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們的眼睛就是我們的監(jiān)獄，我們的眼光所到之處就是我們監(jiān)獄的圍墻。

?

???兩個囚犯從監(jiān)獄的窗子里向外看，一個凝視著泥土，一個仰望著星空。?

? ??我們生而平凡并不偉大，可是我們尋求偉大。

?

? ?當(dāng)我到達高處，便發(fā)覺自己總是孤獨的，無人同我說話，孤寂的嚴冬令我發(fā)抖，我在高處究竟意欲何為？

?

?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呢，主人。＂

?

? ?來自不可觸及的黑暗深處，?熟悉的聲音響起。

?

?

? ? ?當(dāng)回過神來的時候，利姆露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滄桑的走廊上，地面上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空氣中彌漫些許血腥味，左右都是斑駁的墻壁，墻上有許多剝落的白堊片，銹跡斑斑的黑色鐵門一扇接一扇，漆黑的門欄內(nèi)隱約傳來詭異的聲音。

? ? ?利姆露感覺有些冷，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那是他常穿的黑色西裝，然后發(fā)現(xiàn)手腳和脖頸上都銬著鐵鏈，還有三條鐵鏈分別貫穿他的胸口、后背和腹部，他順著鐵鏈的朝向扭頭向身后看去，發(fā)現(xiàn)有八根鐵鏈伸入身后走廊的深處，黑暗得不知何處是盡頭。

? ? ?怎么又是這里……

? ? ?利姆露不知為何涌起了一股熟悉感，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無緣無故，像是在做夢，夢中迷茫的人覺得這個夢境他曾經(jīng)是遇到過的，利姆露也覺得自己曾經(jīng)是來過這個地方的，這里的每一塊磚都在寒冷刺骨中帶著一絲親切。

?

? ? 利姆露的意識忽然錯亂了，好像有很多東西都忘記了，想不起自己為什么會來這里了，只是隱隱約約地記得自己把一個女孩埋在天幕銀河下的雪原……

?

?? ?＂晚安。＂

?

? ? 利姆露忽然聽見有人說話，他茫然地回頭，發(fā)現(xiàn)走廊的可視范圍逐漸深入，有一個女孩浮現(xiàn)出陰影，她看著自己左手低舉著打招呼。

? ??利姆露看著女孩愣了很久，他看不清女孩的臉，卻莫名覺得對面的女孩很熟悉，但又說不出對方的名字，他似乎曾經(jīng)在哪里見到過對方，可現(xiàn)在仔細去想又怎么也理不清頭緒，他現(xiàn)在只感覺一切都朦朦朧朧的，像是在云里霧里。

? ? 他茫然地注視著女孩，女孩則淡定地注視著他，誰也不說話誰也不走動，彼此之間默默的對視自然而又漫長，好像在不為人知的世界里，他們已經(jīng)對視了千萬年。

? ??既然想不起來也看不出來，那干脆就再靠近一些好好看看對方，說不定再看仔細點就能想起些什么東西，可當(dāng)利姆露踏出腳步時卻忽然覺得身上的鐵鏈千鈞重，在邁步時八根鐵鏈同時繃直，末端延伸向黑暗深處。

?

? ? 可利姆露并不在乎這些鎖鏈的束縛，只是下意識地、不管不顧地向前走，好像他就應(yīng)該一往直前，世界上沒有任何鎖鏈可以阻止他的腳步。這些沉重堅固的鎖鏈銬在他的身上卻看起來很輕盈，仿佛只要他輕輕一扯，所有的束縛都會灰飛煙滅。

?

? ? ?“還太早了呀?！迸⒖粗鴽]什么精神卻仍然徑直走向自己的利姆露無奈地笑了。

?

? ? ? 明明是越走越近了，但眼前卻越來越模糊、力氣也越來越小，身上的八道鎖鏈漸漸收緊，沉重的負擔(dān)令他有些難以站立，于是他索性一屁股坐下來，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呆呆地看著那個身影模糊的女孩。

?

? ? ＂感覺怎么樣？＂女孩忽然出現(xiàn)在利姆露身邊，跟他一樣坐下來，抱住膝蓋微笑著看他。

?

? ? ?什么感覺？

?

? ? ?有人這么說，但其實沒有人開口，可女孩卻聽見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清冷又不失人氣。可利姆露只是下意識地這么想，他的大腦現(xiàn)在渾渾噩噩的，就像是在做夢。

? ? ＂果然還是太早了呀。＂女孩伸出手握住利姆露的左手，低頭注視著他的手腕，他的左手腕上拷著一根冰冷的、堅固的鐵鏈。

? ? ?現(xiàn)在，那根鐵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銹。

? ? 這時，利姆露的眼前忽然閃過許多破碎的畫面，雪原、星空、屠殺、硝煙、伊麗莎白、審判……

? ? ?審判……什么？

? ? ?利姆露表情木然、眼神無光，腦袋像是灌了一大堆水泥一樣，思維遲鈍得仿佛是快要凝固了。

?

? ? ?女孩忽然伸出手握住正在生銹的鐵鏈，五指扣緊似乎是想將其擰斷。

?

? ? ?利姆露沒來由地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大了許多倍，他抬起雙手撐住腦門竭力地不讓腦袋摔向地面，身上鐵鏈的重量愈發(fā)沉重。

? ?＂看來還是慢慢來比較好，我們就在這等它自然脫落吧。＂女孩輕輕地松手，猶豫了一會兒后又小心翼翼地摸利姆露的腦袋。

? ? ?等什么？

? ? ?利姆露想這么問，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遲緩、沉重的墮感愈發(fā)明顯，如今嘴巴就像是被縫住了，眼皮也像是粘了膠水一樣，每一次分合都沉重得像是要竭盡全力才能張開。

? ? ＂等副作用過去，這是它蘇醒的前兆，但沒關(guān)系，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女孩溫柔地說：＂對你來說，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 ? ? 哦……

? ? ?利姆露昏昏欲睡，卻又怎么都不會昏迷。

? ?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一切都是虛幻的，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聽不懂。莫名其妙的，他覺得應(yīng)該給自己一巴掌，要么拍醒自己，醒了就站起來一直走下去，要么拍暈自己，暈了就躺下來永遠睡過去。

? ? ?浮現(xiàn)在眼前的都是些零散的、破碎的畫面，潛伏在腦海中的都是些陌生的、不明所以的詞語，一切都仿佛是流離的幻影。

? ? 他記得自己是誰，利姆露·特恩佩斯特，這是他的名字，但卻不知從何而來。? ???

? ? ?周圍是陌生的走廊，黑暗的深處仿佛無窮無盡。

?

? ? ?我在哪？

?

? ? ?身上的鐵鏈沉重?zé)o比，緊繃的感覺令人窒息。

?

? ? ?為什么……要鎖著我？

? ?

? ? ?面前的女孩素未謀面，但又十分熟悉。

?

? ? ?你……是誰？

? ? ?利姆露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女孩身上，從未偏離。

? ? 女孩始終與利姆露對視，看著他那迷離的眼神輕輕地笑了笑。

? ??忽然，左右兩邊傳來的摩擦聲打破了寂靜，走廊兩側(cè)相對的兩扇鐵門同時打開。

? ? ?在左門后，有夕陽的余暉照入昏暗的走廊內(nèi)，利姆露呆呆地看了過去。在門后，無比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殘缺的夕陽孤寂地垂落在紅色的天空，暗紅色的云漫無目的地翻滾，腥風(fēng)吹過無邊無際的鮮血海洋蕩漾起波瀾，在這其中，殘肢斷臂和尸體白骨堆積成山，成為血海上零散分布的孤島和礁石，眾多島嶼圍繞的地方，一座尸山拔地而起遮住了微弱的陽光，投下長長的陰影。在那尸山的巔峰，利姆露神情肅穆。

? ? ?那扇門后的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 ? ?在右門后?，寧靜黑暗的辦公室里，中年大叔模樣的三上悟以一副死魚眼面對電腦加班，恨不得立刻就下班去找間店喝一杯。整日的忙碌調(diào)快了他的生活節(jié)奏，鍛煉了他處理問題的能力，磨平了他桀驁不馴的棱角，練達了他生活中的人情世故，培養(yǎng)了他困局中尋覓捷徑的能力。但每天早上醒來都在想老子不干了，一個小時后像個孫子一樣上班，最終成為了一個走在大街上被淹沒在人群里的社畜。

? ? 那扇門后的是曾經(jīng)的他，深陷忙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 ?我們總會遇到岔路口，也許每個人的人生里都有幾扇隱藏的門，只不過太多的人從門前經(jīng)過卻茫然不知，因此錯過。

? ? 有些人的門是明顯的，有些人的門是模糊的，所以總有人對未來充滿迷茫。

? ? ＂命之歧路，何去何從？＂女孩若有所思地說，眼神認真地看著利姆露。

? ??人有惰性，所以當(dāng)兩個明確的選擇擺在人們面前時，許多人都會選輕松的那個?？僧?dāng)你下定決心一腳踹開其中一扇門時，你身后的另一扇門就會消失，自始至終，你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

? ? ?在這個世界上，對于許多人來說，沒有他們選擇的權(quán)利，只有他們被選擇的命運。但是你不同，你是異類，你可以狠狠地把握自己的人生，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一切，只要你愿意。

? ? ?走左邊，承擔(dān)一切，直面血雨腥風(fēng)。

?

