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未知年·十九》

“暗云”的進程正在逐步推進。我不得不放棄了自己本來要做的事情。

淪每隔十天就會回一次滅天峰，他每次都會微笑著告訴我，這十天之內(nèi)殺掉的是誰，下一個目標又是誰。他還會詢問一些我們曾經(jīng)去過的星球，有沒有接觸過當?shù)氐脑∶裰惖?，問得很是具體。

每一次見面，談話的時間都比較長。因為他不但會問我問題，還會拉著我講一些故事。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游歷，在宇宙中的見聞等等。到了后來，他也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過去。不過每次只會講一部分，等十天之后，再講下去。

最終，我了解到了他的出身。他是魂王和精靈王糾紛中的一個“受害者”，從最為平凡的精靈，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給不同精靈的認知也不同，如果不是我曾差一點被他所殺，我可能到現(xiàn)在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女性。而道和命現(xiàn)在也還以為淪是女的，我在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們這個事實。

“下一個目標，我處理起來比較方便，”淪笑著看著我，“所以這個故事雖然講完了，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聊一些別的事情?！?/p>

“不必了，天命難違那里還需要我去幫忙?！?/p>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他依舊面帶微笑，向我微微地行了一個禮，然后轉身離開了。

“......我有的時候會想...”我突然開口，“你看起來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你從不動怒，從來都是這樣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彬彬有禮到讓人覺得假。”

他轉過來，依舊是那種笑容：“我給你這樣的印象了么？那看來，我們確實有一些誤會需要處理?！?/p>

“我只是覺得，正常的精靈有了你這樣的遭遇，絕對會對這個宇宙心生怨恨，這么可能會像你這樣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為什么要心生怨恨呢？哦，抱歉，”他突然道歉了一句，“我這句話說得不對。我曾經(jīng)心生怨恨過，但是我之后就明白了，我所遭遇的事情，其實是對我的升華。意識到這件事以后，我就不再對宇宙中的大部分事情產(chǎn)生負面的情感了，這樣一來，我的生活也輕松了許多。”

“你既然看得這么開明，為什么還要加入我們？”

“這不是很顯而易見嗎？鬼蝕？”他歪著頭，看著我，表情有一絲俏皮。

我沒有明白他這些話的意思。這種思維方式其實和怨厄的思維方式一樣沒有邏輯可言。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所經(jīng)歷的事情，在我看來...啊，我自然是在說我的個人看法。在我看來，是使我更加優(yōu)越的階梯。精靈王也好，魂王也好，他們生來高貴，沒有遭受過我這樣的苦難。所以他們愚鈍且低劣?！?/p>

“宇宙中的大部分精靈，都是如此?！彼従彽爻易哌^來，停在我面前，抬起頭注視著我，“我這樣的解釋，足夠了么？”

足夠了。我已經(jīng)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樣的想法。在他自己的眼里，宇宙中的許多精靈是比他低劣的，作為更加優(yōu)越的他，和那些“低劣”的精靈為伍，只會損了他自己的身段。而對待這些低一等的精靈，他自然是要表現(xiàn)出高人一等的從容優(yōu)雅。

“那么為什么還要加入組織？難道組織里的精靈在你眼里就不低劣嗎?”

他勾起了嘴角，這個笑容真的很迷人。

“因為我知道，組織里的你們和我一樣，在生命中經(jīng)歷過劫難，你們也同我一樣，優(yōu)越于眾生，”他的目光很深邃，仿佛可以看透內(nèi)心，“我想這應該也是當初你能從我手上逃走的原因。之后我因為思考著這個問題，開始在宇宙里尋找著你這個唯一一個從我手下活下來的精靈。”

“之后找到你們了，我很高興，也很滿意。果然有著相似經(jīng)歷的精靈是會互相吸引的?！彼冻鲂牢康男θ荩敖M織里的每個長老，都和我一樣，經(jīng)歷過苦難的過去。所以鬼蝕你也不用擔心我是否會背叛，是否會對你不利。這里就是我永遠的容身之所，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p>

“你錯了，我可沒有什么悲慘的過去可以用來‘升華’我自己。當初也只不過是憑借本能活下來了而已。”

“真的是這樣嗎？”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憤怒和驚訝，反而笑著反問了我一句，“具體的，我們下一次再說吧。你不是還要去幫助天命難違那邊么？”

我不再多說什么，轉身離開。

天和命都差不多撤出了宇宙紛爭，只剩下一直在為組織把持大局的天邪。他選擇親自做一個誘餌，用自己來扮演一次“失敗”，然后順理成章地消失。那場戲已經(jīng)大致演完，他的主力已經(jīng)撤離，我要去接應一下善后的部隊。

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主力部隊和善后部隊是分開行動的，就連撤離路線都不一樣。善后部隊的領導者是勒歐提斯，不會出什么事情。按照我所知的計劃日程，他們此刻應該已經(jīng)到了斯諾星，正在中轉休息。

可當我到達那白雪皚皚的星球后，卻被面前的一幕震撼：天雷滾滾，烈焰灼燒。燒焦的尸體橫布荒原之上，空氣中的高溫融化了雪，四下已經(jīng)是一片滿是尸骸的水泊。

我本以為，龍族的家伙看到天邪撤退，會就此罷休。但是我卻不知道他們尋找了光火神殿這樣的外援，有著這樣的一個追擊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會放過。

“勒歐提斯！”我終于在這片尸野上找到了他，沖了過去。

但是為時已晚，他倒在地上，半邊身軀已經(jīng)被擊得粉碎，傷口也已經(jīng)燒焦。我沖到他身旁時，他僅剩一絲微弱的氣息。他看到我來了，痛苦的臉上展現(xiàn)出一絲笑意。

“鬼蝕...閣下...”

