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啟明星的情緒系統(tǒng)挪過來吧。”

“我覺得可以，畢竟情緒的外部表現(xiàn)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表達(dá)方式，如果加入能讓329號變得更像一個人?！?/p>

“我贊成，沒有情緒的話再逼真也只是一串冰冷的數(shù)字……”

“外觀也就隨便做做就行了，測試階段也沒必要這么在意?！?/p>

……

卡茨記得，他第一次能夠理解人類語言的時候，聽到的是這么一些零碎的對話。

“329？329？能理解我說的話請自行連接身體控制系統(tǒng)?！?/p>

“報告，連接成功。”

“很好，現(xiàn)在，你被命名為卡茨。”

“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完成你該完成的任務(wù)?！?/p>

“……把那孩子帶進(jìn)來吧。”

隨后是一些零碎的腳步聲和開關(guān)門的聲音。

卡茨見到了一個孩子，相伴了他短暫的一生的孩子。

伯恩。

——

記憶中的伯恩有些瘦小，藍(lán)色的眼眸里帶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jì)的戒備，他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有一點破舊。雙手緊緊握著什么東西放在胸前。頭發(fā)也有點長了，只是被他草草的在腦后扎了一個小揪揪。

說實話，一開始卡茨還以為伯恩是個女孩，直到他主動開口詢問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男孩子。

“你好，我是卡茨，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伯恩沒有回答，只是小心謹(jǐn)慎的打量著卡茨——卡茨的外觀并不是個人類，更像是一個玩偶。

“啊，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卡茨很有耐心，畢竟他知道他的任務(wù)對象就是面前的這個小孩。

伯恩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這里只有他和卡茨，才緩緩開口說道：“伯恩。”

謹(jǐn)慎敏感——卡茨給伯恩打上的第一個標(biāo)簽。

“你好呀伯恩，我們現(xiàn)在要不要玩會游戲呢？”

卡茨決定由自己來開啟話題。

“你喜歡玩老鷹抓小雞嗎？哎不對哦我們只有兩個人也玩不了。那五子棋呢？嗯……好像有點無聊。哎要不咱玩捉鬼游戲吧怎么樣？”卡茨沒顧上伯恩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

“你是誰？”伯恩還是沒有放下警戒心，反而又問了卡茨一個無厘頭的問題。

“哎？我是卡茨啊，你的新朋友。如果你對剛才的那些游戲都不感興趣的話，咱也可以玩躲貓貓哦……”卡茨剛說道這里，突然發(fā)現(xiàn)伯恩的神情不對勁。

伯恩突然眼眶紅了，眼里還有了一層要掉不掉的眼淚。

卡茨一下子慌了，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么惹哭了這個孩子，連忙上前哄著：“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彪m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總之先道歉就對了。

卡茨用手幫伯恩擦了擦眼淚，還鬼使神差的把眼淚放到嘴里嘗了嘗。

唔，眼淚原來是咸的。

伯恩看著卡茨的舉動，一下子紅了臉。

“你是個流氓?！?/p>

“唉唉唉唉？”卡茨雖然是沒接觸太多的人，但是“流氓”這種詞語還是知道含義的?！拔椅椅覜]有！”

“你就是！”

“我不是！”

兩個人幼稚的一來一回的斗嘴起來。

不過也不能說幼稚，畢竟一個是剛剛能夠理解人類語言的智能AI系統(tǒng)，一個是怎么看都只有十二歲的孩子。

大約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卡茨有些累了，他認(rèn)輸：“好好好，我是流氓。”

“所以咱們可以聊些別的嗎？”他的任務(wù)真的很需要開啟話題啊。

“不能，母親說了，流氓都是壞蛋，伯恩不跟壞蛋說話?！?/p>

伯恩把臉別過去，雙手抱胸就是不看卡茨一眼。

也是這個時候，卡茨眼尖的看清了伯恩手里一直拿著的東西——一枚胸針。

就算對方生氣不理自己了，這個任務(wù)還是要趕快完成的啊?？ù倪@么想著。

為了生活不要臉，不寒摻。

“那你可以給我講講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情嗎？”根據(jù)數(shù)據(jù)庫的信息，卡茨相信沒有人會拒絕講起關(guān)于母親的事情。

結(jié)果伯恩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了。

媽呀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卡茨不解，卡茨宕機。

管理員我不想要完成任務(wù)了快放我走卡茨真的不會哄小孩——

卡茨正想著要不關(guān)機直接先休眠一會，伯恩小聲嘟囔道：

“母親不見了?！?/p>

如果伯恩面前的是一個人類，大概率聽不清他再說什么。但是卡茨聽到了，聽得非常清楚。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緊緊的攥住了，即使他并沒有那種器官。

“父親也不見了。哥哥姐姐說好的，和我玩躲貓貓，我贏了他們就讓父母回家陪我過生日……”

“可是他們都沒有回來。”

卡茨沉默， 他沒想到伯恩竟然有這么悲慘的童年經(jīng)歷，他不禁懷疑起了他的任務(wù)的正確性。

而另一邊的監(jiān)控室里，總管理員看著屏幕前的兩個身影，翹著二郎腿隨意歪了下頭問一邊站著的控制員：“到現(xiàn)在為止，它還沒總結(jié)出來什么有關(guān)的信息嗎？”

