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人

126.

第二天你剛打開手機就被閨蜜群的消息轟炸了，你拉到最上面看見佳佳截了個屏，點開是個社交軟件的熱搜榜單。蘭見干脆多了直接甩了個鏈接過來，你心想以前怎么沒見國象比賽上過榜，墊底的熱搜也是熱搜，就點開瞅了眼。

嘖。

你瞬間不高興了。

王同學為了讓卞玉闕看見他的消息專門花了兩毛錢給他發(fā)短信叫他看微信。

卞玉闕點開對話框第一句是：卞啊終于有外行發(fā)現(xiàn)了你的美貌。

卞玉闕不太熟練地點進了那個外部應用的小程序，一看是棋協(xié)的號，常年轉(zhuǎn)贊不過百那種，這回的宣傳照卻被轉(zhuǎn)成了熱門，卞玉闕看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見好多條長得好看的評論后，才看到角落里一個弱弱的‘祝賀卞玉闕甲聯(lián)奪冠’。

作為職業(yè)棋手卻因為美貌出圈這事卞玉闕有點哭笑不得。他隨手翻了一下小熱搜，也看見了以前比賽的照片，還有一張像是生活照的有點眼熟。他仔細看了下是你屏保的那張，頓時有點奇怪。

早餐時候他便問你那張照片的事，你有點哀怨地把一勺果粥喂進嘴里。咬著勺子跟他說哥哥你真的好受歡迎。

然后卞玉闕就看見了你保留的學校表白墻的截圖。

他頓時理虧，補償性地給你夾了個小包子放碗里。

你跟卞玉闕說下周大概會很忙，周末可能沒時間過來。

換成卞玉闕哀怨地看著你。

你好笑地捏捏他的手腕，說明天你要不送我去上班?

他抖擻精神的樣子跟杜杜特別像，你就說他不是杜杜爹，該是杜杜哥哥。

杜杜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但是聽到了自己名字就扒拉起來哈著氣看你倆。你拆了一盒酸奶把酸奶蓋蓋給杜杜舔，卞玉闕伸手過來把你頭發(fā)都揉亂，說吃完去換衣服。然后又跟阿姨說你們倆今天出去不做午飯。

127.

下周需要很打起精神來，母親要來看你。

你記得本科的時候母親要是過來你會好幾天前就跟蘭見佳佳說，盤算帶她去哪或者有什么能說的話。你見過了比故鄉(xiāng)更廣袤的事物，就想帶她也看一看。

但幾年后，你卻會為她的探訪感覺輕微的焦慮。

你又熬夜了。

蘭見下了小夜班一點到家?？茨惴块g里燈還沒關，就問你怎么還不睡？明天不上班？

你勉強關了視頻網(wǎng)站。蘭見有點疲憊，見你有點焦躁的樣子。但她也累了，問了幾句你說沒事她便也沒再多問，洗了把臉先去睡覺了。

熬夜的后果是第二天起床身體的困重酸疼。吃飯時候不小心咬了下內(nèi)唇，下午就起潰瘍了。你劃水的時候找中醫(yī)老師給你開點藥，老師看你精神不太好，問了睡眠情況，你說睡不著。老師開玩笑說你年紀輕輕地，怎么睡不著覺啊？于是給你開了個清心安神的方子。

喝了兩天藥潰瘍消下去了，母親又給你來電說不來了，她生意忙抽不出時間。?

你整個人松了一口氣，說那你忙吧。她又接著問你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好好吃飯，你說都還可以，科室不忙三餐準時。

你本以為這通電話可以就此掛斷，但她卻又試探著跟你提起了相親。這次是委婉地說你要不回來就看看，不行也算了，我以后問問有沒有你們那邊的。

你說不了。哄她周末要跟著師兄師姐做實驗，沒時間。

她那邊頓了一會，然后問你那你有沒有男朋友的，你不愿意見我們認識的，你要有也帶給我看看。

這通電話結(jié)束得算是平和。因此你稍微地產(chǎn)生了一點錯覺。

好像不是不可以告訴她。卞玉闕是很好的。你覺得他真的很好了，你心知肚明自己的脾性并不熱情，你為生活中交集的人都設置了一個精力占用額。卞玉闕不會有過多的時間黏你侵占你的個人空間，你可以有間斷的時間積蓄一些精力，然后在他那里換取一些別處難尋的安慰。

你自負于自己的感覺，也再一次犯錯認為她能理解你。

就算不能理解也罷…為什么還要指責你呢？

128.

