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爺中心向】滿足

【天爺中心向】滿足

#700粉點(diǎn)單的天爺單人，送給@Nine Chitose.，我懷疑你就是在催我寫腦洞

#父親節(jié)賀文，文中的天爺有妻有子設(shè)定，不喜勿入，請勿Ky！

#人物性格嚴(yán)重偏離原著，文章嚴(yán)重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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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天下所有的父親父親節(ji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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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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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從火車上飛奔出站的時候，焦急地險些撞翻檢票的鐵路工作人員，左眼綁著滲血的繃帶，一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樣貌，讓鐵路站巡邏的民警都對他矚目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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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經(jīng)落了下來，火車站附近燈火通明的只有大紅大紫的酒店賓館招牌，拉散客的出租車司機(jī)堵在火車站站口油嘴滑舌，即便大晚上還是有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從火車站里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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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是個濃縮了人間百味的地方，有人在這里分離，有人在這里重聚，有人疲憊地趕向工作的下一站，有人漫無目的地前往人生的終點(diǎn)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這樣一個眼睛受傷綁著繃帶的小個子迅速地穿梭著，讓人很難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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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趕快趕到醫(yī)院去。天下無賊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顧不得身邊那些個比自己身材高大的商人的招攬和導(dǎo)游的推薦，他得趕緊趕到市中心醫(yī)院去。緊湊的行程在他粗狂的喘息聲和不修邊幅的相貌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眼神里除卻疲憊以外，更多的是責(z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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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車上待了三天三夜的倦意顯現(xiàn)在右眼的黑眼圈上，年輕的端正五官染上了西北的風(fēng)沙，此刻顯得無比滄桑，左眼一片漆黑隱約作痛，紗布上的血跡早已凝固，憔悴的樣子倒是從人群中開辟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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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會想和這么一個帶著傷的男人扯上干系，一個身形矮小眼神卻帶著寒光的男人，一個個子不高卻氣場極強(qiáng)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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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體制內(nèi)的出租車司機(jī)從來不和黑車司機(jī)搶客戶，只要耐心地等在專門通道便會有不少觀光客送上門來，叼著煙的中年男子正準(zhǔn)備給自己點(diǎn)個火，猝不及防被掀開的后備箱和粗暴的開門方式嚇得打了個哆嗦，就連為顧客服務(wù)的貼心意識都忘得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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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風(fēng)沙的深色外套，滲血的紗布包裹住的左眼，還有遍布右眼的血絲。

