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金泰亨)第74章

? ? ? ? 特色大排檔的大包廂外,Vio資本和雋升律所各自幾十號人分立兩側(cè),陣仗如同兩軍戰(zhàn)前對壘。
氣氛也是相差無幾地緊張。
領(lǐng)著兩隊人過來的兩名服務(wù)員都是站在最前面,此時尷尬又無辜地對視交流了幾秒,紛紛回身去問身后各自公司的管事人。
Vio資本這邊,服務(wù)員小心翼翼地窺探著楚向彬的臉色,“楚先生,我們店里目前預(yù)留下來的大包廂只有這一個了,您看……”
楚向彬還沒說話,他身旁的欒巧傾回過神了,笑意盎然,“沒事沒事,別誤會,對面那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律所呢,兩家關(guān)系特別好――那簡直是,親、如、兄、弟??!”
說到最后一句,欒巧傾似乎是生怕金泰亨沒聽見,特意回頭看了隊伍最后的金泰亨和宋書一眼。
被聲波波及的Vio的員工們腦袋上的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宋書忍不住有點想扶額。
即便這么些年從來沒斗贏過身旁這只小瘋子,但欒巧傾在挑釁和激怒金泰亨這方面總是不遺余力……地作死。
同樣想嘆氣感慨的還有楚向彬。
他一抬胳膊,像是隨手把欒巧傾扒拉進(jìn)了包廂門內(nèi),“進(jìn)去給大家安排位置吧?!睓枨蓛A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楚向彬推出了金泰亨的仇恨視野范圍。楚向彬自己則掛上笑,徑直走向幾步外的雋升律所的眾人。
余起笙在這方面一貫理智得多,到此時神色間也不見太多變化。見楚向彬主動走過來,他回頭對跟著的助理安排幾句,助理便帶著雋升律所的人也進(jìn)了包廂。
楚向彬停到余起笙面前,主動伸手。
“余總,久仰?!?/p>
“哪里哪里,”余起笙客套微笑,“我對楚總才是久仰大名,一直沒機會見到,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遇見,看來也是有緣分了?!?/p>
“不只是我們有緣分,也是我們兩家有合作伙伴的緣分啊?!背虮蛱掳停澳@邊也是出來犒勞員工跨年活動的吧?”
余起笙點頭,“沒錯。楚總這是帶著手下幾個部門聚餐?”
“差不多,陪他們放松放松。”
“既然是來吃飯,又有緣進(jìn)到一個包廂,那我們也別在門外站著了,一起進(jìn)去?”
“余總請?!?/p>
“…………”
進(jìn)包廂前后,楚向彬又和余起笙客套了幾句。
直到不經(jīng)意看見兩邊的座位安排,楚向彬的腳步一停,面上笑容也頓了頓――
店里確實給兩方的中間安排了屏風(fēng),但大約是桌椅實在太多,店里屏風(fēng)不夠用,并沒能完全隔開,近門一側(cè)兩邊的桌椅都是互相可見的,中間沒有任何阻攔。
而Vio資本這邊是欒巧傾安排座位,金泰亨和宋書又落在隊伍最后,職員們進(jìn)去就是紛紛往深里走,從內(nèi)向外排――到了金泰亨宋書這邊,長桌兩邊只剩下近門一側(cè)的主位了。
不巧,隔壁給余起笙留的位置也在這一側(cè)。
金泰亨和宋書已經(jīng)站在桌旁,隨著余起笙和楚向彬前后進(jìn)來,空氣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里。
兩邊職員都不敢做大聲,只有靠在里面的還敢小聲議論。
“這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場了吧?”
“我都替余總尷尬,一個是前任未婚妻,一個是撬走了前任未婚妻的情敵,今晚這跨年飯還怎么吃得下去?”
“本來還說來大排檔能看個跨年節(jié)目――這下省了,這場大戲可比任何一個臺的跨年節(jié)目都真實精彩得多了?!?/p>
“待會兒不會打起來吧?”
