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沒聽過福建寧德，但有城市的地方，就有這里產(chǎn)的電池。當你真正來到寧德，便會發(fā)現(xiàn)，這里吃海鮮、避暑的“黃金時代”才剛剛開始。

八月初東海開海，寧德迎來了最美好的季節(jié)。寧德的漁民們，開著配備桁桿拖蝦、籠壺類、燈光圍網(wǎng)等十八般武藝的漁船出海捕魚。寧德的普通人也盤算好了當季的螃蟹肉滿不滿，該清蒸還是煲粥，準備品味夏季頭一網(wǎng)的鮮。

寧德人不但善捕海鮮，會吃海鮮，更善于養(yǎng)殖海鮮。大黃魚是江南飯桌的明珠，試想咸齏大湯黃魚、糖醋大黃魚消失，江浙的菜品得減少幾分鮮甜與雅致？如今，中國人餐桌上的每10條大黃魚就有8條來自寧德。

寧德，福建最低調(diào)的寶藏城市：這里的鰻魚，游進了日本的料亭；東南黃金海岸線中點，有世界級深水港三都澳；霞浦有“中國最美海灘”；福鼎白茶沖出福建，走向世界。這座城市值得被更多人了解。

- 01 -

土地狹??？

寧德人耕耘的是海洋！

奔流的黃河，厚重的黃土孕育了中華文明，也為中華文明留下抹不去的大陸文明底色。然而，在中國東南的一隅的福建省是中國海洋文明的窗口，而寧德，正位于這扇窗口的最北端。

寧德位于浙江省與福建省的交界處，夾在溫州與福州兩強的中間。如果說福建省是“八山一水一分田”，那么寧德就是“九山半水半分田”。

在外界看來，寧德異常逼仄，缺少發(fā)展農(nóng)業(yè)、聚集人口的條件，但是對于寧德人來說這里卻天地寬廣，因為寧德人耕耘的是海洋。

缺少陸地的寧德注定與海洋產(chǎn)生解不開的聯(lián)系。舳艫千里的三都島、怪石嶙峋的斗帽島、茂密的草甸與碧海藍天相接的大崳山島……寧德的島嶼不但數(shù)量多，而且風光各有千秋。

305個島嶼包圍了這里的178個港灣，形成半封閉的結(jié)構(gòu)，讓寧德本身成為一個寧靜的大港灣。其中又以在島嶼、半島環(huán)抱下的三都澳最為優(yōu)越，這里水深浪靜、不凍不淤，水域面積714平方公里，是世界罕見的深水良港。

自古以來，無數(shù)代漁民從這片寧靜的港灣啟航，捕撈東海與南海的精華?！罢挛r蛄剛赤梁，二月沙蛤滿沙場……八月潭條會跳舞……十二月鮑魚肥嘟嘟?！睂幍潞ｕr可以從年初吃到年尾。

耕種海洋的寧德人

比寧德漁民更會捕魚的人不少，但是比寧德漁民更會養(yǎng)魚的不多。

海鮮之鄉(xiāng)霞浦分布著中國面積最大的灘涂，被《中國國家地理》評選為中國最美灘涂?；鸬疆?shù)貪O民增收的副業(yè)。只要二十塊錢，他們就會擺出架勢，滿足攝影師的人文大片夢，而這些農(nóng)民的主業(yè)，成就了中國的“海帶之鄉(xiāng)”、“紫菜之鄉(xiāng)”。

三都澳是漂浮在海上的另一面寧德。漁民們在一方方魚排中養(yǎng)殖魚、蝦、蟹、貝、紫菜，構(gòu)筑起“街坊”、“道路”。正是漁民們“海耕不輟”才讓海洋得到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讓海鮮不至于成為大眾望而卻步的奢侈品。

大黃魚（黃瓜魚）魚肉鮮嫩緊實，魚油鮮美豐潤，自古以來就是老饕心中海鮮的代名詞。就像張家口的“口蘑”其實多來自內(nèi)蒙古高原一樣，其實山東只是大黃魚在北方的集散地，“山東特產(chǎn)”大黃魚八成來自寧德。三都澳官井洋是中國唯一的大黃魚內(nèi)灣性產(chǎn)卵場，是大黃魚的“老家”。