他不會是個通緝犯人吧？中年司機(jī)面露驚慌，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探手擋的對講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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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中央醫(yī)院！快點(diǎn)！”天下無賊很少慌亂成這個樣子，深沉沙啞的嗓子幾乎在破音的臨界點(diǎn)，那瞪著司機(jī)的眼神似乎在無形地逼迫著司機(jī)的加速。距離他小靈通里收到消息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10個小時了，不知道現(xiàn)在她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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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jì)初的城市，夜晚透出著寧靜與安詳，除卻幾所醫(yī)院頂樓的紅色急診標(biāo)志，居民區(qū)幾乎是一片漆黑。天下無賊奔波在急診大樓里，向幾個護(hù)士打聽一番又向住院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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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醫(yī)院對于急匆匆的身影并不在意，這是距離死亡最接近的地方，每一秒都可能挽救一條生命，同樣，這也是迎接新生的地方，每一秒都可能迎接一個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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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容不得天下無賊的焦急和慌亂，帶著棉布口罩的值班部護(hù)士長的嚴(yán)肅眼神絲毫不比天下無賊那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的威懾力遜色。但在匆匆交流一番之后，護(hù)士長原本不滿的眼神變?yōu)榱搜劢菧睾偷陌櫦y，畢竟是喜事，不能再多攔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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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這位狼狽到手忙腳亂連發(fā)型都不顧了的年輕男子的，是房間里一個被軟布包裹著的小生命，在母親溫柔的注視下安然地睡著，絲毫不知道這是個充滿著危險與冷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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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懸在喉嚨口的心終于放下了，但是一直提在手里的行李箱卻忘記了放下。以至于在全身放松之后，右手的肌肉酸痛帶來的是輕微的麻痹與無法動彈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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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說不出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談不上喜悅，更談不上震撼，他不覺得自己有任何感情波動。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揪緊了的心在不知名的因素下放松了起來，是因為眼前這個軟不邋遢的小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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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緊繃的神經(jīng)和時刻保持的大腦清醒在一瞬間化為缺氧的不適，天下無賊疲憊地蹲在了病床邊上，額上的汗水滲透了潔白的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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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第一次見面的小家伙打個招呼嗎？”躺了半天依舊隱隱作痛的下腹部讓半倚著墻壁的年輕媽媽看著眼前男人的慌亂有些好笑，畢竟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露出過這么狼狽的樣子，如果不是兒子的降臨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著，“恭喜你成為父親了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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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恢復(fù)過來的天下無賊無奈地瞪了臥在病床上笑得有幾分嘲弄的女人一眼，解開了禁錮著胸口的扣子，沒有清洗過的雙手和身上的灰塵讓他不敢離小小的嬰兒床太緊，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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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裹在柔軟布里的嬰兒有著紅彤彤的褶皺皮膚和像是沒有骨頭的柔軟身軀，細(xì)小的眉間緊皺著，整個小臉就像是包子皮一般，深褐色的胎毛稀稀疏疏，在空中揮舞著的小拳頭不知道在索求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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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丑。天下無賊當(dāng)然不至于在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妻子面前，吐露出自己最由衷的話語，但是他的確有一股子想要吐槽是不是抱錯孩子的念頭。他的確是不覺得自己哪里貌比潘安英俊瀟灑了，但是眼前這個生物到底是不是人類他都有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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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丑對吧，”辛苦了一天一夜的母親雙手握著護(hù)工送來的白瓷杯，感受著雞湯的溫暖和濃郁的香味，清秀的笑臉吐露出的完全不是一個身為母親該有的覺悟，“我還想把他塞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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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對于妻子無厘頭的發(fā)言和天真爛漫的性格早就見怪不怪，他長嘆了一口氣，出門去洗手間準(zhǔn)備收拾收拾自己，畢竟兒砸睜眼的那一刻可不能見到一個像是難民一樣狼狽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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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休閑服的天下無賊收拾著病床的私人物品，再過不久就能恢復(fù)正常的妻子便能出院，而上司難得良心大發(fā)給他放了產(chǎn)假，雖然真正應(yīng)該放產(chǎn)假的時候上司卻厚顏無恥極其不人道地讓他跑業(yè)務(wù)去了，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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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diǎn)也不像......”身后穿著自己的外套抵御清晨寒冷的妻子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襁褓里的孩子有沒有長成人樣，柔順的淺綠色長發(fā)披在肩頭，漂亮的淺黃色眸子撲閃著濃厚的睫毛，微皺的眉頭和鼓起的腮幫子讓她看上去完全不像個母親，只是比起從前天真爛漫少女的她而言，多了一份名為母性的韻味，“他和你一點(diǎn)也不像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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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明像你唄......天下無賊在內(nèi)心警告著自己不要吐槽，畢竟妻子前幾個月才剛過20歲的生日，作為一個25歲年輕有為的青年他不該如此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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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淺褐色的胎毛長出的是深綠色的一片，紅透的褶皺慢慢消失，嬰兒的肌膚終于變成吹彈可破的粉嫩，絲毫沒有改變的只剩那柔軟到仿佛沒有骨頭的嬌小身軀了吧？天下無賊用余光打量著自家逐漸長開的兒子，內(nèi)心不知道為什么有一股子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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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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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父母遺棄在教堂前的孤兒，一個從小到大因為個子矮小眼神滲人甚至干過偷盜之事的社會底層，如今會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簡直想都不敢想。天下無賊看了一眼自家活潑的小妻子，剛才的柔軟轉(zhuǎn)瞬即逝，恢復(fù)成了冷漠的神情，被她看到自己剛才的模樣他在這個家就越來越?jīng)]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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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要睜開眼睛了哦。”妻子溫柔的小手拍了拍天下無賊的后背，輕聲呼喚他轉(zhuǎn)過身來真正見見自己的孩子，這個看似心智幼稚不諳世事的少婦，如同深泉一般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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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無奈地轉(zhuǎn)過身來到另一側(cè)嬰兒床旁，與妻子面對面，三只眼睛盯著安穩(wěn)睡在襁褓里的孩子，看著那柔軟吹彈可破的眼皮輕輕顫動著，有著即將睜開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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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小手因為不知名的煩躁在半空中揮舞著，輕微的聲響從喉嚨里發(fā)出，嗚咽和嚶喃顯得十分可愛，似乎能讓人的心都化了。天下無賊看著妻子對孩子繳械投降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孩子和自己一點(diǎn)也不像，完全就是妻子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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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沒見過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但他不覺得自己會有無條件信任他人撒嬌出聲的過去，畢竟他在不足滿月的時候就被本該最信任的至親給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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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眼神有些渙散，當(dāng)他再度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孩子清澈的眼睛已經(jīng)緊緊地盯著他，對于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是自己父親心不在焉的面癱表情。僅剩的右眼對上了嬰孩無邪的瞳孔，從那血紅色的眼眸里映射出了自己的面孔，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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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眼睛和你一眼，是漂亮的紅色呀?！逼拮觿e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失去最佳治療時間的左眼神經(jīng)細(xì)胞已經(jīng)壞死，他的后半生只能靠唯一的右眼走下去。但是這雙同自己父親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會不會是他父親的另一雙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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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親嚴(yán)肅、立體的五官緊緊盯著，柔軟的小生命有些害怕，撒嬌一般轉(zhuǎn)向了母親的方向，只是那雙惹人憐愛的眸子還透露著自己的小心思，悄咪咪盯著自己有些可怕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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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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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句蒼老沙啞的問語，正當(dāng)天下無賊對于問題的突如其來而驚訝，緊鎖眉頭思考起來時，被父親嚇到的孩子終于忍不出大哭出聲，雙手在空中摸索著母親胸前的溫暖。