“那可真難說?!?/p>
“早知道我就陪女朋友回家了,這飯吃下來得多消化不良?!?/p>
“……”
房間里,不管是Vio的職員或者雋升律所的員工,視線焦點都還是落在金泰亨和宋書身上的。
金泰亨視若無睹,伸手給宋書拉開椅子,然后抬眼看她。
宋書猶豫了下。
“秦情”身份特殊,至少在眾人眼里,和余起笙該是反目成仇的糾葛;而金泰亨盡管沒有言語,但宋書感覺得出來從余起笙出現(xiàn)以后,金泰亨在情緒上的緊繃――顯然他還是介意宋書和余起笙有過的熟識和婚約關(guān)系,即便那只是假的。
宋書只能歉意地看了余起笙一眼。
即便是至交,這時候她和余起笙也不能有任何交流――那樣于公于私都不合適。
而且最自私的一點:這個世界上拿任何一個人和金泰亨作比較,宋書都會選擇金泰亨。她可以對不起任何人,但她做不到讓金泰亨再有半點不安。
宋書收回視線,坐到金泰亨單手扶著椅背的椅子里。
金泰亨順勢拉開她旁邊的那張椅子,剛要坐下――就在此時,余起笙主動邁開步子走過去。
稍稍緩和的氣氛再次凝固。
楚向彬有點頭疼地?fù)u搖頭,見情況拉不住,他也懶得再去管這三人之間的事情,干脆停在那兒了。
“……金總。”余起笙走到金泰亨面前,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金泰亨聞言嘴角勾起來,似笑非笑地瞥向他,眼神冰涼得沒有半點笑意:“我覺得碰不見挺好的,撞見才尷尬呢,對不對?”
“……”
本就僵硬的氣氛,在金泰亨這句話后幾乎哐當(dāng)?shù)粝率葋怼?/p>
余起笙面上虛假的微笑收斂起來。
欒巧傾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溜到楚向彬身旁,此時忍著笑起來的沖動在旁邊看戲,“嘿,一句話就把自己和別人的退路都給斷了――我哥可真不愧是瘋子啊?!?/p>
“……”楚向彬睨了她一眼,無奈,“你就這么看熱鬧不怕事大?”
“再大的事情也不是我的事情,我怕什么?”欒巧傾撇撇嘴,“再說了,誰讓金泰亨整天折騰我的?”
“所以,你站余起笙?”
欒巧傾思考一下,搖頭,“金泰亨我都不贊同,余起笙就更沒資格了,他才哪年認(rèn)識我姐的――頂多算是撿了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大便宜,不然他哪有資格站在我姐身邊。”
楚向彬:“……那誰有資格?”
欒巧傾理直氣壯,“當(dāng)然沒人有資格了。”
楚向彬沉默幾秒,嘆氣,壓低了聲朝欒巧傾那邊歪了歪身,“宋書知道你是這么程度嚴(yán)重的毒唯嗎?”
“呸,你才毒唯?!?/p>
“……”
兩人這邊小聲討論,金泰亨和余起笙那邊眼神對峙間的火藥味卻越來越重了。
而且誰也不肯先開口,眨眼都沒有――各自一份事業(yè)在手,年輕有為,偏偏此刻幼稚得跟兩個孩子似的。
余起笙到底是比金泰亨理智得多的,大約是感受到職員們越來越微妙的目光,他眼簾一垂,收回視線。
“秦情,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最近怎么樣?”
宋書:“……”
宋書深切地懷疑余起笙這是在“報復(fù)”她――就算要敘舊,也沒必要當(dāng)著Vio和雋升律所這么多職員的面敘舊吧?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易.燃.易.爆.炸的小瘋子一直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呢?
但余起笙已經(jīng)開口,宋書再裝傻裝不認(rèn)識都不合適了。她只能承著金泰亨落上身的目光從椅子前站起來。
“謝謝余總關(guān)心,Vio的工作環(huán)境跟雋升一樣讓人舒服,我一切都好?!?/p>
這樣說話的時候,宋書的目光卻沒有看向余起笙,而是涼颼颼地落到一旁就差拿一捧瓜子一邊磕著一邊看戲的欒巧傾身上。
欒巧傾笑容一僵。
她視野里的宋書幅度很輕地朝身后示意了下。
欒巧傾垂頭喪氣地嘆了聲。
楚向彬注意到姐妹倆的互動,轉(zhuǎn)回頭看欒巧傾,“怎么了?”
“我姐讓我們熱熱場,把他們的注意力拉走?!?/p>
“……你會讀心術(shù)?”
