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再會與離別的通知(1)
「啊──可惡。那些家伙是怎么樣啦。」
來上學的須藤說出心里的焦躁并走過自己的座位,然后靠近到堀北的身邊。他的表情很嚴肅,看得出來蘊含著憤怒。
「你聽我說,鈴音?!?/p>
「怎么了?」
既然都來到自己眼前了也沒辦法無視,堀北便陪他說話。
「C班的那些人……是說就是龍園那家伙啦,他居然一大清早就來找碴,來妨礙我在走廊上走路。我真的很不爽耶?!?/p>
「你沒有口出惡言,或者動手打人吧?」
須藤立刻反駁輕輕瞪著他的堀北。
「沒有啦,我過來有完全無視他們?!?/p>
「是嗎?看來你有按照我的交代順利應付過去了呢?!?/p>
他好像暫且沒引起問題,這是再好不過的。
「對了,所謂的交代是指什么???」
我試著問須藤。
「我被鈴音交代過了呢。她交代我在無法好好應對時,反正完全無視就對了?!?/p>
那是很恰當?shù)慕ㄗh。如果貿(mào)然讓須藤反駁的話,就會是在火上澆油。
既然如此就算要讓須藤累積壓力,請他忍耐應該也會是最好的吧。
「雖然我強行通過時是有稍微撞到他的肩膀,但別班的人們大概也知道我被找碴,所以應該沒有關(guān)系吧?」
「是啊。再怎么說他們都不會鉆那點小漏洞吧?!?/p>
因為對方也曾經(jīng)卷入學校和學生會引起騷動。
如果是被揍的話就姑且不論,只是強行突破應該沒關(guān)系吧。
「所以,你被他說了什么?」
「他們又說我是猴子又說我是笨蛋的,全是些很幼稚的發(fā)言,可是不斷地來找架吵呢。」
啪!他用自己的拳頭槌了掌心,發(fā)泄怒氣。
這是昨天到弓道社露臉后的延長戰(zhàn)嗎?
「C班那些人也纏上社團活動中的明人……三宅了呢?!?/p>
「他們也纏上三宅同學了嗎?最近他們的動作好像還滿大的呢。」
「目的會是什么???又打算像陷害我的時候那樣掀起事件?」
「誰知道呢?,F(xiàn)在什么也說不準。但我會先想好對策的。你就算又同樣被他們纏上也千萬不要出手?!?/p>
「我知道啦。我不會打破和你之間的約定。我就算被打也會安分。」
與以前和C班起糾紛時相比,須藤現(xiàn)在的話里有了相應的分量。
正因為可以察覺到這點,堀北好像也老實地聽了進去。
須藤報告完之后,好像光是這樣就覺得心滿意足,接著就回到自己的座位,若無其事地和池他們聊起天來。堀北看完這一切便這么說:
「須藤同學總算變得和平常人一樣了嗎?」
「是啊,雖然用字遣詞有點粗魯,但應該把那些算在容許范圍內(nèi)吧?!?/p>
「他好像也是時候必須往下一個階段走了呢?!?/p>
她說完就不知為何拿出了筆記本振筆疾書。
「什么啊,下一個階段?」
我想探頭窺伺,堀北就啪的闔上了筆記本。
「這我會再慢慢說。該處理的可不只有須藤同學的問題?!?/p>
「我不能只顧著理他。」堀北如此輕聲補充道。
雖然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那對我來說應該也都無所謂吧。
最近堀北變得常會靠自己思考并采取行動了。
這是因為她漸漸變得能和須藤或平田他們溝通的緣故吧。
「話說回來,龍園同學還真是活躍。畢竟Paper Shuffle也才剛結(jié)束,我還以為他會安分一點呢。他馬上就來發(fā)起某些新手段了嗎?」
「但這不是很奇怪嗎?現(xiàn)在也不是在考什么特別的考試?!?/p>
「回想起來,他的戰(zhàn)斗方式原本就不會受考試限制。他對須藤同學做出暴行是如此,而且他對一之瀨他們B班好像也一樣,B班好像在考試外被設(shè)計了什么。他好像很喜歡不會變成在互爭點數(shù)的場外賽呢?!?/p>
那種事就算不仔細問,你也知道吧?──她對我投來帶有這般含意的眼神。我當然是裝作沒發(fā)現(xiàn)地隨意帶過。
「但他這次的目的會是什么???」
「你真的沒發(fā)現(xiàn)嗎?還是在假裝?」
「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p>
「他打算找出在背地里推動D班的人物。為此,他才會不顧形象地開始行動。」
「意思就是說,他在找你喔?」
我說完就被她狠狠地瞪了。
「我這個偽裝已經(jīng)對龍園同學完全不管用了?!?/p>
堀北不理會我說的謊,并認真地繼續(xù)說。
「為什么你可以這么斷定?」
「如果他還像其他學生那樣認為一切都是我在推動,那他不來接觸我的話當然就很奇怪了,但這次他什么也沒對我做?!?/p>
堀北好像是想說,至今糾纏不休地執(zhí)著于她的龍園,已經(jīng)變得不像之前那樣了。
「這要取決于思考方式吧。難道這不是因為你在Paper Shuffle時展現(xiàn)的作戰(zhàn)意外有效嗎?也能想像他是猶豫要不要貿(mào)然出手吧?;蛟S他是想逐步鏟除障礙?!?/p>
「是嗎?我不這么覺得。應該說他對我失去興趣了嗎?」
「也就是說,你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龍園對你感興趣嗎?」
「我不是那種意思。你想被我踢呀?」
「我不想被踢?!?/p>
這家伙會認真踢過來,于是我就先好好地表示了拒絕。
「難道這不是因為這個班上的背后中心人物愚蠢地被他給盯上了嗎?……你要岔題也是沒關(guān)系,但你打算讓我在這種地方繼續(xù)說下去嗎?」
雖然在包含櫛田在內(nèi)的許多學生都就坐的班會時間前,沒人在聽我們的對話,但那確實不是可以在這里談的話題。
「話說回來,你好像變得滿了解龍園的耶。啊,不,我不是像剛才那樣在胡鬧。」
她好像又要瞪我了,所以我急忙補救自己的失言。
「基本上他的做法都一樣。不論成功失敗都會做出類似的戰(zhàn)法。我被設(shè)計過好幾次,就算不想也會學乖。所以我才能看穿龍園同學會在Paper Shuffle時利用她──利用櫛田同學。不過,不變成那樣當然會比較理想就是了……」
誰都不希望班上出現(xiàn)叛徒。如果櫛田不背叛D班的話,至今為止的考試也不會苦戰(zhàn)成這樣了吧。
堀北是這么想的。
但事情是取決思考方式。就是因為可以利用櫛田這個內(nèi)部的敵人,龍園才會在有些部分完全放心下來。假如沒有其他棋子可以利用,照理講他恐怕會思考其他手段。
結(jié)果上來說,不論櫛田的存在是好是壞,她都替我們窄化了敵人的攻擊模式。
「雖然這不是唯一的失算,但我本來想在Paper Shuffle上對龍園將計就計的。」
「實際上就是這樣了吧?!?/p>
「嗯。所以疏于準備考試的C班,說不定就會有某人退學。雖然我是這么想的,可是這個想法似乎實在太天真了呢?!?/p>
意思應該就是──只要得到完美的題目與解答就沒必要讀書,所以大意的C班就算出現(xiàn)學生退學也不奇怪。
啟誠他們也是這樣想的。大家想到的果然都一樣呢。
「因為C班里也有聰明的家伙吧。想成是他們做了與龍園作風不同的輔助應該會比較妥當吧。」
「是呀。如果他們在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努力,我也應該夸獎他們吧?!?/p>
畢竟,龍園好像非常想找出藏在堀北背后的人物。
如果是為了這件事,他甚至不惜被學校盯上。
我感覺得到,這些行動讓人看得出宛若覺悟的東西。
「今后,他纏人的挑釁應該會越演越烈吧?!?/p>
「那些事與我無關(guān)。因為成為眾矢之的可是你的職責呢?!?/p>
「這點我很清楚。被你強行拖出去很像是命運般的發(fā)展呢。」
「沒想到你居然接受了耶?!?/p>
「因為我就只有接受的選項呢。事到如今我也無法回頭了吧?」
變得積極正面是一件好事。堀北具備的潛能本來就很不錯。只要順利掌握像平田那樣和別人溝通的能力,應該就會成為與目前地位相稱的存在了吧。
「所以說──你有想到手段了嗎?」
「你指什么?」
「我是問你有沒有針對龍園搜索的作戰(zhàn)。你要是不趁現(xiàn)在先出招,就會變得無可挽回。」
看來堀北也在以她的方式替我擔心會原形敗露。
但那是不需要的。
「我什么都沒在想?!?/p>
「你又像這樣……」
「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訴我呢。」她深深嘆了口氣,故意表現(xiàn)出明顯的焦躁。
「那我要稍微改變話題了。你還在參加那邊的集會嗎?」
「那邊……你是指啟誠他們嗎?這有什么問題嗎?」
「我不覺得那個團體會有什么好處。那原本是因為長谷部同學和三宅同學擅長與不擅長的科目很極端,所以才開始的讀書會小組吧?現(xiàn)在沒舉行考試,應該就不需要了吧?」
「我并沒有以有無用處來判斷。和那些家伙在一起很輕松,這樣就夠了?!?/p>
和堀北待在一起,再怎么樣話題都只會變成是以A班為目標。
既然我本來就對那件事沒興趣,就算和堀北有太多接觸也沒用。
假如堀北撇除那種班級斗爭話題來和我聊天,我才可以像對待啟誠他們那樣對待她。
「……你愿意幫助我吧?」
「我有在幫啊,就我能力所及地幫?!?/p>
她露出了實在不像是接受了的表情。
1
上午最后一堂課結(jié)束后,就進入了午休時間。我在想要不要約明人或啟誠吃個午餐,就發(fā)現(xiàn)隔壁鄰居正在盯著我看。
「干嘛?你不會是想繼續(xù)早上的話題吧?」
「不是。我是有事拜托你?!?/p>
「如果是麻煩事,我就免了?!?/p>
「我不否定是麻煩事呢,但不會那么耗時喲?!?/p>
堀北說完,就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
「上星期你不是說想讀我在看的這本書嗎?」
她把蓋著圖書館章的書放在桌上。
「是《再見,吾愛》啊?!?/p>
那是雷蒙?錢德勒寫下的名作。
我之前就很感興趣,而去了好幾趟圖書館,但它在這所學校好像莫名地受歡迎,一直都在外借中。我差點就要放棄,想說只好自己去買。
「真虧你借得到耶,難道你愿意借給我嗎?」
我可以料到還書之后馬上就會被其他人借走。
雖然有點狡猾,但要借的話,確實從上一名借書者直接拿來會是最好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就是那么打算的。順道一提,今天就是還書日了,所以可以請你到圖書館辦理手續(xù),再由你重借嗎?」
「你的意思是還書很麻煩,所以要我接手那些手續(xù)?」
「就算我特地去還書,你也一樣得去圖書館吧?不如說,我覺得只考慮效率性的話,這是個很正確的判斷呢?!?/p>
確實,這只會省下由堀北歸還的這個功夫。
借書時會需要學生證,要她以我的名義重新借書是不可能的。
反過來說,只是還書的話則是不必出示任何東西。
「當然,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只要自己直接去圖書館還書就好。雖然我不曉得這本既受歡迎又缺貨的書何時才會到達你的手上。如果你要不惜浪費時間跑圖書館的話,那樣也沒關(guān)系?!?/p>
這再怎么想都很沒效率吧?──她毫不留情地如此施壓。
這是堀北以她的方式對想閱讀的我表示的體貼嗎?