清脆的搖籃曲伴隨著母親充滿憐愛的眼神，小家伙對于父親已經(jīng)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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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看著妻子在病房里挪動著哄孩子的身影，尋思著自己內(nèi)心那股沖動和難以言喻的情感究竟是什么？難道這就是那個人所謂的滿足嗎？那么這種情感會不會太廉價了？天下無賊的視角停留在布滿刮痕的掉了漆的行李箱上，思緒變得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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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滿足嗎？”

打斷盯著窗外崇山峻嶺景色入迷發(fā)呆著的天下無賊的，是下鋪對面的老人渾厚但沙啞的低沉嗓音，明明看上去不過五六十歲的年紀(jì)，眼神卻渾濁得如同不久于人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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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察覺到對方是在同自己詢問，而下意識以為是對方自言自語的天下無賊托著下巴，眼神迷離得沒有焦點(diǎn)。

他本來想去車廂交接的通道抽根煙快活快活，但想起那頭成群結(jié)隊沒買著票蹲著小馬扎的站票部隊，他就打起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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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融不進(jìn)社會的人，即便是進(jìn)了只夠混口飯吃的傳銷組織，也不過是個被分配到全國各個偏僻縣城跑業(yè)務(wù)的人。

目的地遠(yuǎn)在邊疆，而天下無賊只著一件簡陋的格子襯衫，以及那雙地攤上淘來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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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輛綠鐵皮的硬臥專區(qū)，又有幾個進(jìn)入體制的體面人物呢？

會有什么上流人物放著專車、飛機(jī)不做，來和他們這幫小老百姓擠這個像是集中營一樣的小臥鋪？中鋪的男人十分疲憊，幾乎是沾床就睡；上鋪的中年男人透著一股子酒味，天下無賊也懶得去惹這些人生中的過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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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鋪衣著體面的老人倒是個特別的存在，天下無賊打量了對方幾眼，也猜不透這樣以一個儀表堂堂的老人會擠這個車廂的緣由。

