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2】雙滕 — 最后的星光
【7年前】
意識清醒的時候,除了后腦勺還在隱隱作痛,鼻間就是潮濕之后發(fā)霉的味道,令人作嘔,滕凈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黑暗的胡同里,隱約的聽到了聲音,他視線依舊不好,有些警覺的回頭,模糊的視線內(nèi),有什么東西用力的敲擊了他的頭,然后便昏迷了,再一次的醒來,就是現(xiàn)在。
這里依舊很暗,他的視線之內(nèi),依舊全是模糊的畫面,只是不遠處有些昏黃的燈光,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要視線更加清晰一些,然后拄著潮濕的地面起身,前方的光線讓他不禁的瞇起眼睛,甚至是還沒從地上完全的站起,伴隨著槍響,左肩就傳來刺穿般的痛。
“唔……”滕凈捂著被子彈打穿的左肩,再一次摔回地面,巨大的疼痛,讓他的身體已經(jīng)縮成了一個蝦狀,滿頭汗水與污跡,異常的狼狽。
“御殿!”頭發(fā)被人用力的抓住,滕凈被迫的抬頭,昏暗的環(huán)境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有些不適應的閉眼。
“來,看看這是誰?”有誰用力的按壓著他的左肩。
“啊……”滕凈被迫的大喊,太痛了!
“怎么樣?我要的東西,你給不給,不然……我不介意……”
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左手被拎起,左肩處被用力的踩住,滕凈疼痛的已經(jīng)發(fā)不出來聲音,臉緊緊的貼著地面,被摩擦的很痛。
“送一條胳膊給你……”男人猛地用力,似乎是真的打算將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扯斷,換來的又是滕凈的一聲大喊。
而前方畫面內(nèi)的男人,波瀾無驚,就那么一臉平靜的坐在王座上,看著畫面內(nèi)一切,仿佛面前受盡折磨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個不值錢的阿貓阿狗。
滕凈倒在地上,看著畫面內(nèi)依舊那么冷傲的父王,有些被拉扯的痛,滕御的后方,站著一個男人,和滕御有著七八分的相似,他的那雙眼睛,從一開始就在盯著自己。
“叔叔……”滕凈張口,第一個喊的人,不是滕御,而是對他最好的滕辛,這一點就是連滕御都沒有想到。
“交易時間,地點,你定!”從沒打算過妥協(xié)的人,在滕凈開口呼喚滕辛的一瞬間,滕御就已經(jīng)妥協(xié)了,縱使失去半壁江山,又算得上什么?什么都沒有他的滕凈重要。
“那御殿等我信息!”
顯示器里的畫面騰的變成了黑色,滕御下一秒就將手邊能摔的東西全都扔到了地上,看著不遠處的滕辛,“為什么會有人知道,他在那里,甚至是那處胡同?”
滕凈雖然一直都在百鬼夜行,但是都是在軍方的監(jiān)視范圍之內(nèi)的,只有這一次,因為他們收到了消息,獨立國的黑暗勢力,在抓滕凈,為了混肴視聽,滕御調(diào)派了所有的人手,去別的地方,卻還是被人識破了,將滕凈抓走了。
“王兄的意思是?我出賣了阿凈?”滕辛皺眉,難以置信的看著滕御,“給我一天的時間,我定能將阿凈完好的帶回來?!?/p>
滕御看著滕辛急匆匆遠去的背影,他比任何人都想跟著滕辛一起去找人,可是他不能,他在這個位置上,就只能看著他人為滕凈努力,他卻只能坐等,坐鎮(zhèn)。
滕御坐回原來的位置,滕凈的行蹤絕對是賣了,不然那幫人不會那么精準的找到他,但是會是誰呢?滕凈本身在晚上的時候,就行蹤不定,雖然有人抓他,但是更多的時候,有時候甚至是自己都抓不準他在哪一處,被人一擊即中,除了被出賣,他已經(jīng)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了。
可是……滕辛?他怎么會出賣滕凈呢?因為完全的掌握滕凈行蹤的人,除了他,沒有其他人了,他一向比自己還要寵愛滕凈,又怎么可能出賣他呢?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幫人離開的時候,滕凈的神志還是有些模糊的,左肩疼痛的快要不是自己的了,緩緩的眨眼盯著上方昏暗的燈光以及發(fā)了霉的木頭,外面好像還在下雨,屋頂?shù)哪绢^交接縫隙處,有幾滴的水緩緩的落下,砸在他的額頭上。
滕凈偏頭躲開,很涼……
“阿凈……”
“阿凈……”
側頭向四周看著,全是那群人在吃吃喝喝,誰在叫自己?