? ? ?走右邊，放棄一切，享受風(fēng)平浪靜。

?

? ? ?＂你的選擇是？＂

?

? ? ?利姆露安靜地坐在地上，以鼻梁為界，夕陽的殘光將他的左臉照得皮膚呈淡淡的金色，右臉則在黑暗中靜默，光與暗分開他的臉龐和身體，無神的目光像暗淡的月光一樣．使人感到一股冷意。

? ? ?為什么，我要選擇？

? ? 因為是做出選擇的時候了，當(dāng)你遇見事情的時候，你就要做出選擇，你做出的選擇代表著你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為了同伴，你選擇化身魔王降臨世界；為了國家，你選擇迎戰(zhàn)帝國，獨戰(zhàn)兩大龍種。而現(xiàn)在，選擇的機會再次來到你的面前，你可以握緊屠刀掀起血雨腥風(fēng)，也可以放棄一切重歸曾經(jīng)的平靜。

?

? ? ＂我需要一個方向。＂女孩認真地說：＂我們的靈魂相連，此生此世絕不背棄彼此……所以，我需要知道你的選擇，無論你選哪條路，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走。我曾追隨你到世界盡頭，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

? ???為什么，是現(xiàn)在？

?

? ?＂因為你現(xiàn)在有急事要趕緊解決。＂女孩嘆了口氣。

?

?? ? 我……有事要做？

?

??? 利姆露的眼前一陣恍惚，黑暗的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如同地獄般的場景。雨還在不停的下，森林里顯得陰森森的冷清。雨水順著樹干往下流，然后匯集在樹腳。大概是因為長期的浸泡，樹腳下發(fā)出了腐木的惡臭。順著樹腳往前看是一個又一個坑洞，里面堆滿了腐爛的尸體，都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皮膚早已腐爛不堪。似乎旁邊還有幾只不知名的魔獸在撕咬死尸的肉，濃濃的蠅蛆味開始慢慢散發(fā)，許多白色的蠅蛆在尸體上揉動，好像幾萬只交匯在一起。死尸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張的很大，似乎死前受過巨大的痛苦，凌亂的頭發(fā)夾雜著鮮血的泥土，顯得異常的凄涼。死尸的四肢已經(jīng)不見了，可能是被砍掉的，可能是被炸斷的，也可能是被動物給吃掉的。烏鴉在樹枝上低叫，令人毛骨悚然，死尸的肚子正被烏鴉給剖開，幾只烏鴉飛下來食用，一條條鮮血淋淋的腸子被扯了出來，烏鴉歡快地、毫無顧忌地享用著美食，嘴角邊似乎還掛著點點血跡。

? ? ?屠殺……

? ? ?屠殺。

??

? ? ?屠殺！屠殺！屠殺！

?

? ? ?洛里斯入侵、四百多萬人死于非命、魔王饗宴、天幕銀河、伊麗莎白……

?

? ? 利姆露艱難地張開嘴想要發(fā)出嘶吼卻沒有一絲聲響，可胸腔中沉寂的火焰重新點燃，他的意識終于開始回流，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萬道江河涌入腦海，他想起了一切的事情。

?

? ? ?利姆露不顧鐵鏈突然跳起，可在伸出手的瞬間，眼前地獄般的場景消失了，他重新回到了那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暗長廊，被銬住手腕的手孤零零地舉著，五指緊扣卻什么都沒有握住。

? ? ?＂我還有事要做……＂利姆露呢喃著，黃金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的思維邏輯迅速恢復(fù)，可仍有八根鐵鏈銬在身上使他難以前行。

? ? ?應(yīng)受懲罰的罪人還在狂歡。

?? ?＂我還有事要做。＂利姆露咬牙切齒。

? ? ?不得撫慰的冤魂仍在哀嚎。

? ? ?＂我還有事要做?。。⒗仿斗怕暣蠛?。

? ?? ?同一瞬間，在走廊深處也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天吼叫，腥風(fēng)血浪如利刃一般席卷而來，那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吼叫，整個走廊都為之顫動龜裂，裂痕沿著墻壁爬向天花板，鐵門也在轟鳴中搖擺欲墜，鐵鏈發(fā)出痛苦的嚎叫好像隨時都會被掙斷。

? ? ?很多時候，他都是溫文儒雅的、是清淡如水的，但他現(xiàn)在看上去更像是個平時用西裝和斯文來偽裝自己的暴徒。

?

? ? ? 我是魔王，但必須容于世間。? ? ?

? ? ?懷揣這個想法的利姆露為自己制造了一個長達數(shù)年的情境，在這個情景之中，他需要煩惱國家的發(fā)展，需要困擾財政的支出，需要思考如何在法律范圍內(nèi)處理外交事務(wù)。他需要成為一個正常人，一個徹頭徹尾的、可以與常人并肩的正常人。

?

? ? ?可真正暗藏鋒刃的人，就算平日里再怎么用圓滑的處事和平凡的皮囊去掩蓋，在無可奈何的局面之下那股鋒銳之氣還是會迸發(fā)出來割破表面，露出里面沾滿鮮血的真面目。

?

? ? ?沒有人知道表面下的東西有多么猙獰、祂發(fā)出的怒吼有多么震悚，更沒人知道衪重臨世界的那一刻有多么瘋狂和恐怖。

? ? ?忽然有人握住了利姆露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 ? ?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被潑了一桶水一樣，即使沒有徹底熄滅卻也勢頭減弱許多。利姆露茫然地扭頭看向身側(cè)，有一個留著銀藍色長發(fā)的女孩緊緊地握著他的左手，但她卻并沒有看著利姆露，而是用另一只手握著鐵鏈扭頭看向黑暗的深處淡淡地說：

? ? ?＂安靜。＂?

? ? ?宛如皇帝御令下達，黑暗深處的吼叫聲戛然而止，寒風(fēng)橫穿走廊刮起女孩和利姆露的頭發(fā)，一切再度陷入了死寂，只能聽見女孩手中鐵鏈形變的細小聲響。在那黑暗中，深紅色的瞳孔跳閃著寒冷的光輝。

? ??

? ? ＂……夏爾？＂沒由來的，頭腦重歸清醒的利姆露突然說出了這個名字。

?

? ? ?他終于想起來女孩為什么那么熟悉了，哪怕他從未與她見面，因為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得到她的幫助，因為他一直都很依賴她、不能沒有她。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為你而生的，是會為你而來的，當(dāng)你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不要急躁也不要放棄，等那個人如狂風(fēng)閃電般出現(xiàn)在你面前，奮不顧身地與你一起殺出重圍。

? ? ?你相信嗎？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來到你面前，這不是遇見，而是歸來！

? ? ?她，從來都在。

??

????＂現(xiàn)在，我們要走哪邊呢？＂

? ? ?誰終將聲震人間，必長久深自緘默。

? ???誰終將點燃閃電，必長久如云漂泊。

? ? ?…………

?

? ? ?夏爾低頭凝視著地面上堆積的金屬粉末，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

? ? ?殘陽如血的紅光從左門照入落在她的臉上，絕美的臉龐仿佛被鮮血染紅，紅光照得深紅色的瞳孔如魔鬼般恐怖，而右側(cè)的門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

? ? ?她的長相其實與利姆露極為相似，也是一頭銀藍色頭發(fā)垂落及腰間，只是胸前多了兩團脂肪塊而已。

?

? ? ?但與利姆露的黃金瞳不一樣，那雙深紅色的曈孔內(nèi)好像流淌著滔天的血潮，在血紅的光幕中她介乎于神和魔鬼之間，究極的神秘籠罩著她，極致誘惑又極致恐怖。

?