整潔的白襯衫同西裝外套，右手手腕勞力士的金表，高挺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鏡從來不是便宜貨，估計不是體制里的老干部，就是準(zhǔn)備下海的大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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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海城南站，請需要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zhǔn)備有序下車?！?/p>

走廊的盡頭傳來各種臭味混雜在一起的奇妙味道，天下無賊寧愿餓個一天也不愿去列車的廁所湊合，車廂角落布滿了瓜果碎屑，不遠(yuǎn)處傳來孩子尖銳的哭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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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這次如果再跑不到業(yè)務(wù)，車費(fèi)也報銷不了吧？

天下無賊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透透氣，莫名覺得悶熱煩躁，這就是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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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你滿足嗎？”

聽到了所謂的稱謂，天下無賊才帶著不屑的眼神轉(zhuǎn)過頭來，猩紅色的眼眸里透著鄙夷與不滿，似乎老者打斷了他僅有的平靜。

搖晃著的火車慢悠悠地駛?cè)胗纳詈诎档乃淼?，車廂里的喧鬧被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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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有事兒？”

即便是在魚龍混雜的列車車廂，天下無賊也是人們最不愿意招惹的類型。

你會因為同情和憐惜對路過的殘疾乞丐行注目禮，但你絕對不愿意將目光在這么個衣著痞里痞氣，眼里透著狠勁社會小混混停留過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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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就像是社會上的瘋狗一般，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給你來上一刀。

老者對于天下無賊狂妄的眼神和毫不尊敬的語氣并不反感，臉上的皺紋似乎都透著和藹與隨和，就算是天下無賊現(xiàn)在給他來上一拳，老者說不定也會淡然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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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神里透露著渴求的欲望，似乎對生活很不滿足。”

列車終于穿過漫長的隧道，接近傍晚的日光已經(jīng)不那么強(qiáng)烈，若隱若現(xiàn)的列車燈光將車廂里人的影子打在惡心臟亂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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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我面前倚老賣老？省點(diǎn)心吧，”天下無賊再次偏過頭去凝視著遠(yuǎn)處的湖泊和農(nóng)田里辛苦著的務(wù)農(nóng)人，完全不把面前的老者放在眼里，“我也給你個忠告，如果不想自己斷胳膊斷腿，別多管閑事！”冷冷的話語透著一股子狠勁，誰也沒有當(dāng)他只是在開玩笑。

中鋪的鼾聲停止了，就連上鋪呢喃著的酒話都被嚇得停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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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人生有什么不滿足的呢？”老人沒有憤怒地痛斥天下無賊的無禮和口氣，只是輕撫著自己的拐杖，順著天下無賊的眼神看向窗外。

“你tm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很少有人能用平和的語氣說著叱罵的話語，天下無賊算是一個，他表達(dá)憤怒和不爽的形式永遠(yuǎn)不是虛張聲勢地提高音量和暴躁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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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什么都擁有了，卻還顯得比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還要不滿足，這讓我覺得很奇怪。”

天下無賊猛地轉(zhuǎn)過頭，猙獰地瞪著平靜地凝視窗外的老者，小小的一張桌子并不能成為老者自我保護(hù)的避難所，眼前這么個路都走不穩(wěn)的人竟然如此諷刺他，天下無賊突然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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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有意思了老人家。我什么都有，真有意思——我有一對在我還沒足月就把我拋棄了的父母，一個收養(yǎng)了我純粹想要養(yǎng)條狗的所謂的父親，沒有錢在初中就早早輟學(xué)的學(xué)歷，還有收了5年保護(hù)費(fèi)的工作經(jīng)驗。”天下無賊的語氣沒有起伏，仿佛陳述著別人的故事一般：“我有過被十幾個人堵在巷尾群毆的傷口，一個嗜錢如命壓榨員工的上司，現(xiàn)在就連自己的車費(fèi)能不能報銷也不一定，你所謂的什么都擁有了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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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在走廊里抽煙，請下一站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zhǔn)備！”

