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未來的遺跡(其一)

9月27日,北山區(qū)工業(yè)博物館中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經(jīng)隨后趕來的警方證實受害者為男性,41歲,生前為天城市星光城市制藥廠員工。該案件目前正在偵破中。截止到發(fā)稿日,博物館已恢復開放。
(2019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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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當關靈越走上大巴車,卻在最前面的座位看見韓慕聞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不只是他,身后的錢笙悅也是一臉懵逼,他們沒有一個人做好準備在這里碰見自己認識的人。
韓慕聞正在和他身邊的女生說笑,此時也注意到了他們?!鞍?,你們也要去工業(yè)博物館嗎?這么巧!”
關靈越打了個哈哈,連忙向后排走去。看得出來,韓慕聞身后的幾個乘客也是大學生,難道說這是學校組織的什么活動?
在座位上坐定之后,他轉(zhuǎn)過身,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后座的錢笙悅點點頭,拿出手機一頓操作,不久之后關靈越等人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轉(zhuǎn)發(fā)的公眾號消息,原來攝影社今天組織了一次活動,目的地同時也是工業(yè)博物館。
這會是巧合嗎?
自從半個月前在圖書館受到那一次驚嚇之后,已經(jīng)在關靈越內(nèi)心熄滅了很久的陰謀論火種又重新燃燒起來。這半個月內(nèi),他已經(jīng)把所有的可能性都過了一遍,最后卻無果而終,有些他根本就不敢想,有些則太過怪異,一直到最后,他都沒有得出一個稍微靠譜點的結論,也許是他在最初的幾天里一直神神叨叨,程天鏡勸過他好幾次,不要再管這種事了,甚至在今天出發(fā)的時候都在試著勸阻他,但是無果,最后還是一起來了。錢笙悅的態(tài)度則相當簡單,也很直白:既然這個人有著能讓圖書館停電,在沒有網(wǎng)絡的情況下遠程操控電腦刪除和添加文件的本領,那么他顯然知道些什么,所以完全可以試著找他。
身旁的程天鏡連打了幾個哈欠之后便靠在座椅上開始打盹,關靈越告訴他在圖書館發(fā)生的事情時,他顯得很不可置信,因為這一切聽上去都“太過魔幻了”。而當他小心翼翼地詢問程天鏡是不是愿意和他們?nèi)齻€人一起赴約時,程天鏡便百般推脫起來,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想想,我們?nèi)齻€人前去和這個神秘人會面,必定是勢單力薄,萬一碰到什么棘手的情況,說不定會很難處理。有其他人來幫我們當然很好,但是其他人再沒有親眼見證之前,是不會相信我們遭遇了什么的。那天同行的四個人當中,只有你目前還沒有受到這些超自然事件的困擾,但是兩個女生后來陸陸續(xù)續(xù)都遭遇了她們難以應付的情況。不管是為了我們四個人著想,還是為了其他人,我覺得你可以和我們一起過去,如果能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那當然再好不過了?!?/p>
這樣的勸說最終還是讓程天鏡同意了,他也沒有像上一次一樣提出諸如“幾頓午飯”之類的要求。雖然這樣的勸誘顯得有點沒良心,但是……萬一他后面碰到這種事情呢,對吧?無論如何,他們四個人現(xiàn)在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只有緊密地團結起來應對難題,才可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不過,程天鏡今天出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fā)起牢騷,按他的說法,今天他本來可以和同專業(yè)的其他人去喝酒的。
“你們覺得,這會是巧合嗎?”
錢笙悅抬起眼睛,“你覺得是那個神秘人安排了這次活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必須要是一個學生,而且是攝影社里面的高層。我原來以為這個韓慕聞是學生會的,看來并不是,不過這樣倒是能解釋為什么我們在上個月參加的活動和攝影有關?!?/p>
“但是,”程天鏡狠狠地喝了一口飲料,“到底什么樣的人能在斷電的時候操縱電腦?先說明一下啊,我不是學計算機的,我對這個一無所知?!?/p>
關靈越不禁苦笑起來,在這件事上,他和程天鏡兩個學語言的的確沒有發(fā)言權,反倒是后座的兩個女生,一個來自電氣學院,另一個來自計算機學院,如果真的有什么辦法的話,那么她們應該更懂這些。
錢笙悅搖搖頭,“我也不太懂?!彼p輕地碰了一下梁佳謠的手臂,“我們現(xiàn)在就都靠你了,你是我們之中最專業(yè)的?!?/p>
沒想到梁佳謠被碰了一下之后,像是被嚇了一跳,嗓子里發(fā)出一聲說不清是什么意思的奇怪聲音,弄得關靈越很奇怪。過了幾秒,梁佳謠才稍微平靜下來,“大概……大概可以吧?!?/p>
“這種事真的可以做到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應該要提前準備一下,我也是新生啊,就只能稍微推測一下了。”她稍微想了想,“比如說,在你的電腦里提前植入一個可以檢視資源管理器的木馬程序,還需要在你聯(lián)網(wǎng)的時候遠程準備一個倒計時。在這個倒計時結束之后,木馬程序刪除掉之前確定好的特定文件,添加之前從其他主機下載好的文件,然后自我刪除。”
“聽起來滿靠譜的?!卞X笙悅說道,“但是,不會過不了殺毒軟件吧?”
