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達康/插畫:紅緒
吾名為材木座義輝。 經(jīng)常有人誤會成「木材座」或「材木屋」,「材木座」才是正確的。
慘一點的時候還會被人說「喔,就那個啊,那個名字很像五金行的人」,但我叫材木座。
順帶一提,我查過星座,沒有材木座這個星座。沒辦法。就算有,圣衣八成也是木制的。遇到火焰系招式只有死路一條吧。
……他人無法正確認知我的真名,是有原因的。
因為我材木座義輝乃孤高之人。是不會結(jié)黨成群的獨行俠。
我在教室?guī)缀醪粫嗌系娜苏f話……有點太愛面子了。差不多可以說沒說過話……我又在顧面子了。根本沒說過話。
恐怕是因為我身為劍豪將軍的威猛霸氣,會令一般學生本能性地畏懼我。
類似人稱「圓」的念能力,范圍長達半徑四公尺。那部漫畫什么時候才會出下一集啊。(注10)
因此,誰都不會靠近我。真的沒人會靠近我。人少到聽得見「那家五金行遲早會倒閉吧?」的竊竊私語聲。
但那也是無可奈何。
吾乃復蘇于現(xiàn)世的劍豪將軍。擁有過于強大的力量,背負必須不斷戰(zhàn)斗的宿命之人。
眾人只要享受和平的日常即可。我會守護世界,今晚我要做的也只有將魔物斬殺殆盡。錢存得差不多了,我要去買水鏡之盾了(注11)。
總而言之。 我每天都過著崇高的生活,卻要付出代價。
上下學、下課時間、午餐時間……在校園生活的各種局面,我都經(jīng)常被迫單獨行動。做什么事都是單騎走天下。 其中最麻煩的,是體育課。 或許各位會感到意外,我其實很會流汗。排汗功能比一般人還要好。也容易喘氣,這是因為我必須分一部分體力壓制從右手溢出的邪氣。
不,這不重要。 體育課讓人難熬的不是體力方面,反而是精神方面—— 「好——自己找朋友兩兩一組。」
體育老師殘忍的指示,對我而言如同惡夢。
不是我在自夸,這種時候我有九成九的機率會沒組。剩下那零點一成是跟老師一組。嗯,這不是自夸,是自虐。
每次我都會期待「說不定今天會有失去理智的人來找我一組?」可惜那樣的救世主從來沒出現(xiàn)過。俗世真的是艱辛啊。
「不能設(shè)法改善這個不良風習嗎?」
一名沉默斗士懷著冰冷的心獨自站在那邊,凝視眾人甚至跨越班級的藩籬紛紛組成一組。也就是我。 在我宛如于黑暗中搖曳的火光佇立于原地時,大部分的人都找到人一組了。將我這個劍豪將軍晾在一旁。 「呣……剩下的人還有十個左右嗎?」 沒錯。真正傷人的現(xiàn)在才開始。
賣剩的人即為在眾人面前出糗的人。與昭告天下「我的朋友很少」無異。對青春期的人來說,是非常丟臉的一件事。
因此剩下的人會感到焦躁,拼命尋找搭檔。妥協(xié)再妥協(xié),硬是隨便找一個人組隊。
就像墮入餓鬼道的亡者。事已至此還沒人來找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怕了嗎?
「真是,一個個都如此膚淺。就這么討厭只身一人嗎?真該學學平冢老師?!? 你們沒有尊嚴嗎?
不,正因為有尊嚴,才忌諱孤獨。不惜賤賣自己。
無論如何,到這個階段,「找朋友一組」這個宗旨已經(jīng)失去意義。如果一開始就說「按照座號兩兩一組」,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了。
「再說,這個世界未必能跟喜歡的人結(jié)合。正因如此,NTR這個類別才會有一定的人氣吧?」
在我忍不住口吐詛咒時。 我的雙眼捕捉到一名男子。 那家伙跟我一樣,至今仍獨自佇立。沒去找搭檔,跟地縛靈似地站在那里,散發(fā)出負面情緒。 「呵,是徹頭徹尾的邊緣人嗎??蓱z啊……」 他也是體育課不良風氣的受害者。沒有摯友<朋友>,沒有強敵<朋友>,沒有認識的人<朋友>,在極少數(shù)的情況下,甚至連可以打招呼的人<朋友>都沒有的單身貴族。 「不,從那不起眼的外表來看,是單身平民嗎?和身為將軍的我一組,對那人而言或許負擔太重,但這也稱得上緣分。我就施舍他一些慈悲吧。」
我判斷該對那只迷途的羔羊伸出援手,故作自然地走近他。
盡管提不太起勁,總不能對弱者見死不救。由我來成為你的救世主。所以給我等著!別跟其他人一組喔!不然我會哭喔!求您大發(fā)慈悲!
不曉得是不是我的祈禱奏效了,邊緣人依然是自己一個。過沒多久,他似乎發(fā)現(xiàn)我在接近了。
「…………」
「…………」
邊緣人訝異地看著停在離他兩公尺左右的距離的我。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十分混濁。像只死掉的魚。我昨天晚上吃的煮巖魚,眼睛就是長這樣。
「…………」
「…………」
我們像要決斗般對峙著,經(jīng)過數(shù)秒的沉默。
雙方默默無言。對方應該知道我走過來的理由,卻堅持等待。我都走到你旁邊了,不能由你開口邀約嗎!
「…………」
「…………」
漫長得恍若永恒的互瞪,又持續(xù)了三秒左右。
對方仍舊一語不發(fā)。我也是。既然如此,就要比毅力了。
要不要跟我一組?……我們都在拒絕說出這句話。說了就輸了。
「…………」
「…………」
我判斷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決定采取行動。
拖著步伐慢慢拉近距離,向?qū)κ质骸N疫€下意識在心中念起「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注12)」。
敵人卻并未上鉤。我拉近多少步,他就退后多少步,維持同樣的距離。如同海市蜃樓。
……這男人,不簡單。
不過,竟敢跟我比心理戰(zhàn),可笑至極。平民自以為贏得了將軍嗎?
