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一，上午七點(diǎn)，正值冬季，天還未亮，街道旁路燈的罩子上隱約可見一夜北風(fēng)席卷的寒霜，一位著藍(lán)色羽絨服的中年女人邁著快步，鉆入小巷的深處。夜色里，背影朦朧，身體仿佛融化在黑暗中，只剩下“嚓！嚓！嚓！”的腳步聲。

?????? “欸，柳虹，孩子送了？”路旁賣魚的劉大哥朝她打個(gè)招呼。話音剛落，煙頭溢出鮮紅的火光，隨后又慢慢黯淡。

?????? “是啊！”柳虹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打開魚鋪旁自己的小店?！皣W啦啦——”，卷簾門慘叫著，抖落嗆鼻的塵灰。草草地抹掉落在臉上的灰，一刻也耽誤不起地，她忙著擺弄起商品。此時(shí)此刻，更多人還在沉睡的時(shí)候，這座山城的犄角旮旯處，一家不知名的雜貨鋪開業(yè)了。

?????? 掙錢養(yǎng)家的時(shí)間就像一頭野驢，跑起來就不停。不可開交地忙了一上午，柳虹終于能抽出點(diǎn)時(shí)間來準(zhǔn)備午餐。癱坐在地上，透過玻璃，她望著微波爐里旋轉(zhuǎn)的午餐，也望著自己潦草的影子，抬起胳膊，揩去額上的汗，扒拉一下不聽話的劉海，盤算著晚上去市場買幾塊排骨，給兒子加加餐。是啊，她隱隱地嘆了口氣，生意不景氣，家里的菜已經(jīng)有個(gè)把星期不見葷腥了。

??????? “鈴鈴鈴……”手機(jī)響了。想著心事的柳虹被嚇了一跳。

??????? “喂，是范律師?。　苯悠痣娫挘缬窒衿饺绽镎写櫩湍菢有δ樝嘤?，即使對方壓根兒看不見。

?????? “您要的離婚協(xié)議書我已經(jīng)擬好，發(fā)到您的微信上了！您抽空看一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再跟我說?！?/p>

??????? “好！那……費(fèi)用……”

“事成之后再說吧?！?/p>

??????? 掛斷電話，她拿出熱好的飯菜，胡亂地吃了一通。要到年終了，把明年的房租續(xù)了，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想到這里，柳虹放下筷子，點(diǎn)開了手機(jī)上的手機(jī)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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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當(dāng)——”雜貨店里傳來了物體撞擊的凄慘聲音。

?????? 隔壁賣魚的劉大哥聞聲往柳虹的店里跑去。

?????? 柳虹趴倒在地上，顫抖的雙手捧著手機(jī)，瞪紅了雙眼，嘴唇失去血色，不聽使喚地張合，聲音顫抖地，嘀咕著什么。飯盒摔在地上，飯菜灑了一地。

?????? “柳虹，你這是咋？柳虹？”

?????? 空氣凝固，可怕的靜默中，只有柳虹自己明白的耳語。

?????? 意識到不對勁的劉大哥奪過柳虹緊攥著的手機(jī)。

?????? “怎么卡上只有一千多了？你錢呢？哪兒去了？唵？”

?????? 終于，卡在喉嚨眼的情緒巖漿似地噴涌迸發(fā)。柳虹在地上掙扎著、哭著：“我的錢！都……沒了！都沒了……”女人的嗚咽就像荒涼的悲歌，就像病痛的鮮花。

?????? “報(bào)警了嗎？”

?????? 劉大哥的一句話如一枚鋒利的鋼針扎進(jìn)了柳虹的耳朵，使那浸泡在悲痛中昏昏欲睡的靈魂得以片刻的清醒。

?????? “走，”劉大哥丟棄僅吸了一兩口的香煙，摸向腰間的面包車鑰匙，“我?guī)闳ス簿??！眻?jiān)定的聲音似乎不容置疑。

?????? 散發(fā)著魚腥味兒的面包車漸漸消失在前方的道路，地上，未滅的煙頭滲出隱隱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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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報(bào)案大廳里，人群往來，多少苦難的人們匯聚于此，共同尋求法治的庇護(hù)和公正的裁決。

?????? 接待柳虹和劉大哥的是已經(jīng)奮戰(zhàn)在法治一線十幾年了的李警官。他翻閱柳虹的手機(jī)，發(fā)現(xiàn)在報(bào)警前的半個(gè)月前，曾有多筆大額交易記錄，全部指向同一個(gè)賬戶。經(jīng)查，這個(gè)賬戶屬于注冊在深圳的一家游戲公司。

??????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啊，這柳虹周末沒時(shí)間照顧孩子，就習(xí)慣把手機(jī)扔給孩子玩，而且平時(shí)手機(jī)付款也不避諱，孩子耳濡目染，記住了密碼，這才釀成大禍。

?????? “警察同志，你可一定得幫我把錢要回來??！這是我早出晚歸掙來的血汗錢，沒了這錢，這日子……”

?????? “是啊是啊，你們可一定得幫幫她?。　毖劭粗缬忠奁饋?，劉大哥也趕忙附和道。

?????? “我們一定盡力追回您的財(cái)產(chǎn)。有任何消息，我們都會通知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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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fēng)啊，咆哮著，刀一般的，割在臉上，砍進(jìn)心里。柳虹站在公安局門口，茫然地，無助地，像一根曠野中搖曳的蘆葦，望向川流不息的車輛，望向奔走忙碌的人們。此刻，似乎世間的一切凄苦都降臨在她的頭上，壓得她茍延殘喘。

?????? 接了孩子回到家，柳虹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她自己心里也沒個(gè)底：“對方是國際性的大集團(tuán)，咱就是一平頭老百姓，這錢真要得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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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貨店已經(jīng)有近半個(gè)月沒有開業(yè)了。從公安局回來的那個(gè)晚上，也許是著了涼，或許是別的什么原因，柳虹發(fā)了燒，一直在家養(yǎng)病，

?????? “鈴鈴鈴……”手機(jī)響了。想著心事的柳虹被嚇了一跳。捋了捋銀白的鬢角，強(qiáng)忍著咳嗽，接通了電話。

?????? “是柳女士嗎？我是縣公安局的，您的錢一分不少地追回來了！您今天有沒有時(shí)間？到局里來一趟吧！”

?????? “有時(shí)間，有時(shí)間！”驚喜之下，柳虹連忙答應(yīng)。熱淚，又不知不覺地淌下眼眶，劃過臉頰。雙手捂住嘴，擋住幸福的抽泣，欣喜的淚花在眼眶里蕩漾、閃耀、綻放。

?????? 在前往公安局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

?????? 廚房里，絞肉機(jī)轟鳴著，搟好的面皮一層一層的疊好備用。今天是元旦，過年了，她要跟恩人們一起過這個(gè)年。

?????? 圍上母親剛捎來的紅圍巾，提上兩盒子熱騰騰的餃子，柳虹終于眼含熱淚地笑了。這一刻，她等了太久，這個(gè)冬天，她等了太久……

??????????????????????????????????????????????????????????????????????????????????????????????????????? 橘子

??????????????????????????????????????????????????????????????????????????????????????????????????????? 23/7/2晚完稿于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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