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記錄下的真實，也會被人心的丑惡所改變，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相，如何才能將真正的事物展示在天空之下呢？”
——射命丸文

文文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種景象了。
蔓延在天空中的黑色沙暴，以及閃爍在其后若隱若現(xiàn)的淡紫色靈力波流。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最后一次見到這種景象，已經(jīng)是整整二十二年之前的事情了。
與此不同的是，當(dāng)時布滿整個天空的是各種已然枯黃的樹葉。
那是與眼前何等相似的昏暗的黎明。
“不……不可能的……”
“文大人！”
文文感覺到自己的雙手還在顫抖，眼前的景象讓她下意識的向后退了兩步，幾乎是跌倒在了椛椛的懷里。犬走椛從這個一貫自信而樂觀的朋友眼中讀到了濃重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她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兒！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文文翻過身，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卻再次摔倒在了椛椛的懷里，慌亂的鴉天狗一把提住白狼天狗的領(lǐng)子，然后瘋狂的叫喊起來。
“千葉已經(jīng)死了對不對？你告訴我她已經(jīng)死了對不對？！”
“文大人……你冷靜一點……”
小小的白狼天狗被文文像個調(diào)酒器一樣搖晃著，前者想要掙脫文文的束縛但是又怕傷到她，于是只能任由對方搖晃著自己。
“你給我安靜??！”
終于，還是靈夢拯救了差點被掐死的椛椛。靈夢毫不懷疑以椛椛的性格，就這樣被文文掐死也沒什么奇怪的。
她一把將趴在椛椛身上的文文提起，然后抓著她的領(lǐng)子狠狠地按在一邊的墻上，冷漠地開口。
“我大概知道你在黑城里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對你們妖怪山過去的恩怨沒興趣，給我冷靜下來，否則我不介意再給你臉上一拳！”
靈夢的威懾顯然起到了作用，被砸在石墻上的文文冷靜了下來。靈夢松開手將文文扔到地板上，從白色的寬大巫女服中抽出了兩張符卡。
“總之，先破掉沙幕。”
沉默了大約十多秒。文文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后點了點頭。

椛椛站在文文身后。她并沒有真正進入黑哲漩城，事實上當(dāng)她從上海手中接過雙手顫抖，近乎蹣跚地走出黑城的文文的時候，她就明白文文為什么會如此恐懼。
已經(jīng)說不出話的文文只在她的手里寫了三個字。
木本呂。
“沒關(guān)系的文文大人，那都是夢……”
但是椛椛的安慰還回響在耳邊的時候，兩人就看到了那漫天的沙暴。