「……我知道了,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p>
「麻煩你了。」
堀北說完,就把書遞來給我。
「只要是今天之內(nèi),午休或放學后都可以,你可以挑你喜歡的時間點。不過你一定要處理。要是我被當作逾期處理,我就要請你負起責任了?!?/p>
「我知道?!?/p>
我沒有在圖書館借過書,但我了解其中的機制。
借書本身免費,但機制應該就是逾期時會被扣除個人點數(shù)。
「好事要趁早。我現(xiàn)在就去?!?/p>
那樣堀北應該也會比較放心吧,麻煩的事情最好都不要拖延。
2
沒想到剛進入午休的圖書館還真是個私藏地點。
因為館內(nèi)禁止飲食,無法當作享用午餐的地點來利用,現(xiàn)在好像只有幾名使用者,歸還手續(xù)似乎可以進行得很順暢。
「反正都來了,也去借點其他書籍吧……」
不管要借一本還是兩本,還書所需要的功夫都一樣。
在辦理還書手續(xù)前,就讓我一起借走想要看的書吧。
我單手拿著《再見,吾愛》走去逛推理小說區(qū)。
反正我人都已經(jīng)來了,就再多借一兩本偵探故事吧。如果可以把雷蒙?錢德勒的著作集中起來就更好了。
我一抵達推理小說區(qū),就看見了一名女學生。
她正死命地伸出手臂,想拿下放在比自己還高的書架上的書。
書的位置非常巧妙,好像快拿到卻拿不到。
正因為感覺只差一點就拿得到,她才會抗拒使用凳子。
真是一件不論男女都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情呢。
她想拿的那本書,是艾蜜莉?勃朗特的《咆哮山莊》。
那是在文學史上也赫赫有名的勃朗特三姊妹──其中的次女所寫下的作品。
不對,雖然在大綱上確實有很推理感,但它的類型應該算是戀愛吧?
我從旁介入,拿下女學生伸手在拿的《咆哮山莊》。

「雖然這樣可能是在多管閑事?!?/p>
下個瞬間,我便發(fā)現(xiàn)原本以為不認識的女學生是我曾經(jīng)見過的人物。
「我記得你是C班的……」
椎名日和。
她是不久前和龍園一起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學生。
她靜靜凝視著我的臉龐,應該也同樣回想起我了吧。
「我記得……你是綾小路同學嗎?」
對方好像也記下了我的名字。
考慮到那次接觸方式很奇怪,這也可以說是必然的吧。
「嗯??傊@個?!?/p>
我把書遞給她。
「謝謝?!?/p>
「你喜歡嗎?勃朗特?!?/p>
「個人不喜歡也不討厭。只是這里放了類型不對的書,我才會想把它放回正確的位置?!?/p>
「原來如此……」
看來她有著和我相同的感想。
「是說,你手上拿的……是《再見,吾愛》對吧。那是一本名作呢?!?/p>
總覺得椎名眼里有著閃耀的光芒。
「這是我今天成功從朋友那里借到的。」
「那你還真是幸運呢。二年級生之間似乎掀起了雷蒙?錢德勒的風潮,好像一直持續(xù)著爭奪戰(zhàn)。我也很想重讀,但今天也依舊沒有找到……」
「那我還真是做了件壞事。做出了轉(zhuǎn)借的舉止?!?/p>
「沒關(guān)系。我以前看過了,再說在尋找那本書的期間也會意外地邂逅其他書籍。這所學校的圖書館擁有相當規(guī)模的藏書量。要是埋頭讀書,一定眨眼間就畢業(yè)了呢?!?/p>
她說完,就拿著勃朗特的書輕輕露出微笑。
「……這樣啊,或許就是這樣呢?!?/p>
這里確實放著相當大規(guī)模的書籍。
就算無法閱讀到特定的書,不管要消磨多少時間也都沒問題呢。
「打擾你了?!?/p>
現(xiàn)在是寶貴的午休時間。她比起午餐更優(yōu)先來到這地方,應該不想要因為和別班學生閑聊而被占用時間。我決定離開。
「那個,你不是來找其他書籍的嗎?如果只是還書和借書手續(xù)的話,在柜臺就可以解決了。你是打算順便借其他書籍吧?」
椎名叫住打算掉頭的我。
「我是想改天再來借──是說,你在做什么啊?」
前來搭話的椎名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并看向了推理小說區(qū)。
「你已經(jīng)讀過多蘿西?L?塞耶斯的系列了嗎?」
「不。我有讀過克莉絲蒂,但還沒開始看多蘿西?!?/p>
「既然這樣──我想想,那我非常推薦《誰的尸體?》。這是彼得勛爵系列的第一部作品,只要看了一次就一定會想讀完整個系列?!?/p>
她這樣說完,就從書架上抽出相符的書本,接著遞了過來。
「呃……」
我對謎樣的發(fā)展感到困惑,不禁煩惱起該怎么回答才好。
「我自作主張地想延續(xù)話題,讓你覺得很困擾嗎?」
雖然我不是特別感興趣,但我也沒有那種膽量在這里拒絕。
反正借書本身不用錢,我就先順勢答應吧。
「不。雖然有點不知所措是事實啦,但是你都難得推薦了,我會借來看看的。」
「我覺得那樣應該很不錯。」
不知道椎名打算做什么,她露出了非常開心的表情,然后就瞇起了眼睛。
「你應該還沒吃午餐吧?可以的話,要不要一起吃飯?」
「……咦?」
比起我被她推薦書,這個發(fā)展更讓我無法理解。
無論這是不是偶然的邂逅,或許我把這看成是龍園下達的指示會比較好。
不過,不管我在此答應或拒絕,椎名心中的結(jié)果都不會改變。
結(jié)論就是不管我選擇哪一種都會被判斷成有嫌疑。
「C班里沒人喜歡小說,所以我沒有聊天的對象?!?/p>
椎名好像無法忍受我沒有回應,于是這么說。
「這樣不是會有諸多的問題嗎?現(xiàn)在C班應該拚命在找D班的某個人吧?我想包含我在內(nèi)都被當作是嫌犯了?!?/p>
這個椎名恐怕是聽見我或啟誠就是在藏在堀北身后的候選人,然后被拜托來刺探我的才對。
否則,她就不會突然出現(xiàn)在那個場合接觸我們。
在這里也來深入交流,很可能就是關(guān)系著那件事。
某種意義上,她是比龍園更加毛骨悚然的人物。椎名日和完全是個未知數(shù)。
我在至今為止的考試上甚至沒認知到她的存在。
只要利用輕井澤應該就可以收集一定的資訊,但是她現(xiàn)在被龍園盯上了,也沒辦法貿(mào)然行動。我手上的人脈也只有小小一團,所以無從調(diào)查椎名的詳細背景。
啟誠或波琉加,當然還有堀北,都很不擅長搜集別班的資訊。
雖然我也可以利用平田,但那家伙基本上是中立的,我也還沒看透他覺得我怎么樣,還有是怎么看待我的,所以我不想草率地拜托他。
至少,目前這個時間點是這樣。
「別擔心。那只是我為了龍園同學而在形式上行動。我本來就對那種競爭不感興趣。還是說,你和我說話會變成一種問題?」
「不,并不會。你那邊沒問題的話,我也沒有特別要說的?!?/p>
「太好了。同學之間因為那種無聊的事情就無謂地產(chǎn)生裂痕,可是讓人很不開心呢。大家和睦相處才是最好的。」
裂痕啊。我想這在原本就是要互相競爭的學校機制上是無可避免的事。
即使如此多數(shù)學生仍理所當然地普通對待他人嗎?就像平田或櫛田無差別地受到歡迎那樣,我們原本就無法對「朋友」保持距離。
「那么我們走吧。時間感覺也正在分秒流逝?!?/p>
她望向設(shè)置在圖書館的時鐘。
「讓我在柜臺辦個手續(xù)吧。」
誰能料到,在偶爾造訪的圖書館里會有這樣的展開呢。
3
我們兩個人移往學生餐廳。午休開始已經(jīng)過二十分鐘以上了,所以餐廳里的學生眾多、熱鬧不已。不過大部分學生好像都正在用餐,或者是剛吃完飯,售票機幾乎沒有學生在排隊。我隨便挑了每日套餐,但接下來卻花了點時間。
椎名好像難以做出抉擇,她猶豫不決并上下左右移動按按鈕的手指。
「等一下喲……」
她那么說,我就乖乖等了兩分鐘。她接著好像總算下定了決心,選了和我一樣的東西。
「我剛才猶豫了一下。」
「沒關(guān)系。后面也沒人在排隊?!?/p>
接著,柜臺馬上就準備了兩份套餐端了出來。
椎名感覺要拿裝餐點的托盤會有些難拿。
因為椎名把拿到圖書館的學校背包也帶著走來了學生食堂。
「背包很礙事吧。我來拿。」
「不,我不能麻煩你做那種苦差事……」
「沒關(guān)系,拿著托盤跌倒還比較糟糕。」
「不好意思……」
我接下她一臉抱歉而遞出的背包,發(fā)現(xiàn)相當沉重。
她是隨身帶了課本之類的嗎?