既然如此——我稍微清了下嗓子。接著偷瞄四周,對他使出「看,大家都找到搭檔啰?剩下我們啰?」的精神攻擊。
但敵人也不容小覷。他緩緩蹲下,使出重系鞋帶的招式。喂,那么明顯就別演了。你鞋帶又沒松掉。
……這個邊緣人不怕自己是邊緣人嗎?
那還真是可怕的精神力。根本是邊緣人專家。如果他是卡巴迪專家怎么辦? 然而,我可是劍豪將軍??刹荒茏尣粩髡f蒙羞。因此,我直接靠眼神對敵人那雙死魚眼訴說。
——邊緣人啊,放棄無謂的掙扎。你已經(jīng)沒時間了。
——你也一樣吧。
——給我說。邀請我跟你一組?,F(xiàn)在不是挑對象的時候了吧!
——就說了,你也一樣吧。
——別意氣用事!放自己一馬!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
——怎么有個難搞的家伙湊過來啊……
就旁人看來,只會覺得是兩個撿剩的人在拖拖拉拉吧。
事實上,我們之間進行了這樣子的心電感應。大概。
如履薄冰的牽制又持續(xù)了五秒鐘左右時,比賽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落幕。
「那邊那兩個,別再拖了。你們就一組吧?!? 體育老師失去耐性,一句話收拾了這個局面。
可惡的體育老師。還不都是你害的。竟然還敢打斷我倆的戰(zhàn)斗,究竟有何居心!反正都要插手了,不能快一點嗎!
于是,我只得跟這個眼神死的邊緣人一組。
男人名為比企谷八幡。
未來將與我共度無數(shù)堂體育課之人——
「今天我朋友請假,所以我偶然,碰巧,奇跡似的剩下來?!? 記得我對他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彷佛在虛張聲勢的辯解。 我好歹是劍豪將軍。不能被區(qū)區(qū)平民瞧不起。不,以這男人不畏懼當邊緣人的膽量,搞不好是武士。搞不好是下級武士。
「啊——不用跟我找藉口。」
對方卻一副沒興趣的樣子,懶洋洋地扔回一句失禮的回應。還是一樣頂著那雙死魚眼。我三天前吃的鯛魚燒,眼睛就是長這樣。
老師叫我們兩人一組做伸展運動,因此我們也效法其他人,磨磨蹭蹭地開始做伸展。我先張開雙腿坐到地上,讓邊緣人幫我壓背。
「你柔軟度好差。文分不動耶?!? 「肚子卡住了。別在意,體育課與戰(zhàn)斗不同。我擅長的是后者?!? 「那個肚子戰(zhàn)斗時也很礙事吧?!? 我忍不住對喋喋不休的下級武士「呣」了一聲。不久后換成我來幫他壓背。
「是說你啊,似乎是相當有名的邊緣人?!? 「閉嘴。因為邊緣而有名超慘的吧?!? 「是我失言了。吾名為材木座義輝。室町幕府的第十三代將軍——足利義輝靈魂的繼承人?!? 「啥?」
聽完我的自我介紹,邊緣人發(fā)出錯愕的聲音。
「足利義輝?對喔,他在《信長的野望》里有出現(xiàn)過?!? 「哦,你認識他嗎?我繼承了他的靈魂?!? 「繼承了嗎?」
「正是。」
「原來如此……雖然我早就隱約察覺到了,你果然是那方面的人?!? 邊緣人伸展完后站起身,臉上不知為何帶著淡淡的苦笑。接著不知為何拍了下我的肩膀。
「你、你那看著被雨淋濕的棄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錯?。磕銈兠忠粯勇??!? 總會覺得自己跟那人有點關(guān)系嘛,我懂我懂……他的眼神彷佛在這么說。
「住手!別用那種憐憫腐爛的眼神看我!」
「腐爛是多余的?!? 這個邊緣人未免對跟他一組的將軍太失禮了。我只是基于同情才跟你一組喔!不是誰都行喔!不過……謝謝你愿意跟我一組。
「無論如何,我已經(jīng)自我介紹完了,你也報上名來?!? 「比企谷八幡。不用記住也沒關(guān)系?!? 聽見他冷冷說出的這句臺詞,我立刻瞪大眼睛。
「是那個嗎!『你這家伙馬上就要死了,會被我打倒,所以沒必要記住』的意思嗎!」
「不,并不是……算了,就當成是那樣吧?!? 「而且,你說你叫八幡?說到八幡大菩薩,祂可是受人尊敬的武神!呵呵呵,是嗎,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我低聲笑著,單手用力一揮,掀起大衣。然后在下一秒想到我現(xiàn)在穿著體育服,所以沒穿大衣。
「這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你為了與我并肩作戰(zhàn),轉(zhuǎn)生到了現(xiàn)世對吧?」
「不,并沒有。」
「讓我為誤以為你是平民一事道歉。我真是看走眼了?!?
「呃,我是平民沒錯?!?
「此刻,我取回了遙遠往昔的記憶。沒錯,記得我身旁的確有你的存在。我的愛刀——大般若長光……那就是你的前世對吧!」
「至少把我的前世設(shè)定成人類。」
「來吧,我的伙伴!讓我們像過去一樣,再度征服天下!與我劍豪將軍一同!呵哈哈哈哈!」
八幡大菩薩冷眼看著放聲大笑的我。那眼神彷佛在注視蛔蟲,一點都不像菩薩。
「……足利義輝確實被稱為劍豪將軍。拿這一點當人設(shè)的基礎(chǔ),我認為還不錯?!?
