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發(fā)激光從他左肩一側掠過，燒傷了他的皮膚。他又再次摔倒。他的小腿在碎石子上摩擦，刮破了他小腿以下的軍服。他感到自己激光槍越來越重，最終激光槍落在地上——剛才那一發(fā)激光打斷了他肩膀上的槍帶。

當他再次拿起步槍時，一雙手將他扶起來。

“卡夫然！”

原來是小隊的掃雷手多默。他背著沉重的掃雷背包和長柄掃雷器。六個月前，在Menazoid Epsilon的最后行動中，多默失去了雙眼，也幾乎要失去了生命。在緊要關頭，卡夫然一直陪著多默。此時，多默的義眼發(fā)出了一陣電流的嗡嗡聲。

于是，多默調(diào)整了義眼，再次將視線聚焦在卡夫然身上。這位掃雷手的電子植入義眼就像是眼窩里裝上了被截斷的雙筒望遠鏡。

“我們要到達海灘！”他邊說邊把卡夫然拉到自己身邊。他們二人踩著海浪，在一片霧氣里小跑起來。在他們周圍，有的人沖鋒陷陣，有的人踉踉蹌蹌。幽靈們排著散兵線在被煙霧籠罩的海岸上登陸，一些人被路障絆倒，還有些人被鐵絲網(wǎng)纏住。他們周圍，火焰四起，一些人突然被火炮擊中，有的尖叫著炸成碎片，有的則是無聲無息的從天空落下。

現(xiàn)在他們終于沖上了海灘上的石坡路，每踩一腳都濺起卵石的碎片。

為了躲避炮彈，他們躲在距離海灘20米高的烏黑木頭柵欄下面。

激光不斷打在柵欄的表面。

“有什么計劃？咱們怎么辦？”卡夫然大喊道。

“能有啥計劃？能見度太低了，敵軍火力太猛了?！倍嗄钢F氣里只有自己的義眼才能勉強看清的敵軍陣地。

又有兩個人沖到卡夫然和多默身邊，然后第三個也飛奔而來：拿著火焰噴射器的米肯德里克，少了一只耳朵正在拿自己沾滿海水的手摸自己血淋淋的軟骨組織的齊拉姆，以及瓦爾軍士。

瓦爾是幽靈里最受歡迎的軍官之一，是一個年輕，從列兵升至軍士的軍官。愛耍嘴皮子的他并沒有軍官的架子和風度。

海水已經(jīng)滲入了瓦爾植入的人造肩膀，并令伺服裝置短路，連接裝置熔斷，令肩膀失去了一定的功能，但是瓦爾還是能依靠自己肩膀僅存的一部分神經(jīng)感知到植入物失效的情況。多默就比較幸運了，因為人造義眼的眼球被密封在頭骨里，與環(huán)境隔絕……盡管卡夫然也在想到底還有多久，這潮濕的海水最終會令他的義眼徹底失效。

在米肯德里克的幫助下，卡夫然脫掉了瓦爾的上衣，并擰開了他肩胛骨上義體檢查板的螺栓。米肯德里克用坦尼斯匕首的刀尖挑開了露出來的扁平電池組，切斷了控制肢體運動的電氣繼電器。

瓦爾嘆了口氣?，F(xiàn)在他的手臂沒用了?？ǚ蛉粚⑺陌蜃咏壴谒纳砩稀Ｍ郀柛械浇^望。失去細胞的供能，不僅會失去所有神經(jīng)的控制，而且他手臂的所有生命機能的維系都會被切斷。他急需幫助，否則在一兩個小時內(nèi)，他失去生命力的手臂就會開始壞死腐爛。

不過現(xiàn)在，瓦爾還是感激士兵們的幫助。他用另一只手撐著自己，回頭看向海灘。海灘被猛烈的敵軍炮火籠罩，無數(shù)士兵們陸續(xù)上岸了。但是大多數(shù)人只是奄奄一息，另外少部分人正躲在掩體后。