「很重吧?謝謝你?!?/p>
我們盡量避開密集的地段,前往空著的座位面對面坐下。
接著,就兩個人慢慢吃起了稍遲的午餐。
「你平常就會利用學生食堂嗎?」
「不,我基本上都是早上就在超商買好午餐,然后在教室里吃。綾小路同學經(jīng)常利用學生食堂嗎?」
「畢竟超商很沒意思,剛做好的餐點還是比較好?!?/p>
需要的工夫和CP值都不錯。
椎名拿起筷子,端正地把菜肴送入嘴里。
我看見那些動作覺得很佩服。她拿筷子的方式非常漂亮。
「嗯,原來如此……學生餐廳確實很好吃。我會好好記住的。」
「難不成你是第一次在這里吃飯?」
「被發(fā)現(xiàn)了?」
「你在售票機前很煩惱,我有想過該不會是這樣……」
第二學期也要結(jié)束了,沒利用過學生餐廳的學生還真稀奇。
「我早就有興趣了,但失去一開始去的契機就會變得不再前往。我想說機會難得,于是就試著鼓起了勇氣?!?/p>
我或許可以隱約了解那種心情。突然要去平時不太會去的設(shè)施需要一點勇氣。因為不清楚那個地方的狀況,所以會覺得很不知所措。不想對??蛡冋宫F(xiàn)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模樣的那種自尊心會使人卻步。
一開始,我也很抗拒在超商買滴漏式咖啡。
因為我沒自信能否從只放冰塊的杯子里流暢地做出一杯咖啡。
不過,那些多半出乎意料地都是只要試著開始做就沒什么大不了的狀況。
「那么以這次為契機,或許你今后就變得可以過來了呢?!?/p>
「是的?!?/p>
后來,我們就匆匆地聊了一下,結(jié)束了在學生食堂的用餐。
因為我們很晚才出發(fā),結(jié)束用餐時學生餐廳里的學生幾乎都離開了。雖然也有部分學生在熱絡(luò)地聊天,或慢慢用餐的學生們零星留下來就是了。
「回到剛才圖書館里的話題。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要不要讀一讀這里的書?」
拿著背包的椎名這么說完,就把背包放到了桌上。
咚──背包發(fā)出了無法從外觀想像到的重低音。
「綾小路同學,你有看過其中哪一些書呢?」
她從背包拿出了四本書。難怪背包很重。
居然是康奈爾?伍里奇,外加艾勒里?昆恩、勞倫斯?卜洛克、以撒?艾西莫夫。
「選得滿不錯的耶……」
任何一本都是過去的推理小說名作。
「你知道嗎?」
「我也滿喜歡推理小說的。」
「這樣呀!」
椎名開心地雙手合十,笑了出來。
我接著忽然對書感到一股突兀感。
「這些都不是圖書館的書籍耶?!?/p>
「這些全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在想有天如果出現(xiàn)可以在相似興趣上聊天的人物時就要把書借給對方,所以才會把書帶著到處走。一開始是帶一本書,不過在找到出借對象前就逐漸增加了數(shù)量?!?/p>
「這樣啊……」
她實在是個有點少根筋的人。
「請別客氣,要拿走哪一本都可以。」
「那……我就拿沒看過的艾勒里?昆恩?!?/p>
「請拿請拿?!?/p>
如果這是演戲的話還真是不得了,但這實在不是那種感覺。
我只覺得這是單純喜歡書本才會有的行動或舉止。
不過,我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了一段奇妙的緣分。
當然,這若是C班那方設(shè)計的陷阱,我就應該防備才是,但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完全的偶然吧。
我和她約好之后會還書,宣告午休結(jié)束的鐘聲就響了起來。
4
放學后,手機群組一如往常地有訊息傳進來。
『可以來櫸樹購物中心的話就過來,地點是老地方。』
波琉加傳來了這種輕松的訊息。
在我為了回覆訊息而在手機上打字的瞬間,隔壁鄰居就丟來一把言語利刃。
「你一臉賊笑,真讓人不舒服呢?!?/p>
「誰?」
「就是你啊。就算我不用特地說,你至少也會有自覺吧?」
「至少我有自信自己沒在賊笑?!?/p>
因為我不記得自己的嘴角有上揚。
「真不知該說是你比我正經(jīng),還是是反過來在裝傻……我是指你的內(nèi)心。」
看來堀北發(fā)現(xiàn)了我看見朋友傳來的訊息而在開心。
「你還滿融入班級的呢?!?/p>
堀北最后留下這種臺詞,就拎著背包獨自回去了。
「賊笑啊……」
我對朋友的聯(lián)絡(luò)不會感到不愉快當然是事實,但如果堀北從我的表情擅自推測出的解釋是「賊笑」的話,這對堀北來說似乎意外不是件令她高興的事。
她就那么想繼續(xù)構(gòu)筑邊緣人聯(lián)盟喔……
我努力做完回家準備,然后出了教室。
如果是一般團體的話,應該就會在教室呼朋引伴并前往目的地吧。但我們這一團不具有強制力,所以不太會那么做。
完全就只有想來的人會在想來的時間點集合而已。
我到了櫸樹購物中心的老地方,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集合了。
「明人,你的社團活動呢?」
「……我今天蹺掉了?!?/p>
「C班的家伙們好像又出現(xiàn)在弓道場上了。雖然看起來好像沒有發(fā)生打人或是被打的情況……」
看來他們好像起了一點糾紛。
「我有先和學長說有點提不起勁所以要請假。我們社團很松散。」
就算說是請假,這個報告太老實了。
不過要是謊稱身體不適的話,就沒辦法待在這個場合了吧。
「再不阻止C班的暴行可能真的會很不妙。連社團活動都會出現(xiàn)妨礙?!?/p>
「你要不要跟老師商量一下?」
波琉加這么建議,可是明人卻左右搖頭。
「就算說自己正在被C班監(jiān)視也沒辦法吧。如果是禁止進入的場合就另當別論了,畢竟來弓道社觀摩是自由的呢?!?/p>
就算那大部分是在說謊,反覆觀摩也沒有問題。
「說得也是。C班真的做出了很擾人的事耶。啊,說到C班呀,我看見嘍、看見嘍──?。≌媸橇钊伺宸?!大總統(tǒng)!」
波琉加對我說出不知是哪個時代的用語,然后用手肘戳了我的側(cè)腹。
「看見?你是看見什么?」
「問我看見什么?就是看見小清和C班的椎名同學兩個人在吃飯的模樣啊?!?/p>
……原來如此。我在學生食堂被看見了啊。
雖然餐廳很寬敞,但后半段人群幾乎都疏散了,這不是件奇怪的事。
「愛里一直很在意那件事,還把飯都灑了出去。」
「哇?。∥覀儜摷s好不會聊到那件事情的!小波琉加!」
「是嗎?那就當我剛才沒說?!?/p>
我的腦袋構(gòu)造可沒單純到叫我當作沒有就忘得了。
不過這下我就可以理解一件事情了。
那就是今天舉辦集會一定是因為他們想聊這件事。
「莫非這就是圣誕節(jié)在即,所以趕著談戀愛嗎?」
「是這樣嗎,清???我還以為你不會做那種俗事。」
啟誠有點生氣地說道。
「天真,太天真嘍,小幸。男女最后都是會到達戀愛的。是說,說是俗事的這種發(fā)言也太老土了,現(xiàn)在年輕人的動作可是比你想的還要快呢?!?/p>
「說什么快啊,我們可是高一生耶?!?/p>
「我說呀,高一才第一次談戀愛還嫌太晚了呢。我國小的時候,就有人在和國中生或高中生交往了?!?/p>
對波琉加這些沖擊性發(fā)言,啟誠張大了嘴并且啞口無言。
「我、我聽都沒聽過?!?/p>
「那只是小幸沒在觀察周圍而已。因為很多女孩子都對同年級的幼稚男孩子不感興趣呢?!?/p>
雖然我想小學生幼稚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或許我和啟誠都一樣不諳世事。不過必須修正的地方,我還是不得不修正。
「抱歉,在你們自顧自聊的興頭上打斷話題,但我完全沒做那種輕浮的事情喔?!?/p>
「是嗎?這不會是在掩飾害羞吧?」
「看、看吧。我就是這么說的,但是小波琉加卻不相信?!?/p>
「我午休有事情去圖書館,所以才會偶然被椎名給搭話。我想這就和明人在社團活動上被石崎他們盯上一樣。我也被問了各種事。因為莫名地拒絕人家而被她更是盯上也很討厭……」
這么說正好也會在話題的發(fā)展上增添真實性。
再說這也未必算是謊言。
就算是偶遇,她也極有可能是來刺探我的吧。
「綾小路也總算被盯上了啊。龍園那家伙就那么不爽我們可能會脫離D班嗎?」
明人再次切身感受到除了自己之外受害正在擴大,因此相當憤慨。
不過啟誠則是在其他層面上思考起這回的跟蹤問題。
「不,或許不是這樣。最近不是在謠傳有個策士正潛藏在D班嗎?雖然我目前為止都沒有留意,但龍園跟蹤我們的理由或許就是那個。綾小路,你實際上被椎名問了什么問題?」
「就像你說的那樣,啟誠。她大概是因為我一個人才會覺得比較好搭話吧。雖然其中多少交織了其他話題,但她有來問我?guī)讉€像是策士什么的問題?!?/p>
「原、原來是這樣呀,那并不是什么約會呢?!?/p>
愛里因為毫不相關(guān)的事情而松了口氣。
「但我也沒聯(lián)想到什么事情,不管她問了幾次我都沒辦法回答。老實說很辛苦呢?!?/p>
「不過,總覺得你看起來很開心耶?!?/p>
「我也沒辦法明顯地露出討厭的表情吧。她是同年級生的這一點不會改變?!?/p>
波琉加一臉還在懷疑,啟誠則好像馬上就切換了想法。
「先不說波琉加講的戀愛,我確實有點掛心C班所說的事情。雖然我對偷聽別人的對話感到很抱歉,但須藤好像也有和堀北商量被纏上的事?!?/p>
看來啟誠也聽到今早須藤的對話內(nèi)容。
「你就沒事嗎,啟誠?」
啟誠對擔心自己的明人擺出了思考動作。
「目前沒有任何直接的受害,不過說沒有在意的事情是騙人的吧?!?/p>
啟誠回憶似的說出了自己在意的事。
「最近好像有不少機會看見C班學生。我原本沒有放在心上,但他們各個都是拍龍園馬屁的家伙。我該不會也被他們盯上了吧?」
