樂趣地冷笑一聲，隨后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看向遠(yuǎn)處，他的目光似乎在逃避某個再不愿意看見的東西。

“它體型十分巨大，比一位高大的人還要高上一倍多，背后長著一對巨大的蝙蝠雙翼，展開時如雷鳴。它一手拿著一條可怕的鞭子，一手拿著一柄巨大的斧頭，上面刻著邪惡可怕的符文，僅看一眼就讓人眼睛燒灼。惡魔的目光永遠(yuǎn)都燃燒著無盡的野性憤怒，野獸一般的頭頂長著一對惡魔之角，在其額頭之上刻著血神的印記?！?/p>

正當(dāng)哈格里姆在描述之時，房間里充斥著可怕的寂靜與莫名的恐怖，菲利克斯已經(jīng)感覺到矮人在描述的東西，而自己并不陌生。這種生物被記錄在了某本古老的書籍當(dāng)中，他在閱讀混沌時代的時候看到過，而這種生物，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恐懼的化身。

“那是一只【Blutdrengrik】?！备叽蘅似届o地說。

“【深淵之災(zāi)】。”瓦列克緊張地扯著胡須。

“恐虐座下的嗜血狂魔【Bloodthirster，K大魔】。”菲利克斯小聲說出，一股寒冷涌上自己的脊梁骨，自己剛剛說出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生物，一個來自最為恐怖的深淵之中，極其致命，殘暴且無情的怪物，這種惡魔僅次于黑暗諸神，擁有非凡的毀滅力量。即便是世間最偉大的英雄，在其面前也會感到恐懼。

“走，去宰了那畜生。”斯諾里說。

“等下，再喝一杯先。”菲利克斯絞盡腦汁，想要勸阻這倆屠夫的送死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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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以一種這幾年來時常伴隨他的眩暈感醒來，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著陌生的頂板，突感反胃惡心。過了幾分鐘，他才勉強(qiáng)控制住自己的肚子和腦袋，思考著自己究竟在哪，待回過神來，菲利克斯十分后悔自己想起身在何處——一個矮人廢墟深層地下，在混沌荒原的腹地之中，而自己還在宿醉中。他自嘲道，沒有哪個人類會像自己一樣倒霉了。他在這張豪華但十分老舊且發(fā)霉的短床上坐起身，穿上了靴子，走到走廊上，尋找能讓胃好受一些的東西。一位國王近衛(wèi)此時走過來，告知他現(xiàn)在必須立馬前往國王的廳堂。

菲利克斯現(xiàn)在著實認(rèn)為自己的命運(yùn)十分糟糕，不僅被困在這不毛之地中，而且還要餓著肚子去覲見一位暴躁的老矮人國王。強(qiáng)忍著呻吟，他跟隨近衛(wèi)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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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能離開這里?！鄙８窭锬贰せ痦殗跽f，“你們的那個，飛船，根本載不下我們，這里可是有好幾百人，而我無法決定誰去誰留，這顯然不公平?！?/p>

菲利克斯承認(rèn)矮人老者說的有道理，當(dāng)他來到王廳之時，其他人早已被詢問過意見了。顯然，瓦列克建議這些人應(yīng)該離開，桑格里姆國王正在反駁。

“陛下，這只是暫時的措施。”瓦列克說?！拔覀兛梢韵劝褭C(jī)組成員中部分人送回孤塔，然后就可以回來帶更多的人，分批次走，這樣也許可行?！?/p>

“也許吧。但你告訴過我，即使飛越混沌荒原也會存在危險。你們的飛船也可能會墜毀?！?/p>

“這當(dāng)然，但是陛下，留在這里等混沌找上門來不也一樣嗎，遲早你們會被發(fā)現(xiàn)，然后就是滅亡?！蓖吡锌嗽秸f越激動，眼睛瞪得溜圓。

“你不懂，年輕人。我們之中有婦女和老弱病殘，絕不能將他們獨自留在這里，或者是讓他們跟隨一小隊護(hù)衛(wèi)上飛艇，那樣太冒險了，你也清楚，外面廢墟長廊之中到處都是敵人，保衛(wèi)婦女和傷殘者，我們必須派出足夠的護(hù)衛(wèi)，但就算這樣，你們的飛艇還是不夠空間載他們走?！?/p>

“護(hù)衛(wèi)可以護(hù)送完之后返回這里，”瓦列克說，“他們都是有經(jīng)驗的戰(zhàn)士，能回來的。”

“你的觀點也有道理，但我絕不會將家族寶物留在這里，這里的寶物數(shù)量眾多，但哪怕是一片金箔，我都不會留給那些掠奪者?！?/p>

菲利克斯此時開口了?！暗潜菹?，黃金與您族人的性命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每一位在場的矮人被這句話所吸引，他們看著菲利克斯，似乎在說這貨是不是瘋了，還是傻了。甚至沒人愿意回答他的詢問。菲利克斯真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他才認(rèn)識到，自己在涉及黃金的話題中勸說矮人理智抉擇是多么愚蠢的發(fā)言。

“我們能將先祖父輩的財寶搬上你的飛艇嗎？”桑格里姆國王說。

“從您描述的數(shù)量上來看，我表示懷疑?！?/p>

“那你怎么能要求我們離開？”

“也許我們能夠在以后制造更多的飛艇飛來運(yùn)輸你們的財寶和族人，”瓦列克說。

“如果你們能做到，我會給予你報酬，讓我思考一下吧，你可以下去了。”

“桑格里姆·火須，”高崔克說，“我也想要一份‘報酬’?！?/p>

“你但說無妨?！?/p>

“我想要去尋找你們所說的【恐怖生物】，然后宰了它，又或者死在其斧下?！?/p>

桑格里姆國王笑了，低頭考慮著屠夫的請愿。

然而，就在這時，遠(yuǎn)處響起了號角。緊接著一位矮人跑進(jìn)王廳，走近國王，桑格里姆做了個手勢，讓信使走近些，然后聽著其低語。矮人講完話后，國王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十分嚴(yán)肅。

“看來你沒必要去找那怪物了，高崔克·戈尼森。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主動上門，還帶著一整支軍隊?！?/p>

這棒極了。菲利克斯想著，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吃最后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