? ? ＂接下來，輪到我了。＂

?

? ? ?夏爾抬起左臂，輕微的鐵鏈碰撞聲隨之響起，不知從何時起，她的身上多出了八道鐵鏈，它們之前并不存在，就是憑空出現(xiàn)的。

?

? ? ?夏爾用右手抓住銬在左手腕上的鐵鏈，稍微用力一拽，可鎖鏈除了伸直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 ? ??

? ? ?＂嗯……＂夏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真是的，明明是自己上的鎖呀。＂

?

? ? ?她閉上了眼睛，順便扯斷了鐵鏈，就像拉斷了一根不太結(jié)實的橡皮筋。

? ? ?下一刻，她睜開雙眼，瞳孔中光芒灼熱。

? ? ?越發(fā)巨大的爆裂聲貫穿了整條走廊，一切都在崩潰，天花板分崩離析，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地面開裂，一切都在粉碎，狂風(fēng)席卷，摧枯拉朽地掃蕩。?

? ? ?墻壁上的裂紋涌出血紅色的液體，幾秒后這面墻壁徹底崩塌，鋪天蓋地的血紅色液體沖破了墻壁。

? ? ?這既是致命的狂潮也是致命的美景，血紅色的狂潮中墜落的石塊盡數(shù)熔化，如同熔漿一樣炙熱……美得仿佛世界末日。

? ? ?被七道鐵鏈銬住的夏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敞開懷抱像是要擁抱那血紅的狂潮。

? ? ?在被那血紅的狂潮吞沒之前，她不動聲色地笑了。

? ? ?

?

? ? ?洛里斯王國邊境，拉瓦爾城。

? ??拉瓦爾地區(qū)山脈縱橫，除了號稱洛里斯最長的火山帶——赤龍山脈，還有拉瓦爾山這座洛里斯最高峰，同時也是最大的火山。在大約一萬年前，這里是火山活動非常頻繁的地方，巖漿從通道中涌出之后一層層凝聚，最后竟然能夠形成五千多米高的拉瓦爾山，可想而知地殼活動有多劇烈。

? ? 近幾百年來，赤龍山脈的動靜漸漸消失，但看似沉寂的火山群其實仍有爆發(fā)的可能，連拉瓦爾山這座火山之王也未熄滅，不時地冒出危險的黑煙。如今赤龍山脈中活躍的火山?jīng)]有任何一座像拉瓦爾山這樣巨大，它下方的裂縫直接通往地幔層，那里是巖漿的海洋。如果它噴發(fā)，將重新喚醒人類記憶中對遠古火山的恐懼，人類的祖先曾經(jīng)目睹過這些超級火山的噴發(fā)，熔漿和煙柱連接天地，密集的火山灰在大陸的上空漂浮數(shù)年而不散，再無陽光。漫長的黑夜中氣溫越來越低，無數(shù)的動物死去，黑色的天幕下金紅色的粘稠液體從山頂緩緩地向下奔流。

? ?? 這幾個月以來，世界各地的氣候情況都很詭異，地殼變動也是這樣，拉瓦爾地區(qū)的小型地震越來越頻繁，這些異變讓該地區(qū)本就不多的居民感到十分不安，因而在政府的領(lǐng)導(dǎo)下離開拉瓦爾城。但政府的目的其實是清場，為洛里斯軍隊進攻菲洛比克打造橋頭堡。

? ? ?此時此刻，2354年12月11日凌晨，臺風(fēng)過境拉瓦爾地區(qū)。天空仿佛被捅出了一個大洞，里面的雨水如海嘯般涌出，久久未停。與此同時，狂風(fēng)就如一頭咆哮的野獸，狂妄地肆虐著，仿佛要摧毀一切。

?

? ? ?雨水打在窗戶上砰砰響，鉛色的烏云卷著小城的天空，劃過的雷電像是為黑云開了一只獨眼，爾后滾滾襲來的悶雷是神明不怒自威的沉重喘息。?

?

? ? ?雷蒙德站在窗邊，室外照明燈的光線使他能看到九級的風(fēng)力吹得空地上洛里斯的軍旗狂顫，幾名士兵正圍繞著旗桿試圖把旗降下來，但很顯然他們一時半會還做不到。

? ?? 雷蒙德嘗試著推開窗，但才剛剛推出一條縫就被狂風(fēng)狠狠地按下去，窗框被撞得發(fā)出響聲。

?

? ? ?＂雨真大啊……＂雷蒙德呢喃。

?

? ? ?今夜的雨下得太大了，大得令人心驚膽戰(zhàn)。

? ???昨日，分多路入侵菲洛比克的洛里斯軍隊終于會師，計劃在今天一同回國。而一個多小時前，擅長在夜間行軍的洛里斯軍隊到達兩國邊界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風(fēng)力大到如果有人敢撐傘，那個人一定會被連傘帶人一起吹飛。洛里斯軍隊的人數(shù)有十五萬，被押解的菲洛比克俘虜除去死了的也還剩下二十八萬，以及大量金銀財寶和價值連城的古董收藏，種種原因?qū)е侣謇锼管婈牨仨氃诰徒穆謇锼沟倪吘吵擎?zhèn)拉瓦爾停駐。

? ? ?

? ? ?由于是剛剛停駐和下暴雨，現(xiàn)在洛里斯的許多士兵都在整理物資、加固房屋、管理俘虜，巡邏戒備的人員數(shù)量甚至遠不如平常的狀態(tài)，畢竟在暴風(fēng)雨中出外行動很可能有危險，而且大獲全勝和收獲大量戰(zhàn)利品也讓他們感到喜悅和放松。菲洛比克的軍隊幾乎被趕盡殺絕，即使有一些殘余膽敢不自量力地攻打這里，洛里斯士兵也一樣可以將他們趕盡殺絕。

?

? ? ?＂爸，你收拾好東西了嗎？＂一個略顯年輕的男人走到雷蒙德身邊，他是雷蒙德的兒子亨利。

?

? ? ?＂收拾好了。＂雷蒙德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兒子，將手中擦拭完畢的步槍和軍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雖然洛里斯軍隊已經(jīng)裝備了槍械，但使用刀劍的傳統(tǒng)和戰(zhàn)術(shù)仍未改變。根據(jù)某個說法，有幾種人是與你感情最深最真的，一起握過筆桿子的同學(xué)、一起扛過槍桿子的戰(zhàn)友……他們父子同軍。

?

? ? ＂排班沒問題吧？＂

?

? ? ＂我今晚休息，你呢？＂

?

? ? ＂我也是，那我們？＂亨利鬼鬼祟祟地說。

?

? ? ?＂出去找點樂子。＂

?

?? ? ＂那我們就走吧。＂

?

? ? ? 兩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武器，一起離開房間。根據(jù)軍規(guī)，只要還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哪怕已完成但未返回原駐地之前都不允許解除武裝。

?

? ? ? 拉瓦爾城的居民房屋都是連成一片的，整齊地排列在道路兩旁，獨棟之間都有通道連接，形成一個個區(qū)域，也正因如此，士兵們才可以不淋雨地去到同一區(qū)域內(nèi)的其他房屋。父子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過走廊，搖晃的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地上。

?

? ? ?＂嗯……＂雷蒙德突然停下了腳步，抽了抽鼻子后皺起眉頭，他聞見了一股臭味，是從旁邊的一扇門里傳出來的。

?

? ? ?雷蒙德不禁咂舌，走過去用力拍門說：＂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總是在駐地里搞出奇怪的味道?。?/p>

? ? ?門從里面被推開，走出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看到雷蒙德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對不起啊，長官，我忘掉打掃干凈了。我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

? ? ?這是馬伊，雷蒙德下屬的一名士兵。馬伊曾被惡魔用利爪刺穿左臉，導(dǎo)致他左眼球直接被破壞，左面骨塌陷，左耳脫落，雖然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但卻從此都必須用綁帶將頭部包裹起來，活生生是個木乃伊，只能用唯一露出的右眼觀察世界。

?

? ??＂不能弄臟別人的地方啊，這里可是洛里斯，不是菲洛比克。＂雷蒙德說：＂又在干什么？解剖還是切肉？總之待會兒收拾干凈就好了。＂

?

