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這桌還沒收拾干凈？”“馬上過來，馬上就過來！”

璃月港有的是商機，但是商機與良心不能共存，能發(fā)財?shù)难孕猩砑遗c良心再無瓜葛，偏偏菲謝爾非要帶著被很多人視為累贅的良心。

所以在她兼職打的第四份工上，毫無懸念被管事罵了個狗血淋頭。

現(xiàn)在的菲謝爾已經(jīng)看不出過去在蒙德的半點天真爛漫，好像歲月的洗禮真的把她打磨成了一臺勤勤懇懇永不休眠的工作機器。

“四號桌！四號桌來個人！”“菲謝爾，你怎么磨磨唧唧的？還不快點收拾完過去！真是的個頭不大凈磨洋工......”

菲謝爾忙前忙后，一會兒是上菜，一會兒是搬東西，一會兒是清理桌面，一會兒拖地，一會兒陪客人點單，可以說單位時間內(nèi)工作強度很充實，莫說坐下來歇歇，便是喝口水上個廁所都得憋著，免得主管又開始雞蛋里挑骨頭說什么“偷奸耍滑扣工資”。

失去了班尼特的她固然與舊情告別，卻不得不一個人單獨面對很多風雨。

還沒有長大的幾個孩子需要吃奶，未來需要上學，需要有還算湊合的前途。雷奧妮在學校原本靠哥哥海因里希打零工接濟，現(xiàn)在重擔全落到她身上。

“夫人，您...”“奧茲我沒事，我能干......”

只要孩子們都過得好，粉身碎骨也心甘。孩子們是無辜的。

——“喂喂喂，媽，這周怎么就這點錢啊？這根本不夠吧？”

雷奧妮看著母親咬緊牙關拿出來的那點“小錢”，不由得為自己“跟不上”別人有些自慚形穢。

這上學，別人吃的什么，穿的什么，用的什么，玩的什么，只要一個跟不上，后面大家都不帶她玩，久而久之雖是同學卻無甚交情，未來更別指望很多至冬人愿意看在同學面子上提攜自己。

烏鴉鉆進仙鶴堆，抹了一身白灰硬裝是鶴。

她打工那點錢根本不夠，索性背著母親給一些條件還行的男同學做了“援助交際”，拿著錢攀龍附鳳不說還能跟他們“深入淺出”。

在璃月港，沒什么都不能沒錢。

“雷奧妮，你省著點花......媽媽掙這些錢實在辛苦......現(xiàn)在哪有那么容易掙錢的營生......”

“得得得，我勉為其難收下好了。對了咱家那幾個小的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唉，還那樣，我得多努力一點......你得好好學習啊，我們家現(xiàn)在真的經(jīng)不起打擊了......”

“學習？唉，要是有本事，我真想給哪家有錢少爺做個小老婆呢，起碼比現(xiàn)在這么累死累活硬裝強。讀書算什么？像咱們這樣的出身比不過至冬人，甚至比那些個買辦豪門子弟都大大不如呢。還好我臉蛋長得還行，以后說不準......”

“不行！絕對不行！雷奧妮，聽媽媽一句勸，絕對不要耽誤自己的青春！”

“媽，你都老土了，現(xiàn)在哪有什么青春呢？有錢了，一群大爺阿婆玩著年輕人；沒錢了，一群年輕人擠破頭想被人玩。錢才是一切，一切都是錢，好啦不跟您這邊接著廢話了。一句話，錢是真的，命是虛的。來，拿著這個，我弟弟上次說特別喜歡這個，我跟一個男同學死纏爛打拿來的，別不好意思收啦，很貴的呢。媽媽您也是女人，放不開鬧哪樣呢？”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您給老板打工，我陪男人歡愛，一樣是給他們當牛做馬，一樣是工具人炮灰。趁著還有一口氣活著，多賺點錢肯定比少賺好。憑本事掙來的，不丟人啦。媽媽你拿著吧，還有這個給您治肩周炎的藥是我設法拿的，您收好。女兒愛你，拜拜~~~”

雷奧妮的背影消失在菲謝爾的注視中，跟她有說有笑的男人這次又換了呢。

上次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上上次是一個流里流氣的燙發(fā)小哥，上上上次......

算了，女兒開心就好。

望著手中的玩具，菲謝爾非常清楚長子死于“意外”之后，無依無靠的次女到底是怎么拿到的，握在手中的一瞬間她動了念頭想用力扔出去摔個粉碎，連同她最不想覺察到的賣春真相一起。

然而，越是緊握，越是不舍，平心而論，這個玩具很貴的，市面上很難買得到。

雷奧妮畢竟還是想著自家的弟弟。

沒有錢，在璃月港一天都活不下去。

菲謝爾不愿意出賣自己秀色可餐的少婦身體換個春夢，不愿意加入各類形同詐騙的營銷群體兜售假冒偽劣，不愿意設套去坑害那些垂垂老矣或稚嫩青蔥的路人......

修橋補路無尸骸，殺人放火金腰帶，身家不好的她因此只能一直窮下去。

——菲謝爾走啊走，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以前的她比現(xiàn)在清高，一直瞧不起什么鼠竊狗偷之輩，然而物欲橫流的現(xiàn)實打磨掉了她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家庭破碎擊垮了她所謂的堅持，次女實際上只是個在學校念書的青樓女子，尚未長大的兒子與女兒們也許重蹈覆轍。

社會不可能變好，世界不可能變好。

我還可以，我還能行，我還有轉(zhuǎn)機......現(xiàn)在，終于，一切都不行了，山窮水盡了。

只要有錢，沒有什么不能賣的，沒有什么不能干的，沒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拿的到錢。

“您好，請您能幫我通稟一下好嗎？我是菲謝爾，謝謝?！?/p>

不耐煩的黑幫門衛(wèi)略有懷疑地看了看菲謝爾，此時的她因為連續(xù)工作精疲力竭，很多地方瘦得皮包骨頭，次女方才的表現(xiàn)加重了精神恍惚，門衛(wèi)卻把她當成了溜溜達達來找事的癮君子，一邊頗為懷疑地掃視著她有無什么武器在身，一邊叫來一個小弟對里面通稟。

過了許久，菲謝爾感覺沒什么希望了，正準備掉頭離去時聽見門里面越來越清晰的嗓音。

“菲謝爾你來了嗎？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我要是知道你來怎么也不會讓你等門口...菲謝爾??？”

久岐忍趕到門口時，只有一個臉色煞白的女子倒地不起。

如果就此心力交瘁一了百了，菲謝爾再無什么牽掛，倒未必不是個大圓滿的人生終點。

這就是璃月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