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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是什么地方？

? 艾蘭特站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之下，腳邊是匍匐的黑色荊棘。遠方有什么東西在緩緩地蠕動，? ?他沒見過那種東西，他說不出來那個玩意給他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 他聽說海里有種動物叫做鯨魚，眼睛比人頭還要大，那遠處在天際上游走的，會不會是鯨魚？

? 他不知道，但他想過去看看。

? 他邁開腿，荊棘會乖乖讓開，他不知道為什么。

? 他朝前走，踏在有些潮濕的土壤上。下雨了，雨滴是黑色的。

? 有什么東西在哭泣，哭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不知道是什么。

? 他回過頭，看見烏云正匯聚在一處，然后睜開了眼睛。

? 烏云不該有眼睛，他依稀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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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林抬頭看向那只架在鋼鐵枝丫上的人造烏鴉。沒想到這種東西真的有在繼續(xù)制造，是因為李坦的原因嗎？他們要怎么去掌控這些金屬鳥兒？岡·肯蘭做不到的事情，李坦做到了？

? “如你所見，洛林先生?！?/p>

? 穿著黑衣的杰洛一邊叼著煙斗一邊走到他的身邊，左手扶在圍欄上?！拔蚁嘈拍匀皇遣粫c黑袍會的叛徒為伍，但這樣也不失為一種隱蔽的方法將你調(diào)來蘭加土……雖然我不清楚有多少人盯著我們，但謹慎點總是好的?！?/p>

? “就為了這點謹慎，你們的人把我手下的人全抓了？”

? “不，不止如此，背后還有更麻煩的原因。洛林先生。我們也保證過，您的女兒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們會全權(quán)負責(zé)您女兒的安全。”

? “那其他人呢？”

? “看他們的造化。你手下的約特和蓋爾都是黑袍會人，窩進學(xué)者公會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們落到我們的手上，那他們必然只會有一個比較慘淡的余生，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其他人的大致情況您也清楚，巴萊，阿莫凡拉，這兩位都是我很欣賞的學(xué)者，他們會為這些鳥兒的起飛做出貢獻，你的護衛(wèi)提雷他失蹤了，人，或者尸體，我們都沒有找到。歐妮亞被蓋爾帶走，或許已經(jīng)被學(xué)者公會糾察隊控制?！?/p>

? “學(xué)者公會糾察隊又是什么組織？”

? “讓一群激進的學(xué)者拿起武器是很危險的事情，您也清楚。雖然我果斷投了反對票，但明顯那些老家伙對于李坦·固鐸澤亞的眾多提議相當(dāng)?shù)馁澰S……誰知道？我為排除司申請更多權(quán)限努力了這么久，洛斯丹都沒回過幾次。然而上次學(xué)者議會依舊不同意解開排除司身上的枷鎖?！苯苈逭f著，拿下嘴上叼著的煙斗，“哼……寧頑不化的老古董。我申請了三年的‘渡鴉’項目，李坦那個小逼崽子用了幾天就通過了，真是……令人不快?！?/p>

? “那你們把我送進這里面，是為了什么？”

? “先生，我們需要你。好歹你是我為數(shù)不多尊敬的大學(xué)士。”

? “機械這種東西我可是一竅不通?！?/p>

? “我們需要的幫助可遠不止機械這方面，洛林先生?！?/p>

? 杰洛再度把煙斗送進嘴里，抽了兩口。

? “有些事情，被埋藏了太久，真相又因為很多原因支離破碎，哈，您也清楚，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蘭加土密藏大書庫，我有鑰匙?！?/p>

? “這種事情你們應(yīng)該自己就可以處理?！?/p>

? “我相信先生的目光比我們更為銳利，能從茫茫書海里拼湊出真相?！?/p>

? “我不可能還原真相，我最多只能接近真相……”

? “我也清楚，這是沒辦法的事情?！?/p>

? “還有個小子，艾蘭特，那個小子，你們拿他怎么樣了？”

? “他對我們有一些特殊的用處，我們會盡量保證他的安全……”

? “盡量?”

