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場決斗的地點(diǎn)在凍海星球。我和圖拉都裹緊衣服、帶上氧氣噴霧，才敢踏上機(jī)械圓盤。對于生活在溫暖星球的納瓦蘭人，去到冰雪星球是一種折磨。

這里依舊寒風(fēng)料峭。微藍(lán)天空像是凝成的冰，地面白茫茫一片，不見一株綠植。

圓盤走了一段，我瞧見一個半球狀建筑，頂端坐著一只體型近似瀾泊格的海獺獸人，對方正對我們招手。

離得足夠近了，圖拉跳下，深棕長靴壓著白雪。海獺又在揮手，我僅是頷首。海獺打量了下圖拉，滑下半球建筑，報出名字：“我是卡浌。”

少女手揣衣兜，寒風(fēng)并未撼動她的步伐，說了全名。

?“刺激的決斗開始！”我控制圓盤移向他處。

一人一獸分別喚出能量影像：圖拉的是“這怎會錯（How Could This Be Wrong）”，淺灰人形，左臉戴有半邊小丑面具，胸前別著墨鏡?？沟氖恰懊吆Ｖ畤ˋrtina Toss）”，連著生銹鎖鏈的金色船錨。

他松開手，船錨墜到冰雪，以其為中心的小范圍變?yōu)橐后w。白雪如此松軟，船錨一砸也不可能令其融化。唯一的解釋是念影能力。

綠膚少女冷不丁地問：“納瓦蘭和瓦魯斯相比，哪個更荒涼？”

海獺脫口而出：“廢話！當(dāng)然是納瓦蘭?！?/p>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梗銢]有看通訊器發(fā)的那條消息么？她為何問這個問題？

圖拉輕笑著說“回答錯誤”，并表示這是“刻板印象”。話音剛落，卡浌臉龐就附上一副墨鏡。他略顯慌亂，試著取下，但失敗了。

?“‘刻板印象’是很難取下來的。”圖拉丟下這句，緩步繞到另一側(cè)。而卡浌沖向圖拉方才的站位，揮出右拳，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對手已經(jīng)換了位置。

這個表現(xiàn)很像是看到幻象。只有卡浌能看到？海獺環(huán)視四周，目光落向空蕩的某處，奔上去，快速揮拳，打到空氣。他沒放棄，一連幾次搜索對手位置并甩出拳頭，得到的卻只有無形的嘲諷。期間，圖拉只是在海獺獸人附近走動，仿佛在捉弄對方。

卡浌暫停攻擊，立于原地。少女掏出氧氣噴霧噴了幾次鼻腔，再走近他，身側(cè)的念影擺好了攻擊姿態(tài)。忽然，海獺像裝了彈簧一般上躥下跳，身周冰雪紛紛碎裂，落向一個較深的坑，坑內(nèi)無水。這片大陸的冰層得有多厚?。?/p>

決斗雙方都未能幸免，而卡浌嘴角仍噙著笑意。扎入冰雪的金色船錨發(fā)出亮光。與此同時，除卡浌外下墜的物體都掛上大小不一的船錨，加速著墜落過程。

圖拉拼命掙扎，還是比不過船錨的質(zhì)量。她的靴子觸碰到下墜的某塊冰雪，海水立即由下而上涌起，直到水位與之同高。這點(diǎn)類似于瀾泊格的“有如旋律”。同星球的念影者有一定概率出現(xiàn)相似的能力。

少女浸入海水，還在下墜，四肢不斷劃動。淺灰念影一手扒在深坑邊緣，另一只手緊緊拉住本體。念影制造的海水，物理性質(zhì)貌似跟現(xiàn)實中的差別不大啊。這顆星球的太陽如此黯淡，要是掉到“海底”，必是冷到麻木吧。

卡浌直接在水中暢游，寒冷跟他絕緣。不過“這怎會錯”制造出的眼鏡沒有消失，他還是沒看到就在旁邊的對手。這位瓦魯斯人神色自若：“雖然無法知曉你的確切位置，但冰冷海水會慢慢對你施加壓強(qiáng)！”

少女一聽這話，咬牙瞪了他一眼，淺灰人形依舊盡力把她往上拉。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圖拉終于脫離了可怖的海水，回到冰雪之上。而卡浌還在水坑中四處游動尋找圖拉。

綠膚少女渾身濕透，動作慢了一些。她竭盡所能跑到“眠海之國”周邊，淺灰念影上前推拉踢打，但那金色船錨就跟隆起的山一樣紋絲不動?！斑@怎會錯”被反作用力推翻在地，并反饋到圖拉身上。幾秒后，海獺獸人發(fā)出放蕩的笑聲，引得她回頭怒視。