? ? ?雷蒙德有些不悅。他一直都知道馬伊是個暴力狂，善用的武器是一柄帶鋸齒的反鉤刀，喜歡一刀揮出把對方的肌肉骨骼一齊斬斷的感覺，房里那些尸體大概也是七零八落的。

? ? ?＂好的。＂馬伊賠笑，不過沒有人能從他那張包裹綁帶的臉上看出笑意，甚至沒有多少人敢直視他的臉。

? ? ?打完招呼后，雷蒙德和亨利一起離開了。

? ? ?雷蒙德經(jīng)常要苦惱下屬的管理問題，因為洛里斯軍隊從上到下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癖，好像沒有些怪癖就不是洛里斯的士兵一樣。他們無疑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卻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這其中，有人沉迷毒品、有人嗜好賭博、有人喜歡強奸……這些都算是正常的了，更離譜的還有人喜歡解剖尸體，異常享受將肌肉和骨骼一點點切下來的感覺；有人喜歡把活人關(guān)進籠子里，用一根根鋼刺扎進人的體內(nèi)，細細聆聽他們?yōu)l死前痛苦的哀嚎；有人喜歡把一排少女串在鐵架上，活生生烤熟后品嘗她們的美味；也有人喜歡強奸女性后將對方的身體剖開，取出子宮泡在福爾馬林里當(dāng)作戰(zhàn)利品收藏……

? ? ?雷蒙德并不喜歡那些人，也不想讓他們在自己眼前轉(zhuǎn)悠，畢竟人以群分，他的癖好比大部分人都干凈利落一些——他喜歡試刀。一般來說，試刀用的都是草席或木樁，切口越平整說明刀越鋒利。但雷蒙德不喜歡用木樁，因為他認為用木樁會顯得他很沒水平，所以他最喜歡用活人或尸體來試刀，他往往會同時將幾個人疊在一起，用刀砍下，砍斷的人越多就說明刀越好。

??

? ? ?但在雷蒙德看來這些事都根本無所謂，虐殺就虐殺，這里沒有人會在乎這些無聊的東西。雷蒙德是個喜歡干凈的人，可這些家伙卻個個都不講衛(wèi)生，而軍規(guī)又要求士兵時刻保持整潔，但真正會遵守的人卻幾乎沒有，所以在洛里斯軍隊的駐地總能發(fā)現(xiàn)碎骨、爛肉、內(nèi)臟……

?

? ? ?父子兩人來到的是俘虜集中營。二十八萬的俘虜被分散到拉瓦爾城的各處，由各部隊組織和管理。

?

? ? ?推開門，這個房子里令人作嘔的臭味便撲面而來，是雨的潮濕、已經(jīng)干涸的血和身上污穢的味道，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燈閃著微弱的光。被風(fēng)一吹，就滅了兩盞。這里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一個正常人待一會兒也受不了。這里不光是潮濕和血的味道，還有一種死亡的氣息。

? ??這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雨水滲透天花柱導(dǎo)致地面非常潮濕。沒有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開在高高的、囚人舉起手來也夠不到的地方。如果是在白天，從那窗孔里透進來的一點光亮也是非常微弱的，這個房子的采光極差，哪怕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這里也會變成烏黑的。用以鎖住犯人防止他們逃跑的鐐銬和鏈索已經(jīng)生了銹，在幾副腳鐐的鐵圈里還剩下灰白色的骨頭，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見那個囚人不僅是餓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髏的。

?

? ? ?雷蒙德?lián)崦翟谘g的刀鞘，鷹鉤鼻旁凹陷的眼睛饒有趣味地打量四周。俘虜圍坐在地上，任由水滴落在身上也不敢出聲或有任何動作。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全貌，但基本都是骨瘦嶙峋，連面黃肌瘦都能算是氣色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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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雷蒙德走進人堆，像是兇狼走進羊群，而這些都只是待宰的羔羊，要殺要剮都隨雷蒙德的心意。所有人都死死地埋著頭，不敢與雷蒙德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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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方評議會曾締結(jié)過善待俘虜?shù)墓s，洛里斯也是簽字國之一。這個公約上白紙黑字紅印章，信誓旦旦地寫著：“禁止破壞不設(shè)防的城鎮(zhèn)、鄉(xiāng)村；禁止殺害、脅迫、虐待和驅(qū)逐和平居民；禁止體罰和酷刑……”，其中還規(guī)定：“應(yīng)盡最大努力使婦女和兒童不受戰(zhàn)爭蹂躪；并應(yīng)采取一切必要步驟，確保禁止采取如迫害、拷打、懲罰性措施、屈辱待遇和施行強暴等措施，尤其禁止對平民中婦女和兒童采取這種措施。交戰(zhàn)雙方在從事軍事行動期間或在被占領(lǐng)領(lǐng)土中對婦女和兒童實行的一切方式的壓制以及殘忍和慘無人道的待遇，包括監(jiān)禁、拷打、射殺、集體拘捕、集體懲罰、毀壞住房和強迫遷出，均應(yīng)視為犯罪行為……”

? ???可當(dāng)戰(zhàn)爭爆發(fā)，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全都是廢話。

? ? ?在戰(zhàn)爭中洛里斯總共俘虜了六十萬戰(zhàn)俘。由于對菲洛比克的極端仇視，士兵們一旦知道戰(zhàn)俘里誰是軍官，一律槍斃，連做戰(zhàn)俘的機會都不給。剩下的戰(zhàn)俘就是被虐待，每天要走十幾個小時的路程，所得到的只是最少的食物，但更多的時候甚至沒有。從來沒換過衣服，想洗澡更是如同做夢。如果戰(zhàn)俘病得不能干活就會被直接槍斃，再送進焚尸爐。遇到敢反抗的戰(zhàn)俘，就會絞死他。但其實只是絞得奄奄一息，在戰(zhàn)俘還活著沒被絞死的時候就扔進了焚尸爐。

? ? ?洛里斯軍隊將大量的平民押往寒冷的北方，路上幾乎沒有任何食物供應(yīng)，戰(zhàn)俘們餓了只能在沿途吃點雪，如果體力不支，隨時會被槍斃，并且尸體沒人埋葬，成為野獸們的食物。

? ? ?這些俘虜是要帶回去當(dāng)作奴隸的，但士兵們可以用他們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其中最有可能被挑中的是體弱多病者。如果有人已經(jīng)命不久矣了，那么士兵們就可以欣喜若狂地為所欲為了。雷蒙德是來試刀的，他腰間佩戴的這把刀是上級嘉獎軍功授子他的，按照貫例他需要挑幾個人來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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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里也有士兵是來挑選女人的。曾經(jīng)有窮兵黷武的洛里斯士兵非常露骨地說自己的快樂就是攻陷敵人的城池、劫掠他們的財寶、占有他們的女人。女人始終被默認為男性世界的附庸甚至私產(chǎn)，這種怪異的思想至今沒有根除。他們認為征服男人的底線就是強迫他不再擁有心愛的女人，導(dǎo)致他不再擁有信心，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和絕望。因此，他們將占有敵人的女人視為最終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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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既是征服，也是縱欲，士兵們骨子里都有兇狠的獸性，在戰(zhàn)爭中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釋放欲望，無所謂道德倫理和法律。但有一點很重要，這些女人身上都很臟，如果嫌棄的話，士兵就需要讓被挑中的女人洗澡后再侍寢，但有很多士兵嫌麻煩所以干脆就直接上了，玩完后就直接扔回來不管不顧。戰(zhàn)敗之國的女人總是沒有好下場，她們的父親、兄弟、丈夫、兒子……所有可以保護她們的男人都快死了，甚至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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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雷蒙德停下腳步，鷹隼般的目光投向坐在腳邊的一個女人，女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腦袋埋在膝蓋上沒有動靜，呼吸很微弱，看起來活不了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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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個正好。雷蒙德抓住女人亂糟糟的頭發(fā)，迫使她看向自己。女人受到驚嚇，但僵硬的身體卻無法做出有效的動作，只是微微顫抖著，她甚至不能發(fā)出聲音求饒，因為她的聲帶已經(jīng)被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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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雷蒙德手臂用力，想把女人拽起來。

?

? ? ＂雷蒙德！小心?。⑼蝗挥腥舜蠛?。

?

? ? ?雷蒙德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迅速放手退后，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保持警戒態(tài)勢，?這就是洛里斯軍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高素質(zhì)，即使不在戰(zhàn)場上仍是利刃在鞘隨時開戰(zhàn)。

?