懶懶散散的乘務(wù)員帶著清掃工具隨意地從走廊走過，完全沒有把臟亂好好打掃一番的意思，說著如同機(jī)器般的話語，眼里透著疲憊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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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其實什么都擁有著?！崩先藳]有被天下無賊唬到，渾濁的眼眸可以看穿一切，“每個人生來擁有的東西就不同，你不能強(qiáng)求擁有別人的東西。你所說的那些從來都不是你擁有的，你擁有的東西你還沒有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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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天下無賊不屑與眼前這個瞎了一只眼的神志不清老人過多糾纏，但清醒的腦子讓他還不想過早入眠，窗外的景色越來越暗，車廂里昏暗閃爍的燈光卻沒有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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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跑業(yè)務(wù)出生，早些年是跑傳銷的，那時候被警察搜到，進(jìn)去了半年又被放出來了，”老者不在乎天下無賊是否在聽，自顧自地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出來后趕著改革開放，本來也無親無故，就只身跑到南方找份能吃飽飯的工作。然后工作穩(wěn)定，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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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來找自己炫耀的。天下無賊在內(nèi)心鄙夷著眼前老者的人模人樣，他們永遠(yuǎn)看不到自己底下人是如何掙扎著活下去的，只有一份何不食肉糜的偽善與道貌岸然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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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落得個瞎了半只眼的下場?！崩先碎_朗地笑出聲，情緒與故事的內(nèi)容截然不符。

天下無賊一愣，懷疑自己聽漏了什么細(xì)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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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妻有子還一個人坐破火車出去旅游，您可真是好興致啊？”

老者閉上了眼依舊保持著微笑，似乎完全聽不出天下無賊帶著敬語口氣吐露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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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愛人十年前就過世了，待在對我冷淡，幾乎沒什么感情的兒子一家家里我就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一樣?！崩险咻p撫著自己的拐杖，僅剩的右眼里透著懷念，“當(dāng)初我是乘著這輛列車離開那個破舊小縣城的，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坐這輛列車魂歸故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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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我奉勸你一句話，有些人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都體會不到你這種一無所有，下一次還是不要倚老賣老出來炫耀了。”不然你遲早會被人收拾的。天下無賊默默握緊了左拳，又慢慢松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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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有倚老賣老，我是真的很羨慕年輕人你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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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欺人太甚，是不是覺得這輛車開得太慢活得不耐煩了！”

天下無賊找到自己內(nèi)心煩躁的理由了，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老人的眼神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都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樣子，看著就令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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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沒有走到生命的盡頭，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列車搖晃的幅度變大了，慢慢駛離車站的加速和轉(zhuǎn)彎讓車內(nèi)站著的乘客感到十分不適，鄰桌的泡面打翻在地，引起了不小的辱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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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那你給我錢讓我活下去?。　碧煜聼o賊終于忍耐不住痛斥出聲，整張臉緊繃著。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小小的空間里沒有一個人打破凝固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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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緩慢地睜開了僅剩的右眼，被歲月所渾濁的酒紅色眼眸對上了天下無賊因為疲憊而帶有血絲的猩紅色眼眸，氣場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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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jīng)活著了，要學(xué)會滿足?！鄙硢〉睦先艘艚o人以無聲的震撼，那一剎那天下無賊都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如果你一直感受不到滿足的情緒活下去，貪得無厭到最后的結(jié)果，你就會像我一樣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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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的行駛速度放慢了，變得平緩與安穩(wěn)，車廂另一頭傳來了帶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哄孩子入睡的哼唱，雖然輕微，但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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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楚你活到今天沒有感受過任何人對于你的愛，所以你吝嗇著自己的情感，既不向他人付出善意，也從來不給予自己溫柔?！崩先碎L嘆一口氣，語氣變得酸楚：“所以在未來，即使有任何人對你付出愛，你也會揮舞著名為冷漠的鞭子把它趕走，等走到人生的盡頭，回過頭你便會發(fā)現(xiàn)，你其實一無所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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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沒有搭話，他只是凝視著自己緊緊攥住的雙拳，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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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一個回眸，你活到現(xiàn)在就沒有任何令你感到溫暖的瞬間嗎？”老人自顧自地說著：“你我都是出生不帶任何溫度的人，如果不好好抓住身邊一點(diǎn)一滴的溫暖，最終會因為寒冷而熬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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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讓我怎么辦？”充滿尖刺的語氣慢慢褪去，露出了一個年輕人早已麻木卻苦澀不已的內(nèi)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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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著把惡意收起來吧，對于危險它是你最好的幫手，但對于生命中的溫暖，它反而遮蔽了你的雙眼?！崩险叩恼Z氣變得輕松了起來，“它是一把雙刃劍，遲早有一天也會把你自己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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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抬起頭盯著老人沒有焦點(diǎn)和高光的左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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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嘗試著去愛別人吧?！崩先苏酒鹕?，不知是準(zhǔn)備上廁所，亦或是去餐車飽食一頓，遲緩的行動卻沒有片刻猶豫，“當(dāng)然，是去愛你相信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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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你能夠毫無保留地對一個人給予愛與保護(hù)，不所求任何回報的時候，你就會感受到，滿足是一種十分令人愉悅的情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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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最終沒有回到那個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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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選擇在目的地下車，而是半路上換票在一個陌生的小城鎮(zhèn)下車之后，天下無賊感受到了清晨第一縷陽光帶來的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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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城鎮(zhèn)讓他遇上了自己的貴人，那個將自己視為股肱之臣的大資本家，也讓他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讓他有了一個全新的心態(tài)去面對自己曾視若罔聞甚至以惡意相向的戀人，以及一份對待人生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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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滿足嗎？

