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真的只能安排在療養(yǎng)院見面，人我們沒有辦法弄出來?！?/p>

“加錢！”顧肖肖仰頭，鼻子癢癢的，伸手摸過，紅色的液體。

陪白牡丹打完比賽，回來之后，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流鼻血了，隨手的扯過紙巾捂住鼻子，看了一眼門口，白牡丹在俱樂部，這個時間應(yīng)該不會回來。

“顧少，被白家人逮住，我們下場很慘的。”對方很顯然也是相當(dāng)?shù)臑殡y，若是安排兩人在療養(yǎng)院見面，還好一些，偏偏，這位顧少，不去療養(yǎng)院，一定要在外面見面。

“被白家逮了之后，我保你們無事。”顧肖肖將帶血的紙張全部的扔進(jìn)垃圾桶，又將垃圾袋扔到樓下，才算是放心，被白牡丹看到，又會是一場麻煩的事情。

“好”

好在對方應(yīng)了下來，顧肖肖松了口氣，看了看手機，晚上白牡丹在俱樂部有應(yīng)酬，回的會晚一些，他正好抽這時間去看一下母親，雖然一直有見面，但是，那時他都是不清醒的狀態(tài)的，如此算下來，他們怕是有三年沒有正常通話了吧。

最后一次是什么時候呢？顧肖肖抬頭看著彎彎的月亮，好像快有四年了吧，他還在病床上，因為車禍，不能動彈，他記得他使出渾身的力氣，才勉強的抓住她的手。

顧肖肖至今仍記得那種無力感，他的手指被她一根一根的掰開，手被重重的放下，他第一次哭，哭著叫她，卻還是只能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然后就是那生不如死的三年。

恨過，心痛過，委屈過，卻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釋然……

見面的地方，在距離療養(yǎng)院很近的一個亭子里，晚上的風(fēng)很涼，顧肖肖喝上一口酒暖暖身子，胃里有些燒，不過好在，他看到了想見的那個人，被人扶著，坐到了自己的對面。

“是你嗎？”

母親的眼睛直直的，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顧肖肖也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的地方，母親她……看不到了嗎？

“是！”不知為何，見到她的一瞬間，紅了眼眶，聲音也哽咽了出來。

那場談話持續(xù)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沒有爭吵，沒有激動，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兩人像是嘮家常一樣，聊起了之前的事，曾經(jīng)的過往，他的不堪回首。

“所以……”顧肖肖嘆口氣，站起了身，他冷，很冷很冷，“您……”

“您……真的是……想殺了我嗎？”

他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強迫自己斷斷續(xù)續(xù)的問出這句話，強迫自己沒有當(dāng)場的哭出來，他安靜的站在那里，背對著母親，等著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讓他堅強下去，繼續(xù)下去的答案。

“……是……”

………………

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敲擊過一般，他多想，母親還像以前一樣，抱抱他，問他生日想要什么口味的蛋糕……可是她的一個肯定的回答，讓他驚慌到神經(jīng)錯亂。

三年了，該受的，不該受的，他一一都受了，還是無法得到她的認(rèn)可嗎？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她依舊想讓自己死嗎？

“如此……我們之間，清了吧?！?/p>

“余生，好自為之”

“只是遺憾，不能再見你一面了”

顧肖肖強迫自己鎮(zhèn)定，忍下心頭的不適，“好”他們之間，終是兩清了，可笑的是，一個母親在給他的兒子說，兩清……

“兩清啊……”開車回去的路上，他唯一記住的只有這兩個字，通紅的眼眶，忍不住的淚，是不是只有死掉，她才會安心，即使知道會是最后的一次見面，她都不能好好的說話嗎？哪怕是騙騙自己也好啊，至少不會讓他像現(xiàn)在這般難受??！

母愛如山，可是為什么她的母愛，像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呢？

有什么東西順著鼻孔滑下，顧肖肖抬手，“呵呵”又是鼻血，再次的處理好屋內(nèi)的血跡，有些放空的躺在床上，白牡丹進(jìn)屋的時候，他還沒有睡著，卻是不想睜眼，不想理任何人，直到聽到他再一次出門的聲音，世界再一次的安靜，他才有些迷糊。

白牡丹小心翼翼的鎖好門，嘆口氣，又睡著了，豈止是這段時間，從顧肖肖清醒之后，他似乎一直很是嗜睡，那種距離感越發(fā)的強烈，好像顧肖肖刻意的在躲著他什么，這讓白牡丹很是抓狂，他是不是又做錯了什么？