「呣?」
「但反過來說,也可以視為你逃避靠原創(chuàng)設(shè)定決勝負。也是啦,跟史實借設(shè)定比較快也比較輕松。」
「咕嚕咕嚕!」
我不小心咳了一大聲,比企谷八幡卻接著說道:
「還有,足利義輝用過一陣子的大般若長光,現(xiàn)在依然收藏在東京的博物館喔。它不是我的前世嗎?」
「哥摩拉哥摩拉!」
「如果再加上八幡大菩薩的設(shè)定,整個漏洞百出耶?」
「杰頓杰頓!」
「這什么咳嗽聲?!?
明明是初次見面,他的批評卻毫不留情。我有點受傷。
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沒有社交能力?人類是有辦法如此失敬的生物嗎?是能隨便說人肚子大的生物嗎?
「我、我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啊……!」
「你有說話啊。你不是喊了怪獸的名字嗎?」(注13)
「速速跟我道歉!跟我義輝道歉!也要跟那個義輝道歉!」
「煩死了?!?
「呣!接招吧,『雷神碎霸拳』!」
「啊——好痛好痛。還有好中二。」
邊緣人還沒中招就給予這種回應,無視我快步離去。體育老師不知何時叫人集合了。
之后很快就開始今天要上的排球課,下課鐘響之前,我們都沒再交談過。
下課后,他只簡短告訴我一句「拜啦」就迅速走進校舍。我只能像安娜一樣,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注14)
「比企谷八幡嗎……沒想到總武高中有這么一號人物。」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聲音,因為打排球的關(guān)系變得沙啞。體育服也滿是汗水。
真是個奇妙的男人,但我們不會再碰面了。不對,體育課還是得上,所以說不定又會再見面。
「那家伙,一直叫我去撿球……」
——那就是我和比企谷八幡的相遇。
數(shù)日后,體育課再度到來。
「今天我朋友又請假,所以我偶然,碰巧,奇跡似的剩下來?!?
不知是否為命運的惡作劇,我和比企谷八幡這次再度同組。在我跟上次一樣以卡巴迪的方式一步步逼近他,跟他互瞪時,體育老師下達那樣的指示。
「就叫你別找藉口了。」
「呵呵呵,比企谷八幡……看來我和你果然前世有緣。來吧,幫助我做伸展操!我的背后就交給你了!」
我坐到地上張開雙腿,比企谷八幡嘆了口氣。似乎聽見他在碎碎念「這人好煩」,大概是我幻聽。
「嗯哼,像這樣讓隨從精心服侍真不錯。你是否也想起了那個時候?將一切奉獻給對主人的忠誠,不斷戰(zhàn)斗的遙遠往昔?!?
「換人了。接著換你服侍我,隨從?!?
「嗯哼。」
真想現(xiàn)在就叫他切腹,沒辦法,我只得協(xié)助他做伸展。我倆才見面第二次,這男人真不懂得客氣。
我們默默做完伸展操后,開始上課了。
今天也是排球課。
「我不擅長排球。萬一我一不小心使出全力攻擊,可能會導致地面炸裂。力道難以控制?!?
「是喔。辛苦你了?!?
「足球也不擅長。萬一我一不小心使出全力射門,守門員可能會分解成原子等級。沖擊力就是這么大?!?
「世界杯加油啊?!?
「網(wǎng)球也不擅長。萬一我一不小心發(fā)動材木座領(lǐng)域,一、兩只樺地(注15)根本算不上什么?!?
「別用『只』當樺地的量詞?!?
看其他人比賽的期間,我和比企谷八幡閑聊著。
……事到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他從未主動與我攀談過。
盡管態(tài)度很差,他姑且會回我?guī)拙?。但幾乎不會自己開話題。
這就是邊緣人之所以是邊緣人的原因嗎?雖然不關(guān)我的事,真擔心他的未來。這家伙讓人難以接近的氣場,是不是在我之上?
「你一直都是這副德行嗎?這樣在社會上很難生存吧?!?
「放心。我只有對你會這么隨便?!?
「呣哼?為何對我如此冷淡?你是那種會忍不住想欺負喜歡的將軍的類型嗎?無妨,把理由說來聽聽?!?
「就是你這一點。」
「呣哼?!?
「中二病也該有個限度?!?
「呣哼哼?!?
盡管我們才認識沒幾天,我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叫比企谷八幡的男人……是不是高二病?
他說我是中二病。這個詞是指對漫畫、動畫、游戲中的能力抱持憧憬,裝成自己也有那種能力的人。
而高二病主要是指脫離中二病后,因為反彈的關(guān)系變得異?,F(xiàn)實主義的癥狀。厭惡曾經(jīng)是中二病的自己,特別看不起人的現(xiàn)象。
若是這樣,他未免太愚蠢了。
邊緣人不就是邊緣人嗎?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僅僅是一直得同樣的病,和罹患新的疾病的差別吧!雖然我真的是劍豪將軍啦!
「呵呵呵,比企谷八幡……我摸透你的底細了。如此程度怎可能征服天下!不退縮!不獻媚!不回頭!將軍就是這樣!」
「那不是將軍,是圣帝吧……」(注16)
邊緣人一臉不耐地反駁我的強力主張。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淪為邊緣人!
「要我講幾遍都行!將軍不退縮!」
「你是讓人嚇到退縮的那個吧。」
「不獻媚!」
「因為獻媚也沒用。只會讓你變得更惡心。」
「不回頭!」
「求你浪子回頭吧。我認真的。」
「你、你這個笨徒弟——!」(注17)
高二病患者又說了沒禮貌的回應,在我用要讓他石化的氣勢瞪向他的瞬間。
一顆排球直接砸在我的側(cè)頭部上,還以為臉要爆炸了。
「嗚呃噗!」(注18)
我聽見「啊,抱歉」的道歉聲,呈大字形倒在地上。此生有無限的悔恨(注19)。
看來是比賽途中用力擊出的球,不小心飛到其他地方砸中我了。誰技術(shù)那么爛!不要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比賽好嗎!