——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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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天下無賊對于頂頭上司在他妻子即將臨盆的時候派他出差這一點(diǎn)是十分不滿的，但考慮到融資的重要性和這個人選對于上司的重要程度，他還是接下了工作，并在沒心沒肺的肚子大得捧都捧不住妻子的燦爛微笑下踏上了遠(yuǎn)行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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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淪落為地痞小混混下手的對象，啤酒瓶的偷襲讓他的左眼受了嚴(yán)重的傷，但所幸保住了公文包里的重要資料。右眼朦朧的視線隱約透出倉皇逃跑的人影，和過去的他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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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yī)院簡單包扎之后，醫(yī)生和他商討著治療的手段，畢竟壓迫視神經(jīng)的淤血如果通過手術(shù)或是其他手段疏通，他的眼睛也并非無藥可醫(yī)。與投資對象的洽談很順利，大資本家似乎很滿意，還打算加長他的產(chǎn)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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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zhǔn)備手術(shù)的日程被一通簡短的消息打亂了，天下無賊想象不到那個女人是怎么心大地在羊水破裂和宮縮的劇烈疼痛中自己走去醫(yī)院并且給自己發(fā)消息的。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回城最近的一班列車上，一片黑暗的左眼還在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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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中央醫(yī)院的第二天，天下無賊被眼科權(quán)威專家宣告了半瞎，畢竟3天的車程早已錯過了手術(shù)的最佳時期，成功率不到百分之20的手術(shù)天下無賊不屑于做，有那些錢不如多買些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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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這算不算工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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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夢！放了產(chǎn)假報了車費(fèi)還想我給你報工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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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關(guān)了自己的小靈通，在空無一人的醫(yī)院廁所偷偷來了根煙，這么些天的消毒水味道可把他憋壞了。

果然，資本家都是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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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潺潺的水聲，天下無賊盯著只剩下一只眼的自己在鏡子里的面容，怎么看怎么有些似曾相識。似乎帶上一副黑框眼鏡之后，答案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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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撇了撇嘴，想露出個自嘲的笑容，卻怕笑容太過猙獰嚇到兒子還是恢復(fù)了嚴(yán)肅的面癱面容走出了衛(wèi)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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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的時候，那個動不動就大哭一頓尋求母親庇護(hù)的小家伙已經(jīng)在母親懷里吃飽喝足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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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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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就叫小果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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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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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院的院長......這名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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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ú)G，我還是去請孤兒院院長給孩子起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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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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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