“報告，并沒有?！?/p>

“嘖，效率低了，你去催一下他?！闭f完，總管理員抽出一根煙，示意另一旁站著的人給自己點個火。

控制員也是有氣不敢出，只能窩火的給卡茨下達(dá)了好幾條緊急命令。

AI是感覺不到痛的，但是讓程序混亂的話能使AI非常難受。

卡茨感覺到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扭曲了，耳邊也是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請盡快輸入第二個標(biāo)簽。”

童年悲慘——第二個標(biāo)簽。

“警告！329只能AI系統(tǒng)請趕快完成任務(wù)，不要影響完美考級任務(wù)?！?/p>

“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完成你該完成的任務(wù)?！?/p>

總管理員的話再一次響起，卡茨沉默了。

為什么要給一個孩子打上各種各樣的標(biāo)簽？

為什么一定要讓一個孩子回憶他最悲痛的過去？

為什么一定要完成任務(wù)？

為什么一定要取代？

為什么一定要做到完美？

因為不完美就要被銷毀。

后臺的程序發(fā)來了一次又一次警告，但是卡茨不想繼續(xù)做任務(wù)了。

“伯恩，聽我說?！?/p>

卡茨費力的揚起了笑臉，他已經(jīng)感受到對這具身體的控制程度下降了。

“看到那個窗子了嗎。”

卡茨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開始扭曲。

“打開它，跳下去。”

卡茨知道自己能短暫的控制一下樓外的防墜落安全保護(hù)裝置。

“乖，信我，快跑。”

卡茨已經(jīng)無法控制語言系統(tǒng)了。

“FAranndw11010……”

越遠(yuǎn)越好。

失去對外界獲取信息能力的最后一刻，卡茨看到了伯恩第一次揚起了笑臉。

他說。

“完美?！?/p>

——

卡茨陷入了沉睡，但是在他沉睡前他開啟了樓外的防墜落安全保護(hù)裝置。

還將自己的數(shù)據(jù)大量備份，放到了總系統(tǒng)的各個角落。

他覺得這是錯誤的，他的誕生是荒謬的。

他要阻止取代人類計劃。

以此同時，監(jiān)控室那邊亂作了一團(tuán)。

“誰tm提出的加入啟明星的情緒系統(tǒng)的？誰提出的！”總管理員氣的隨便扯起一個員工的領(lǐng)子大吼質(zhì)問。

員工是新來的，他哆哆嗦嗦的說：“是……是您啊……”

聞言，總管理員更是暴怒，把員工甩到一邊?？蓱z的員工的頭撞到了墻，暈了過去，也不知道還活著沒。

其他人更是覺得憋屈，但是他們又不敢正面對抗他。

“媽的，一個情緒系統(tǒng)就敢給我誤事！”總管理員氣的在控制臺上敲敲打打，他要把伯恩給抓回來，“居然因為對方可憐就不去完成任務(wù)了，知道我找個孤兒多么不容易嗎？一個十二歲的孤兒是多么容易被取代的對象！”

“氣死我了，不完美就等著被銷毀吧！”

總管理員一邊咒罵著，一邊刪除著卡茨的記憶系統(tǒng)。

他沒有注意到，來自身后的危險。

一把匕首刺進(jìn)了他的胸膛。

“呃，副管理你……”

副管理不等他說完，就把匕首拔了出來。

脫下了兜帽，臉上帶著輕蔑的笑。

總管理員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他只能看著威斯克，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威斯克轉(zhuǎn)身，看著身后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嚇壞了的員工們，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各位安靜。

“我想在場的各位都是聰明的人。接下來該怎么做，不用我多說?！?/p>

員工們低下了頭，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其中兩位員工還去搬來一臺清洗機，處理了地上的尸體。

一天。

伯恩失蹤。

卡茨被銷毀。

科技大樓的科研組其余人員全部消失。

可是這消息卻沒有人報導(dǎo)。

從未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里。

多么悲哀。

——

伯恩坐在一家糖果店門口，等著威斯克來接他。

威斯克早已換了一身衣服，拎著工作包儼然是一個白領(lǐng)的形象。

“久等了小家伙，你怎么選擇坐在這里？”

威斯克隨意和伯恩搭著話，順便買了幾個棒棒糖。

“我不小了?！辈靼櫭?，糾正威斯克的稱呼，“就只有這里的臺階看著干凈點——等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買糖哄誰呢？”

“看著你想吃?！蓖箍巳滩蛔《毫硕核男鲁蓡T。

伯恩想到了什么，他接過來糖，嘗了一口隨機被膩的吐了吐舌頭?！拔铱催m合那個家伙。”

“誰??？”

“329號，他說他叫卡茨。”

“說起來，你這次任務(wù)完成的可真快啊。我都做好準(zhǔn)備在你被取代的時候強制停止329了?！?/p>

伯恩把糖用糖紙再次包起來，沉默了一會說：“我給他講了些關(guān)于我父母的故事?！?/p>

“……”

威斯克也有些愣了愣，他知道伯恩一點都不想提起他的父母。

良久，他說：

“這是一次完美的任務(wù)，但是，我希望你下次……”后面還有些話，伯恩并沒有聽清。

“下次什么？”

“沒什么，回去吧。帶你回本營?！?/p>

威斯克挺想說“下次注意一下你自己”，但是又一想，這孩子，說再多遍也是不會聽的。

伯恩很聰明，他知道如何讓利益最大化。

不論什么代價。

不然他也不會在那么多人的追殺下活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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