無數(shù)文人為它留下過詩句。宋代一句樸實的“黃魚出海門，饜飫及僮仆?！泵枥L出了大黃魚盛產(chǎn)，連僮仆都會吃膩的盛況。然而因為過渡捕撈，野生大黃魚幾乎在80年代絕跡。中國人吃了幾千年的美味，可能要在古書中才能尋得蹤跡了。

大黃魚的起死回生，正從寧德開始。當?shù)乜蒲腥藛T在魚排中“種”起了嬌貴的大黃魚。此后，大黃魚價格不斷下探，終于再次成為了比豬肉貴點不多的大眾美食，紅燒大黃魚也得以成為寧德外地游子一口喚起五味雜陳的家鄉(xiāng)味。

開海的時候漁船遍及兩海，而禁漁的時候魚排還能“種”出海鮮，四季供應(yīng)的海鮮對于寧德人來說只是尋常食物。這種對待海鮮返璞歸真的態(tài)度，讓海鮮在寧德菜中不再是需要小心烹飪的珍饈，而是包攬了從涼菜到主食的家常味道。

血蛤、泥螺稍加汆燙，便加入蔥、姜、醬油、蒜頭醋；洗凈的沙蟲煮熟靜置，就做好了讓游客看得心驚肉跳，卻鮮美異常的涼菜。切開的螃蟹墊著芋頭，撒入調(diào)料水蒸煮，一道有菜有肉的芋頭螃蟹既是主食，也是“硬菜”。寧德的海鮮就是這么生猛、樸實但尊重海鮮本味。

- 02 -

群山之間

連通越、閩的寶藏市

數(shù)千萬年前燕山運動末期，寧德峰巒如聚，形成了洞宮山、鷲峰山、太姥山和天湖山等一系列盤虬臥龍的山脈。白水洋、太姥山對世界游客來說是世界地質(zhì)遺產(chǎn)，對八閩人來說是精神圖騰，對寧德人來說僅僅是周末郊游的好去處。

在火山、河流、海洋的作用下，寧德濃縮了晶洞花崗巖地貌、火山巖地貌、河流侵蝕地貌、水體景觀、海蝕地貌、地質(zhì)災(zāi)害遺跡等多種景觀。寧德，正是國際公認的“世界級國家地質(zhì)公園”。

寧德風景美麗的代價是海幾乎與山相接，并沒有給寧德留下多少平原。福州有貫穿福建的閩江，泉州有流域廣大的晉江，二者在重重疊疊的山嶺之間尚有大河沖擊出的河漫灘與三角洲，為城市提供發(fā)展的空間。而寧德只有交溪和霍童溪，聽名字就能知道它們水量小，長度短，不能奢求它們?yōu)閷幍聞?chuàng)造出平原。

寶藏常常深藏于群山中，寧德的寶藏也要進入到山中尋找。

海上的季風在寧德群山間化作降雨，形成了當?shù)匮谉岢睗竦臍夂?，山中反而多了幾分清涼?strong>霍童古鎮(zhèn)、葉厝、杜家村……清涼的寧德群山之間似乎有逛不完的古村落。山地限制了寧德與外界的交通，讓當?shù)貍鹘y(tǒng)民居如同時間凝固的世外桃源。

在這些村落中，可以看到數(shù)百年歷史的閩南民居，也可以看到有近千年歷史的拱廊屋橋。浙南和閩北藏著中國最多的廊橋，看似偏僻的寧德，其實是吳、閩文化交流的橋梁。

如今國內(nèi)最長木拱廊橋萬安橋失火焚毀，是一場令人心痛的災(zāi)難。不幸中的萬幸是，寧德屏南縣依舊保存著中國木拱橋傳統(tǒng)營造技藝，木橋依舊有機會重見天日。

