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現(xiàn)。

如同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我猛地睜開眼睛。天只是蒙蒙亮，時間還早，診室里只聽得到門外早起的人的一點點說話聲。

昨晚的睡眠……總覺得有種異樣的不安，可是又病態(tài)的醒不過來，早晨又是昏昏沉沉的疲憊……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

從和希爾薇睡在一起開始……

“希爾薇！”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從沙發(fā)上坐起，心跳加速。就在我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封黑色的信，而我送給希爾薇的那枚吊墜，就那樣寂寞地擺在信封上。

我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打開信封，展開信紙，害怕我所恐懼的事情真的發(fā)生。

我將希爾薇的吊墜握在手心，失聲痛哭。

不……還不可以就這么崩潰掉。我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披上外套。

“親愛的主人：

請原諒我于昨日背棄誓言，獨自逃走。這愉快而短暫的一年實在是承蒙您的關照了?！?/p>

我穿上靴子，系緊鞋帶。

“我很喜歡主人，但是如果因為我而讓主人和家人疏遠，遭人白眼的話，那就太不應該了?！?/p>

我沖出小屋，在門前的廣場上狂亂地環(huán)視，她不出意外地已經(jīng)走遠……

“我在幻境中對您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真的。我明白作為奴隸有這樣的想法實在僭越，因此能和主人一起度過這段時光，我便很滿足了?！?/p>

我把錢塞進廣場邊的車夫手里，然后不管不顧地割斷馬兒的繩索，翻身上馬。

“愿主人擁抱自己的美好未來，將我遺忘，與那位貴族小姐一起過上人人滿意的人生吧，愿您擁有數(shù)不盡的幸福。”

早就該想到的……希爾薇一直對身份地位什么的很在意，而且自幼無父無母淪為奴隸的她，一定更清楚家人的重要性。從那個彗星降臨的夜晚開始，她便明白自己遲早要為了我離開。那時她的眼淚，其實是認為我不會回應這份所謂“僭越”的愛意吧……我的回應，到底給她帶來了什么？幸福，還是更多的矛盾與悲哀呢……

“希爾薇 留”

可我畢竟是回應了你啊……我燃燒生命，便是為了延續(xù)這一年來短暫的幸福。這份幸福，我想讓它貫穿你完整的一生。

到底要往哪個方向找呢……我死死咬住嘴唇，淚水在眼中打轉。

“吳先生?！眾W蕾莉亞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回過頭，她正穿著往常的禮服，抱著雙臂站在那里。

“奧蕾莉亞！”我急切地說，“你知道希爾薇去哪了嗎？”

“我看著她離開的?！彼潇o地回答，“她做出了屬于自己的選擇，我無從干涉，非常抱歉?！?/p>

“怎么可以這樣……我說過那么多次……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她在火車站趕最早班的火車。”我猛地抬頭，奧蕾莉亞避開了我的視線，“在那列火車出發(fā)前找到她吧，之后她在哪里下車就不一定了。魔女的障礙已經(jīng)掃清，現(xiàn)在只剩下世俗的障礙。而這道障礙……需要你自己來跨越。是要希爾薇和不被認可的愛情，還是要皆大歡喜的美好富足人生，請您現(xiàn)在就做出選擇。”

“從我愛上希爾薇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選擇，而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蔽也邉禹\繩，馬兒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

蒸汽火車發(fā)出熟悉的嗚嗚聲，我（♀）穿過人群步入車廂，主人買的鞋在臺階上踏出細微的聲音。

鞋……那雙紅色的高跟鞋……也沒有機會穿了把……

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兀自有些凄涼的笑笑。上次坐這種火車的時候，主人還在我身邊，而現(xiàn)在卻只剩我孤身一人。心情真是完全不同了啊……

請原諒我作為奴隸卻獨自逃走，請原諒我背棄了相伴一生的誓言……

我在座位上蜷縮起來，將頭深深底下，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很快樂，從一個對什么都很害怕的奴隸，長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應該可以獨立生存下去了……就算是做打掃之類的活也會有收入。主人忘記我之后，應該就會和羅莎莉亞小姐結婚吧，現(xiàn)在也有了蓮德羅特和奧蕾莉亞涅芙依那樣的朋友，他應該會幸福的。

但是……我也抱著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們能重逢……

到那個時候，我想看一眼主人的孩子呢……雖然不會是銀發(fā)黑眼的了……

火車要開了。

?