“這叫默契,你懂什么?!睓枨蓛A撇撇嘴,不甘心地承認(rèn),“而且我和我姐這個根本不算什么――你是沒看她和金泰亨,簡直變態(tài),和他倆待一起久了你就會覺得自己不是個人,是個擺件,他倆可以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但是永遠(yuǎn)保持同步調(diào),完全明晰對方下一秒要干什么……變態(tài)變態(tài)?!?/p>
欒巧傾一邊嘀咕著,一邊主動繞過“三人戰(zhàn)場”,走向Vio資本的職員們。
在她的帶動下,Vio資本的職員們非常上道,房間里這一半的氣氛開始熱鬧起來,雋升律所那邊也不是傻子――自家老板下不來臺的場面,除非他們不想干了,不然最好誰都別親眼見證。
熱鬧起來的房內(nèi)氣氛沖散了三人間的尷尬沉默。
宋書心里松了口氣,面上笑容淡淡不變。她抬頭看向余起笙,“伯父身體應(yīng)該還好吧?”
“嗯,他一直念叨著想見你呢?!庇嗥痼系ㄩ_口,“雖然婚約解除了,但我們應(yīng)該沒有鬧到不上門的地步吧?”
宋書笑意一頓。
旁邊金泰亨嗤笑了聲,轉(zhuǎn)過臉來,眼神冰冷,“是寫了婚書還是送過彩禮?我怎么不知道你們有什么正經(jīng)婚約――口頭上占個便宜我都忍了,余總別直接來碰瓷我家小蚌殼,好嗎?”
余起笙轉(zhuǎn)向金泰亨。
“余總只是開個玩笑。”宋書伸手勾住金泰亨的手,在他掌心輕撓了下。
金泰亨頓了頓,面上那些凌厲的攻擊性全都壓下去了,他有點憋屈地回眸看了她一眼。
宋書見成功安撫,松了口氣。她沒松開金泰亨的手,只淡淡笑著轉(zhuǎn)向余起笙,“年前太忙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等年后我會和金泰亨一起去拜望伯父的?!?/p>
話里話外的疏離,已經(jīng)是不言而喻。
余起笙目光黯了下。他低下視線,正瞧見金泰亨和宋書握在一起的手。
余起笙自嘲地勾了勾唇,“我記得以前在國外,你最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稍微靠近些都會讓你不舒服?!?/p>
宋書眼神微晃,然后她莞爾,“是么,我都忘了?!?/p>
余起笙抬眼看她。
而宋書輕聲道:“那幾年我活得行尸走肉,回憶起來只記得沒邊際的案例和卷宗?,F(xiàn)在一切結(jié)束,我想把它們忘了,余總也一樣忘了吧?!?/p>
余起笙沉默許久,有些慘然地笑了笑,“這樣說你會覺得我自私卑鄙,但那幾年是我很珍惜的時間,我甚至希望你永遠(yuǎn)只是‘秦情’,所以我不會忘。只不過――”
余起笙的目光從那兩人沒有分開的十指相扣里抽走,他轉(zhuǎn)身離開。
“只不過,我也不會再提了?!?/p>
宋書眼神輕晃了下。
“新年快樂,余總?!?/p>
“嗯。新年快樂……秦情?!?/p>
金泰亨醋性天大――宋書一直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從小這人就是這樣的。他失去過太多,那些拋棄過他傷害過他的,他絕不原諒也絕不回頭,生性執(zhí)拗至此。
金梁把他接回金家以后,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他,但金泰亨只是玩,他一件也不喜歡,最多一時感興趣,很快就厭了煩了,然后破壞、丟掉。
唯獨那年突然來到金家的“洋娃娃”是個例外,然后一直例外下去了。
――他對所有事情東西都無所謂,然后把自己全部的占有欲和渴求都集中在了宋書一個人身上。
那時候他們是彼此的救命稻草,緊緊攥著,相依相偎,誰都不肯松手。習(xí)慣以后才發(fā)現(xiàn)并體連根,分不開――扯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白頌的事情逼著他們分開了,就像金泰亨后來說的那樣。他是陪著她死過一次的。
那件事也逼著宋書長大、改變,去接納那些從前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里沒有的東西,去適應(yīng)新的規(guī)則和人際。而唯獨金泰亨停在原地,就在他們兩人的那個世界里,他固執(zhí)地執(zhí)拗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的那個世界里還是只有宋書,也仍然只允許宋書靠近。如果宋書不牽著他的手帶他往前走,那他大概到死都會把自己困在那里面。
宋書太理解這一點,她想幫他打開那個緊閉的讓人窒息的門,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于是落在欒巧傾還有安行云這些并不理解的“外人”眼里,他們就以為她是太縱慣金泰亨。
只有宋書知道不是。
是她先走的,所以她沒資格要求金泰亨改變。是她必須得回去,不管是陪著他,還是帶他一起出來――她必須得回到他身邊。
所以她縱容金泰亨的一切。
包括他那天大的醋性。
眾人在這間大排檔分開時,時間并不算晚,街上準(zhǔn)備跨年的人們才剛開始聚集――只是今晚包廂里的氣氛無論怎么活躍,都很難挑動起來。
尤其是他們Vio這一邊,頂頭boss笑意陰惻眼神又瘋地給自己灌悶酒,嚇得原本準(zhǔn)備敬酒的都沒一個敢上前。
這樣的氛圍下,自然只得提早散場。
灌了一晚上悶酒的后果就是毫無疑問的喝大了。公司專車來接的時候,金泰亨還在作妖――
門已經(jīng)被就近的職員拉開,金泰亨卻怎么也不肯上車,抱著冰涼的車門喊“小蚌殼”。
大家都在討論“小蚌殼”是誰的時候,陪著楚向彬去結(jié)賬買單的欒巧傾頭疼地鉆出來,“別問了,是我姐,我姐――秦情人呢?”