這種可能性應該非常高。
「這樣呀……可是他們沒有對我做任何事?!?/p>
愛里委婉地舉手,表示自己沒印象。
「我也是?!?/p>
波琉加也附和著愛里地舉起手。
通常我們根本不會去想自己會被人跟蹤。
何況所有人都沒印象,所以也理所當然。
「或許你們只是像啟誠那樣還沒發(fā)現(xiàn),也正被什么人給監(jiān)視著。」
「咦咦~那是跟蹤狂嗎?真惡心?!?/p>
當然,男生對女生伺機而動也會產(chǎn)生種種問題。
如果龍園要把對策做得萬全也許就會動員女生了呢。
「被監(jiān)視嗎?說不定有可能耶……」
聽著這些話的明人把手放到嘴邊,聯(lián)想到什么之后就把話說了出口。
「我社團活動結(jié)束和你們會合的時間,大致上都很晚吧?」
「對呀,六點過或七點過后之類的?!?/p>
「我隱約覺得C班學生特別地多。我們前幾天在櫸樹購物中心會合時,小宮也在場吧?然后現(xiàn)在也是?!?/p>
明人在團體中也算是特別優(yōu)秀,他的觀察力還真敏銳。
波琉加好像打算露骨地張望四周,因此明人便制止了她。
「別這樣。我們也不曉得他們的目的,最好不要做出反應會比較好喔?!?/p>
如果明人沒阻止的話,我剛才就會阻止她了。
盡量避免會增加多余火苗的行動應該比較好吧。
「唉──真不舒服?!?/p>
波琉加毫不掩飾地對應該正在監(jiān)視的小宮口出惡言。
「是說呀,那是真的嗎?D班有隱藏的策士這件事?!?/p>
波琉加好像也沒有當真,似乎還是半信半疑。
「你光好奇就是在白費力氣,波琉加。龍園說謊都臉不紅氣不喘的。天知道那種家伙是不是真實存在?!?/p>
明人這么說,從話題的根本就予以否定。
但啟誠似乎以不同的形式做了思考。
「龍園應該也有在思考才對。就是因為他認為那種家伙存在,所以才會追著我們吧。如果D班的策士就像龍園說的那樣真的存在,那會是誰呢?」
「什么啊,你覺得那種人物存在喔?」
「如果不這樣想的話,他們這次行動的意義就會讓人搞不懂了吧。」
明人好像不太同意。
「龍園在想的事情要是有意義就好了呢?!?/p>
好像是因為自己至今為止被找過幾次碴,明人看起來很懷疑。
「小清,你怎么想?」
我就在想他們會對我拋來這個問題,果然拋過來了。
「先不談他們在找的人是否實際存在,但跟蹤的理由大概也就是那樣了吧?!?/p>
波琉加聽完各自意見,就雙手抱胸這么說:
「也就是說,那個人不是堀北同學,而且還在至今考試上表現(xiàn)得很活躍吧?那會是小幸嗎?畢竟你也很聰明。實際上你考試上也總是處于上段?!?/p>
「我什么也沒做。無人島上和干支考試上也盡是受到折騰?!?/p>
真是沒出息──啟誠邊這么反省邊嘆氣。
「不然像是高圓寺呢?雖然他的個性那樣,但他的腦袋清晰、運動神經(jīng)卓越?!?/p>
「那才更不可能吧。他就像你說的那樣是那種性格喔。他看起來是會為了班級行動的人嗎?」
他欠缺合作性的程度遠高于堀北,高到都要突破天際了。
「但是,或許那是正因如此才做出的偽裝?!?/p>
「你是說,那種破天荒的性格是刻意營造出的特質(zhì)?」
「真正的模樣是冷靜沉著的策士……這不可能嗎?」
所有人都同時左右搖頭。
「絕對不可能。那家伙那是真的本性。」
正因為相處也久了,高圓寺這名學生的那副樣子毫無疑問是真的。
「說起來就算撇開個性不說,高圓寺是策士的可能性也極低?!?/p>
啟誠像是話里有所根據(jù)地說道。
「那家伙在無人島考試第一天就棄權(quán)了。換句話說,他應該完全沒看見戰(zhàn)局才對。假如無人島的時間點就存在堀北以外的策士,這樣就不會成立。」
「哦──原來如此。這很有說服力耶,小幸~」
「不過,這些話完全是猜測。因為前提是龍園所講的策士真的存在。而且,還是要那個人有涉及所有考試。就算假如真的存在,或許那個人在無人島考試沒有牽涉其中。這一切都只是猜測?!?/p>
「是嗎?確實如此呢?!?/p>
「但我隱約覺得那位策士存在于班上耶。」
「你怎么會那么想啊,啟誠?」
啟誠對不停懷疑的明人繼續(xù)說道:
「我就是隱約這么覺得。硬要說的話,就是因為D班大幅成長到這種程度?!?/p>
「可是呀──龍園為什么可以斷言堀北同學就不是策士呢?」
這件事誰也不懂,所以對話頓時停止。
「難道不會是平田同學之類的嗎?我記得他在無人島時好像說過接受了堀北同學建議之類的。」
「你是說,其實是平田在背后指示嗎?」
「雖然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但應該也沒辦法說絕對不可能?!?/p>
作為最后的有力候補,周圍提出的人物是平田。
「但平田肯定有被龍園盯上吧。」
「感覺好辛苦……感覺會被十個人盯著?!?/p>
通常如果被這么多人給監(jiān)視的話,就會沒有一刻是放松的呢。
平田也一定就像明人被石崎尾隨那樣,正在被某個人監(jiān)視并盯著吧,但平田這個學生就是會以不干涉來解決事情。
我的眼前浮現(xiàn)了他就算是必須打敗的對象也會顧慮的模樣。
我最近幾乎都沒有和平田接觸。
在龍園他們正在刺探的狀況下行動受限也是事實。
我沒必要無謂地放出誘餌。
「欸、欸,清隆同學?!?/p>
聽著大家說話的愛里委婉地開口。
「嗯?」
「我希望你聽我說,但別不開心……難道那名策士,其實就是在指清隆同學嗎?」
其余的三個人也因為這些話同時往我看來。
「你怎么會這么想啊?」
「因、因為,那個……清隆同學總是冷靜,又聰明……還很可靠……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有給過堀北同學各種建議……」
「小清的考試成績有很好嗎?」
「我記得不好也不壞?!?/p>
啟誠推了眼鏡。
該說她是天然呆嗎,愛里不知道同學的隱情,這算是沒惡意的發(fā)言吧。
「對、對不起呀。我只是隱約這么覺得……我是在想,如果因為不經(jīng)意的建言而被龍園同學盯上的話還真可憐……」
「很遺憾,我是總是受到堀北建議的那一方?!?/p>
「不過,小清也帶有一點神秘的特質(zhì)呢??紤]到你曾經(jīng)待在堀北同學身旁,就因為是這種狀況,所以就算遭到懷疑也不奇怪吧。」
「或許……就是這樣。之所以被椎名直接搭話也是如此?!?/p>
到目前否定策士的存在本身的明人抵達了一項結(jié)論。
「確實會有容易懷疑綾小路的因素呢。就算實際上沒有策士,但因為他待在堀北身邊,于是就深信不可能存在的策士真實存在,應該也有可能會有這種發(fā)展吧?」
「如果是這樣,還真是場災難呀,小清?!?/p>
「……真的?!?/p>
「你被搞錯的龍園給徹底盯上了啊。光想像就很郁悶耶。假如你有什么傷腦筋的事,就別客氣找我商量吧?!?/p>
明人說完,就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嗯,我會的?!?/p>
不過,我不可能一直就這樣只有被跟蹤而已。
龍園一定會在他判斷是好機會的時間點前來發(fā)動總攻擊。
5
隔天放學后,我放松異常酸痛的肩膀,同時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地嘆氣。
肩膀酸痛的原因,就是因為班上某個人物的行動令我無法理解。
根本無從知曉我精神上很疲勞,意外的訪客便往我靠了過來。
她的裙子隨風搖曳,并在我眼前停下腳步。
「欸,綾小路同學。你今天有空嗎?」
前來這么出聲的,是D班的女生佐藤。
「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再回去?」
她用左手食指把頭發(fā)卷得像義大利面一樣,同時這么說。
該怎么說呢?我真是不得不說她是個很大膽……且充滿積極性的學生。
這名叫做佐藤的學生,以前來對我做過告白(?)般的舉動。
換句話說,這就像是約會邀請吧。
隔壁鄰居堀北好像毫不介意,她做完回家準備就出了教室,但總覺得綾小路組的成員在裝作若無其事地窺伺著狀況。
想著個性強勢的女生──佐藤,為什么會跟綾小路說話。
尤其是像是波琉加,她應該也不例外,跟其他女生一樣深感興趣吧。
「啊──……」
我今天并沒有特別的安排。團體的集合也不是強制參加,所以我可以不用介意。雖然我也很在意組員們的視線,但那些都只是小事情。
「你不方便嗎?」
對于我沒有馬上回以好答案,佐藤有點不安地回問。
「抱歉,佐藤。我今天有點不方便。」
我煩惱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拒絕。
理由就在于造成我肩膀酸痛的原因。
因為今天早上到放學不時被投以的視線,讓我很不舒服。
我在和佐藤對話的這個瞬間也一直被對方看著。
茶柱老師一直留在放學后的教室。
本人看似是淡然地處理著剩下來的事務(wù),但很明顯是在邊做假動作邊看著我。
莫名讓我感受到了那種想和我接觸的意圖。
「這、這樣呀。那回頭見嘍,綾小路同學?!?/p>
雖然我很抱歉讓佐藤失望,不過這是她運氣不好。
為了回去,我以被佐藤目送的形式出了走廊。
這下子問題就解決了……才怪,危險馬上就逼近而來。
因為幾乎同一時間離開教室的茶柱老師從后方追了過來。
她果然是有事情找我啊。
拒絕佐藤的邀約好像是個正確答案。
我刻意避開顯眼的教室走廊,并走向前往玄關(guān)要繞遠路的樓梯。
「……綾小路?!?/p>
人煙變少后,茶柱老師就拉近距離前來搭話。
「找我有什么事嗎?」
「嗯。跟我來,我有話要說?!?/p>
「這可是個難以達成的商量呢。我待會兒和堀北有約。」
我隨便撒了個謊,試圖逃走。
「身為教師,我也不想做出不謹慎的舉動,但我也有不得不這么做的苦衷?!?/p>
平時不顯露情感的茶柱老師,難得地露出了懦弱的表情。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耶?!?/p>