“干/他/媽的裝甲部隊跑哪了？”瓦爾怒吼道?！八麄儽驹搸ьI士兵們沖鋒，平推這片海灘的！”

卡夫然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那些沉重的石化蜥蜴自行火炮半沒入水中，動彈不得。裝甲車輛陷的太深了，就像是一群擱淺巨鯨一樣。逐漸被水淹沒的引擎不斷努力地冒出煙霧，但是很多車輛依然無法行動。

他對瓦爾說：“運輸船把我們拋到了海里。”

瓦爾看著卡夫然所指的方向。“海水已經(jīng)淹沒了不對的進攻矛頭了?！?/p>

“這霧氣讓飛行員都成了瞎子……”
“媽/的這群飯桶……真該死……”瓦爾嘆了口氣。

一枚呼嘯而來的爆彈從木頭柵欄表面彈開，直接擊中了齊拉姆的臉，炸飛了他的頭。他的身體也直接飛起，最終落在了石板路上。

“我們必須前進，我們趕緊走！”瓦爾大喊。士兵們耳朵里的通訊珠發(fā)出各種噪音，喋喋不休。

“沒法前進了！”多默低聲說。

煙塵正在逐漸消退?，F(xiàn)在他們可以看到眼前的奧斯克雷島了。巨大的白色海防石墻在他們眼前升起，幾乎有一公里那么高，百米深。它的表面除了一些焦黑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傷痕。石化蜥蜴自行火炮的任務就是炸開這片巨大的石墻，為步兵的推進掃清障礙。是現(xiàn)在這堵墻依然冰冷且無動于衷的矗立在此，似乎在藐視進攻方所做的一切努力。

瓦爾痛罵了一句。

卡夫然猛地聽到了巨大的噪音。他回過頭看向海面，然后突然抱住多默和瓦爾，讓他們和自己一起趴下。米肯德里克見狀也一起趴下。

一艘從頭到尾都冒火的肥胖運輸艦正機頭朝下，斜著從天空墜落。船體周圍到處都是飛濺的碎片與燃料。這艘600噸重的咆哮著在灘頭上空高速飛行，但是船頭的艙門仍然緊閉。

卡夫然心想船里的人都該被燒熟了吧。到底是哪個團的倒霉蛋呢。然而當船體高速掠過他們的頭頂上空時，卡夫然腦海里的想法早就被恐懼一掃而空了。

米肯德里克猛地搖了搖失神的卡夫然?？ǚ蛉幻偷卮蛄艘粋€激靈，在猛烈的炮火里回過神來?！拔易呱穸嗑昧耍俊?/p>

“還沒到一分鐘?！泵卓系吕锟苏f。

卡夫然掙扎著從石板上站起來。他感覺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小時，仿佛所有的疲勞與痛苦都壓倒了他，令他昏死過去。

“發(fā)生什么事了？”他喘著粗氣?！拔疫€以為咱們都要死了。”

米肯德里克指了指前方。起初那里被煙霧籠罩什么也看不清，白色的蒸汽與霧氣已經(jīng)變成了陣陣黑煙，灰蒙蒙的，夾雜著無數(shù)黑色的殘片，籠罩在灘頭上空。然后，卡夫然終于看到了。那艘被擊落的運輸艦從他們上空掠過后，在飛行的最后幾秒內(nèi)撞向了奧斯克雷島的巨大海防石墻。在600米的范圍內(nèi)，石墻表面被船體撞擊的巨大沖擊力炸開一道缺口。不計其數(shù)的古老碎石被高溫熔化，并向墻內(nèi)的煉油廠辟出了一道深邃焦黑的溝壑。這艘運輸船上的士兵們用自己的生命為大部隊開辟了一條攻入目標的通道——正如他們原本會在灘頭上殊死一戰(zhàn)一樣

卡夫然整理從自己背包里掉落的彈藥等零散物品，并建起了步槍，米肯德里克正在更換激光電池，不遠處的瓦爾和多默也正在做好準備。而在海灘上散兵坑里的幽靈們也準備利用這條道路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