我感覺到臉頰陣陣發(fā)麻,空虛地凝視藍天,過了一會兒。
「喂,你還活著嗎?」
比企谷八幡探頭觀察我的臉色,用小樹枝戳我。這家伙,竟敢把舉世無雙的劍豪將軍當成大便戳。
「呼,太大意了……我什么都看不見……包括你的臉……」
「不是因為眼鏡掉了嗎?」
「連坐都坐不起來……」
「不是因為肚子太大嗎?」
「連臉都抬不起來……咦?真的抬不起來。」
「啊,我踩到你的頭發(fā)。誰叫你留那么長還綁起來。」
「你這家伙在干么??!」
他無視坐起身子怒吼的我,快步走向體育老師。
經(jīng)過十秒左右的交談,比企谷八幡再度走回我旁邊。出乎意料的是,他對仍然坐倒在地上的我伸出手。
「站得起來嗎?老師說你可以去保健室?!?
「喔喔,你……其實在為我擔憂嗎?呣哈哈哈,想不到你會以這種方式表現(xiàn)出嬌的一面。雖然一點都不可愛,我就原諒你吧。」
「托你的福,有藉口讓我不上課了?!?
……絕不原諒。
之后,我便讓比企谷八幡攙扶著離開操場。一進到校舍,那家伙就迅速放開我,扔下一句「你自己走得動吧?就算走不動也給我自己走」。
看來這家伙不只眼神,連人格都徹底腐爛了。如果讓他打格斗游戲,他肯定會臉不紅氣不喘地用連段把新手接到死。
不過,我對這個叫比企谷八幡的男人,開始產(chǎn)生難以名狀的興趣。
劍豪將軍的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是我的同類。能理解我的梗,是這一側(cè)的居民。
認識圣帝、玩過《信長的野望》,連樺地都知道,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jù)。
若這男人真的是高二病,過去很有可能是中二病。很可能是沉浸在次文化中的宅企谷同學。
此時此刻,可否請你取回當時的自我?
可否請你取回那個純潔無垢的你,那個花了三天三夜認真煩惱該娶畢安卡還是芙蘿拉(注20)的你?
這個愿望實現(xiàn)時——我倆或許能成為人稱朋友的關(guān)系。
這家伙搞不好真的會嬌給我看。
到時,未必不會迎接我們在體育課以外的場合也會交流的未來來日方長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我也不喜歡跟人打好關(guān)系,但學校有個人可以陪我聊這一期的動畫里面的愛妻<女角>有多有魅力,也無傷大雅。想要有人陪我聊。
為此,再觀察這男人一陣子吧……我走在通往保健室的走廊上,下定決心。
我望向旁邊的玻璃窗,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其上。
臉上有被排球砸過的痕跡。
數(shù)日后。體育課的時間再度到來。
體育老師叫大家兩兩一組的瞬間,我就用高速卡巴迪接近比企谷八幡。
那家伙慌張地左顧右盼,試圖找其他搭檔,然而為時已晚。他還是被我逮住了。
「呵呵呵,真巧,比企谷八幡。今天我朋友又剛好——」
「你的朋友直到畢業(yè)大概都不會出場?!?
他大概是投降了,深深嘆息,抬起下巴對我一指。叫我趕快坐到地上開腳的意思。
我利用短暫的伸展時間,立刻著手試探他。
首先,最重要的是……看看這男人對漫畫、動畫、游戲有多精通。
「我說,八幡啊?!?
我直接用名字叫他,結(jié)果遭到無視。呣,有點太急了嗎?
「聽見零這個名字,你會想到誰?南斗那位?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那位?火星仙子那位?」
「阿姆羅?!梗ㄗ?1)
「那么聽見凜這個名字,你會想到誰?姓星空的?姓澀谷的?還是姓遠坂的?」
「克林?!?
「那么聽見樺地這個名字,你會想到誰?打網(wǎng)球的?念冰帝的?還是會學其他人招式的?」
「不都是樺地嗎?」
如我所料,那家伙一個個回答我的問題。我藉機深入話題。
「電擊應該會繼續(xù)稱霸吧?!?
「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是GAGAGA的天下。」
「哦,輕小說也行嗎?那么嚴格挑選出你喜歡的三位繪師說來聽聽。順帶一提,我是——」
「喂,要集合啰?!?
講到這邊,八幡無情地離去。
這家伙守備力真高。如果能至少得知他喜歡的作品,就能從這邊一口氣發(fā)動攻勢了。好吧,光是知道他喜歡GAGAGA文庫就夠了。
沒關(guān)系,體育課才剛開始。有充分的時間……本來是這么想的,卻發(fā)生一個問題。
今天竟然不是上排球,而是跑步。而且還是馬拉松。
不是我自夸,我不擅長長距離跑。也不擅長短距離跑??梢缘脑掃B路都不想走。爬樓梯也是,超過五層就會憂郁。
該死的體育老師。動不動就妨礙我的計畫!馬拉松沒必要組隊,這樣我怎么跟他講話!這家伙絕對會把我晾在一旁!
我擔心的沒錯,八幡果然拋下我了。
直到途中我們都還是一起跑步,接著我慢慢落后,對他說「別管我,你先走!絕對不要回頭!」結(jié)果他還真的照做。那家伙絕對不會回頭。
多么無情的人。如果有部輕小說是以你為主角,絕對紅不起來。絕對不可能成為GAGAGA的臺柱。
我在內(nèi)心抱怨,正準備放棄今日的八幡研究時。
一度從視線范圍內(nèi)消失的八幡的背影出現(xiàn)在前方。他似乎放慢了不少速度。好,這樣就追得上了!義輝渦輪,解除限制器!