將車停在街尾，下車之后，又穿過兩條街區(qū)，在一個小胡同的小店里，才找到自己約好的那個人，京圈地下的百曉生，“小三爺，好久不見了吧？”百曉生對他招招手，白牡丹很明顯的看到了角落處有人猛地一愣，看來這里還是有道上的人啊。

“我還以為你將我給忘了呢？”百曉生將吃食擺到白牡丹的面前，有些獻(xiàn)殷勤的意思，搭上白小三爺這條線，以后他的日子豈不是更好混了一些。

“說正事”白牡丹翻個白眼，原本想喝酒的，但一想到一會要開車，便又放棄了，雖然酒后開車也沒事，但是被顧肖肖知道了，就又是麻煩了。

“您找我打聽的顧少的事，有難度啊”百曉生有些為難，“前段時間，顧家一夜消失的徹底，再翻之前的賬，太難了，有些原本的人，都不敢冒頭?！?/p>

百曉生原本還想再啰嗦兩句，不過看到對面的白眼，才知趣的閉嘴，開始說正事，“顧少之前就和家里有矛盾，這事圈子里都知道?！?/p>

白牡丹一愣，不是因為自己，顧肖肖才和家里鬧矛盾的嗎？難不成還有另外的什么隱情嗎？

百曉生也是愣了一下，白牡丹不知道嗎？外界都傳，這位小三爺幾年前出國留學(xué)去了，后來果真他就很少出現(xiàn)了，沒想到再一次出現(xiàn)，就把自己按住了。

“看什么？繼續(xù)?！卑啄档び行┫胨た曜拥臎_動，對面是個傻的吧。

“小三爺啊，”百曉生還是決定把事情給這位爺說清楚的好，“勸你別招惹他，這顧少，可不是憑著顧家和打架的本事被稱為小霸王的，他手段多著呢？”何止是手段，不實的謠言也多著呢。

“當(dāng)年啊，顧家對他下手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后來你知道怎樣？”百曉生故意的欺近，聲音也小了下來，“顧少有一個心上人，據(jù)說是暗戀，天天跟蹤人家，顧家就對那個心上人下手，打算用車撞，外表是打算撞死那位心上人，可是他們知道，顧肖肖肯定會替那人擋車，就這么，顧肖肖被撞的昏迷不醒，顧家才算是制住他?！?/p>

“誰曾想，人給撞瘋了，這不前幾天，不知道又被誰從精神病院撈出來了，不過啊……”百曉生看白牡丹聽得津津有味，繼續(xù)的說下去，“顧家現(xiàn)在沒了，那位精神又不穩(wěn)，想對他下手的人，可排隊呢？您呢，就別淌這渾水了，交給白爺就可以了?！?/p>

白牡丹嘴角一揚，慢悠悠的放下筷子，歪頭看著對面一臉懵逼的百曉生，“你知道，我結(jié)婚了嗎？”

“不知道……”如果不是白家想公布，這白小爺?shù)南?，誰敢瞎傳啊。

“聽清楚了，”白牡丹下巴一樣，靠在椅背上，一臉王樣的看著對面的人，“我媳婦就是顧肖肖，你把這消息給我在道上放出去，他是我白家在罩的。”

“從今天開始，”白牡丹伸手悄悄桌子，語氣加重，“誰再敢有動他的心思，我白牡丹奉陪到底！聽懂了嗎？”

百曉生有些被這個驚天大瓜給嚇傻了，連連點頭，難不成前兩年小三爺沒有出國，而是跑出精神病院和顧肖肖這個瘋子談了場戀愛？

“還有”白牡丹站起身，拍拍他的肩頭，“給我繼續(xù)打聽他們鬧矛盾的原因，不許讓任何人知道?！?/p>

白牡丹隨手拍的最后一下，一疊東西落在了百曉生的腿上，待確定白牡丹走遠(yuǎn)，百曉生才敢低頭去看，是一疊錢，白小三爺果真出手大方。

白牡丹被鬧得完全沒有了心情，有些不明白這顧家都是什么事，這顧肖肖在當(dāng)年究竟是做了什么道德敗壞的事情，才會讓自己的家人，想方設(shè)法的弄死他，虎毒還不食子呢？

算了，算了……看著路邊馬上打烊的花店，白牡丹買上一大束玫瑰花，送給他的小乖乖，他應(yīng)該會喜歡，不過這個點回去，他又怕吵醒顧肖肖，一直拖到天蒙蒙亮，他才是被一個電話吵醒。