“很有可能,畢竟不管是木馬程序還是惡意的遠程操控軟件,都容易被殺毒軟件查出來。你的電腦上有殺毒軟件吧?”
這叫什么話?“當然有啊,就是系統(tǒng)自帶的?!?/p>
“這樣嗎,唉,我很難想像還有什么別的辦法能夠?qū)崿F(xiàn)?!?/p>
關靈越的脖子已經(jīng)開始酸疼,他不得不把頭轉(zhuǎn)了回來。有關圖書館里發(fā)生的事情,也只能想到這里,不能再向下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沒有任何的辦法來證實自己的猜想,甚至連查監(jiān)控都做不到,如果監(jiān)控能讓他們查,還要學校干什么。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力感,就像是在偵探游戲里,用盡了所有的線索卻毫無頭緒,只能等待之后的劇情一點一點地發(fā)展。
通往工業(yè)博物館的道路曲折蜿蜒,晃動的車身讓關靈越昏昏欲睡,慢慢失去了意識,直到程天鏡重重地拍了他一下。他猛地一睜眼,緊接著便感覺脖子酸疼得要命,真應該買一個靠枕帶過來的。
不過等他下了車,他便明白路途上的折磨還是值得的。這座工業(yè)博物館并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新修建筑,而是由原先坐落在這里的一處工廠建筑改造而來,周圍的老廠房和其他辦公樓全部都拆掉了,只剩下了規(guī)模最大的這一棟。由于是周六,前來游覽的人群并不少;當然,攝影社帶來的大學生足足貢獻了約三分之一的人數(shù)。
博物館入口連接了一條幾十米長的走廊,走廊兩側(cè)的墻上掛滿了舊的和新的照片,單從這些照片就能看出來這座制藥廠在幾十年前有多么輝煌。昨天晚上,他還特意在網(wǎng)上查詢了一下這座博物館的前身——天城市的星光城市制藥廠,因此得知這片遠離城市的地區(qū)在很久之前容納了很多的工廠,但是來的路上,他什么都沒看到。或許,這座工廠的余暉,早就和開始破舊的北山區(qū)一樣慢慢地衰減,最后被幾十年前還是一片農(nóng)田的華夢區(qū)掩蓋了暗淡的光芒。
走到走廊的盡頭,他們便進入了展廳,一臺又一臺巨大的、他叫不上名字的機器就這樣直接擺放在被簡單裝潢了的廠房里,看起來有點隨意,不過這樣也許比那些被玻璃罩隔起來的東西更能拉近觀光客們的距離,至少這些東西可不會給摸壞了。關靈越對于這些東西非常有感觸,他的父親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所以他也能理解當他選定了英語系作為高考志愿的首選時,父親首先表達了他的不滿意。但是,也只是不滿意了,因為他還是……“有一些語言上的天賦”的。
他低頭看向手表,現(xiàn)在是4點16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大概一節(jié)課。雖然時間還早,但是他沒有什么功夫去欣賞展品,畢竟他連見面地點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們分頭找吧?”
錢笙悅像是被他逗笑了,不過她的臉上沒有笑容?!艾F(xiàn)在我們可是連找誰都不知道啊,總不能見到一個奇怪的人就上去拍他肩膀,然后問他,嗨,是你在10月23號關了圖書館的電閘嗎?”
他笑了兩聲便感覺不太對勁,因為他發(fā)現(xiàn)錢笙悅在用看弱智一樣的眼神看他,這讓他不得不收斂了笑容,仔細思考接下來應該怎么做。最后他提出來的想法也非常弱智,那就是四個人從4點50開始集體行動,尋找看起來比較奇怪的人。
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天打雷劈?他怎么能知道誰看起來比較奇怪?但是,他也拿不出更合理的辦法,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有見面之前只約定時間不約好地點的朋友。嗨,那我們就在兩周之后的周六見面吧,下午5點,可以吧?到時候見啦,拜拜!
如果有的話,那你一定要小心了,因為關靈越他們真的在博物館里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個小時。
在這期間,他們碰到了韓慕聞率領的團隊兩次,知道了他其實是攝影社的副社長,他身邊的漂亮女生叫沈夏誼,等等。
“韓慕聞身邊的那個女生還挺漂亮的,你看見沒?”
程天鏡認真地點點頭,“那——確實。不過,我怎么感覺我在什么地方見過她?好像是在某一個公眾號的什么校園女神評選活動上?!?/p>
“還有這樣的活動?聽起來就像馬克扎克伯格會干的事情一樣。話說回來,你居然還看這些東西,可以啊?!?/p>
“我怎么就不能看了?你覺得我是——”
程天鏡突然閉上了嘴,關靈越馬上明白了原因:不遠處的錢笙悅轉(zhuǎn)過身向他們投來了嚴厲的目光。
“我們現(xiàn)在都很焦躁,但是既然你有能夠找到那么多信息的決心,現(xiàn)在至少能夠保持住這種決心,給我們一點鼓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