? “是的，先生。我們能保證的只有您女兒的安全，她對我們所有人都很重要，哈克斯大人會親自守在邊上。此外，您也知道，北方很快就會全部淪陷，洛斯丹很快就會被圍攻。這種情況下，保證只能說是一種安慰，畢竟大家都有可能死。聽起來有點該死，但您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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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預(yù)料中不同，洛林并沒有被關(guān)進大牢，而是被請進了書庫。他很清楚現(xiàn)在自己實際上是被杰洛軟禁著。杰洛·波多格爾是他接觸過最像個正常學(xué)者的異常排除司的干部，至少他在說辭方面確實不像是一個“法師”。他在蘭加土為排除司爭取利益整整三年，然而收益甚微。杰羅這身著黑衣的學(xué)者，在滿是大學(xué)士袍的蘭加土學(xué)者工會顯得過于刺眼。蘭加土，多少學(xué)者無限憧憬的學(xué)者城。洛林在心里苦笑，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來到蘭加土，軟禁在這地下書庫里。說不準(zhǔn)這個軟禁也是哈克斯與杰洛私自決定的，但至少他沒有爛在牢里，至少還有書籍可以閱讀，至少還有排除司人那些不知有多少效用的承諾……露西婭是安全的，是所有人里最安全的。

? 書籍，他記得自己年輕時也有過一段時間，將自己鎖在屋里貪婪的閱讀古籍，從那些眾說紛紜的古老文字里挖掘可能是真相的真相。最終，他決定前往特納勒，前往星多奇的都城，去那里求學(xué)，去那里尋求他所渴求的真相，“夏洛丹血脈”。

? 是啊，他確實去了，然后帶回來了露西婭的母親，帶回了戰(zhàn)亂，帶回了星多奇的仇恨……

? 這是他的罪孽，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對于夏洛丹血脈的研究，也因此中斷，他自愿脫離王室，終身不再干涉權(quán)政，成為學(xué)者……

? 而如今，他再度面對如海的古籍，要從這些東西里面尋找所有對排除司有利的信息……杰洛分配給他3個文書，會負責(zé)協(xié)助他登記一切有可能的資料。同時監(jiān)視自己，洛林再清楚不過。好吧，既然如此……

? 夏洛丹血脈，指的是舊夏洛丹王室，馮克提頓王室的血脈。一定有什么原因，有什么原因讓馮克提頓王室與倒影之子‘加庫索’產(chǎn)生了什么聯(lián)系，什么超越契約，超越命運，如同詛咒一般的長久聯(lián)系……吾爾麥王室桑路西坦，星多奇王室希達由斯科，里爾其王室海帕蘭頓，都是夏洛丹王室的延續(xù)，這一論點已經(jīng)得到了不少學(xué)者的認同……洛林在特納勒的書庫里尋找過桑路西坦血脈的痕跡，在當(dāng)年舊夏洛丹王朝崩潰的那段時間，一位王子成立了星爾奇帝國，而另一位王子則選擇了向星爾奇王稱臣。時間飛逝，王依舊是王，而臣子已經(jīng)離星爾奇的首都“特納勒”越來越遠。先王吾爾艾德有記錄時便已經(jīng)被發(fā)配邊疆，駐守位于長城南端的高巖堡。這是他從特納勒那里得到的信息。若如此，桑路西坦會因為倒影力量的增強而變得敏感，那希達由斯科與海帕蘭頓也因當(dāng)與噩夢為伴。星多奇王不可能會坐視不管，到現(xiàn)在這種程度，已經(jīng)沒有人會懷疑倒影的真實性了。希達由斯科王室不可能清楚倒影的壓迫是如何可怕，他不可能坐視不管……