我壓著晃來晃去的肚子,勉強跑在八幡旁邊。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半句話都沒說。真無情。
「噗嘻,怎么啦八幡?噗嘻,我不是叫你別管我,自己先走嗎?噗嘻?!?
「誰會努力跑馬拉松啊?!?
「噗嘻,是嗎?噗嘻,那我們就一起跑吧。噗嘻嘻。」
「你在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喔?!?
「別在意。是義輝渦輪的副作用。噗嘻嘻嘻?!?
「比平常惡心三成。」
盡管我跟千代富士(注22)一樣感覺到了體力的極限,依然不屈不撓地進行八幡研究。
這次我將話題轉(zhuǎn)為戀愛游戲,好確認他的興趣范圍。這段期間,渦輪的副作用仍在持續(xù)。噗嘻。
「……于是,我成功攻略了女主角。在結(jié)局的畢業(yè)典禮上,由她主動跟我告白?!?
「如果你也能就這樣從戀愛游戲畢業(yè)就好了?!?
「你不玩這類型的游戲嗎?意外地頗多名作喔?!?
「某天我忽然意識到。到頭來,游戲的男主角并不是我?!?
「噗嘻?」
「再怎么提升游戲中的學力、體力、魅力等素質(zhì),我的素質(zhì)也不會提升?!?
「噗嘻嘻?」
「不要用渦輪聲回應?!?
我和八幡慢吞吞地跑著,被附近的學生接連追過。這速度已經(jīng)可以說是單純的快走。
「跟游戲一樣溫柔的女人,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不對,游戲里的女人說不定也一樣喔?跟你告白的女主角,也向其他玩家告白了喔?」
「你、你這家伙!給我向所有戀愛游戲的女角道歉!先跟藤崎詩織(注23)大人道歉!」
「那你叫她在傳說中的大樹下等我?!?
「不要趁機想跟人家在一起!」
「說起來,非得跟你告白不可,對女主角而言可以說是懲罰游戲喔?!?
「別歧視將軍!呣!接招吧,『偉大的神罰?炎滅擊掌』!」
「就跟你說中二病要適可而止了。」
這時,八幡異常嚴肅地注視我。兩眼依然無神,但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好好看著我的臉說話。
「材木座,人生和角色設(shè)定統(tǒng)一一下啦。」
「噗嘻?」
他留下這句話,加快腳步離去。
遺憾的是,我追不上他。我的渦輪已經(jīng)到達極限,熄火了。
「統(tǒng)一,人生和角色?」
我咕噥著這句話反覆咀嚼,看著他慢慢變小的背影。過沒多久,就看不見八幡的身影了。
不是因為他被跑馬拉松的人遮住。
而是熱氣讓我的眼鏡起霧了。
之后,我和八幡每堂體育課都會一組。
但我們感情并沒有變好。那家伙對我的態(tài)度還是一樣隨便,一逮到機會就想把我塞給其他人。甚至說只要不超過兩百日圓,他愿意付移籍費。
根據(jù)之前的八幡研究,我得知他比想像中更熟漫畫、動畫、輕小說。特別喜歡GAGAGA文庫。
事后我才知道,他的國文成績排名是全年級第三名。
真令人驚訝。看來看GAGAGA文庫的書,有助于提升國文成績。
「……八幡啊,跟你講這些也沒意義,不過——」
那一天。幸運的是,體育課又是上排球。
我邊看比賽,邊跟旁邊的八幡搭話。那家伙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隨口應了聲。
「前幾天,有位陌生的女性在站前送我禮物。那人說不定是我前世的妻子。想不到歷經(jīng)風霜,我倆再度相遇了……」
「那個禮物是衛(wèi)生紙對吧?!?
「你怎么知道?」
「想點新梗吧?!?
「還發(fā)生這樣的事件。站前有位陌生的女性對我說『請讓我為你祈?!?。那人說不定是我前世的妻——」
「連梗都沒塞。」
「那么這個如何。前幾天,擔任生活指導教師的平冢老師說『你也是問題兒童之一』。莫非她才是我前世的妻——」
「不可能。就算是前世,我也不覺得那人嫁得掉?!?
「你會被殺喔?!?
這時輪到我們上場比賽,因此閑聊暫時中斷。
隨便打一打球,繼續(xù)觀察八幡吧……我的計畫卻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告吹。
不知為何,對手非常認真。我軍彷佛受到了刺激,跟著對比賽認真起來。
「好,絕對要贏喔!」
「好耶,偶爾拿出真本事吧!」
「和馬拉松比起來,根本是天國跟地獄的差別!」
呼聲四起,比賽愈來愈白熱化。
看這個氣氛,我也不得不加油了。萬一我混水摸魚,可能會被踹屁股。將軍的尊嚴不能允許。
「噗嘻!噗嘻!」
每當為了攔網(wǎng)而跳起來,我的肚子都會彈來彈去。今天是我最痛恨自己不是巨乳美少女的一天。
除此之外,還發(fā)生了謀反事件,我方的發(fā)球于我的后腦勺炸裂。是八幡干的。
等到比賽終于結(jié)束,我累得精疲力竭。
一走出球場就呈大字形倒在地上,像鯉魚似的嘴巴一開一合。探頭觀察我的,正是那個謀反的邊緣人。
「哎呀,抱歉抱歉。手滑了一下?!?
「你、你這家伙……絕不饒你……噗嘻。」
「真可惜。本來想說順利的話又能去保健室。」
盡管很想宰了他,我已經(jīng)沒有那個體力了。
也罷。下克上乃世間常理,我要以寬大的心胸包容他。算他欠我一個人情。但我哭出來了,因為我是將軍嘛。
數(shù)分鐘后。我好不容易有力氣坐起來,詢問八幡:
「是說八幡,你之前說過?!?