「很遺憾,你沒有權(quán)利拒絕。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p>
雖然我很不想跟去,但假如這是老師的指示,我也不得不遵從了吧。
我這點抵抗起不了作用,所以就決定跟在茶柱老師身后。
我們離開學生所在的區(qū)域,來到的地方是──
「接待室?需要特地在這種地方談嗎?要說是討論志愿也太早了吧?!?/p>
「你馬上就知道了?!?/p>
我試著摻入玩笑話,但她好像不愿回答一介學生的疑問。
但比起門扉的另一側(cè),我對茶柱老師更感到好奇。
該說她現(xiàn)在有失冷靜,而且似乎正在焦躁中嗎?
即使在門另一側(cè)的人物和我想像的一樣,但她的態(tài)度明顯變得這么奇怪也很不尋常。如果平時就是欠缺冷靜的老師另當別論,但茶柱老師并不屬于那種類型。
茶柱老師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疑問就敲了敲門。
「校長,我把綾小路清隆帶來了?!?/p>
校長嗎?對我這種學生來說,這似乎是入學到畢業(yè)都不相關(guān)的人物。
「請進?!?/p>
里頭傳來溫柔卻讓人感受到年紀威嚴的嗓音后,茶柱老師便打開了接待室的門扉。
六十歲前后的男性坐在沙發(fā)上。我在入學典禮和結(jié)業(yè)式上看見他幾次,他就這所學校的校長沒錯。但他的表情不帶從容,額頭上還冒著汗。然后他對面還有另一個人。于是我便確定了。
──確定自己為什么會被叫到這里。
「那么,接下來就要請你們兩位談?wù)劻恕梢詥???/p>
「當然。」
「我要先行離席,請慢聊。失陪了。」
校長對面坐著四十幾歲的男人。盡管對方年紀明顯小他將近兩輪,校長卻始終以低姿態(tài)相待,還逃跑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地盤。
「那么,我也在這里失陪了……」
茶柱老師也對男人行禮,接著與校長一起離開了房間。
我沒有漏看她最后看著我的視線游移不定。
門關(guān)上后,只有暖氣運作的聲音微微傳到耳邊。
我不發(fā)一語、動也不動,男人便靜靜地說:
「你要不要先坐下?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這是睽違一年,不……睽違一年半再次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
他的語氣和聲調(diào)都和以前沒有不同。
雖然我也不期望他會有什么地方改變。
「我不打算坐下來久聊。我待會兒和朋友有約?!?/p>
「你說朋友?別逗我笑了。你不可能會交到朋友吧?!?/p>
他根本沒看見我的生活就這么一口咬定。
很有這個確信自己就是絕對正義的男人的作風。
「要不要和你在這里對話,對我今后完全不會有影響?!?/p>
「那么,我可以想成你會回答我期望的答案嗎?這樣就不用談了。我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而來?!?/p>
男人完全沒看著我,就打算這么走向結(jié)論。
「我才不知道你期望什么答案?!?/p>
「我已經(jīng)讓學校準備了退學文件,剛才也和校長談妥了。接下來只要你說YES,事情就會結(jié)束?!?/p>
我正想糊弄過去,男人就立刻切入了正題。
「我根本就沒理由退學?!?/p>
「對你來說或許是這樣,但對我而言可不是?!?/p>
男人在此第一次看我。
那雙銳利的眼神別說是衰退了,鋒利度更是顯得年年增加。
應該有不少人因為那雙仿佛磨銳刀刃的眼神,而承受內(nèi)心深處被看透般的感覺吧。我則是正面接下了他的視線。

「你好歹也是父親,你要因為單方面的方便而扭曲孩子的希望?」
「你說父親?你對我曾有過父親的這種認知嗎?」
「確實沒有呢?!?/p>
從根本上的問題來說,這個男人有沒有把我當作兒子都很難講了。
他恐怕只記得我們只是資料上的父子。
有無血脈相連根本就無所謂。
「作為大前提,你做出了擅自的行動。我應該是命令了你待命才對?!?/p>
男人不再催促我坐下并這么開口。接著繼續(xù)說:
「你打破了那道命令并入學了這所學校。我命令你立刻退學是理所當然的?!?/p>
「你的命令只有在White Room里才是絕對的吧?現(xiàn)在我離開那里了,根本不必聽從命令?!?/p>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說明,不過男人當然不會接受。
「才一陣子沒見到你,你變得真是健談。果然是這所無聊學校的影響啊?!?/p>
男人就這么托著臉頰,用看著穢物的眼神望著我。
「倒是請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吧?!?/p>
「你是指不必聽從命令這種無聊問題嗎?你是我的所有物,所有者當然擁有一切權(quán)利。你要死要活都是我說了算。」
男人在這個法治國家里認真地這么說,實在是很惡劣。
「我是不知道你想多么堅持,但我并沒有打算退學?!?/p>
就算互爭要不要退學,明顯也一直會是兩條平行線。
這男人討厭說廢話,他不可能不清楚這點。
那他會怎么做呢?當然就是使出下一招。
「你就不會好奇告訴你這間學校的存在并教唆你入學的松雄,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嗎?」
「不會?!?/p>
那是我有印象的名字,我也隨后想起了對方的長相。
「他是我委托管理你一年的執(zhí)事,但卻在最后的最后,忤逆了我這個雇主?!?/p>
他不一口氣說完內(nèi)容,而是刻意分段說明。
他藉由這么做讓對方牢記內(nèi)容,同時灌輸高度重要的對話將要開始的這種意識。
透過混合沉重的語氣、沉重的視線,聽眾就會想著發(fā)生了什么事,并自作主張往壞的方向思考。想著對方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
「就從我的管理下逃出的辦法來說,他告訴了你這所學校的存在,然后完全無視我這個親生父親的意思擅自辦了入學手續(xù)。這實在是件蠢事?!?/p>
他拿起校方奉上的茶水杯,并含了一口茶。
「真是一件可惡至極、不可饒恕的行為。他當然必須受到報應。」
他不是在威脅??雌饋碇皇遣粠楦械厝鐚嵳f出可能真的發(fā)生過的事實。
「你應該已經(jīng)想像到了吧,那家伙已經(jīng)經(jīng)我之手被懲戒解雇了?!?/p>
「如果違逆了雇主,這是很妥當?shù)呐袛??!?/p>
擔任我的執(zhí)事且名為松雄的男人,是個年近六十的人物。
他非常會照顧別人且和藹可親,是每種小孩都會喜歡的男人。
松雄年紀輕輕就結(jié)婚,但老婆懷不太上小孩,年過四十才有孩子。但作為代價卻不幸地失去了妻子。他一個男人獨自拉拔長大的孩子和我同年,我記得他老是一直說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雖然我沒有直接見過他兒子,但松雄說過,他兒子告訴他會出人頭地向父親報恩,所以每天都努力勤學。他當時的笑容,現(xiàn)在也依然烙印在我的記憶里。
「你也知道吧,知道松雄引以為傲的兒子?!?/p>
我擅自地在想剛才那些事,他就看穿這點般地針對而來。
「就像你決定入學這間學校一樣,松雄的兒子也通過考試難關(guān),并且漂亮地入學了一間名私立高中。他真的是靠自己做了一番努力?!?/p>
他間隔一句話的時間,接著繼續(xù)說:
「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學了。」
那句話代表的事情很單純。
雖然他避免直接表達,不過意思就是──他取消了松雄兒子的入學作為懲罰。
這個男人就是有這種能力。
「然后呢?像你這樣的男人會只有這樣就罷休嗎?還真是溫柔呢?!?/p>
「松雄的兒子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就算被一心期望的升學學校退學,他的心靈也沒有墮落。他好像馬上就入學了其他高中并試著東山再起,所以我也同樣決定要盡我所能。我徹底毀掉他兒子要去的所有升學學校并讓他放棄了升學。松雄他自己也一樣。我四處放出那家伙的惡評,徹底封鎖他再次受人雇用。就結(jié)果上來說,就是他兒子失去了去處,而且他自己變得沒有工作?!?/p>
他是在說都怪我自作主張才害得松雄和他兒子走投無路。
這應該不是捏造,全都是事實吧。
但如果他只是要報告那種無聊的事情,實在也很敗興。
「到這里你應該不會那么驚訝吧。他違逆了雇主,所以一定的賠償也是必然的。但松雄好像比我想的還看不開。他原本就是個很有責任感的溫柔男人。妻子早逝,并自己一個男人養(yǎng)育孩子的他,應該很苦惱自己輕率的行為導致兒子的未來都被奪走。為了救兒子,他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作為賠償,他懇求我別再對他兒子出手,最后則是在上個月引火自焚。」
這好像就是男人冗長講述想表達的事。
在說我任意的行為連系了奪取他人性命的悲劇。
「現(xiàn)在他兒子在連明天都沒有保障的打工處賺著為了糊口的薪資。沒有夢想也沒有希望。」
「都是因為你,他們一家才會遭遇慘事。想必他兒子應該很怨恨你吧。」
「這不是死了就會被原諒的事。」
「然后呢?」我等著他下一句話,男人便微微上揚了嘴角。