? 想到這里，洛林嘆了口氣。不清楚吾爾依在八王之會上做出了什么樣的舉動，他因當(dāng)有好好考慮利弊，平安完成會議并歸來。

? 關(guān)于古王國夏洛丹的傳說與傳記故事實在是太多了，各種騎士傳記，王家史冊，野史通史，數(shù)不勝數(shù)，而記錄這些故事的又是舊夏洛丹花體字，加上時間的摧殘，想要辨認這些文字，很難不讓人頭疼。但是這樣又能如何？他只能在這些泛黃紙張里尋找信息。簡直就是徒手追捕下坡的野兔。

? 夏洛丹王的野望，是統(tǒng)一整片凱拉德大陸，將所有異族納入夏洛丹的文化之中，先征服土地，再征服海洋，最后征服人類。在夏洛丹王眼中，夏洛丹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光輝帝國，他的光芒將永世長存，閃耀至人類文明的末尾……說是這么說，然而實際上夏洛丹并不算特別長壽，平安的國度……但夏洛丹確實發(fā)動了南征，潰了拓野那擴，彪騎子民，萬騎之國，也就是舊“朗德”。游牧王國面對重騎兵沖鋒？夏洛丹的騎士要怎么對付靈活騎射的拓野那擴騎射手？又怎么和拓野那擴重甲騎兵對抗？依靠當(dāng)時還算完備的鎧甲？依靠反騎兵的龐大方陣？還是壘起堡壘，讓游牧民無用武之地？總之，他們勝了，拓野那擴大可汗只向南撤離，讓出了草原。

? 但夏洛丹的野望不止是草原，先是草原，再是山川，河谷，與圣城“特納勒”。特納勒從何而來？有人說是巨人遺留的城市，有人說是屬于南方的另一個古王國，但它確實成為了圣城，在舊神信仰里，它是不可代替的城市。夏洛丹王要得到他，他是如此的迫切，一路南下，夏洛丹像一條巨蟒，吞下大片的土地，來不及消化吸收，邊急切的張嘴咬向下一個獵物……

? 這場戰(zhàn)役失敗了，在他們吞下特納勒不久后，最后的彪騎子民便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有人說他們與巨人聯(lián)合，重創(chuàng)夏洛丹王的軍隊，有人說是天火從天而降，將夏洛丹的軍隊蒸發(fā)……可以確定的是，舊夏洛丹就此分裂，夏洛丹王駕崩，王子散落各地，掌握軍權(quán)的將軍與大臣紛紛成立割據(jù)政權(quán)。

? 再之后，便是星爾奇王國的成立。一位王子放棄回到夏洛丹故土，也就是現(xiàn)在吾爾麥所處于的土壤上，他直接在圣城宣布自己為王，坐擁特納勒周邊的沃壤。他得到了神諭，將有黑色浪潮奔涌而下，所過之處無人類立足之地，于是，他將要塞相連，施以祝福，加以魔法，修筑了，‘長城’。

? 他是否真的得到了神諭，又是誰給他的神諭，洛林無從得知，但長城確確實實就立在那里。洛林年輕時造訪特納，途徑長城，看到那座人工的大山將半個天空阻擋，只有北要塞可以與這樣的巨型建筑相提并論。星多奇長城并非之是高聳的城墻，它是一道立體，縱深且復(fù)雜的巨大復(fù)合堡壘建筑群。洛林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工奇跡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多少代價，又埋葬了多少勞工。長城將草原切斷，也將彪騎子民拒絕在外。

? 彪騎子民趕走了夏洛丹，卻對這道城墻無能為力。大可汗無力支撐龐大，卻又疲憊的萬騎之國，只能與長城前留下對長城的詛咒。此后，彪騎子民便各自分散，尋找安生之所……再之后，倒影軍團踏上了北荒原的土地，將手，伸向整個人類世界。

? 倒影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形式？洛林依舊無從得知。越是鉆研，他便越是感到自己無知。在夏洛丹故土上，二王子“蕩”與大王子“杰拉特”建立了新夏洛丹政權(quán)，并長時間與夏洛丹“假王”政權(quán)爭奪洛斯丹。本該為王的二王子蕩被假王俘虜后處死，灰發(fā)杰拉特最終擊潰假王，奪回洛斯丹。但他沒有時間休養(yǎng)生息，假王之血還未自夏洛丹王座上洗凈，加庫索便舉劍南下。