“小三爺，不好了，顧少母親割頸了，搶救無效，人已經(jīng)沒了?！?/p>

“什么？”沒有什么比這通消息能讓他清醒的了，“你沒有在和我開玩笑吧?！?/p>

顧肖肖的母親，死在了自己這里，讓他怎么和顧肖肖交待，白牡丹有些后怕，將車扔在停車場，副駕駛鮮艷欲滴的紅玫瑰仿佛是諷刺一般，他終是沒敢拿。

想不到要怎么對他開口，自從他清醒之后，就已經(jīng)知道顧家的事情了吧，可是他從未說過一句，也沒有問過自己一句，現(xiàn)在這樣，讓他怎么面對顧肖肖，哪怕是他對他母親有半絲絲的情誼，都不會輕易的原諒自己吧。

房間里還是有些昏暗的，顧肖肖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頭疼，疼得要死，胸口悶，仿佛被什么東西扎了一般，猛地就想到了那個說著兩清的母親，顧肖肖有些忍不得這些壓抑，猛地坐起身，咳嗽了起來。

一股鐵腥味自口腔而起，自己滿手的血紅，顧肖肖看著吐在手上的血，一瞬間頭腦空白，猛地看向一側(cè)，沒有人，腦海的畫面不停的交替，猶如現(xiàn)在一般的頭疼，視線模糊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他被綁在床上，連最基本的蜷縮都做不到，整個房間都充斥這消毒水的味道，和嘴里的血腥味形成了鮮明的沖擊。

他看著窗外的母親，想要叫她，張開嘴，卻只有血液從嘴角流出……

“母親……”眼淚滴落在手心，很快的融在了血液中，“為什么……”為什么連你都不想讓我活在這世上……他到底是做錯了嗎？當(dāng)年的那場車禍，或許他就不該活下來。

顧肖肖無力的躺在床上，如果當(dāng)初就死掉，那該多好！

“小乖乖，睡醒了嗎？”門口傳來白牡丹的聲音，盡管聲音很小，但是他還是可以聽到，他已經(jīng)無力去處理這屋里狼狽的一切了，他感覺自己快要抓不住這根浮木了。

“白牡丹……”喃喃的叨念著那個內(nèi)心深處的名字，他好疼啊，好疼好疼……

“乖乖……”白牡丹進(jìn)屋，就被面前的一切驚到，顧肖肖無力的躺在床上，手上，被子上，嘴角邊，全都是血，怎么會這樣？

“沒事，不怕，我們馬上去醫(yī)院?！爆F(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在家里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白牡丹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走過去，就要將人抱起。

顧肖肖翻身，內(nèi)心的恐懼，讓他拒絕那個地方，“不…去，你別碰我?！彼娴牟幌胍娙魏稳?，只想自己一個待著，為什么要恢復(fù)記憶，為什么要想起這該死一切，死命的咬著枕頭，眼淚就像開了閘一般的涌出。

白牡丹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明明已經(jīng)急的不能自已，可是卻還只能小聲的安慰他，“我陪你，我們一起去醫(yī)院，我們就讓醫(yī)生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p>

“給我滾啊……”顧肖肖的視線模糊，整個人蜷縮在床上，他不要任何人。

“顧肖肖，你吐血了……”白牡丹有些控制不住，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肆無忌憚的慣著顧肖肖的時候了，他必須得去醫(yī)院，必須得去治療，他害怕，比顧肖肖還要害怕，不明白這個人究竟是怎么了，整個人呈現(xiàn)出的一種破碎感，讓他感覺，下一秒，顧肖肖就會離開他。

伸手抓過床頭的刀，猛的坐起身，喘著粗氣，盯著白牡丹，“白牡丹，你……再說一句……試試？”他再也不要去哪個地方，再也不要被關(guān)起來，再也不要進(jìn)去。

“我不去……不去”顧肖肖連連的搖頭，伸手抹掉再一次滑落的鼻血，他認(rèn)可死，也不要再回去。

對面白牡丹的神色變得冷冽了起來，顧肖肖一手握著刀，一邊看著他，看著他眼神的轉(zhuǎn)變，由冷冽變成無奈，最后生氣的一甩手，轉(zhuǎn)身看著他，慢慢的跪了下來。

“顧肖肖，我求你”

“求求你了，我陪你，我們?nèi)メt(yī)院?！?/p>

白牡丹的淚一點一點的滑落，滿眼的心疼，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害怕再拖下去，再拖下去，他再出什么事情，他用盡了努力，才讓他恢復(fù)記憶，為什么又是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顧肖肖有些哽咽，眼淚模糊了雙眼，他真的害怕，他真的承受不住了，手中的刀猛的滑落，愣愣的看著白牡丹，嚎嚎大哭。

“我求求你了，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