不知道誰說了句,“秦助理的父母好像打來電話,她去接電話了?!?/p>
“……”欒巧傾頓時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欒部長,金總不肯上車,這怎么辦?”
“我哪知道怎么辦?!睓枨蓛A嘟囔完,試探地走上前,“――哥?”
車門上趴著的身高腿長的青年懶懨懨地抬了抬眼皮,半晌憋出來一句滿是輕蔑不屑嘲弄嫌棄的笑,“你誰啊?!睓枨蓛A差點當(dāng)場氣死。
她深吸了口氣,忍下去,強笑道:“我,欒巧傾?!?/p>
金泰亨上上下下掃了她兩眼,冷笑著趴回去了:“不認(rèn)識?!?/p>
欒巧傾:“……”
欒巧傾咬牙切齒:“那你認(rèn)識宋書嗎?”
“――”
有那么一瞬間,欒巧傾幾乎感覺金泰亨腦袋新染好的黑色呆毛都跟著主人的注意力變化而筆直地豎起來了。
她看見金泰亨慢慢抬起頭,“小蚌殼來了嗎?”
語氣小心翼翼的。
“……”
欒巧傾心里莫名一澀。
幾秒后,欒巧傾笑著指了指車內(nèi),“已經(jīng)端進(jìn)車?yán)锪耍氵M(jìn)去看看?”
“……”
“……”
金泰亨的目光慢慢沉下來,然后他轉(zhuǎn)開臉,冷哼了聲,“你騙我?!?/p>
欒巧傾太陽穴劇烈地跳了跳,“你都不看一眼,怎么知道我騙你了?”
金泰亨用一種“你別是個傻子吧”的眼神斜著睨她,然后伸手比量了下面前的車門,語氣認(rèn)真嚴(yán)肅――
“我已經(jīng)張開網(wǎng)好久了,一直盯著,小蚌殼沒鉆進(jìn)去?!?/p>
欒巧傾:“…………”
欒巧傾抹了一把臉,扭回頭看著目瞪口呆的職員們,“我不行了。你們出個人,現(xiàn)在立刻去把秦情叫來――就說金泰亨喝高了開始作妖了,讓她電話待會兒再打,先把這個瘋子帶回去?!?/p>
職員們見慣了金泰亨平日里喜怒無常的做派,此時見了金泰亨這個模樣只覺得驚悚――平常多少存些理智已經(jīng)是個瘋子了,現(xiàn)在這種不知道下一秒會做點什么的狀態(tài)那就更可怕了。
宋書于是一通電話沒來得及打完,就先被同事們拽到路邊。
她看了看趴在門上的金泰亨,無奈回眸,“那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和楚向彬了?”
欒巧傾飛快點頭,“不用你干別的,趕緊把他帶走――要幫手嗎,實在不行給他砸暈了搬上車?”
宋書哭笑不得,“不用?!?/p>
宋書說完以后走到車旁,眾人都好奇她要做什么,卻見“秦助理”什么都沒做。
――她彎下腰,自己進(jìn)車?yán)锪恕?/p>
眾人一懵。
剛有人要說什么,就見車門上前一秒還醉得不清醒的男人,這一刻察覺什么似的,突然抬頭。
像是嗅到蚌殼落網(wǎng)的味道,金泰亨毫不猶豫地鉆進(jìn)車中。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