? 北要塞，對，北要塞，空虛的北要塞，被越過了。這道要塞，這座傳說中俘虜巨人建造，用以驅(qū)逐巨人的巨大要塞，因為守備空虛，被倒影輕而易舉得越過了。

? 洛林想到現(xiàn)在，北要塞也被敵人擊潰，但至少不是輕而易舉。

? 杰拉特?zé)o力挽救夏洛丹，疲憊的他無力率軍反擊加庫索的倒影大軍……他南撤了，拋棄洛斯丹，拋棄舊堡壘，只求帶領(lǐng)自己的子民得到一處安全之地。他聽說自己的兄弟，在特納勒立國，或許，他有力量保護自己的子民，念在同為夏洛丹血脈，他應(yīng)當(dāng)這么做，他必須這么做。

? 但并非如此。他們撤到了長城腳下?；野l(fā)杰拉特下跪請求星爾奇為他的子民打開長城的城門，就算將自己放逐，至少讓他的子民進入安全的星爾奇國度之中。面對杰拉特的請求，星爾奇用城防弩炮來回復(fù)。

? 至此，長城便染上了夏洛丹之血。

? 倒影如洪水般南下吞沒沿途所有的弱小國家，一路推進到長城之前。星爾奇借助長城，保護了自己的平安。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南方的一個叫“昂克撒”的國家依靠著自己的力量，保護了一方水土。倒影將凱拉德北部與中部的大部分染上了黑色，星爾奇開始進入絕望的40年。

? 再之后，便是征戰(zhàn)英雄瓦卡薩的事跡。舊神依舊拋棄人類，人類的未來當(dāng)由人類自己開創(chuàng)。瓦卡薩共組織了九次對長城外的土地收復(fù)戰(zhàn)爭，最為成功的一次，他近乎收回了三分之二星爾奇被吞沒的土地……但他最終戰(zhàn)死，戰(zhàn)至一人，戰(zhàn)至加庫索跟前，戰(zhàn)至身上的每一處傷口迸裂，戰(zhàn)至劍刃崩碎，旗幟折斷……

? 瓦卡薩教派尊瓦卡薩為神的使者，是屬于人神“洛爾哈特”的戰(zhàn)斗天使。九次復(fù)國戰(zhàn)爭嚴(yán)重損耗了墻后星爾奇王庭的實力，于是，一支王室趁機脫離星爾奇王國，與海濱芒克蒂亞山腳下成立了里爾其。星爾奇也因此更名為星多奇。而桑路西坦也因該是借助這個機會脫離了星爾奇，踏上了收復(fù)故土的道路……

? 這些便是他目前對那一段歷史的所有了解。他無法確認其中有多少與歷史真相相近，他只能希望自己是在朝著真相接近。他需要了解更多，加庫索攻擊人類的動機是什么？夏洛丹王野望的資本是什么？他一直勝利擊潰拓野那擴的手段是什么……

? 夏洛丹血脈的詛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 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疑問，神諭，托夢算不算神諭的一種？星爾奇王會不會是因為詛咒，才能預(yù)料到未來倒影將至，所以才修筑長城？里爾其王為何要在芒克蒂亞圣山腳下建立國都？

? 思索，他繼續(xù)思索。如果要順著這樣想的話，那他就不得不去肯定一些他之前一直否定的事情，去接受那些超自然的事物的存在……

? 洛林合上筆記，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蛛網(wǎng)，一只干瘦蜘蛛正在料理不知何時落在網(wǎng)上的飛蟲。回憶，試著回憶，不要再去躲避那些噩夢……洛林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的同時，一邊用手揉搓著太陽穴……噩夢……對，噩夢，冰冷，陰暗，充斥著血腥……令他恐懼，令他不知如何判斷的噩夢……一直以來，他一直逃避的噩夢。

? 吾爾依，他的好兄弟，坐在王座上，血撒滿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