“別說話，你還有多少能量？能用多少用多少，不要讓自己的形體潰散！”我開始往他身上輸送自己的力量，試圖維持他的生命。但是我能感覺到我的能量根本沒用，送進去的能量沒過多久就流失了。

“不必替...替在下...費心...”

“閉嘴，我救不了你，你主人救的了你。”我試著把他的殘破身體扶起來。

“小......心...”

天空中，雷聲轟鳴。我抬起頭，看到一個身披金甲，手持長弓的神將，在火光的簇擁下降臨。

“沒想到，居然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他的語氣十分冰冷，“好在我多留了一個心眼。惡徒，和他們一同葬生于此吧?！?/p>

“克爾塔羅......”我咬著牙，低聲念出了他的名字。光火神君麾下的四大將領，他可是占了其中一個。

“鬼蝕...閣下......快走....”

“你覺得我還走的掉嗎？不要說話，保留體力！”我一邊往他體內(nèi)繼續(xù)輸著力量，一邊死死地盯著克爾塔羅的動作。

“抱......歉...在下......拖累閣下了...如果不是在下......鬼蝕閣下也...不會來這里...”

“你家主人為什么要派你來做斷后這種事？”我轉過頭，沖他憤怒地吼著，“連我都不會做這種事情！你為什么不跟在你主人身旁？為什么不拒絕他給你分配的任務！你那么在乎你的主人，為什么不要求和他一同行動！”

“不...是在下...主動......”

我怔住了。但是這并不是情理之外的事情，他確實是會主動請纓做這種危險的任務。

“哈哈...哈...”他嘶啞無力地笑了兩聲。他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無法再集中在我的臉上，“只可惜...沒...看到我家主人...復仇...”

“抱歉...在下...沒能...遵守和...和鬼蝕閣下的...約定......”

約定？什么約定？我的記憶中不曾和他做過約定。

“以后...我家主人...就...”

耳邊傳來一聲弦響，一道金光貼著我的臉掠過，擊穿了勒歐提斯的身體。那一擊之重，將他的身體再次擊穿。

我被氣浪掀得重心不穩(wěn)，向后跌倒。等到我再次爬起來時，勒歐提斯的身體正在烈焰中漸漸燃燒，變?yōu)榛覡a。

過于善良的精靈，在這個宇宙中活不了太久。我沒有出賣他，但是他的忠誠出賣了他自己。

“哼。被你躲過了嗎？本來那一箭是沖著你的頭顱去的。”克爾塔羅在不遠處冷冷地說著。

是的，是被我躲過去了。常年來日積月累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令我在聽到弦響的那一刻就下意識調(diào)整動作，把頭往后傾了幾分。

我一直相信，這宇宙中，所有生命的歷程都是自有定數(shù)。勒歐提斯他今天死在這里，只能怪是他實力不足，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沒有其他的解釋。

我沒有感到太難過，悲傷這種情感被我拋棄了很久。但是確實有什么東西正在從我胸膛涌上來，正在沖向我的大腦，令我感到不適。

“等等，我聽說大暗黑天之中，除了天邪龍王以外，還有一個在暗中替他們處理遺患的精靈，難不成是你？”我聽到克爾塔羅對我發(fā)出了質(zhì)問，“你的特征很符合他們的描述，回答我。”

我沒有回答他。勒歐提斯的身體漸漸在火焰中分崩離析，變成碎塊掉進水里，逐漸化開。

“哼，默認了嗎？我還聽說在大暗黑天之中，你的實力最為不堪。因此只能暗中活動，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但你明明實力不足，好像卻又嗜殺成性？”他繼續(xù)用冰冷的語氣說著，“這是何等的扭曲。你是渴望通過殺戮來填補你自卑的內(nèi)心嗎？”

我用鼻腔深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才緩慢地呼了出去。

“罷了。今天，就讓我來洗滌你的罪惡吧?！?/p>

我聽到身后弓弦的響聲，回過頭的時候，一道炫目的光芒正朝我沖擊過來。我抬起手抵擋，但是卻被熱浪和沖擊力瞬間擊飛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撐著地面爬了起來，弓著身子，擦了擦臉上的水。

他繼續(xù)朝著我走來，再次拉開弓弦，火焰化作箭矢搭在他弓上。待到他松開手，數(shù)道雷火從他的弓上噴薄而出，在空中螺旋地畫著弧線朝我壓了過來。

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識。

我抽出武器迎了上去。雖然避免不了被烈焰灼傷，不過早就見過類似的，而且還威力更加強大的招數(shù)的我自然能化解這樣的攻勢。

熾熱的火焰被同樣熊熊燃燒的鬼火抵消，金色的雷光被我變換身姿悉數(shù)躲開，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我縱身朝著他揚起戰(zhàn)刃。

“世?百烈侵魂?！?/p>

（特別感謝@光火神君-炎龍?zhí)峁┑膮⒖既嗽O“追獵之將-克爾塔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