連接閩越的山谷間之間，還有隱秘的山地民族——畬（shē）族。全國有一半的畬族生活在福建，而福建有一半的畬族生活在寧德。他們一方面保存著龍杖、祖圖、鳳凰裝這些充滿本民族特色的文物；另一方面也保留著當年秀才的考卷和接近客家話的口音。

山的走向阻礙了人口交流，海則成為人口交流的橋梁。山海交織的寧德方言自然異常復(fù)雜。當?shù)匾?strong>閩東方言為主，但是幾乎在福建最北端的霞浦縣三沙鎮(zhèn)，講的卻是閩南話。流傳著“走船跑馬三分命”民諺的當?shù)兀罹吹纳襁€是媽祖。除此之外寧德還有講客家話、莆仙話形成了獨特的方言島。

同理，寧德不同城區(qū)傳統(tǒng)習俗也各有不同。比如同樣是過年，福鼎、柘榮、古田會在大年初二拜年，而福安則比較忌諱在這一天拜年。

炎熱多雨的氣候與起伏不定的地勢，還賦予了寧德山地豐富的物產(chǎn)。從以太姥山為精神地標的福鼎白茶，到代表秋天第一抹甜的蕉城晚熟龍眼，再到古田銀耳。群山之中的寧德人，把群山之中的寶藏帶出福建。

- 03 -

世界新能源高地

是怎么煉成的？

“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背后，是發(fā)展的長期滯后。寧德，一度被戲稱為中國東南“黃金海岸”的“斷裂帶”。

更可怕的是，這里曾被倭寇覬覦，橫嶼島一度被搶占，寧德縣城被劫掠。寧德成為倭寇侵擾最嚴重的區(qū)域之一。戚家軍攻陷橫嶼島，成為八閩抗倭首捷。自此之后寧德作為東南要沖的海防重鎮(zhèn)，也影響了她的經(jīng)濟發(fā)展。

面向海洋的寧德人，畢竟沒辦法生活在海里。為了發(fā)展寧德人選擇向海要地，從海里填出了東湖塘、西陂塘等等一個個工業(yè)區(qū)。如果不填海，今天寧德時代總部都會泡在海里。

改革開放后，與中國東南沿海的其他城市一樣，寧德的工業(yè)從代工廠做起。然而，不論人口還是地理位置，相較于北面的溫州與南面的福州，寧德都不占優(yōu)勢。寧德能夠提供的，是招商引資時滿滿的誠意。今日世界鋰電行業(yè)的龍頭寧德時代正是因此而來。

在寧德三線城市的天際線下，看到滿市都是充滿現(xiàn)代感的電動出租車不用感到違和。如今，寧德集聚了鋰電新能源、不銹鋼、新能源汽車、銅材料四大主導(dǎo)產(chǎn)業(yè)，從福建“吊車尾”，變成了福建第一硬科技大城。

來自全國各地的工程師們，為寧德帶來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他們通常住在宿舍或靠近廠區(qū)的位置，早出晚歸、行色匆匆地為自己和世界能源的未來奮斗。閑暇時他們帶火了明顯不是寧德菜的水煮魚，重新發(fā)現(xiàn)了靜謐空靈的大崳山島，讓這座城市的氣質(zhì)更加多元。

老寧德人生活并沒有因為科技企業(yè)的涌入而卷起來。在蕉城、霞浦的老城區(qū)中，他們依舊享受著吃咸香酥軟的光餅做早餐，嫩滑的福鼎肉片做夜宵，騎自行車就能去吹海風的踏實生活。

閩東精神被解讀為“滴水穿石”、“弱鳥先飛”，這是對從填海、到培育工業(yè)、再到招商引資的閩東逆天改命史的總結(jié)。同時，寧德人保留了最可貴的傳統(tǒng)與最自在的生活方式，屬于寧德的時代才剛剛到來。

文丨畢拙林

圖片編輯?| 鯨魚

地圖編輯 | 孫璐

設(shè)計 |?任東

頭圖攝影?|?娃娃臉大叔

封圖?| 視覺中國

未標注的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本文系【地道風物】原創(chuàng)內(nèi)容

未經(jīng)賬號授權(quán)，禁止隨意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