“阿凈……”你聽,那么的清晰!
“阿凈……”你聽,格外的熟悉!
“額……”頭疼的要命,耳邊那個聲音不停的在響起,滕凈有些不想去找聲音的源頭了,慢慢的握拳,還好左手還有直覺,沒有廢掉,用右手支撐著地面,緩慢的起身,靠在身后破舊的鐵皮上。
此處好像是一處倉庫,堆積著太多的雜物,還有一些化工原料,他得想著怎么逃出去,不然只會讓他的父王受制于人。
“阿凈……”那個聲音再一次的出現(xiàn),讓他以為出現(xiàn)幻覺。
“滕凈,凝神!”
聽,他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誰?”強撐著沉重的身體,從地上起身,四下張望著,明明那么昏暗的燈光,卻是讓他感覺那么的刺眼,讓他快要看不清楚周圍。
“滕凈,滕凈,滕凈……”
他一遍一遍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讓他的意識更加的薄弱,仰頭向上,頭好痛,已經(jīng)感覺到面前的人全都起身走了過來,昏黃的燈光逐漸的失了顏色。
“嘭……”一聲槍響之后,世界便安靜了下來,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變成黑白交加。
身體格外的輕,意識仿佛被捆綁住一般,低頭向下,還在往外冒血的膝蓋,不出意外,方才的那一槍,應該打中的是他的膝蓋,可是為什么世界是黑白色了呢?
為什么?他沒有一絲的痛感?
為什么?好安靜!
面前已經(jīng)來了好幾個人,滕凈只顧著去看自己的膝蓋,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jīng)行動了,可是……為什么他沒有感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視線之內(nèi)雖然全部都是黑白的,但是卻是無比的清晰,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還要清晰,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徒手扭斷面前好幾個人的脖子,看著用手直接堵上手槍的槍口,然后手掌被打穿,卻是沒有一絲的痛感。
看著那只被打穿的手掌,在他的目光之下,逐漸的愈合,恢復如初!
簡直……不要太痛快!
滕辛獨身赴約,一身白衣的站在那片廢城的門口,從前這一處,發(fā)生了鼠疫,因為沒有辦法控制,滕御內(nèi)憂外患,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與精力,所以,直接將這里屠城了,成功的沒有讓那場鼠疫外傳,但是這座城也算是廢了,一直都沒有得到有效使用。
倒是那些國際上被追殺的人,逐漸的聚集在了這里,倒也成了百鬼夜行的一處風景,再后來,滕御想管,卻是已經(jīng)無力去管這處了,而綁架滕凈的組織,此刻就在這座城內(nèi)。
“辛將!合作愉快!”城門之處,大雨磅礴之下,緩慢的行駛而來一輛車,車窗打開,副駕駛的男人,抬頭看著沒有撐傘的滕辛。
滕辛直直的看著前方,并沒有理會車內(nèi)的男人,而男人似乎也是發(fā)現(xiàn)了滕辛的奇怪之處,緩慢的從腰間摸出手槍,在確信滕辛不會再動之后,猛地一槍打中他的心臟。
“走!”看著滕辛倒地不起,男人揮手指揮司機開車,話音才落,車子就猛地被什么重力吸引,直直的撞到了城墻之上。
“王八蛋!”滕辛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從地上起身,伸手朝著不遠處的車窗用力,方才的男人便不由自主的朝著他的方向飛了過來。
一把拉住他的衣領,“我直說讓你用他威脅滕御,得到你想要的,你竟敢動他。”
仿佛是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無比倫比的心痛與抑郁,滕辛的手放在男人的額頭之上,狠狠的瞪著他,然后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的人頭一瞬間爆了,那些紅色的血,白色的碎骨濺的到處都是。
“覆天殤!守城!”近乎殘暴的一聲怒吼,滕辛一腳將無頭的男人踢開,帶著半身的血跡走進城門。
覆天殤撐傘站在門口看著已經(jīng)動情發(fā)怒的滕辛,滕辛他……好像是栽了,有些悠哉的站到了方才撞車的那輛車的車頂,看著從門口偷摸跑出來的人,覆天殤中指輕輕的推一下自己的眼鏡框,輕聲的叨念“阿野!”