? ? 雷蒙德看向那個女人，可就是這一眼，徹底斷送了他要拿這個女人試刀的念頭。

? ? 女人呆呆地坐在潮濕的地面，嘴里呢喃著他人無法理解的話語，?她站了起來，緩緩地抬頭，原本無神渾濁的雙眼在黑暗中忽然爆發(fā)出熾烈的金光。

? ? ＂坐下?。?有一名士兵大吼，手槍的槍口緊緊地對著女人。

? ? ?女人對士兵的命令置若惘聞，只是呆呆地說：

? ? ＂逆命之人，罪無可赦……＂

? ? ?士兵毫不猶豫地開槍了，他打空了整個彈匣，但在黑暗中沒有人可以確定女人是否中彈，那個女人仍然保持站立。

? ??黑暗的房間里漸漸亮起燈光，但照亮這里的不是蠟燭，而是成百上千雙金色的眼睛！

? ??俘虜們都站了起來，鐵鏈碰撞發(fā)出密集的響聲，他們或干癟枯瘦，或骨瘦如柴，眼中跳躍的金光如鬼火般駭人。女人走在最前沿，他們步履蹣跚地走向士兵們仿佛百鬼夜行，宛如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向十惡不赦的罪人索命。

? ? 士兵們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但他們卻并不驚慌。他們是洛里斯的軍人，是常年與惡魔以命相博的戰(zhàn)士，他們最常見的就是恐怖驚悚的事情。士兵們瞬間進入作戰(zhàn)狀態(tài)，刀劍出鞘、槍械上膛，迅速退到門口處組織防御，其中一人急忙去報告緊急情況。

? ?＂逆命之人，罪無可赦。＂俘虜們齊聲說，密集的聲音疊在一起形成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浪潮向士兵們涌去。

? ? ?

?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房間，步槍和手槍吐出火舌將大量子彈傾泄在人群中。

?

? ?但沒有慘叫聲和血霧，因為沒有一顆子彈打中人體，不知何處襲來的狂風(fēng)將所有的俘虜如煙般吹散，消失在黑暗里。

?

? ? 怎么回事？士兵們摸不著頭腦，但誰也不說話，手中的武器始終都沒有放下，保持著警戒態(tài)勢慢慢地往后退。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太過詭異，不是他們的處理范圍內(nèi)，必須交給軍中的魔法師們來解決，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包圍這棟房子，首先要退出去與待會過來的部隊會合再展開包圍圈，洛里斯軍隊是絕不允許小規(guī)模部隊單打獨斗的。

?

? ? ?亨利用力推開走廊的一扇門，狂風(fēng)暴雨頓時找到了缺口大量灌入，與其一同襲來的是急促的警報聲，這意味著整個基地都已經(jīng)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

?

? ? ?雷蒙德探頭出門外觀察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唯有雨落狂流，雨墻在黑色的天幕下橫沖直撞，這種情況下能見度會極低，而巨大的風(fēng)雨聲和雷電聲也會干擾到聽覺，潮濕的地面可能會導(dǎo)致士兵腳滑，颶風(fēng)也會導(dǎo)致命中率降低。綜上所述，作戰(zhàn)環(huán)境極為不利。

?

?? ＂聯(lián)系上了嗎？＂雷蒙德關(guān)上門，壓低聲音詢問一名手持無線電的士兵，對方則是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

? ? ?他們失聯(lián)了，在十五萬大軍的駐地失聯(lián)了，咋一聽這很荒唐，但在這個世界卻是不怎么稀奇的事。他們曾經(jīng)在抗擊惡魔的戰(zhàn)場上就遭遇過這種情況，距離惡魔越近，無線電的信號就差，因為惡魔無意識間釋放的精神波動可以干擾無線電波，如果是在上位惡魔附近，無線電就會直接失效甚至報廢。

?

? ??雷蒙德根據(jù)豐富的經(jīng)驗迅速分析，說：＂敵人可以釋放精神波動，要么很強，要么就在附近。＂

? ? ?

? ?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他們還不知道敵人的真實身份，但卻下意識地將敵人當(dāng)成惡魔來對付?？伤麄儾恢赖氖牵麄€拉瓦爾城的無線電都已經(jīng)失效了。

?

? ??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與其他人會合，洛里斯軍隊是絕對不允許單打獨斗的，因為這是無數(shù)血的教訓(xùn)。惡魔十分強大，僅憑一名普通士兵的力量幾乎不可能戰(zhàn)勝，需要訓(xùn)練有素的數(shù)人協(xié)同作戰(zhàn)才能將其擊殺。這個暴風(fēng)雨夜十分黑暗，能見度很低，甚至有人在十米左右的地方行動都只能被看成是模糊的身影，低能見度導(dǎo)致作戰(zhàn)時士兵們無法第一時間判斷對方是敵是友，抗擊惡魔的經(jīng)驗使他們明白從黑暗里走出來的可能是友軍，也可能是惡魔。過去上千年的戰(zhàn)爭中，無數(shù)人都因為無法第一時間判明對方的身份而被黑暗中蟄伏的惡魔偷襲身亡。

? ? 雷蒙德推開門，士兵們迅速沖進暴雨中。他們要前往的是將軍所在的指揮中心，指揮中心的位置在每個小隊持有的地圖上都有標注，這是為了在緊急且事態(tài)不明的情況下可以迅速收攏戰(zhàn)線組織防御。

?? ?一瞬間，閃電撕裂黑夜，在漆黑的天幕上嘶吼、夭矯、縱橫！

? ? 士兵們急忙停下腳步，宛如迎面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墻，他們甚至沒有看清任何東西，只感受到莫大的恐懼洶涌而來。有人差些跌倒在地，整個城鎮(zhèn)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房屋開始東倒西歪，地面和墻壁綻開裂紋。

??? 前面就像是伏著一頭巨龍在凝視著他們，沉重的鼻息化為狂風(fēng)橫掃一切，但凡與之對視的人的眼前或腦海中仿佛閃過了一道驚雷，整個人在大腦嗡鳴中竭盡全力地往后仰，想要避開那鬼神般的威嚴。

? ? 兩盞金色的汽燈不知何時在黑暗中點燃了，就像深夜大海拍擊礁石的懸崖上點亮的引航燈，那金色的熾光熱烈得簡直能把人體都點燃起來，如同置身于熊熊的烈火中。

? ? ?直視鬼神之威的士兵不得不垂首以表覲見之禮，所有人的心率都上升到了一個堪稱危險的程度，暴汗和雨水混在一起流過滾燙的皮膚，也就是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敵人。

? ? ?敵人還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攻擊舉動，可那視線就宛如凌空抽了他們一巴掌，將他們所有的膽氣和狂妄給拍碎了。

? ? ?雨幕之下，暴威洶涌。

? ? ?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了驚駭和畏懼，像是脖子上不知何時被架了一把刀，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就像有千萬把刀插在了他們的腳面上，敵人只用了一道視線就把他們所有人釘死在了原地！

? ?＂爸……那是惡魔嗎？＂亨利小心翼翼地低聲說，仿佛前面的雨幕中藏著一頭猛獸，隨時都可能會跳出來咬斷他的脖子。

? ?＂不知道……＂

? ??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那是真實存在的生物，事實上他唯一能確認的就只有前方在黑暗中漂浮的兩團金點。那可能是兩盞燈，也可能是一雙眼睛，可什么生物的眼睛能夠如此明亮？

?

? ? 風(fēng)向改變，向著金光所在之處高歌猛進，在地面上流淌的水流也涌向那里，風(fēng)雨帶走了令人窒息的威壓，但士兵們震撼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曾經(jīng)，他們遇到的最強的敵人是上位魔將，經(jīng)歷過那場戰(zhàn)役的士兵都很清楚上位魔將的恐怖，仿佛死神在人間行走。

?

? ? 而這一次，敵人的力量同樣超乎想象，一個連贏不了，一個團贏不了，甚至一個軍團都可能贏不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會抱頭鼠躥、驚慌失措。洛里斯上千年的歷史就是抗擊惡魔的歷史，他們與這個世界上最強大也是最可怕的種族交戰(zhàn)千年，而直到今天洛里斯也還存在。

?

? ? 剛才，威壓突然爆發(fā)卻又突然消失，這意味著什么？還是對方想表達些什么？

?

? ? 敵人很強，絕不是靠一己之力或小群體之力就可以打敗的，他們必須迅速趕到戰(zhàn)場，會其他部隊會合共同作戰(zhàn)。

?

? ? 可那個方向是……指揮中心。

?

? ? 雷蒙德帶領(lǐng)其他人迅速行軍，狂風(fēng)暴雨都不能阻擋他們的腳步。雷蒙德心里很難受，好像有什么東西握住了他的心臟。

? ? ?敵人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還沒刀槍相接就直接威壓？這到底是示威還是……邀請？

?