「什么啦。」
「人生和角色設(shè)定統(tǒng)一一下……你曾經(jīng)對我這么說過,那是什么意思?」
「喔,那個啊。你不是繼承足利義輝靈魂的劍豪將軍嗎?」
「正是。」
「但實際上是邊緣又中二病的材木座義輝吧?」
被這家伙說邊緣,會比平?;鸫笕丁8t心大人對我說「給我減肥啦死禿子」一樣火大。
「我只是覺得現(xiàn)實跟理想的自己,最好再磨合一下。沒有深意,你別放在心上?!?
「現(xiàn)實跟理想的自己……」
的確,我是舉世無雙的劍豪將軍,卻會因為區(qū)區(qū)排球和馬拉松累得噗嘻噗嘻喘氣。還會熬夜打戀愛游戲,喜歡女仆咖啡廳。
要是足利義輝公知道,搞不好也會哀嘆。搞不好會跟被三好長慶逼得逃出京都時一樣悔恨。
不過,那我該如何是好?
我是劍豪將軍?材木座義輝——事到如今,可不能變更這個設(shè)定。不對,那不是設(shè)定。我真的是劍豪將軍。
我以常在戰(zhàn)場的精神為信條。既然如此,本來應該得將肉體鍛煉得如鋼鐵般堅固。事實上卻是這種肥胖體型……真怨恨怠惰的自己。不如說怨恨肉肉的自己。
之后我便陷入思考的迷宮,一語不發(fā)。
直到下課前,我都忘記要跟八幡交談?;剡^神時,那家伙已經(jīng)不見了。竟然如此忘我,失策失策。
其他學生還在旁邊,但不知為何,全是陌生的面孔。
這時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是下一堂課的學生。
不只下課了,連下一堂課都即將開始。
「至少跟我說一聲吧!那個冷血的家伙!」
我擠出所剩無幾的體力,立刻撤退回校舍。
從比企谷八幡口中得到神秘的忠告后。
我沉思的時間愈來愈多。不知為何,那家伙說的話一直在腦中徘徊不去。
統(tǒng)一人生和角色設(shè)定。究竟是什么意思?
現(xiàn)實的我和劍豪將軍相去甚遠……我明白。再說,我從來沒拿過日本刀。跟沒握過球拍的樺地沒兩樣。
當然也沒和邪惡的敵人戰(zhàn)斗過。只玩過游戲。跟只玩過馬里○網(wǎng)球的樺地沒兩樣。
我會一直這樣甘于度過和平的日常嗎?連我持有的十二神器都沒用過,就這樣從總武高中畢業(yè)?
思及此,一股難以形容的焦慮襲上心頭。屁股好癢。
……在那之后的體育課,我也一直和八幡一組。
但我們的對話量大幅減少。只要我不主動搭話,就不會觸發(fā)跟他的對話事件。瞧他毫不介意的模樣,真是個沒良心的邊緣人。
「我身為劍豪將軍,能在這個現(xiàn)實世界做到什么……?」
我在教室抱著胳膊,不斷沉思。
應該有很多女學生被我憂郁的神情弄得小鹿亂撞,卻沒人跟我告白。她們似乎想等到畢業(yè)典禮那天。
我煩惱不已,再度迎來體育課的時間。
我理所當然似的跟八幡一組,按照慣例開始做伸展操。最近沒什么跟他說話,隨便閑聊幾句吧。
「八幡,你知道『蓬萊軒』這家拉面店嗎?這家店在新舄,清爽的湯頭十分美味?!?
「哦,之后去吃吃看好了?!?
我開啟話題,八幡便正常地回應。但他絕對不會邀我一起去。我也不是基于這個目的告訴他的。
總有一天,可能會有這樣的未來,不過我們現(xiàn)在并非朋友。
為了讓自己在體育課分組時不會剩下的互惠關(guān)系……我和八幡僅僅是這樣的同伴。僅僅是相互勾結(jié)。
「八幡啊,現(xiàn)實……真無趣?!?
我讓他幫我壓背,忍不住唉聲嘆氣。
「???干么突然講這個?!?
「搞不好,現(xiàn)代沒有劍豪將軍的出場機會。得知我投胎轉(zhuǎn)世,企圖取我性命之人……至今仍未出現(xiàn)?!?
「正常吧?!?
「我所期望的校園生活不是這樣。起初態(tài)度冷淡,隨著相處時間的累積會慢慢用笨拙的方式跟我撒嬌的美少女,究竟身在何處?」
「那種傳說中的神獸不存在啦?!?
「一開始好感度就很高的胸大少女,究竟身在何處?」
「那種有形文化財不存在啦。」
「那種讓人懷疑『咦,你真的有那根嗎?騙人的吧?』的可愛偽娘,究竟身在何處?」
「你在講什么鬼話?!?
比企谷八幡用看待黏在鞋底的口香糖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一副想叫我去死的樣子,可惜那種唾罵對我無效。我已經(jīng)有抵抗力了。
本想順便跟他商量這幾天的煩惱,最后還是決定作罷。
這家伙也說「沒有深意」,應該給不了我答案吧。更重要的是,跟這男人討教,有損劍豪將軍的名譽。
吾乃孤高之人。一直是這樣生活的。
雖說我倆同為邊緣人,向他人尋求教誨這種沒面子的行為,我可做不出來……我這么告訴自己。
「材木座,你這種妄想癖,明明大可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八幡應該是出于無心的一句話,使我豁然開朗。
那無疑是大菩薩的啟示。
「八幡啊……你說什么?」
「咦?喔,要去吃吃看那家拉面店?」
「不是那么久以前的話題!你剛才說什么!」
「喔,世上不存在會跟你撒嬌的美少女?」
「不是,蠢貨!剛剛說的那句!」
「喔,去死。」
「你才沒說這句話!只是用那種眼神看我而已!」
算了。不問這個垃圾邊緣人了。用不著確認,這家伙說的那句話深深烙印在我腦中。
「是嗎……原來如此……!」
「咦?」
「原來如此,八幡!」
「什么東西?」
「就是這樣,八幡!」
「聽我說話!」
「如此!原來!」
「哪門子的倒裝句!」
我無視八幡的吐槽,一口氣站起來。接著放聲大笑。有種腦內(nèi)的迷霧瞬間散去的感覺。
「哈——哈哈哈!八幡啊!你說不定很適合解決他人煩惱的工作!」
「莫名其妙……」
「此刻,我找到了自己該踏上的道路!你那句話!那莫名現(xiàn)實的觀點!喜歡GAGAGA文庫的這一點!為我?guī)砹艘坏拦猓 ?