“收到!”不遠處的高處,顧一野正了一下耳機,雨天視線受阻,但是也不妨礙,猛地一槍打出去,跑出來的人,被一槍爆頭。
那場雨下的很大,滕凈手上的血很快的便被沖刷下去,有些歪頭的看著面前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的人群,抬手抽走方才已經(jīng)刺入脖間的匕首,帶著溫度的血液順著手和脖子一路向下,很快便又被大雨沖刷。
手從脖間放下的時候,脖間的傷口已經(jīng)恢復如初,“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腦海中的聲音帶動著他的理智,再一次的行動,其實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仿佛是被人牽引著一般,不停的殺人,受傷,再毀滅。
黑白的世界,讓他看不到那些鮮血,聽不到所有的聲音,宛如一個被牽線的木偶一般,只能任由他人帶著自己的身體行動,直到遇到那個人!
道路的盡頭,一身血衣的滕辛站在雨中,那一瞬間,他恢復了所有的視覺,感官,雨很大,很涼,身體很痛,視線很模糊,“嘿嘿……”一直緊繃的心,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安全的保護,看到他的一瞬間,他就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他了。
滕凈裂開嘴笑了,看著雨中緩慢的向著他走來的滕辛,自從7歲那年,他將自己留給滕御之后,他已經(jīng)很少對著他笑了,無論他多么的用力走向自己。
滕辛走的很慢,他看著滕辛的嘴角引出鮮血,很快的又被雨水沖刷,他想朝著他走一步,卻是撕心裂肺般的疼,從頭到腳的疼,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痛。
什么溫熱的東西,不停的上涌,讓他控制不住,一口血也噴了出來,緩慢的倒在了雨中,雨真的好大,好涼,世界好黑……
……………………
“滕凈……滕凈……”
周圍又有人在喊他,滕凈猛地驚醒,依舊渾身發(fā)冷,又是大雨的天氣,肩頭被披上了一件衣服,一杯溫熱的牛奶遞到了手中。
滕凈扭頭,就看到了一側的顧一野,“做噩夢了?一直喊冷?”顧一野的手搭在滕凈的額頭上,涼的,沒有發(fā)燒。
“沒,只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彪鴥魮u搖頭,抱著溫熱的牛奶喝上一口,他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再回到這座孤城,還是會夢回之前的一切。
噩夢般的一切,年幼的自己,終究是太弱了!
才會沒有得到滕御的認可,被他認為拖了他的后腿。
“你叔叔?”顧一野反問,不過在看到滕凈那吃驚的樣子后,才開口解釋,“你有喊他的名字。”
“哦”滕凈低頭,從口袋中拿出那顆天藍色的珠子,借著燈光仔細的看著。
“幾年前,我來過這里?!鳖櫼灰翱粗鴥翥渡竦哪?,繼續(xù)的說下去,“這里曾經(jīng)有過很嚴重的傳染病,被你父親下令屠了城,后來,也是這樣的下雨天,我接過一個任務?!?/p>
“太慘烈了……”顧一野連連的搖頭,看著一側睡熟的白牡丹和夜爵,又看著滕凈,開始證實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這座城,一夜之間又被屠了城,你叔叔做的?!蹦翘斓挠旰艽螅拥礁蔡鞖懙娜蝿罩螅瑳]有多問,因為道上的規(guī)矩,問得多,死得快。
但是他躲在高處,卻是能看到自城門之下,那不停印出的血水,甚至是大雨都有些沖刷不干凈,從而導致現(xiàn)在這座城,除了那么亡命之徒之外,根本不敢有人過來。
“我記得他走的時候,肩頭有一個少年,是你吧?”
滕凈低頭不語,緩慢的咽下牛奶,視線依舊停留在珠子上,看著那顆珠子慢慢的發(fā)光,最后竟一點點的破碎瓦解,然后化作了點點的光,逐漸的向上,一點點的漂浮。
滕凈順著最后的光點,再一次的追出屋子,來到了當年的街道,一切仿佛是又回到了從前,雨依舊很大,很涼,街道的盡頭,那個光點若隱若現(xiàn)。
“阿凈……”那個聲音若隱若現(xiàn)……
“阿凈……”
有些慌張的在四周看著,想著他會在哪個方向出現(xiàn),除了越來越大的雨,卻是再無其他。
“再……見……”
這一次的聲音很輕,他就站在那里,看著最后的光點消失……
“再見……”有些喃喃自語。
或許當年沒能邁出的一步,已經(jīng)注定了最后的結局,他永遠也不會朝著他邁出第一步了,因為接下來的路,要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