? ? ?雷蒙德強忍內(nèi)心的不安，一種可能性在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敵人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位置。

?

? ? ?敵人在黑暗的雨幕后，等待士兵們前來揭開他的真面目，為此他向所有人宣布……

? ? ?他就在這里。

?

?

?

? ? ?烏黑色的濃云如蟒蛇般盤在拉瓦爾城的上空，寒冬時節(jié)的一聲雷暴炸響后，成千上萬噸的水鋪天蓋地墜下，由遠至近的強風(fēng)緊隨驟雨的步伐在城里肆虐，一棵棵樹蜷縮著，被風(fēng)吹得狂亂搖晃。

? ? ?空地上的洛里斯軍旗繃得筆直，身影在暴風(fēng)雨中若隱若現(xiàn)，兩名的士兵手持步槍穿著雨衣，執(zhí)行今晚的巡邏工作。

? ? ?巡邏不過只是一個形式，因為沒有軍隊能頂著九級的烈風(fēng)發(fā)起進攻，就算是車也難以在空地上正常?？?，必須加上固定鎖才能平穩(wěn)，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強攻這座城市，巡邏的士兵自然也可以不用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警惕，而且今晚的巡邏人員也很少。

?

? ? 九級烈風(fēng)的風(fēng)速在20.8~24.4m/s之間，足以導(dǎo)致建筑物有損壞，煙囪頂部及屋頂瓦片移動，甚至可以在海面上掀起狂濤，可如此猛烈的暴風(fēng)雨都無法掀飛巡邏的兩名士兵，雨衣也掩蓋不住的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手中握著一把巨大的黑色步槍，但比起步槍它更像是一把狙擊槍，五百米外它能一槍打爆野牛的腦袋，這種產(chǎn)自魔國聯(lián)邦的暴力改裝版武器深受廣大洛里斯官兵的喜愛。

? ? ?洛里斯軍隊的士兵大多都是身材魁梧到令人震驚的壯漢，光是平均身高就達到了一米八七，甚至不乏身高兩米以上的家伙，幾乎人人都有健美冠軍般的雄偉身材。巡邏的兩名士兵大概是屬于體格中上的級別，一米九的高個頭和渾身炸裂的肌肉令他們可以在暴風(fēng)雨中行走，更何況他們也不缺乏在暴風(fēng)雨中行動的經(jīng)驗，因為抗擊惡魔的戰(zhàn)場總是天氣惡劣。

? ? ?根據(jù)巡邏任務(wù)，他們要在指揮中心附近不斷繞圈，在雨中再淋一個小時就會有人來換班了，還需要繼續(xù)繞幾圈。他們現(xiàn)在位于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中央，這里是整個拉瓦爾城的中心，四條延伸出去的寬闊的道路分別通向四個城門。

? ? ?暴風(fēng)雨夜很暗，士兵拿著照明用的手電筒，但憑借燈光也只是能勉強看到前方的一些路而已，光線照入雨幕中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無聲無息。

? ? 吹著刺骨的寒風(fēng)，潑著傾盆的大雨，這真是一場盛大的暴風(fēng)雨，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了，看起來除天氣以外一切正?！?/p>

? ? ?但士兵僵在原地，一絲一毫都不敢動。

? ? 藏在袖中的匕首悄然釋放，沿著袖筒無聲下滑，落入手中。冷汗在一瞬間就浸透了內(nèi)襯。

? ?這是種難以形容的本能，他們感覺到某個極其強大的存在就在附近，就在這個十字路口。

? ?這不是嗅覺、視覺或者聽覺，除了暴雨他們沒有看到到任何東西，除了狂風(fēng)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就是那種強敵在側(cè)的感覺，無比清晰！

? ?就像有無數(shù)把無形的利刃從四面八方頂著士兵的身體，那是對方的氣息，士兵前進一厘米或者退后一厘米，那股氣息也會隨之前進或者退后。

????有什么人，藏在雨幕里，看著他們。

? ? 其中一名士兵急忙舉起匕首做出防御，?視線隨著手電筒的光束迅速掃過四周，但能看到的除了雨還是雨，周圍沒有任何人。

? ? 沒有……任何人？

? ?士兵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如同電流從腳底直沖到頭頂。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那么他剛剛觀察四周的時候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一切正常……

? ? 可是，另一個人呢？他的戰(zhàn)友呢？? ??

? ? 他的戰(zhàn)友消失了，在他不經(jīng)意間忽然消失了，好像是被這近乎無始無終的暴雨永遠地掩埋在黑暗里。

? ??玄黑色的天空，伸手不見五指，連星光都沒有。整個世界一片黑暗，折磨得人動彈不得，似乎是害怕外面無盡的黑暗，似乎又是在乞求神的保佑。

?? ??可是，神不保佑罪人。

? ??士兵顫顫巍巍地低頭，他不敢動得太快，因為怕驚動了什么。

? ? 他注視著手中被舉起的匕首，雨珠落在刃上流了下來，洛里斯士兵永遠都會保養(yǎng)武器，所以這把匕首的側(cè)面甚至足以反光。

? ? ?匕首上照見一雙炙烈沸騰的黃金瞳。

?

?

?

?

? ? ?一個春天的晴朗的好天氣，蔚藍的高高的天壁上鑲著大理石紋似的云縷，燕子愉快地劃破了天空的沉寂。

? ? ＂悟。＂草坪上有一個少年呼喚身邊的男孩，晃了晃手里白色的紙飛機，說：＂我們來比誰投的遠吧。＂

?

? ? ＂好呀，哥哥。＂男孩，或者三上悟說，遠方的微風(fēng)漫過草坪，輕輕地吹起他幾縷柔軟的額發(fā)。

?

? ??＂那就來了喔。＂哥哥說，然后兄弟兩人拿起紙飛機的前端放在嘴邊哈了口氣。

?

? ? ＂三、二、一，扔！＂

?

? ? ?兩架雪白的紙飛機被風(fēng)托起去向遠方，陽光透過輕薄的白紙渲染出斑駁的色彩。

?

? ? ?仿佛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也許那架紙飛機會載著年幼的三上悟的夢想飛向遠方。

?

? ? ?可沒過多久，三上悟的紙飛機前端下垂開始墜落，這讓他不禁有些失落。事實上，他的力氣還遠遠不如大他好幾歲的哥哥，所以連紙飛機都沒有哥哥扔的遠，這是他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

?

? ? ?紙飛機漸漸落下，與此同時，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失去了原來的色彩，好像成為了一副灰色的素描。風(fēng)水樹草之聲俱絕，一個男孩失落的眼神被定格。

?

? ? 沒有任何人知道，紙飛機落在了地面上的一剎那，驟然爆發(fā)出極為熾烈的光芒，隨后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天地，滾滾的濃煙籠罩著整個大地。

?

? ? ?一道刀光斬開濃煙和雨幕，不可阻擋的暴威將黑煙和雨水徹底沖散，同時被狂風(fēng)吹出來的還有幾條斷臂和幾顆腦袋，缺口處涌出的余溫未散的濃稠鮮血和雨水交融后落在地上，但是卻無法分辨出地面上何處有鮮血，因為整個地面都是黑的。

? ? ?一柄斷刀從中飛出，劃破空氣刺向一名被震飛卻未死的士兵的胸口，把半空中的士兵擊得倒飛并釘死在墻上，刀刃完全沒入人體，僅有一段刀柄留在體外。

?

? ? ?黑煙散去，利姆露從一名士兵的心臟中拔出刀來，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傷口中流出墨一樣的黑血。

? ? ?與洛里斯士兵魁梧的身軀相比，利姆露纖細的身材堪稱嬌小，細溜苗條的手臂和大腿都看起來軟綿綿的，好像一用力就能掰斷。

? ? ?但事實證明，他那雙手完全可以將魁梧大漢的頭顱砸碎！

? ? ?暴雨鋪天蓋地地拍打過來，樹木在搖晃，刀劍互相撞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和耀眼的火花。

? ???士兵從四面八方奔向十字路口，有的爬上樓房，從高空中跳下，持刀墜向利姆露的頭頂。利姆露舉起長刀震開那名從天而降的士兵，把這名士兵的頭顱拍碎彈向空中。數(shù)名士兵隨之躍起，利姆露的長刀在空中劃出巨大的弧光，士兵們墜落的時候恰好撞上弧光，刀鋒斬斷了他們的脊骨。利姆露反手連續(xù)拔出周圍插在地上的長刀，將其擲出并插進他們的心臟里，觶決了這些敵人。

?