我無視目瞪口呆的八幡,轉(zhuǎn)身走向校舍。
不能繼續(xù)坐以待斃。打鐵趁熱,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有了。找到了。我劍豪將軍在現(xiàn)代征服天下的方法!統(tǒng)一現(xiàn)實及理想的手段!
「呵呵呵……可以想像眾人臣服在我材木座義輝面前的模樣。」
我踏著信心十足的步伐,意氣風發(fā)地離開操場。
然而數(shù)秒后,我的領(lǐng)子就被體育老師一把揪住。公然企圖蹺課,讓我挨了頓前所未有的痛罵。
該死的體育老師。竟敢讓我劍豪將軍流下男兒淚。
還下達「你今天跑馬拉松」的死刑判決。
我望向八幡求救。他的回答是彷佛在叫我去死的視線。
自那天起,我就不再猶豫。
——材木座,人生和角色設(shè)定統(tǒng)一一下啦——
比企谷八幡之前對我說的那句話。面對那令我深感迷惘的精神攻擊,我得出了明確的答案。
「早該這么做的。沒錯,我……該以成為輕小說家為目標?!?
不是我自夸,我對妄想有自信。
上下學、下課時間、午餐時間……甚至連上課時間和睡前,都在埋頭想像。沒有做其他事。
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會是什么樣的戰(zhàn)斗?
敵人是誰?有何目的?
我在那場戰(zhàn)斗中會如何活躍?
圍繞在我身邊爭寵的美少女們,有什么樣的類型?
幸運色狼事件要以什么樣的形式發(fā)生?
于何時、何地、跟誰觸發(fā)幸運色狼事件?
慘烈的戰(zhàn)斗過后,有什么樣的幸運色狼事件在等待我?
從比例上來看,幸運色狼的夢想太多了,但對于輕小說家這個職業(yè)而言,連那都是武器。不如說是必備技能。
「各式各樣的大綱在我腦內(nèi)完結(jié)……若將其化為實體,以此維生,不就與人生勝利組無異了嗎?」
這正是讓現(xiàn)實和理想的自己磨合。
既然是輕小說家,繼續(xù)當劍豪將軍也不奇怪。輕小說家這種職業(yè),應該全是這類型的人。
……其實,我也不是從來沒想過走上這條路。
小學時期,我的夢想是漫畫家??墒怯貌恢嗌贂r間,我就察覺到自己的畫技極限在哪里。
國中時期,我的夢想是小說家。但我從來沒正式寫過小說,只會一直想設(shè)定。一動筆就覺得麻煩,毫無干勁,懶得要命,才幾頁就放棄了。
仔細一想,是我覺悟不足。
真的「想創(chuàng)作故事」的認真度不足。
以前八幡說過,我逃避靠原創(chuàng)設(shè)定決勝負……或許真是如此。
我說不定只是在依賴史實。不,這也沒辦法。我身為劍豪將軍也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至少在輕小說中,我必須靠原創(chuàng)的想法決勝負。
否則足利義輝公也會生氣吧。跟遭到松永久秀他們襲擊的時候一樣超級生氣。
「來寫吧。讓人熱血沸騰的壯闊異能戰(zhàn)斗。美少女晃來晃去的胸部讓人熱血沸騰的輕小說!」
于是,我全心全意投入在寫小說上面。抒發(fā)滿溢而出的妄想。
舞臺是現(xiàn)代,日本的某座地方都市。秘密組織及異能者們在那橫行霸道。主人公覺醒隱藏的力量,勇敢地與他們對峙……基本設(shè)定就這樣吧。
「好,可以。有點既視感大概是錯覺。大概是因為這是王道路線?!?
這一個禮拜,我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構(gòu)思劇情上。沒想過其他事。頂多只有得獎感言。
……我自己也很驚訝我的手從來沒停過。
不僅如此,還愈寫愈興奮。這就是所謂的打開開關(guān)現(xiàn)象嗎?難道我挺有才能的?是不是能得個芥川獎?
「開心……好開心!寫小說這個行為,竟是如此有趣!」
能從寫作中得到樂趣。這是作家最大的天賦吧。順帶一提,我查了一下,有趣是「饒有趣味」的意思。幸好有在出道前發(fā)現(xiàn)。
開始寫作后,每天都非常充實。
體育課的時候,我把時間拿去構(gòu)思。盡管于心不忍,我實在沒空陪八幡。抱歉了,伙伴。
可是,八幡毫不介意,滿不在乎的樣子。事后我才知道,他剛好在那段時期被迫加入「侍奉社」這個社團。
……過沒多久。
我終于把小說寫完。有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太棒了……沒想到處女作就寫出了一部最高杰作?!?