你喜歡那個樣子的??？

…那個樣子？

……

“你是不是有點毛病，兩年前你都不是這么說的，上學的時候說別談戀愛，畢業(yè)就覺得能分配對象一樣又催結(jié)婚，你腦子里在想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聽見風就是雨，有點主見行不行？”

“小闕小時候怪里怪氣的，半天都不跟人說話，那個性子能好？你總不至于喜歡那樣的吧？你聽我的話，你要是找就要問問生日啊，找個屬相合的，我回去找人給你算算……千萬別找小家子氣的，要額頭飽滿寬闊…”

你冷笑了一下，“你既然這么信怎么不讓人給你算算再找一個，你現(xiàn)找到離了婚再結(jié)，少說還有二十年好過！”

她猛地被你這話噎住了，又急又羞地說這么大把年紀了丟不丟人??！又氣得不行說你怎么什么都不聽，什么都不信的？

我信那些干什么？你以為你信了就過上好日子了？算命的那么能算不給自己算個千兒八萬的給你？

你一點都不懂！

你想你確實是不用懂的。你從沒拉回來她。

你說你不會去相親也不會回去，她越說越氣，最終像是發(fā)了狠說你不結(jié)婚人生就是不完整的！你掙再多錢都是個失敗的人！

她結(jié)了婚，就完整了。

她的完整是早年欠債辛辛苦苦地還了十幾年，她的完整是一天說不了三句話的丈夫，是伺候了一個旅店客人一輩子，是頭發(fā)被拽住頭往墻上砸。

你窒息到了極點。脖子被忽然扼住了。

你砸碎了一個杯子。鋼化玻璃迸裂的聲音像地雷一樣炸得粉碎。

小花不知從哪里過來，在門外試探著要往你身邊走。你趕緊把它往外趕，“玻璃渣呢，別過來?！?/p>

它沒聽懂，爪子往里一探又滿是玻璃挨不了地，很無措地喵了一聲。

你伸手把它往身上抱，然后摟著它在馬桶蓋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啊，乖乖。”你摸著小花說道。眼淚很快模糊了視野，小花趴在你懷里，它很軟也很溫暖。你的眼淚把它的皮毛都弄濕了，一塌糊涂。

對不起…對不起。

129.

師兄拜托你送個文件給導師簽字，你去得早了點，導師還沒下手術(shù)，你就去跟師姐劃了會水，幫她補病例。

師姐坐下寫了會病例后犯惡心，就從自己白大褂里拿出了一瓶小藥丸和著水吞了。你伸手過去幫她撫背順氣問怎么回事，她說孕期反應，前三個月沒啥倒是這兩天天天整得胃不舒服。一坐下就要吐的，不然你看我這病例上周的都沒來得及寫。

你寫得快，給她補了七八個手術(shù)的術(shù)前術(shù)后，師姐感激之情簡直溢于言表，說救了她一條狗命。你笑她說不該是兩條嗎？師姐說好像是欸，然后補上成了兩條狗命。

其他幾位老師陸陸續(xù)續(xù)地下班了，師姐現(xiàn)在不值夜班病例寫不完，白天就晚點走，值夜班的老師就去吃晚飯讓師姐幫忙守一陣。

人走完了，師姐跟你開小會，說老師最近應該要去一個學會，要講的有去年改進的手術(shù)，有你三作的名字。本來是師姐跟著去，但她孕期反應重了可能去不了，她跟導師說了建議你去的。你說你那個項目正做到工作量大的時候，師姐一把抓著你的手苦口婆心說要是老師要問你你一定要去！知道你是搞實用的，可項目能慢點搞，但人緣錯過可就沒啦！正好你博士師兄那個實驗關鍵階段了沒法放，還有個就是混畢業(yè)的別管，去的肯定是在研究生里帶，你一定要爭取??！

導師帶的這幾批研究生里，師姐跟你本科就時認識，感情跟別人確實不一樣。

導師瀏覽了一遍文件，拿筆出來簽了字。你等著導師發(fā)話下班，沒想到人打開電腦開始看片子，看著看著還問你這個這個怎么怎么樣。欸沒想到竟然是加班考試！

還好這幾個月你還看看手術(shù)資料不然當場就寄了。

但還是有不太清楚的地方，導師也不批評你，你正要松口氣的時候，導師說你再復習一遍這里，下來回科給規(guī)培的講下課。

…寄了，但沒完全寄。

導師還有幾個病人的沒看完，看看時間晚了就讓你先下班。然后有漫不經(jīng)心一樣跟你說下個月的技術(shù)交流會你跟我去昂，PPT你準備好，有不懂的問你師姐。

打一頓又給甜頭這不是。你很捧場地小臉上堆起笑說好噠好噠，謝~謝~老~板。

小徒弟走了，導師不知怎么想起了以前你考研找她時候的樣子。也是科室里下了班后，人過來到辦公室找她，很禮貌也有點緊張地說老師我想報您的研究生。

膽子很大，功課也做得不錯，搜過她的論文和方向也有想法。她在選學生的時候可有面子地跟想挖人的說這孩子自己來找過我的。

本來導師今天還等著你跟她說老師能不能帶我去大會的。

這是長大了偏內(nèi)斂了嘛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