「照顧且?guī)椭愕哪腥硕妓懒耍銋s好像不感興趣。松雄賭上自己的去留為你盡心付出,他要是看見你這種態(tài)度大概也會很后悔吧?!?/p>
這是個哏還是什么的嗎?
松雄和他兒子會走投無路、選擇死亡,原因也在這個男人身上。
說起來死人根本就不會后悔。
但男人的目的不是逼出我的罪惡感。
也不是要勾起同情心。
他只是想要表現(xiàn)給我看吧。
如果你惹毛我,我就會毫不留情──他只是想表達這件事。
「先就大前提來說,沒有證據(jù)證明你的話是真的?!?/p>
「松雄的死亡登記已經(jīng)被受理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就去把住民票要過來吧?!?/p>
「你隨時都可以和我拿?!顾麖妱莸卣f。
「就算他真的死了,如今我也不能離開學校。我要繼承松雄明知會被你懲罰也要讓我入學這里的遺志。」
我對胡鬧的內(nèi)容回以胡言亂語。
「你變了真多,清隆?!?/p>
我也不是不懂男人會想這么說的心情。
我總是會聽從這個男人的指示……正確來說,是White Room的指示。
因為對我來說,那么做就是全世界。
不過,這個男人唯一的失敗,就是出現(xiàn)一年的空窗期吧。
「一年的空窗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讓你決心進這間學校的?」
正因男人也發(fā)現(xiàn)這點,他才會前來追究。
「或許你的確施行了最棒的教育。即使那種做法沒臉面對社會,我也不會否定White Room本身,所以我不打算對別人說出過去的事情,也不會做出讓你入罪的舉止。可是你太過于追求理想了,結(jié)果就是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p>
我是高一生,十六歲。不過我在知識上的學習量遠超過人終其一生將學到的量。正因如此我才會不小心發(fā)現(xiàn),而且得以察覺一些事情。人的求知心是會無限涌出的。
「你教了我們各種知識。純粹的學問與學術(shù)不用說,還有像是武術(shù)或護身術(shù)、處世法之類的簡直不勝枚舉。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開始想學習你覺得無趣而舍棄的『世俗』?!?/p>
「你是說,你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連系到了離家出走?」
「一直待在White Room里能不能學到和這所學校一樣的知識?所謂的自由是什么?不受束縛的意義又是什么?在那種地方根本不可能學到那些事情。」
只有這部分是這男人也無法否認的。
雖然White Room在世界上可能是培育人效率最佳的設(shè)施,但也無法學到世上的一切。那是一個把認為不必要的東西舍棄到極致的設(shè)施。
「松雄和我說過,說若是日本唯一的這間學校就可以逃出你的手掌。」
假如我沒選擇這所學校并依照指示待命,或做了其他選擇,我應該就會再次被送回White Room了吧。我強烈否決了退學。
「雖然這令人難以理解,但我好像也不得不接受狀況了呢。在計畫完成前暫時中斷設(shè)施果然是個失敗。居然僅僅一年,長達十六年的計畫就幾乎算是失敗了??珊薜氖牵憔谷惶拥竭@所學校里、從我的手中逃脫?!?/p>
我知道暫時中斷White Room對這個男人來說是段悲痛的回憶。
正因如此,他才會像這樣強烈地希望把我?guī)Щ厝ァ2贿^,他經(jīng)過半年以上才來接觸我似乎有什么隱情。這所學校的背后是有什么大人物嗎?
「我了解你會來這里的理由了。可是你要是覺得這樣就會解決,那你就太天真了。就像松雄的兒子那樣,我也可以強行讓你不讀這間學校?!?/p>
「這間學校有政府撐腰,我不覺得現(xiàn)在的你可以介入?!?/p>
「你為什么可以這么咬定?這發(fā)言真是沒根據(jù)?!?/p>
「第一點,你總是帶在身邊的幾個保鑣都不在場。正因為你四處招人怨恨,所以你應該離不開那些保鑣才對。不過在這個房間和走廊可見的范圍內(nèi),那些家伙全都不在?!?/p>
男人再次拿起茶杯,喝光應該已經(jīng)涼掉的剩余茶水。
「不過就是拜訪高中,我根本就不需要保鑣?!?/p>
「連到廁所都要帶著護衛(wèi)的男人,不可能做出這種怠惰的事情。應該看成是你想帶來卻帶不成才對。意思就是說,在這所學校有權(quán)力的人物不允許。」
而如果不服從這點的話,這男人就不會被準許進到這里了吧。
「真是缺乏根據(jù)?!?/p>
「其次,如果可以強行讓我退學的話,你就會二話不說直接執(zhí)行才對。但你卻沒那么做,還想特地透過談話讓我退學。這很奇怪吧?!?/p>
他對松雄的兒子應該是連直接見面都沒有就祭出嚴懲。
「還有一點??上胍娺@所學校起碼算是你的敵營,要是被社會上知道你在這里強行動作,你的野心……你的東山再起,也就會永遠消失了吧?」
「……這也是松雄教唆的嗎?他就算死了也要纏著我啊。」
「根據(jù)松雄的說法,事情好像不會只是這樣就是了?!?/p>
雖然我并沒有從松雄身上聽到更詳細的細節(jié),但還是可以擅自做出推測。
松雄應該也知道半吊子的方式阻止不了這男人。
「雖然中斷設(shè)施的影響也是問題,但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另一個問題。不管自己認為做了多完美的管教,人身上都會發(fā)生適合稱作反抗期的現(xiàn)象?!?/p>
區(qū)區(qū)十五年不到的教育,是無法反抗自太古以來就深深刻下的DNA。
「為什么像你這樣的個體會做出脫離正軌的事?你應該一開始就很清楚學不需要的東西根本就沒意義?!?/p>
「那是因為無止盡的求知欲,以及我要自己決定自己的路。就只是因為我這么想。」
「無聊。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比我準備的路更好的選擇。你遲早會超越我并成為改變?nèi)毡镜拇嬖?。你怎么就不懂呢?!?/p>
「那是你自己覺得吧?!?/p>
「看來果然沒得談呢。」
「嗯,我也持相同意見?!?/p>
不管怎么談都是平行線。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接受的折衷點。
「White Room已經(jīng)重新運作了。這次是個不會被妨礙的完美計畫。我也做了足以挽回落后的準備?!?/p>
「這樣就表示已經(jīng)有一堆人會繼承你的意志了吧。為什么還要執(zhí)著于我?」
「計畫確實已經(jīng)再次開始了,而且進行得很順利,不過還沒有出現(xiàn)像你這樣的卓越人才?!?/p>
「就算是說謊,你好像也不會說出『因為我們是父子』這種話呢?!?/p>
「說了那種無聊的謊,也不可能會打動你的心吧。」
說得也是。
「這是我最后一句話了,清隆。希望你仔細想過再回答。你希望憑自己的意志離開學校,還是透過父母之手強制離開?」
看樣子,這個男人真的非常想把我拖回他身邊。
雖然我不知道他打算使出怎樣的手段,但我也沒打算答應他。
「……你不打算回去嗎?」
我貫徹沉默,男人很快就得到了結(jié)論。
「雖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得到救贖,可是我不打算放棄上學。盡管方針不同,但這間學校也一樣是在培育人才。你就期待這點吧?!?/p>
「真無聊。你根本就不懂這所學校是什么地方。這里只是烏合之眾的小屋子。你的班上應該也有才對,有那種無可救藥的底層人物?!?/p>
「底層?也不全然啦,這個地方或許可以找到人是否平等的答案。我覺得是個滿有趣的方針?!?/p>
「你不會是在說無能的人和天才會變得可以站上同一個戰(zhàn)場吧?」
「我希望可以是這樣?!?/p>
「看來你就是想徹底違逆我的方針?!?/p>
「話題可以結(jié)束了吧。你應該也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永遠都會到達兩條平行線?!?/p>
在我表示差不多想要結(jié)束的時間點,接待室響起了敲門聲。
「打擾了?!?/p>
這樣的聲音傳來后,門慢慢打了開來,接著出現(xiàn)一名看起來四十幾歲的男人。
面對沒有預期的訪客,男人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
「好久不見,綾小路老師。」
現(xiàn)身的男人這樣說完,就深深低下了頭。這個情況宛如是下屬與上司。
「……坂柳。真是張令人懷念的面孔啊。睽違七、八年了嗎?」
「我從父親那里繼承理事長之位已經(jīng)經(jīng)過那么久了嗎?真是時光飛逝?!?/p>
坂柳?我對眼前自稱理事長的男人的名字感到一股異樣感。
會不由得和在籍A班的坂柳有棲做連結(jié),應該也是情有可原吧。
「你就是綾小路老師的……我記得你叫清隆吧。初次見面?!?/p>
理事長和我搭話后,就對站著的我稍微歪了歪頭。
「您好。我們的話題結(jié)束了,所以我要回去了?!?/p>
「啊,可以請你等一下嗎?我想稍微和綾小路老師還有你聊聊?!?/p>
既然是被第三者,而且還是這所學校的理事長這么說,我也無法拒絕。
「來,坐下吧。」
理事長說完,就讓我坐到了沙發(fā)上。理事長則在我隔壁坐了下來。
「我從校長那里聽說了。聽說你意圖讓他退學呢?!?/p>
如果理事長是個會屈于權(quán)力的人物,說不定就會把我逼入絕境。
「沒錯。既然家長這么希望,校方就必須馬上執(zhí)行?!?/p>
聽見男人的話,坂柳理事長會如何回覆呢?
