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走到廁所里，一根又一根的吸著香煙，尼古丁在腦海一點點匯聚，形成一張無力的手，將心中的煩悶、反胃和惡心暫時壓下。

他現(xiàn)在在這座小縣城最大的ktv里，與之一同的還有他的父母兄弟，以及父母的“客戶”。 本來是一個美好的一天，在經(jīng)歷了長達一個星期的旅游后，他們來到了這個小縣城，談著最后一點生意。 只可是，這幫“客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善茬，小劉隨著父親，一遍又一遍的敬著酒，用酒精去填滿他們欲望的無底洞。 九點，小劉飲下一杯，收到了眾人的喝彩。 十點，小劉挨個敬酒，聽著周圍的人違心的贊賞。 十一點，一堆大腹便便的人早已酩酊大醉，卻又興致勃勃。 此后又過了半個小時，一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去ktv玩吧，請你們?nèi)タh城最好的ktv”。 于是一堆人起了哄，小劉的父親礙于眾人的面子，終究還是一起去了。 可小劉現(xiàn)在只想睡覺，睡覺的酒店就在飯館旁，他卻怎么也走不到，父親的“客戶”一個又一個的阻擋在小劉的面前，用晦澀的方言講著什么“兄弟義氣”什么“哥們朋友”。生拉硬拽，將小劉拉上了車。 于是小劉只得一同前往。 小劉有一個毛病，每當喝完酒，是情緒最脆弱的，怕吵鬧、怕嘈雜，如是這種情況稍微多些，便很想大動肝火，更別提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昏欲睡，酒精和困意折磨著他的大腦。 小劉草草的唱了兩首歌，剩下的則都是那些客戶的“主場”。 這位主任唱了，紅色高跟鞋，那位主任唱了青花瓷，還有一位小孩點了首孤勇者。 三五個人抽著煙、喝著酒、吃著果盤喊著麥，用嘶聲力竭的聲音吼，不管情感、也毫無章法，更是對不上調(diào)，尖銳的電子爆鳴聲沖刺著小劉的大腦。 眾人越來越不盡興，索性脫掉上身，從那里搖擺起來。 “小劉……你可得再唱一首……來！” 三五個人拿著麥克風湊上了小劉，麥克風幾乎要懟到小劉的嘴里。 小劉不會，于是輕輕擺擺手，拒絕了他們。 這一下可炸了鍋。 一個光頭的人嘶吼著麥克風，意猶未盡的唱著歌，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點的歌早已結(jié)束，小劉點的歌卻早已開始。 小劉的興致全無，剩下的只有折磨和難受。 小劉起身告辭。 好不容易走出來ktv，小劉難得的掏出來一根煙，狠狠的抽著。而那位光頭卻跑了出來。 “咋，這就走了？……不給我面子……？……你可不能走……” 光頭醉醺醺的拽住小劉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不過他語無倫次，又操著一口生澀的方言，小劉聽不懂光頭在說什么。 “給！” 光頭拽下了小劉的香煙，轉(zhuǎn)而掏出了一個更粗、勁更大的煙，猛的塞進小劉的嘴里。 “抽！” 小劉其實并不怎么會抽煙，這種煙煙草含量超級高，僅僅是稍稍一吸，腦子便像被人撕扯似的，無比生疼。 一股惡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小劉有些痛苦的跑進廁所，而光頭緊隨其后。 “吐” 光頭指使。 于是小劉關(guān)上門，胃酸伴著晚上的吃食，一大堆未消化的東西涌進馬桶。 煙、酒、困意、反胃的惡心，幾種感覺圍繞著小劉，折磨著他的大腦。 光頭好像很滿意似的，興致勃勃的走了，剩下小劉一人蹲在廁所。 他的腦子發(fā)著響，吵鬧的ktv卻顯得特別寂靜，或者他根本聽不見外界的吵鬧了。 小劉打開手機，下意識的想找人訴苦。 他找誰呢？ 小劉突然愣住了，此時此刻似乎并沒有人能與他共情。 他打給了高中的舍友，舍友說“好耶，瘋起來小劉”。 他打給初中的死黨，死黨卻在簡單的寒暄后，繼續(xù)聊著新出的游戲，像是從未聽見自己的訴苦。 他不得已回到包間內(nèi)。 他看向父親，父親早已徹底打入這幫烏煙瘴氣的人群里。 她看向母親，母親也已酩酊大醉，還向小劉說著“我沒醉”。 幾位“客人”見到小劉回來了，興奮異常，連忙叫小劉繼續(xù)唱歌。 小劉感到悲傷，還有……孤獨。 這一瞬間，小劉感覺自己好像沒有朋友、沒有親情，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自己。 “啪” 腦子里斷了弦。 小劉沒有再唱、沒有不舒服、也沒有擺出難受的感覺。只是那么呆在那里。一幫返祖的人從那里發(fā)出猿猴的叫聲，和自己沒關(guān)系了。 持續(xù)到凌晨一點四十分。 幾個人走出ktv，因為小劉的弟弟太困了，他們不得已“提前回去”。 在路上，小劉的父親向小劉夸贊的幾位“伙伴”。小劉的母親則勸小劉接受這種“交際”。 小劉看向ktv，這是縣城最繁華的街，此時依舊燈火通明。 ktv的門口有著幾攤惡心的嘔吐物，以及零零散散的代駕師傅。 他想發(fā)飆，卻又沒有發(fā)飆，也沒有力氣發(fā)飆。只是重重的躺在車里。 幾位可憐的人為了驗證自己的地位去讓別人做不喜歡的事，為了證明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我們都是在出賣自己，和陪酒女，和小姐沒有什么區(qū)別。 我們都是臟兮兮的流浪貓，只能自己蜷縮著舔著自己的傷口。 我們都是生活在鋼筋水泥叢林里的一條可憐蟲而已。 這是長大，這是交際？ 那我的理想、夢想、自認還算正確的價值觀、愛情與所受的教育，這又算些什么呢？ 去他媽的交際。 去他媽的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