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個多月里，北美上空不時傳來戰(zhàn)機擊墜氣球的消息，一些美國鷹派人士更是鼓吹此乃軍用偵察氣球，借此大肆渲染威脅論，令這種古老而又陌生的觀察工具再一次進入大眾視野。趁此機會，筆者就對18-19世紀之交的軍用氣球發(fā)展史稍作梳理，看看美國歷史上的“氣球狂熱病”和“氣球恐懼癥”究竟是什么模樣。?

一、國父富蘭克林的狂想和旁人的疑心病?

1783年6月，造紙業(yè)主出身的法國發(fā)明家蒙戈爾菲耶兄弟向世人展示了他們多年試驗打磨出來的熱氣球，外頭是亞麻布，里頭是三層紙。一陣加熱過后，氣球竄入千米空域，十分鐘過去，最終降落到兩公里開外，此舉立刻引來世人關注。9月，蒙戈爾菲耶兄弟再接再厲，又在巴黎舉行了動物運載試驗，成功將一只羊、一只雞和一只鴨送上海拔500米的空中，八分鐘后落到三點五公里之外。到了11月，熱氣球載人飛行也終獲成功，由此揭開了人類的航空紀元。

作為簽署《獨立宣言》、頭像印上百元大鈔的美國國父之一，較之政治家、外交家等身份，富蘭克林最出名的身份卻是科學家，他利用風箏探究雷電本質的事跡可以說是盡人皆知。相對而言鮮為人知的另一件軼事，則是他曾大力研究氣球的軍事用途，甚至期望以上千只氣球運載上萬大軍發(fā)動空降作戰(zhàn)。?

就在“氣球熱”席卷法國的1783年8月，富蘭克林曾以美國駐法大使身份觀摩過一次氣球表演，當那只無人氣球竄入云霄后，一位刻薄觀眾隨即諷刺道：“這東西雖然有趣，但能有什么用？”富蘭克林的插話也頗為簡單明了：“新生的嬰兒又有什么用呢？”?

不過，富蘭克林顯然對氣球這個“新生兒”的用途寄予了過高的期望，把它當做了長途運載兵員的神兵利器。沒過幾個月，這位科學家就展開了如下狂想：

五千只氣球，每只可載兩人，其花費還不如五艘戰(zhàn)列艦。這一萬人可以從云端涌出，落地后制造無盡的破壞……屆時哪有什么君王能夠負擔得起對付它的守備部隊？

幾乎與此同時，俄國的葉卡捷琳娜大帝也害怕任何一座要塞都無法抗拒從天而降的氣球。最為恐懼軍用氣球的自然是與法國隔海相望的英國，那里滋生出各式各樣的十萬法軍乘坐氣球漂洋過海直抵倫敦的恐怖傳說。類似的恐懼感甚至波及到大洋彼岸的美國，直到1808年，還有人害怕從天而降的法國佬會在“狗和黑鬼”的協(xié)助下顛覆當局！?

不過，事實證明，這樣的興奮和恐懼都源自對新生事物的過高期望，氣球雖然有用，卻并非決定國家興亡的決戰(zhàn)兵器。?

二、大革命——偵察氣球登堂入室?

雖然上述夸張期望都泡了湯，但后來仍有不少人前赴后繼地企圖利用載人氣球遠程輸送部隊。童話王國丹麥曾嘗試用人力推動攜帶炸彈的可旋轉氣球，看起來像是“基洛夫”飛艇的先驅，可惜壓根沒法實用化。某位法國軍官曾建議制備直徑100米的熱氣球，計劃用它運輸1000人、2門炮、25匹馬以及足夠完成航程的木材，這種毫無可行性的想法，最后自然是被拿破侖的科學顧問蒙日一口否決。就連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也曾在1812年為一個外國發(fā)明家的飛艇計劃投入幾十萬盧布，結果仍是以空耗國帑告終——惟一的慰藉可能是亞歷山大花掉的大概率是被他搞到大幅貶值的紙盧布。?

另一方面，較為實用的偵察氣球則借著法國大革命的東風，肆無忌憚地飄揚在歐洲戰(zhàn)場上。

1793年，執(zhí)掌法蘭西共和國大權的救國委員會組建了隸屬于工兵的氣球部隊，開辦了氣球學校，接下來又成功進行了“分解”水的化學試驗，制備出足夠氫氣球使用的氫氣。當年10月25日，救國委員會在試驗成功的消息鼓舞下，命令為法軍主力北方軍團配備氣球部隊，其后，法國科學家與前線將領一再就氫氣球如何用于實戰(zhàn)展開討論和試驗，反復探討如何讓金貴的氣球和制氫爐跟上大部隊的行軍步伐。最終，當氣球部隊成員飛到巴黎上空，遍覽塞納河上的諸多河灣后，他們就此得出結論，氫氣球的確可以在相對靜態(tài)的戰(zhàn)場上提供頗為廣闊的觀察視野。?

1794年4月2日，法軍正式組建了氣球連。兩個月后，用繩索系在地上的氫氣球“企業(yè)”號出現在法奧兩軍決戰(zhàn)場合，這只系留氣球究竟為法軍提供了多少信息，目前尚無定論，不過，根據現場目擊者的報道，它的冉冉升空的確讓那些知之甚少的奧地利人驚恐萬狀，甚至認為對面的法軍是在使用魔法！?

?三、皇帝的氣球——實用的空中偵察?

盡管軍用氣球初出茅廬就震懾敵軍，可反法聯軍畢竟不是完全不開化的野人，逐步熟悉氣球甚至繳獲若干成品后，失去了神秘感的氣球也就沒那么嚇人了。此外，氫氣球的諸多問題還是大大限制了它的應用領域，其中最致命的缺陷在于，當時的化學還處于初始階段，用制氫爐“分解”水、制備氫氣都耗時頗久，于是，等到氣球充滿氫氣飛上天空時，野戰(zhàn)很可能已經告一段落，換而言之，它或許還是在戰(zhàn)線相對靜止時充當高級瞭望塔比較好。?

1798年，拿破侖也曾帶著1個氣球連遠征埃及，但這個連甚至都沒有參與過什么軍事行動。只是被拿來作為向當地人炫耀法國科學發(fā)達、技術進步的工具而已，連里的技術人員后來甚至搞了搞軍轉民業(yè)務，在埃及開起了毛紡廠。?

不過，在1805年的北意大利戰(zhàn)場上，當法奧兩軍隔著阿迪杰河對峙、戰(zhàn)線陷入僵持時，偵察氣球也終于好好派上了用場，素來膽大的法軍統(tǒng)帥馬塞納甚至親自登上氣球，飛到離地120米的空中飽覽了一番奧軍要塞狀況和部隊布防情況，而后擇機突破了奧軍河防。?

等到拿破侖帝國行將終結的1814年，“皇帝的氣球”仍然繼續(xù)在帝國要塞安特衛(wèi)普上空高高飄揚，而這座要塞的守將，正是當年救國委員會里為氣球部隊誕生出力頗多的“勝利組織者”卡諾。工兵出身的卡諾就地取材，成功指揮守軍制備出一只系留氣球，利用它“肆無忌憚”地觀察要塞四周的敵軍封鎖線。哪怕是在巴黎投降、拿破侖退位后，安特衛(wèi)普的法軍都一直堅守要塞，最終以全副軍人禮儀昂首離開，這當中自然也有氣球的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