坂柳理事長不管我的這種憂心,就看著男人的眼睛這么斷言:
「那是不對的。學生的父母確實有很大的發(fā)言權(quán)。若父母強烈希望孩子退學,孩子的意見應該也有可能沒受到尊重。不過,這件事要先考慮到種種理由。舉例來說,像是受到極端的霸凌。如果有這種事實存在就另當別論了。存在這種事實嗎,清?。俊?/p>
「完全沒有。」
「真是場鬧劇。我覺得有問題的在其他地方。我只是在叫他不要讀未經(jīng)父母允許就入學的高中。」
「高中不是義務(wù)教育。孩子上哪一間學校都是自由的。當然,如果父母需要支付升學伴隨的學費之類的就行不通了。但至少這間學校是政府全額負擔,所以沒有金錢上的不安因素,學生的自主性將會完全被放在最優(yōu)先。」
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但這番話還真是令人感激。
同時,我也理解了一件事。理解松雄說過「如果是這間學校就可以逃出White Room」這番話,應該和這個男人的存在有關(guān)系。坂柳理事長面對父親也會毫不畏懼地把想到的話說出口,而且還發(fā)揮著效力。
他和在權(quán)力面前屈服的校長截然不同,有種很可靠的感覺。
「你也變了呢。過去贊同我的那個你去哪兒了?」
「我現(xiàn)在也依然很尊敬綾小路老師。不過,我就是因為贊同我父親創(chuàng)設(shè)這所學校的想法才會打算繼承。綾小路老師,這點您是最明白的吧?從我父親那時候開始,方針就沒有任何改變。」
「我不打算否定你的做法。你要繼承父親的意志也沒關(guān)系。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么要讓清隆入學這所學校?」
男人似乎懷有疑問,而追問起坂柳理事長。
「為什么嗎?因為我判斷面試與考試的結(jié)果合格?!?/p>
「你別想岔題。我聽說這所學校和一般學校不同。清隆原本不可能會變成合格對象。我知道面試、考試都只是個幌子。」
坂柳理事長至今都掛著爽朗的笑容,表情卻因為這句話而出現(xiàn)變化。
「……雖說是退出了一線,但不愧是綾小路老師。您還真是清楚呢?!?/p>
「規(guī)定應該是私下向這所學校推薦。在那個時間點就會確實決定合格。反過來說,不管沒有被推薦的學生是什么人物,沒有一律不合格才奇怪。不是嗎?」
他們在聊身為學生的我原本絕對不會聽見的話題,好像只有這點是確定的。
「清隆的存在不可能在選定當中。換句話說,沒有不合格就奇怪了?!?/p>
「嗯,沒錯。他原本不在預定入學的名單里。來自不在清單上的學生的不預期申請書,原本全都會被當作是不合格。為此,我們會舉行面試和考試當作偽裝。不過只有他是經(jīng)由我的獨斷允許了入學?;蛟S您是來把他帶回去的,但他現(xiàn)在是我們負責的重要學生。我有義務(wù)保護這所學校的學生。就算是老師的請求,有些事情我也無法聽從。只要他自己沒有親口說不讀的話?!?/p>
「開什么玩笑。」男人說完,就把視線從坂柳理事長身上移向我。
但坂柳理事長還是繼續(xù)說道:
「我也不會無視家長的意見。如果您希望退學,我們會把清隆與校方加進來,并且反覆進行三方面談。我們就討論到您接受為止吧?!?/p>
實際上是完全否定了退學。
我應該可以看成是男人在這場面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吧。
「我的確無法在你的地盤硬來。不過,這樣我也只要改變想法就可以了?!?/p>
「您打算做什么呢?您要是做出太粗暴的舉止──」
「我知道。我完全不打算施加某些壓力?!?/p>
這男人在這點的能力上特別專精,不這么做也是在表明他辦不到。
「如果清隆是在學校規(guī)則下退學就不會發(fā)生問題了。」
「嗯,這點我向您保證。我不會因為他是老師的兒子就做出特殊待遇?!?/p>
「那么話題好像也結(jié)束了。我先告辭了?!?/p>
男人從沙發(fā)站起。
「下次何時能見到您呢?」
「至少不會在這里再次見面了吧。」
「我送您。」
「不必了。」
我對拒絕送行的男人說道:
「你如果要拿身為父親來說嘴的話,難道你就不會想多來幾次學校嗎?」
「這種地方來一次就夠了?!?/p>
男人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接待室。
「呼──老師在的話,場面依舊就是會很緊繃呢。你應該也很辛苦吧?」
「不,還好?!?/p>
我只有他還真是老樣子的這種感想。
兩人獨處后,稍微冷靜下來的坂柳理事長對我送來溫暖的眼神。
「我啊,以前就知道你的事情了。雖然沒有直接說過話,但我一直都透過玻璃在觀察你。老師時常稱贊你呢。」
「這樣啊。這下子計謀就解開了?!?/p>
「計謀?……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倒是坂柳理事長,難不成在籍A班的就是──」
「你是說有棲嗎?那是我女兒喔。」
「果然是這樣啊?!?/p>
「啊,不是因為是我女兒,我才把她分到A班的喔。審查是公平的?!?/p>
「我沒有在懷疑這點。只是姑且問問?!?/p>
這么一來,總覺得也稍微解開了那家伙認識我的理由之謎。
若是這男人的女兒,那就不會不可思議了。
「在您可以回答的范圍內(nèi)就可以了,剛才在那個男人──我父親的話里,我有些事情覺得好奇?!?/p>
「莫非你是指你入學的事嗎?」
「對?!?/p>
「嗯。就如綾小路老師說的那樣。這所學校會對全國的國中生做事前調(diào)查,只允許判斷『值得隸屬本?!坏膶W生入學。每年都會和各個國中的管理者合作處理。因為那么做的結(jié)果,所以聚集來的才會是現(xiàn)在這些學生。面試或入學考那種東西不過是形式上的裝飾。就算在面試上胡鬧、考試上考零分,學生都是確定會入學的。全國希望入學的學生當然都寄來了入學申請書,但那是為了篩掉所有人的形式上的考試?!?/p>
就算在那些考試上考一百分,或在面試上表現(xiàn)得很完美都會被淘汰掉啊。
畢竟被淘汰的學生方也無從確認真相。
這樣我就可以理解了。我也了解為什么須藤、池那些學力低落的學生,或是輕井澤、平田那種過去有問題的學生能夠入學。
意思就是說,對這所學校來說,一般的常識或?qū)W力都是其次的評價。
「你的情況也是在我決定讓你入學的時間點下,不論你做了什么都確定合格。在所有筆試上考五十分對合格不合格都沒有任何影響?!?/p>
真是間極為特殊的學校。
目前為止日本恐怕根本沒有半間這種學校。
「你和綾小路老師應該會很疑惑吧。國家主導的這所學校,為什么沒有以綜合能力的高低來判斷。但是,今后你一定會了解。了解我們的目標培育方針為何,以及這將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p>
坂柳理事長充滿著自信。
「……不知不覺就講太多了呢,但我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因為你是入學這所學校的學生,而我則是監(jiān)督這些學生的身分。」
即使如此卻還是說給我聽,應該就是因為我處在被那個男人盯上的特殊立場。
「身為這所學校的負責人,我會在規(guī)則中保護學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也就是說,如果變得無法在規(guī)則中保護我,他就幫不了我了。
「當然。我大概知道那個男人今后可能做出的事情。」
要把我從這所學校趕出去能做出的選擇非常有限。
「那么,我先失陪了?!?/p>
「嗯,加油啊?!?/p>
被他這么聲援,我便離開了接待室。
我出了接待室,就看見在稍遠處等待談話結(jié)束的茶柱老師。我行個禮想走過她面前,她就配合我的腳步邁步而出。
「你和父親的會面怎么樣?」
「就算您做這種笨拙的刺探也沒用。我已經(jīng)理解一切了?!?/p>
「……理解了是指?」
「茶柱老師,我的意思是您說過的話幾乎都是謊言?!?/p>
「你在說什么?」