火車在逐漸提速。

好在只駝了一個人的好馬，速度不會遜于火車，只要這樣不斷追趕，總能追上的……

我（♂）晃了晃腦袋，還是有點昏沉……希爾薇給我放甜睡花了吧？真是淘氣的女孩……馬兒迅速迫近尚在加速的火車，車頭冒出的黑煙已經(jīng)可以看得見了……

等會要怎么上去呢……如果馬兒跑得夠快可以直接跳上去嗎……只要不摔死的話……

我暗自笑了笑，我怎么變成了這么瘋狂的人啊……

馬兒已與火車并行，速度沒有很快。那這樣的話……我的目光掃向車尾的護欄，不成型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xiàn)。那就準備減速吧……

我伸手抓住護欄，同時一拉韁繩。

我被火車拽飛了出去，狠狠撞上護欄，一時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迎面吹來的風掀起長外套的下擺，我努力站穩(wěn)腳跟。圍欄后的門只能從里面開……那就祈禱有人能聽得見我吧。

我伸手去敲門上的玻璃，對著一臉驚疑的乘務員露出窘迫的微笑。

?

“感謝您的幫助，這是票錢，不用找了，真的，我還有事?！蔽野彦X塞給乘務員，快速經(jīng)過每一節(jié)車廂，尋找著那個身影。

我（♀）從瞌睡中抬起頭，驟然清醒。那個熟悉的身影，在后面的車廂出現(xiàn)了。與此同時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們對視了一會兒，他的頭發(fā)被風吹得亂成一團，臉頰凍得微紅。隨即主人的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我起身轉身就走。

“希爾薇，等等！”我（♂）不顧在場的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她充耳不聞，只是一步步向著遠離我的地方逃跑。

“麻煩你停下來聽我說！”我急切地喊著，她加快腳步。

“拜托了！”我跟著她走到了最前面的一節(jié)車廂，這里沒有其他乘客，她也無路可退。希爾薇轉過身面對我，滿是傷疤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為什么……要丟下我離開呢？”我壓抑住一聲抽泣，“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吧，我們曾經(jīng)那么多遍重復的誓言，你打算比我先違背嗎？”

“主人并不需要我。您已經(jīng)有了很多朋友，還有貴族少女為你傾心。我繼續(xù)呆在你身邊只會妨礙您?！毕栟崩鸲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也知道無論是誰，都跟你不一樣，對我來說你是特別的?！蔽覍⑹址旁谛目谏?，“你是我的戀人，我愛你。”

“和我回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關于之后的事情……”我試探著向她走出一步。

希爾薇發(fā)出一聲無法控制的抽泣，我發(fā)現(xiàn)她試圖遮蔽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我怔住了，不明白為何她會如此難過，從剛才她就一直很冷靜……

“我以為您不會來追我的?！彼槠f，大滴大滴的淚珠滾下臉頰，“我以為之前有了煙火下逃跑的經(jīng)歷之后，您會理解我，忘掉我。我真的真的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您……您這樣我會動搖的……”

“請成全我吧，主人，我只想要您幸福，而幸福的條件是我離開。你曾為我受過那么多苦難，而這些苦難在世俗的目光下有相當一部分還會繼續(xù)……我真的很愛您，主人，所以我才要離開。我一直記得您給我唱的關于貓頭鷹和小貓的歌……我與您，就像貓頭鷹和小貓的愛戀一樣，注定不會有結果，但正如它們曾經(jīng)幸福過那樣，只要我曾與您在一起過，我就很滿足了。”

我咬了咬牙，從口袋掏出那枚吊墜：“希爾薇。”

她抬起頭，漂亮的藍眼睛哭的紅紅的?！澳汶x開的時候，沒有把這個吊墜帶走吧。你知道，這個吊墜會指引另一個吊墜的方向。而我為你佩戴這枚吊墜的原因，就是希望……”我的喉嚨哽住了，但是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xù)說：“就是希望，無論你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我永遠、永遠都不想離開你。即使要被家人疏遠，即使要被其他人指指點點懷著惡意打壓非常貧窮也沒關系，我本來就是個平民啊，無論如何，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嗎，貓頭鷹和小貓最后結婚了，貓頭鷹親手為小貓戴上戒指，它們一起在皎潔的月光下跳舞……這是我期待的結局。”

“我希望你能體會到我的覺悟……這個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的覺悟……”淚水劃過臉頰，我將手伸進懷中，拿出那個小盒子，輕輕打開，“你愿意……嫁給我嗎？”

希爾薇凝視著我的眼睛，兩雙流淚的眼睛，最后她輕輕閉上眼睛，伸出手：“好的……我心愛的主人?！?/p>

?