? ? ?柳生新陰流·無刀取。

? ? 這是日本劍道中少見的空手格斗術(shù)，主要是奪取敵方武器，盡量讓雙方保全性命，平安無事，因此又稱＂活人劍＂，在劍圣柳生石舟齋宗嚴的手中最終成型，它原本的奧義就是撞入對手的懷中空手奪刀。因為無刀取的神技，柳生石舟齋宗嚴經(jīng)常不佩刀行動，因為他的刀遍及天下，任何人腰間的長刀都可以是他的。

?

? ? 但無刀取在利姆露手中卻成為了徹頭徹尾的殺人劍。為了奪走敵人手中的刀，利姆露會直接將對方的手腕擰斷后奪刀；為了奪走敵人腰間的刀，利姆露則是握住刀柄后一腳把對方踹得倒飛出去，令鞘離刀身更是簡單粗暴，直接省去拔刀的過程，以高效率斬殺敵人。這種打法完全背離了柳生新陰流不贊成以殺戮來磨煉劍技的理念，無刀取的意義?“不殺人，我們以不被殺為勝。”淪為無用之言，利姆露的每一招都是為了殺人、每一刀都是為了見血，任何一把刀落入他的手中都會在三秒內(nèi)被捅進某個人的心臟或頭顱，甚至刀被用到卷刃、破碎、斷裂都必須投擲出去再殺死一個人后才棄用，榨干最后的使用價值。

?

? ? 利姆露沒有帶自己的刀前來，因為不需要。無刀取被利姆露改造后成為了兇狠凌厲但又變化無常的刀術(shù)，天下萬物皆可為刃，隨時隨地都有刀可用、有刀可換，一根牙簽足以刺穿心臟，一張白紙足以割破咽喉。利姆露不佩刀劍而征伐敵陣，因為他的刀遍及戰(zhàn)場！

?

? ? ?密集的彈幕向利姆露迅速推來，前面的黑暗里不斷有火舌閃滅，數(shù)十把大口徑槍械射擊時的響聲堪比爆炸，數(shù)不清的彈頭擊穿雨珠射向他的身體。

?

? ? ?利姆露消失了，就連閃耀的黃金瞳也徹底融入了黑夜，無聲無息，無影無蹤，所有的子彈都撲了個空。

? ???鏡心明智流·婆娑羅舞。

? ? 這是名為舞但其實是刀術(shù)中的步法。江戶時代的東京有三大劍術(shù)道場：鏡心明智流的士學(xué)館、北辰一刀流的玄武館，還有神道無念流的練兵館。

? ? ?三家的劍術(shù)風(fēng)格迥異，其中鏡心明智流的宗師桃井春藏直正是位人盡皆知的美男子，他的劍術(shù)極其講究走位，步法從容瀟灑。利姆露在雨夜中上下翻飛，輕盈得像是被風(fēng)吹動，他的容貌無疑是驚世的絕色，在黑暗中從容不迫地行動，若隱若現(xiàn)，步法如舞蹈般翩然，看起來像是迷倒萬千少女的絕世驚鴻。但事實上，舞蹈所過之處唯余殘肢斷臂，翩然旋轉(zhuǎn)之間唯有哀嚎遍野，正常人可不會喜歡他這樣每一次邁步抬腿都伴隨著骨裂和死亡的舞蹈。

? ? ?越來越多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企圖協(xié)同作戰(zhàn)，就在他們持槍瞄準前方的時候，利姆露突然在黑暗中現(xiàn)身沖入敵陣后方。

?

? ? ?利姆露擲出手中已經(jīng)卷刃的長刀，刺穿后心將一名士兵釘死在地上。日本江戶時代，武士有把字條扎在肋差上扔出去的習(xí)慣，利姆露同樣擲刀，但他卻是把人扎死在地上。

?

? ? ?洛里斯的刀確實是質(zhì)量上乘的東西，但根本經(jīng)不起利姆露這種刀刀見血、招招致命的暴力打法，刀刃不停歇地劃破血肉斬斷骨骼，甚至斬斷刀劍和槍械，使用一會兒就基本廢了?？删退銖U了，他也會用蠻力把刀拍進敵人的胸口。

?

? ? 利姆露以肉眼不及的速度沖入敵陣，再次施展無刀取，他如鬼魅般穿梭人群，不帶起一絲風(fēng)，氣息完全融入在暴風(fēng)雨中。士兵們發(fā)現(xiàn)有人死后急忙四周觀察想要找出敵人的蹤跡。

? ? ?刀光劍影，士兵之所以知道自己的刀被奪走了并不是因為察覺到腰間的重量變化，而是手臂被斬斷后急忙低頭看受傷程度才突然發(fā)現(xiàn)的。士兵張大嘴巴痛苦地哀嚎，目眥欲裂，突然眼角刀光一閃，一把沾滿鮮血的長刀被遞進他的嘴里，刀鋒沿著嘴裂切掉了整個下頜，隨即刀刃翻卷，自下而上將他的頭顱切成兩半。

?

? ? ?血如泉涌的同時，閃電炸裂天空，熾白色的電光照得利姆露的臉如鬼般慘白，沒有任何溫度，像是摻雜著凍人心扉的冰渣，那雙灼熱的雙瞳中根本沒有給感情留下任何的余地。

? ? ?無人敢靠近他，因為無法知曉他的刀鋒會從何處斬出，斬擊何時落下只看他的心情，生死予奪盡皆在他手中的利刃上。

? ?? ?這一夜，這位魔王終于向世界展露了他的兇相。

? ? ?每個人都有內(nèi)在與外表，只有在真正黑暗的時刻才會揭露自己真實的模樣。

? ? 利姆露的身上一直都背著一座大山，這座大山是責(zé)任、是人性、是利益、是許許多多他作為皇帝必須要考慮和維護的東西。他站得越高，這些東西就越來越多，內(nèi)心的牽掛成為束縛他手腳的鐵鏈，越來越多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堆積成大山壓在他的身上。

? ? ?然而今夜，山崩地裂！?

? ? 一道月輪在昏暗的雨幕中劃出了，看起來像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可月邊的蒙蒙光華卻是冰冷的刀刃。

? ? ?在那一道月輪橫著劃出的時候，周圍數(shù)人的頭顱被斬落了，他們生前眼中全是兇狠的戾意，死后卻只能在身首分離的那一刻短暫地倒映出一雙熔金般的眼瞳。

? ? ?利姆露根本不收刀，以完全相同的姿勢向不同的方向斬出了第二刀，接著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每斬出一刀，就會有月牙般的弧形閃滅，以及殘肢斷臂落地。前一刀的光華還沒有消散，后一刀的璀璨又亮了起來，最后光影稠密如織，利姆露以刀為筆在人世間畫出了一輪染血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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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利姆露使用的是十三連閃，該刀法本來是以同樣的動作和同樣的角度連斬，逼迫敵人和自己對刀，看誰的力量先耗竭。這是質(zhì)樸的刀術(shù)，連續(xù)揮斬的次數(shù)越多就越強，日本傳說歷史上劍道大師能連斬十三斬，十三道力量在頃刻間集中擊打在對手武器的同一位置，最終把對方的刀斬斷，所以又被稱作“斷刀十三連閃”。但在利姆露的手中，斷刀之術(shù)成了斬人之術(shù)，而且十三連斬絕對不是他的極限，利姆露曾經(jīng)揮出過9845連斬，沒到一萬不是因為做不到，只是他懶而已。

? ? ?連閃持續(xù)到十五連斬就結(jié)束了，刀光劍影融入黑暗而不復(fù)存在。利姆露踏裂地面猛然起跳，逆著雨水沖向黑暗的天空，隨后旋身轉(zhuǎn)向頭朝下，腳踏虛空卻仿佛立于實地，短暫地彎腿俯身蓄力后瞬間爆發(fā)，以掠食者的姿態(tài)俯沖，長刀在極速中僅剩下蒙蒙的銀色光華。