卡浌爬了上來，慢慢走向船錨：“‘眠海之國’可不是你能涉足的領(lǐng)域。你盡管踢打，它和我都不會受任何影響?！?/p>

圖拉聞言，繞到船錨背后仍是固體的區(qū)域，用了氧氣噴霧，其旁的能量影像留意著逼近的對手。等到踩入液化區(qū)域，戴著墨鏡的卡浌再度開口：“圖拉，我知道你大概的位置了，就在船錨附近?！?/p>

“你呼喚我的名字，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少女說完，淺灰人形就把拳頭砸向灰藍(lán)海獺的右顳?？箍此茰喨徊挥X，但在拳頭觸及目標(biāo)的前一秒偏過腦袋，同時轉(zhuǎn)身箍住了“這怎會錯”的左臂，猛地摔到船錨液化的范圍。圖拉受到反饋，整個人飛起又跌落，表情驚懼：“什…什么？”

卡浌走到船錨跟前，抓著鎖鏈，大笑著：“‘刻板印象’就是指延緩我的感知吧。譬如說，你從這里走到那里…”他用騰出的手指了左和右，“而我只能看到你還待在這里，傻乎乎地沖去攻擊?！?/p>

他提起船錨，那片區(qū)域瞬間變回原狀，深坑里的海水也無影無蹤。圖拉見此，迅速操縱淺灰人形站起沖向海獺。這時，卡浌垂下了帶鎖鏈的船錨，拼命揮動鎖鏈，以船錨擊打冰雪，自己則不停旋轉(zhuǎn)著變換位置?！斑@怎會錯”不敢妄動，唯有退回本體身側(cè)。

塊塊冰雪騰躍而起，在凜冽寒風(fēng)中跳起舞，又被無情的重力牽引著往下?？孤N起嘴角，讓“眠海之國”嵌入冰雪。霎時之間，所有下墜中的冰雪底下都掛上金船錨，宛若一場小范圍的流星雨。若干船錨配合著重力，更快地將冰雪拉向大地。

對圖拉而言，這是即將降臨的災(zāi)禍。她艱難立起，邁開步子逃離眩目的金光。然而這些冰雪相距不遠(yuǎn)，加之有船錨下拉，其中兩塊發(fā)生了碰撞。碰撞很輕，聲音亦是細(xì)不可聞，造成的效果卻似驚濤駭浪：以碰撞發(fā)生的高度為基準(zhǔn)，白雪忽地滲出大量海水，噌噌上漲。盡管周圍沒有坑洞之類的凹陷，巨量海水卻穩(wěn)穩(wěn)立住，仿若一塊不規(guī)則的淺藍(lán)果凍。

卡浌游到果凍表面，神態(tài)輕松。圖拉被困果凍深處，表情稍顯扭曲。她與“這怎會錯”一齊使勁擺動四肢，而力量終究敵不過深海壓強(qiáng)。她移近某面水墻，雙手撕扯、擊打，無法破除海水。她停在原位，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圖拉把雙手打入面前的水墻，如攀巖運(yùn)動員般沿著水墻緩慢攀爬。不久，海獺也潛入水里尋找圖拉。他飛快游到圖拉附近，停了一陣，預(yù)判并截住了她的前路，意欲進(jìn)攻。少女也沒跟他客氣，操縱“這怎會錯”對著海獺下巴甩出一拳，踢擊其上腹。卡浌吃痛退后，她趁機(jī)加快了攀登的速度。

幾分鐘后，圖拉終于浮出水面，綠膚略微泛白。淺灰念影翻到果凍的外壁，再把她拽離海水。少女左手沒入外壁，右手從衣兜取出浸濕的噴霧瓶，飛速噴了幾下。爾后盯著地上冰雪看了幾秒，閉上雙眼，縱身躍下。觸地前，“這怎會錯”及時登場接住圖拉。

她一落地就朝金色船錨走去，無視來犯的砭骨寒風(fēng)。不久后，卡浌也跳出海水，迅速拉近與少女的距離。圖拉轉(zhuǎn)身面對海獺，然而念影施展的拳頭和腿腳一一被對方躲過，頓時慌了。她不住后退，無意間踏入了“眠海之國”的領(lǐng)域。

海獺臉龐掛起冷笑，抬腿踢擊。圖拉側(cè)身一閃，喊道：“你要倒下了！”海獺踢飛了她身后的船錨，形似果凍的海水隨之隱沒。同一時刻，卡浌眼前的墨鏡消失。愣神的那一刻，“這怎會錯”就用仿若疾風(fēng)的一記掌劈擊中了他的左太陽穴。

“國度…注定沉睡于海底…”這是海獺倒地前的最后話語。他閉了眼，如熟睡的嬰兒般躺在白雪之上，有鎖鏈的船錨隱去了。少女踱到近旁，默默注視著對手。數(shù)分鐘過去，這幅圖景仍無顯著變化。

我乘著圓盤來到兩人身前，語調(diào)鄭重：“卡浌，再起不能。圖拉，贏得了這場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