兩個月后。

“母親那邊的話，就有勞您了。您應該是唯一能說服母親的人了?；槎Y之后幾天我也會和希爾薇一起回去見她的?！蔽椅⑽⒕瞎?。

“嗯，放心吧，羽的問題我來解決。上次去看她的時候她可是很高興呢?！睕瞿⑿Φ溃皼r且還是為了希爾薇……對我來說那樣親切的孩子。”

是因為希爾薇就是希爾吧……在考慮之后，我還是決定隱瞞這一點。有時候，無知對人們更有好處。

“那么我先去幫希爾薇穿婚紗了，稍后再見吧?！睕瞿D身離開。

“所以為什么是我們來當司儀啊……”奧蕾莉亞翻看著婚禮流程和誓詞的小冊子，涅芙依站在一旁跟著默念，想要做好準備。

“因為你們是魔女吧？作為魔女應該很擅長這樣的事?！毙量吭趬ι溪氉猿橹銦煟弥挥兴齻內齻€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怎么知道……”奧蕾莉亞驚訝地扭頭。

“一種預感罷了……你們長得就很像魔女啊……”辛移開了目光。她是家里唯一一個知曉并參與這場婚禮的人。

“很像嘛……”奧蕾莉亞輕輕地笑了，“總之……”

“新郎入場！”她笑著宣布。人們將視線一起轉向教堂的大門。我心情忐忑地推開教堂的大門，走過長長的過道，來到人們面前：“真是草率的司儀啊?！?/p>

“畢竟第一次嘛?！眾W蕾莉亞聳了聳肩，“或許我以后可以考慮當個司儀……流程里有交換戒指和接吻呢，你準備好了嗎？”

“你覺得呢？”我故作鎮(zhèn)靜地笑笑。

“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穿慣了白大褂，總覺得穿白西裝的先生也很好看呢?！卑⒓{伊斯好奇地湊過來。

“小納，稍微注意點啦?！苯^弦拉住她的手把她拖了回來。

辛猶豫著伸出手，幫我調整了一下領子。我默默地和她對視，最后她輕輕地笑了：“真好呢，弟弟，你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這是很幸福的事啊?！?/p>

我點了點頭：“很高興你能支持我，姐姐?！?/p>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重復我的遺憾罷了?！毙凛p輕地擁抱了我一下，“我的弟弟也是一個可以貫徹自身意志的男人了。母親那邊的事我們之后一起解決吧?！?/p>

“好啦，那么……”奧蕾莉亞揮了揮手，“新娘入場！”

我屏住了呼吸，注視著教堂的門再次被緩緩推開。穿著潔白婚紗的少女站在門框里，涼沫將白色的面紗帶在她頭上，牽起她的手。希爾薇穿著拖地的白色婚紗向我走來，最后在我眼前站定。她的臉上是幸福而又羞澀的潮紅，潔白的長裙襯得她無比生動。

教堂的鐘聲發(fā)出圣潔的轟鳴，我和希爾薇相互對望，彼此微笑著。

“希爾薇穿婚紗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呢……”

“主人才是吧？白色的西裝很帥氣。”

“既然都結婚了，就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吧？我想聽你……親口念出我的名字?！?/p>

她愣住了，然后羞怯地低下頭：“是這樣嗎……好……好的，那么……憐，余生請多關照。”

我的名字……隨著這個名字出口，我能感到在我們之間，更深的牽絆已經(jīng)形成。我的大腦像是宕機了：“請……再念一遍?！?/p>

“憐?！彼痤^，羞澀地微笑著。

“再念一遍?！?/p>

“憐。”

“再念一……”

“好啦好啦，你們以后還有很多很多機會彼此呼喚呢?！眾W蕾莉亞笑著打斷了我們，“那么……何人在此成婚？”

“希爾薇。”涼沫捏了捏希爾薇的手。

“何人將迎娶她？”

“吳家的長子，憐?！毙辽锨耙徊秸f道。

“希爾薇，無論健康還是病痛，無論貧窮還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生伴隨這個男人，與他一起，度過未來的每一天？”涅芙依莊重地開口

“我愿意。”

“憐，無論健康還是病痛，無論貧窮還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生伴隨您的愛人，用你的生命呵護她，守護她，永不背叛？”

“我愿意?！?/p>

“現(xiàn)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我從涅芙依端著的托盤里拿起戒指，透過面紗我能看出希爾薇在專注地凝視我。這一刻還是來了啊……我溫柔地牽起她的手，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

“終于到這一步了呢。”希爾薇為我戴好戒指，小聲說。

“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之后……”我伸手慢慢掀起她的面紗。

我擁她入懷，我們的嘴唇貼在一起，我們的心就此跳動如一。

? ? ? 最后的一點點廢話：這本同人到這里也就接近尾聲啦，雖然有種種寫的不盡人意的地方，我還是寫的很開心。關于為什么寫了好結局……只是不想讓希爾薇經(jīng)歷更多難受的事情吧。因為原游戲的內容有些單薄，所以加入了很多原創(chuàng)的因素，到最后似乎和原作沒有什么關系了呢（？）（這可能也是為啥閱讀量那么少吧）最后，因為馬上要高三了，所以應該只剩下最后一篇后日談就要封筆備考了。很高興寫同人的路上有那么一百多個人默默地注視著我，我希望我最終會在希爾薇的陪伴下走過高三，按自己的理想成為醫(y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