? ? ?凜冽的寒冬從天而降。

? ? ?北辰一刀流·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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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刀刃泛著銀藍色的光芒墜下，落地的一瞬間其中暗藏的冰系魔法被釋放，寒風(fēng)撲向四方，冰潮覆蓋傾落，雨水化為冰雪，人體成為冰雕，生命在白蒙蒙一片中悄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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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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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根據(jù)美國學(xué)者巴什福德·迪安的研究著作中記載，西方已經(jīng)絕跡兩百年的冷兵器在19世紀的日本依然盛行，直到封建割據(jù)時代結(jié)束后才開始逐步?jīng)]落。這位學(xué)者曾經(jīng)于1900年遠赴日本考察刀劍的制造工藝，并且找到了幾個依然掌握此類技藝的家族。但在五年后他重返該地時，發(fā)現(xiàn)這些老人已經(jīng)離開人世，而子孫們已經(jīng)將家中這些具有歷史價值的日本刀賤賣以維持生計。

? ? ??這與日本明治維新毅然與舊時代割斷一切關(guān)系有關(guān)，這導(dǎo)致有部分家族雖然保留了祖先遺留下來的產(chǎn)業(yè)，但技藝已經(jīng)失傳。而在1905年之后，日本各地的古玩店里到處可以買到這些使用古老技藝打造的神兵利器。而現(xiàn)代日本刀是在1933年2月6日，由東京下議院本著復(fù)興日本民族精神的旗號在帝國美術(shù)院用收集到的民間資料重新制作的。所以現(xiàn)代意義上的日本刀在很大程度上只能稱為復(fù)古，并不是真正意義上有著村正或者其他名稱的傳統(tǒng)古代刀。

? ? ? 因此在明治維新之后，刀術(shù)和茶道一樣，變成了日本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討巧的竹劍被發(fā)明出來，供劍道館的學(xué)生們相互擊打著玩，劍道館出來的學(xué)生可能只在畢業(yè)的時候手持真刀合影留念。

? ? ? 可是在明治維新之前，刀是一個武士的生命，是靈魂寄托和精神支柱，甚至被認為是武士身體的一部分，哪怕是從刀上無意地跨過去也是對其主的極大不敬和侮辱。武士的一生是血淋淋的，在公卿世家供職的武士隨時準備踏上戰(zhàn)場為主君犧牲掉自己的生命，設(shè)館教學(xué)的武士隨時等待著有人登門踢館把自己斬于劍下，而浪人們帶著狼一樣的眼神在街頭走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拔刀殺人。那是殺人者橫行天下的年代，與其說武士的生命如薄櫻般脆弱，不如說人命賤如紙，武士帶刀就是有權(quán)殺人，不受法律的制裁。所以最陰森、最凄厲、最狠辣的刀術(shù)被研發(fā)出來，完全不像現(xiàn)代的日本刀術(shù)這樣優(yōu)雅體面，在那個年代，刀術(shù)就是用來殺人的，活下來的人才是體面的，為了殺人可以像雄獅一樣兇猛、可以像老鼠一樣狼狽，甚至可以像惡鬼一樣殘暴，這就是所謂的古流殺人劍。

? ?? ?在熱兵器稱霸世界的時代，冷兵器戰(zhàn)術(shù)自然也就沒落了，人們學(xué)習(xí)武術(shù)不再是為了護身，更多是為了強身健體。??然而在利姆露所處的基軸世界，哪怕熱兵器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冷兵器也仍在上位者中流行，越是強大就越是如此。如果是現(xiàn)代地球的武器，也許可以消滅一些下位的存在，但是絕不可能殺死真正的上位者。而且上位者之間往往以冷兵器決一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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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使用冷兵器，自然也需要冷兵器的戰(zhàn)術(shù)。利姆露在朧心命流的造旨已是登峰造極，但始終沒有領(lǐng)悟白老所說的劍之極意，那是幾乎無人可攀登的高峰，甚至就連白老本人都無法領(lǐng)悟真正的劍之極意。只有領(lǐng)悟劍之極意的人，才是朧心命流真正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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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數(shù)年前，認為需要鉆研劍術(shù)的利姆露考慮到自己前世作為日本人的事實，決定返回地球?qū)W習(xí)日本刀術(shù)，但仔細了解后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的日本刀術(shù)基本是花拳繡腿，并不具有太多的實戰(zhàn)性。為了學(xué)到真正的殺人刀術(shù)，利姆露穿越時空回到了古代的日本，與各個時代的劍道宗師交友切磋。利姆露曾與宮本武藏同飲酒、與佐佐木小次郎共斬燕、與千葉周作成政交流過刀術(shù)造旨、與柳生石舟齋宗嚴一起以天下為刀，他幾乎見過古代日本所有的劍圣，與他們交流切磋，學(xué)習(xí)他們的刀術(shù)，最后修改他們的記憶并離開。在此期間，利姆露本著堅持到底的原則，通過一輪又一輪考驗，輕松得到了江戶時代數(shù)個流派的＂免許皆傳＂證書，其中包括柳生新陰流、鏡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神道無念流、天然理心流、二天一流……如果不是為了保密，他必然會取代宮本武藏成為日本最負盛名的劍道宗師。曾經(jīng)也有過流派中的老人請求他繼承道館，利姆露也拒絕了，理由是＂我實在是沒有精力繼承道館了，畢竟我姑且還管著一個國家。＂

? ? ?利姆露研習(xí)的就是日本古流刀術(shù)中的奧義，旁人很難看懂這里面的門道，就算是在正宗的現(xiàn)代日本劍道館學(xué)藝的門徒也看不懂。利姆露掌握的是傳統(tǒng)的日本刀術(shù)，他學(xué)過日本現(xiàn)存的所有刀術(shù)，尤其是古流的殺人刀術(shù)。但普通人類創(chuàng)造的刀術(shù)也并不完全適合他，所以他把學(xué)到的許多刀術(shù)都改造了，比如把無刀取從活人劍改成了殺人劍，斷刀十三連閃被改成殺人用的連環(huán)斬，北辰一刀流·霜降與冰系魔法一起使用就真的成了霜降，而諸如此類的改造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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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今天卻是他自藝成后第一次這么隨心所欲地使用殺人劍，斬人如斬柴，視命如草芥，以前的他可不會這樣。

? ? ?可是，以前的他又是怎樣的？以前是指哪個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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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也許是得知洛里斯軍隊大肆屠殺后，也許是成為魔王的那一天，也許是他轉(zhuǎn)生成為史萊姆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jīng)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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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現(xiàn)在的他是個屠戮生靈的魔王，無論他是否承認，事實都擺在那里，法爾姆斯的兩萬大軍成為了他封王登基的祭品、叛逆之人皆被他斬于刀下、挑起戰(zhàn)旗者被他連人帶旗斬成兩半，毫不猶豫、亳不留情。

? ??他可以被稱為神、稱為魔、稱為怪物，卻唯獨不能被稱為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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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可我記得，我不是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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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利姆露的前世三上悟很普通，平平無奇。大學(xué)畢業(yè)后進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公司，拿著還算不錯的薪水，有個大他好幾歲的哥哥奉養(yǎng)雙親，而獨居生活的他可以說是自由自在的單身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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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沒有什么女人緣，曾經(jīng)更是三次告白三次被甩，至死都是處男，直到現(xiàn)在……不，他現(xiàn)在連男性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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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并不擅長跟女生打交道，但他其實對女孩子挺溫柔的，對待周邊的人也是如此，能幫上忙就盡量幫，以善良待人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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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為什么，變成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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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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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概是從明白了這個世界很殘酷、明白了力量很重要那時候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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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魔國聯(lián)邦剛到建立的時候，利姆露知道自己這幫人什么水平，知道自己打起架來很強很牛逼，但他的戰(zhàn)力強大不是魔國聯(lián)邦的國力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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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什么是國力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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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國力強大，就是能夠調(diào)動全社會的資源去干件大事，能夠讓全社會團結(jié)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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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能夠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僅憑國威震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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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能夠讓自己喜歡的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讓許多可憐人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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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強大的國力可以做到利姆露僅憑一人無法做好的事情，這是他不具有的偉大力量。面對這種力量，他渴望了、他認真了。

? ? ?但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用自己的東西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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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于是他妥協(xié)了，向這個由人心組成的世界妥協(xié)了，他放棄了，放棄了自由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工作上。他知道僅憑自己并不能實現(xiàn)夢想，所以他就融入人群中企圖感化這個社會，甚至改變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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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這個世界，真的很殘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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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丑陋可以在某個時間某個空間，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什么才是永恒的道德繩索？

? ??懲罰？

? ??…………

? ?暴風(fēng)雨夜，家中的小小的女孩趴在地上百無聊賴地打滾，期盼著父親許諾的布偶禮物。

? ?暴風(fēng)雨夜，雨中的父親站在暗潮洶涌的街頭，眼里只有尸山血海、火光沖天。

? ? 利姆露呢喃著：

?

?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