“你想干什么，靈夢，你該不會不知道這附近……”
“木本呂千葉，二十二年前妖怪山天狗勢力中和你齊名的一代奇才，不次于你的靈力以及……”
“操縱空氣的能力，對吧？”
靈夢知道文文想說什么。這附近是靈力塌陷區(qū)，任何大規(guī)模的靈力反應(yīng)都會對靈力釋放者本身產(chǎn)生巨大的傷害。
夢想天生也一樣。
“這個世界……比我進去之前更像地獄了啊?！?br>靈夢抬起頭，看了看被遮蔽的朝陽，然后舉起了手中的符卡。
“我用夢想天生為你制造一瞬間的空隙，然后馬上用「無雙風(fēng)神」壓住她的氣流——其他人，椛椛和上海去尋找萃香她們的下落，魔理沙和蕾米莉亞展開攻擊?！?br>“小心使用靈力。”
“我會協(xié)助你們的，如果我還活著的話?！?br>靈夢最后叮囑了一句，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文文，仿佛是在等待著后者的回應(yīng)。
文文足足站了有三分鐘，遮天蔽日的沙暴和狂風(fēng)呼嘯的聲音掩蓋了一切。
終于，她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樣，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么……”
“「夢想天生」！”
巨大的靈力以白衣巫女的身體為中心猛然炸裂，以自身為印帶動空氣中靈力包散狀炸裂的符卡就像一枚小型的核彈，乳白色的靈力沖擊波瞬間吹散了彌漫在天空中的巨大沙暴，甚至以靈夢為中心前方一百二十度扇形內(nèi)的沙地，都被轟出了深達(dá)五米的大坑。
“「無雙風(fēng)神」！”
夢想天生的余波尚未散去，文文就飛身躍出，靈夢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文文，然后全身仿佛有幾百個傷口一起炸裂一般，飄散起一團血霧。
然后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只是此時此刻，只有文文知道，她的無雙風(fēng)神已經(jīng)沒有任的意義。
因為對方根本沒有想要對抗的意思，肆無忌憚的狂風(fēng)在瞬間停息，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文文緩緩地落在地上，輕輕地咳出一口血，魔理沙和蕾米莉亞飛快地沖到她的身旁，卻被她伸手?jǐn)r住了。
“「無雙風(fēng)神」還是一如二十二年前的強力呢，對吧！射命丸！”
一個夾雜著電流靜噪的聲音傳來，漸漸散去的沙霧那頭，一個黑色的鋼鐵身影漸漸顯露出了真身。
“千葉……是你嗎……你還活著嗎？”
文文上前兩步，伸出手，但是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看到我還活著你一定很傷心吧，偉大的記者小姐?！?br>千葉諷刺的聲音從坦克的擴音器中傳出，冷漠而清晰。
“不是的??！”
文文就像一個急切但笨拙地想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進行彌補的小女孩。她想要說的很多，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謝謝你的照片，謝謝你的照片讓我們流浪了二十年！！謝謝你的照片讓我們失去了一切??！謝謝你的照片讓我們成為妖怪山的公敵！??！”
千葉的聲音響徹天空，魔理沙和蕾米莉亞不約而同看向了射命丸，鴉天狗只是靜靜地站著，什么都沒有說。
“……千島姐姐……她……還好嗎？”
終于，射命丸開口了，她抬起頭，卻只是沒頭沒腦的冒出這樣一句。
“死了?！?br>千葉不帶任何情感淡淡吐出的這兩個字，卻仿佛是用那門155口徑的主炮一發(fā)一發(fā)的轟在了文文的胸口。
“她是‘守矢之光’的艦長，可惜……姐姐還是那么善良，至死都不愿意將戰(zhàn)艦砸在紅魔館的頭上?！?br>千葉平靜的敘述著，仿佛話語中的主人公不是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而是一個不相關(guān)的旁人。
“怎么會……”
文文翕動著嘴唇，她已經(jīng)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她原本以為，至少……還可以有那個機會，有那個親口說出那句話的機會。
但是，永遠(yuǎn)都沒有了。
“如何，這個答案是不是你企盼已久的呢，還要廢話什么嗎？沒有的話……”
“就來試著干掉我?。?！”
仿佛是示威一般，遠(yuǎn)處的鋼鐵巨獸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炮塔，對準(zhǔn)了遠(yuǎn)處的射命丸。
“上吧！”
文文輕輕地開口，然后踮腳做出了沖鋒的姿勢。
但是她的身體卻沒有動。
蕾米莉亞和魔理沙沖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文文并沒有跟上來，但是此時此刻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兩人一左一右向著蝰蛇沖去。
“極限火花??！”
“剛格尼爾?。　?br>魔炮和神槍砸中坦克的同時，155毫米口徑的主炮也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一枚炮彈在膛線賦予的高速旋轉(zhuǎn)之下飛出炮口，向著文文的方向砸去。
然后就是一聲巨響伴隨著漫天被激蕩起的沙塵。


“椛椛……你說……我這算是贖罪了嗎？”
二十年前，文文曾經(jīng)站在大天狗的墓碑前，向剛剛跟隨她從戰(zhàn)火中幸存的戰(zhàn)友，毫無自信地提問。
椛椛沒有回答嗎，她只是靜靜地站在文文的身后一步的地方，默然著。
“千島……千葉……如果她們還活著……”
文文從口袋里緩緩地掏出一卷底片，迎著妖怪山午后的陽光緩緩地拉開，然后掏出了懷里的打火機。
“其實，知道嗎，椛椛，我第一次，這么痛恨自己手中的相機。第一次，這么想要對鏡頭那一邊，底片中的主角，說一句……”
“對不起?！?br>“那不是您的錯，文大人?！?br>犬走椛還是一概如往地不善言辭，但是她沒有繼續(xù)保持沉默，她明白所有發(fā)生的事情。事實上，木本呂一族遭到暴動妖怪的圍攻的時候，還是她將被軟禁中的文文從兵營里救出來的，她還清楚地記得，文文從地上撿起那塊帶血的飛機模型時臉上的表情。
那是混合著自責(zé)和憤怒的眼神。