「您可能以為自己藏住了動搖,但這都有表現(xiàn)在您的態(tài)度上喔?!?/p>
她的眼神游移不定,雖然只有一點點,但用字遣詞也不同于平常。
雖然表面上把情感壓抑到最極限,卻依然無法徹底隱藏動搖。

「那男人根本就沒接觸過茶柱老師您。當然也沒有來逼我退學?!?/p>
「不,你父親有來尋求過我的協(xié)助。事實上,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他應該是來逼你退學的才對?!?/p>
父親的確是有來逼我退學。不過,只要看見他是第一次踏入這所學校,或是老師的態(tài)度,我就知道了。我沒有確鑿證據(jù)無法反駁,但接觸區(qū)區(qū)一介教師是很奇怪的事。
「我們就別再欺騙彼此了吧。坂柳理事長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說在決定我入學的階段就把狀況和您說了?!?/p>
「……理事長說出來了啊?!?/p>
我微微一笑。
茶柱老師在這個瞬間了解到自己的疏忽。
「綾小路,你是不是套了我的話……?」
「嗯。理事長完全沒有說到關(guān)于您的事情。但是,你們很明顯有聯(lián)系。」
看到坂柳理事長知道我所有科目五十分,我就確信了。
「我現(xiàn)在開始就把我的推理說給您聽。首先,因為我對這所學校提出了希望入學,于是過去就認識我的坂柳理事長便自己展開了行動。他在決定入學的同時,應該也決定把我分發(fā)到D班了吧。決定進到D班而不是其他班級,就是因為您是個表面上不會對班級斗爭表現(xiàn)出強烈興趣的老師。我截至目前看見的其他班級的老師,都抱著強烈的熱情想盡量讓班級提升呢?!?/p>
要是貿(mào)然把我配到顯眼的班級,就相對地會增加受到注目的機會。
「然而,坂柳理事長卻有唯一一個失算。那就是對班級最沒有愛情,且看起來沒干勁的D班班導,心里其實藏著比一般人更想升上A班的欲望?!?/p>
「……」
茶柱老師什么話都答不出口,只是默默地聽著。
這應該是因為知道就算貿(mào)然反駁也會被我駁倒吧。
所以我就不客氣地決定要粗魯?shù)卣f話了。
──為了在此多確認一件事。
「你對要升上A班異常地執(zhí)著??墒牵壳盀橹沟膶W生都不太好,沒辦法獲得那些機會。所以你才會完全沒表現(xiàn)出那些情感,并且淡然地度過每一天。不是嗎?」
茶柱老師跟剛才為止都不一樣,變得連和我對上眼神都不想。
「這是你的猜測,綾小路?!?/p>
茶柱老師否認的發(fā)言里不帶霸氣,感覺很軟弱。
「今年偶然出現(xiàn)了我這種非常規(guī)的學生,狀況與往年都不一樣。雖然有許多學生性格上有瑕疵,但依舊是人才濟濟。有堀北加上高圓寺,平田加上櫛田。如果進展順利的話,這是一群可以爬到上段班的學生。你也是會變得想去期待。這么一來,就算你再次燃起封印的野心也不奇怪吧?;叵肴雽W沒多久就來纏上你的星之宮的發(fā)言,就會很容易理解了?!?/p>
茶柱的舊識星之宮知道她想升上A班的真正心意。
她的那句「你該不會企圖以下犯上」便說明了這點。
「而現(xiàn)在,不管我說話或態(tài)度有多么沒禮貌,你都只能在這里吞下來。考慮到被理事長交代要守著我的這件事,以及想把我作為升上A班武器的想法,你就只能裝作沒聽見我在這里的粗暴發(fā)言?!?/p>
事實上,茶柱老師也只能像這樣聽我說。
「你希望升上A班卻總是負責D班,這樣的你無法放開這個機會。因為你不惜說了接觸過我父親的謊,也決定要利用我的存在。那就是你接觸我的理由,堀北則只是為此而被利用的棋子。然而,事情可不會那么單純?!?/p>
我原本就沒有企圖心,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以A班為目標。
她不知道怎么處理我這個幾乎不動作的人物,無人島上的第一場特別考試就這樣直接拉開了序幕。
「假如,特別考試開始后仍持續(xù)著被別班拉開差距的情勢,之后就算想超前也會變得沒辦法。焦急的你因此就對我說出了理事長叫你保密的事情。也就是使出了苦肉計?!?/p>
D班便藉此在某程度上順利地取勝。
但現(xiàn)在卻有了失算。我的父親終于來接觸學校。
而今天這個瞬間,一切的真相與謊言都揭穿了。
「你應該自以為有控制住我吧,但你已經(jīng)反過來被我給制住了。」
「……原來如此。難怪理事長把你看得很特別。你的本領(lǐng)不是高一生會有的。意思就是說,你的想法已經(jīng)遠超過了你的年齡層了嗎?」
她喘了口氣,接著點頭承認。
「……我就承認吧。我確實沒見過你父親?!?/p>
她至今拚命守住的態(tài)度瓦解了。
「不過,我如果有那個意思也可以讓你退學,這件事實你又要怎么辦?我也可以把你當作違反重大規(guī)則再把你扭送校方。只有退學是你絕對想要避免的吧?」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來加強威脅。
「你是想說無論過程如何結(jié)果都一樣?!?/p>
「對?!?/p>
「很遺憾,我已經(jīng)有把握了。你無法讓我退學。」
「……我就聽聽你得到這個結(jié)論的理由吧?!?/p>
我緩下粗暴的語氣,恢復到原本的模樣。
我的情感原本就沒有任何波動。
我只是為了確認茶柱老師的真正心意才表現(xiàn)得粗暴。
「那就是因為現(xiàn)在的狀況?,F(xiàn)在的D班恐怕算是近年來很難得地維持著好成績吧。堀北和其他學生都開始一點一點地累積起實力。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也不是絕對升不上A班。」
D班到目前為止都狂追著上段班,來到了可以超越C班的地方。
不,現(xiàn)階段是班級內(nèi)部正在逆轉(zhuǎn)。
但如果出現(xiàn)退學者的話,當然就會遠離目標。
也就是說,狀況會變成不管茶柱老師想怎么做,她都無法對我出手。
「就算我下了舞臺,只要茶柱老師抱著希望,就可以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人是無法親手舍棄希望的。
「所以,我要請您放開我。」
「你是說,你要在知道一切的現(xiàn)在放棄把A班當作目標?」
我當然要放棄。為了升上A班而想利用我的老師,和希望我放棄念書的父親,今后也絕對不可能在背地里有所聯(lián)系??傊腋揪筒槐睾ε?。
「至少我覺得我的戲份結(jié)束了呢?!?/p>
不過,我卻故意沒有徹底否定。
人只要有希望就會跟隨過來。
就算知道希望趨近于零,還是會忍不住想相信可能性。
茶柱老師停下了腳步。
「總之,現(xiàn)在就請您安分地守護著我。您要是再以出自個人情感的理由接觸我,可會妨礙我身為學生的本分?!?/p>
我這么提醒她。
「雖然我知道自己在亂來,但如果我沒有放開你的話,你要怎么辦?」
「這是抱著野心赴死的選項嗎?那可不是賢明的選擇呢?!?/p>
「不然我換個問題。你就不覺得當我失去希望,沒有任何保證我不會帶你一起上路嗎?」
「今后班級點數(shù)確實會有急遽下滑的可能性呢。那么一來您就會失去希望。若是那樣也沒關(guān)系,想動手的話就請便吧?!?/p>
既然我阻止她也不會聽,那就只要隨她高興就可以了。
「但你就要了解,教師的這種立場不是有受到保障的絕對地位?!?/p>
雖然這只是威脅,但至少應該會給知道內(nèi)情的茶柱老師帶來一定的效果吧。
她對于離開現(xiàn)場的我好像沒有半句可以拋來的話。
我對于與父親的再會沒什么感動的情緒,不過今天是收獲滿滿的一天。
意思就是說,我變得不必再幫忙他們升上A班了。
不管往后龍園想做什么,我都沒必要干涉D班。
此外,這也表示不管輕井澤變得怎么樣,對我的不利之處都已經(jīng)消失了。
當然,如果輕井澤被拉攏或背叛我的話,我的存在就會敗露。但也不過是這樣而已。
就算我被龍園追究身分,只要之后我不為D班做任何事,就會以勉強有嫌疑的判定告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