竟然寫得出這種作品,我果然是天才嗎?我是劍豪將軍兼文豪將軍嗎?這部力作、自信作、超級巨作,就是優(yōu)秀到這個地步。
我很想馬上把它寄去投新人獎,卻壓抑住了急躁的心情。且慢。稍待片刻,巨擘材木座義輝。心急誤事。
該先找人看過再說。
但不能放到網(wǎng)路上。那些家伙毫不留情。我當然有自信,不過我還是第一次拿自己的小說給人看。第一次最好是溫柔的人。不要太粗暴。
「通常是找熟悉的朋友吧?!?
問題在于,我沒有朋友。想不到身為孤高獨行俠的壞處,會反映在這種地方。
怎么辦?乾脆去找在站前給我衛(wèi)生紙的前世的妻子?還是愿意為我祈福的前世的妻子……我為此煩惱了好幾天。
「等等,材木座。那是小說的原稿嗎?」
某天午休時間。我走在走廊上,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重讀自己的著作,有個人從后面叫住我。
是擔任生活指導教師的平冢老師。我前世的第三個妻子。不對,這個人再怎么說都不可能。將軍的驕傲不允許他成為家暴受害者。
「啊,那個,是啊……」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看見我手中原稿的平冢老師,跟家暴受害者一樣嚇得發(fā)抖。
「哦,原來你有這種興趣。其實我學生時期也寫過幾篇小說。雖然是絕對不能給人看的東西?!?
恐怕是超級虐待狂主角不斷虐待弱者的故事。
不過,平冢老師看我的眼神意外溫柔。還以為她肯定會罵我「有時間寫小說不如給我念書!」撿回一條命了。
「那你給人看過嗎?」
「沒有,那個……」
結(jié)果,我一五一十地招了。聽見我在找人幫我看小說,平冢老師不知為何點了下頭。
「……好,我命令你去侍奉社。」
「侍奉社?」
「那里有跟你同癥狀的人。是二年F班的比企谷——」
沒想到那正是我的伙伴所屬的社團。
聽平冢老師說,那是用來給學生咨詢煩惱的地方。而且八幡也是成員之一,我都感覺到緣分了。
——非去不可。
他夠格當?shù)谝粋€看我小說的人。因為為我指出這條道路的不是其他,正是那個男人。
仔細一想,也許我在內(nèi)心某處期望著。也許我想看見那家伙感動得顫抖不已的表情。也許我想叫他今后要對我用敬語。
好,出征!時機到來!僅此而已!
放學后,我立刻來到位在特別大樓的侍奉社社辦。
我好像太早來了,里面半個人都沒有。沒辦法,先等一下吧。
既然是社團,代表成員不可能只有八幡一個。
說不定還會有女生??吹轿业淖髌罚龝粫恍⌒膼凵衔??哎呀呀,傷腦筋。不能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再跟我撒嬌嗎?
我邊想邊獨自竊笑。
這時,社辦的門忽然打開。走進來的果然是我熟悉的那位眼神死的伙伴。
下一刻,自窗戶吹進的風吹散我的原稿。宛如從變魔術(shù)的魔術(shù)帽里飛出的數(shù)只白鴿。
「呵、呵、呵,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你,真教人驚訝——我等你很久了,比企谷八幡!」
我在飛散的白紙中抱著胳膊,以符合劍豪將軍身分的威風姿態(tài)大膽地笑著。
……來吧,比企谷八幡。大受震撼吧。
讓你瞧瞧我筆下的世界,輕小說的地平線!
呵哈哈哈哈哈!咕啦——哈哈哈叭叭叭!
——于是,我征服了天下。
看完我的小說,侍奉社的人感動落淚,跟我要簽名,紛紛稱贊我是天才。畢業(yè)后,我站在輕小說家的頂點,有十部作品動畫化——
「喂材木座,那什么東西?」
這時,突然有人從背后呼喚我,我因此停筆。
來者何人?比企谷八幡。吾之隨從、愛刀、伙伴。
「別礙事,八幡。我正在為遲早會公開的自傳整理回憶錄?!?
「別在侍奉社社辦寫那種東西?!?
他邊說邊拿起我的原稿。大略看了一下后,對我投以看見臟東西的眼神。是想消毒的眼神。
「……捏造得真厲害。我遇見你的情況是這樣的嗎?」
「逸聞都會加油添醋。」
「再說,那篇小說明明被大家批得——」
「別說!再說下去會觸犯禁忌!萬萬不可!」
「你因為大受打擊而翻白眼——」
「閉口!將軍不會回頭!不會回首過去!」
「那就別寫回憶錄。」
吾名為材木座義輝。
舉世無雙的劍豪將軍,立志成為輕小說家。
正在征朋友。
完
10注 指漫畫《全職獵人》,最新一集的日文版于二○一八年十月九日發(fā)售。
11注 游戲《勇者斗惡龍》中的裝備。
12注 源自印度的運動,類似老鷹抓小雞,進攻方必須一直吶喊「卡巴迪」。
13注 咕嚕為《魔戒》中的角色,哥摩拉、杰頓皆為《超人力霸王》中的怪獸。
14注 《草莓棉花糖》中的安娜?柯普拉因為被人用「穴骨洞」(音近「柯普拉」)稱呼的關(guān)系,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15注 漫畫《網(wǎng)球王子》中的角色。
16注 「不退縮!不獻媚!不回頭!」為《北斗神拳》中圣帝沙烏剎的臺詞。
17注 《機動武斗傳G鋼彈》中東方不敗的名臺詞。
18注 《北斗神拳》中紅心大人死前的慘叫聲。
19注 改編自《北斗神拳》中拉奧的名臺詞「此生無悔」。
20注 兩者皆為《勇者斗惡龍5》的女角。
21注 分別指《北斗神拳》的雷、《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的綾波零、《美少女戰(zhàn)士》的火野麗、《機動戰(zhàn)士鋼彈》的阿姆羅?雷,四人名字讀音皆相同。
22注 相撲力士,宣布引退時表示「體力達到了極限」。
23注 戀愛游戲《純愛手札》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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