“姐姐天生不能使用靈力，可是她也想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啊。”
可是……誰又知道，千島的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飛行，竟然成了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

從那天開始，曾經(jīng)的長官，曾經(jīng)她和文文最敬重的上司，就成了她們的敵人。
天狗陣營分裂，持續(xù)半年的妖怪山戰(zhàn)爭。
終于，一切的始作俑者得到了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可是，那又能改變什么呢。
大天狗死了，木本呂一族也消失在了妖怪山。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zhàn)爭啊?！?br>文文看著被火焰舔舐卷曲的膠片，文文感慨著，她強忍著眼眶內(nèi)的眼淚。
結(jié)束了吧。
“可惜的是……能夠原諒我的人……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呢?！?br>射命丸抬起頭，努力地不讓自己的眼淚滑出眼眶。但是隨著身體微的震動，夾雜著遺憾和愧疚的淚水終于還是緩緩滾落。
“不……不是的……文大人……”
“我還在您的身邊，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原諒您的……”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但是請你相信……我……”
“不用說了，椛椛?！?br>文文打斷了笨拙地組織著語言的小笨狼，被從背后抱住的鴉天狗凝望著暫時放晴的天空，默默而立。
而她腳邊的膠片，此時此刻，一并被火焰徹底吞沒，消失在了泥土之中。

而二十年后的現(xiàn)在，在人跡罕至的廣闊沙漠中犬走椛幾乎是用生命實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
“椛?。?！”
當(dāng)被改變了軌道的炮彈在文文身側(cè)近百米的地方爆炸的一瞬間，仿佛看到一個白色身影閃過的文文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被爆炸掀起的沙浪尚未完全落地，她就飛奔而出沖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滿身鮮血的椛椛倒在被沖擊力砸出的巨大沙坑里，但是她那面幾乎可以抵御任何武器的盾牌此時已經(jīng)代替身體化成了碎片，巨大沖擊力帶來的骨折和內(nèi)出血幾乎將她嗆死，而身體的正面也被盾牌的破片幾乎插滿。
“椛??！你怎么樣！！”
文文沖到犬走椛的身邊，但是卻無處下手，白狼天狗的慘狀讓她幾乎看不下去。
她想要處理傷口，可是卻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別碰她！我來??！”
上海的聲音替文文解了圍，奔跑而來的人偶將背上的萃香放在地上，然后沖到了兩人身邊。
“她交給我，我只希望你能對得起她的選擇！”
上海認(rèn)真看了文文一眼，然后不再理會背過去糾纏的少女，掏出了救護工具。
“文……大人……”
就在此時，滿身傷痕的椛椛突然開口了，她甚至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抬起來，但是聲音卻那樣清晰。
“活著……才是最好……的……贖罪……”
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擠出勸告的白狼天狗昏迷了過去，忙碌著的上海并沒有放棄，而此時的文文，雙手握拳，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一定要活下來啊……椛椛……我還等著你呢！”
文文頭也不回邁開腳步?jīng)_出了彈坑，她清楚地看到，蝰蛇巨大的鋼鐵身軀上冒出了兩個導(dǎo)彈發(fā)射架，而蕾米莉亞和魔理沙正在被導(dǎo)彈糾纏幾乎無法脫身，魔炮和剛格尼爾在蝰蛇的車體上留下了并不致命的傷痕。
“對不起了，千葉?！?br>“過去的罪責(zé)，不是我對殺戮放任不理的理由。”
“塞符「天孫降臨」?。?！”
廣闊的沙漠之上，再次卷起狂暴的疾風(fēng)。
那是要和過去的罪責(zé)一刀兩斷的少女戰(zhàn)斗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