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會做夢嗎？

　　確切來說，我們并不會像大地上的生物那樣在休息時(shí)無意識地重組大腦中的記憶片段，用博士的話說就是……清理碎片化的存儲空間，為更完整的記憶錄入騰出位置。

　　但這不代表我們沒有夢境。

　　對我的多數(shù)同類而言，它們的夢境就是在族裔范意識形成的大海中游蕩，在近乎透明的心靈壁下，每一個(gè)個(gè)體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其他個(gè)體的意識與思緒，而這些意識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gè)偉大而朦朧的意志，祂幾乎一直在沉睡，但偶然蘇醒時(shí)祂的目光略過海面，就有驚濤駭浪驟然升起，億萬噸海水被帶起，短暫的浮空，像是天空也成為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

　　如果有朝一日，祂的目光拂過大地，那么一定會有山脈崩塌、陸地龜裂的末日場景吧。

　　對族裔們而言，夢境是進(jìn)一步融合彼此意識的途徑，但對我而言卻恰恰相反，我在夢境中找尋著過去留存的印記，翻閱那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然后錨定它，學(xué)習(xí)它，以此來成為她——

　　——“斯卡蒂”。

　　

　　“斯卡蒂，斯卡蒂，我該如何回報(bào)你？！”

　　面前的男人看著我，那雙原本睿智而清澈的眼睛此時(shí)暗淡無光，像是蒙上了渾濁的陰霾。

　　他的語氣在憤怒，眼神卻在迷茫。

　　像是已經(jīng)被逼到走頭無路，卻還不知道身后追趕自己的夢魘究竟是什么。

　　“博士是想殺死我嗎？那樣的話……我也能接受?！?/p>

　　我并不懼怕死亡……因?yàn)槲視?，但“斯卡蒂”不會。我對博士的愛戀與思念會化為永恒的絕響回蕩在深海的意識中，直到?？菔癄€，天空崩潰，才會隨著世界的嘆息一同消散。

　　我只是希望博士不要再這么傷害自己，他不只是在對肉體施以暴行，更是對自己的心靈近乎殘暴地蹂躪。

　　“博士，你愿意拉住我的手嗎？我想再為你唱一首歌，是你……”

　　他走的更遠(yuǎn)了，像是在逃離一個(gè)污染源。

　　“……教會我的。”

　　這不是深海的樂章，而是屬于你和我的歌聲。

　　“In my dreams

? ? ? ? （在我的夢里）

? ? ? ? I feel your light

? ? ? ? （我感受到你的光芒）

? ? ? ? I feel love is born again

? ? ? ? （感受到愛已重生）

? ? ? ? ……”

　　博士，你還記得那些你我無法入眠的深夜嗎？我們坐在甲板上，看著耀眼星河，我為你唱歌，而你給我講著一個(gè)又一個(gè)故事。

　　那些故事中最讓我觸動的是那篇“海的女兒”……博士，你知道那天我在用怎樣的眼神注視著你嗎？可惜你當(dāng)時(shí)在打哈欠，應(yīng)該沒有注意。

? ? ? ? “Fireflies

? ? ? ? （螢火蟲）

? ? ? ? In the moonlight

? ? ? ? （在月光下）

? ? ? ? Rising stars

? ? ? ? （如點(diǎn)點(diǎn)繁星）

　　……”

　　海的女兒向往大地的生靈，她付出言語與歌唱的能力，換來了踏上大地的機(jī)會。

　　在那里，她愛上了一個(gè)人。

　　“Remember the day

? ? ? ? （還記得嗎）

? ? ? ?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 ? ? ? （那天起 我鐘情于你）

? ? ? ? Darling won't you break my heart

? ? ? ? （親愛的 愿你不會讓我心碎）

　　……”

　　她的愛是如此熾熱，但她的表現(xiàn)卻又如此冰冷，像是海面下的寒流，讓那個(gè)人不敢靠近。

　　她無法訴說自己的愛意，便在心中歌唱，用盡最纏綿的語言，只希望他能感受到。

　　“Take my hand now

? ? ? ? （握緊我的手）

? ? ? ? Stay close to me

? ? ? ? （貼近我的心）

? ? ? ? Be my lover

? ? ? ? （做我的愛人）

? ? ? ? Won't you let me go

? ? ? ? （別再離我遠(yuǎn)去）

? ? ? ?……”

　　但她失敗了，男人有了真正的愛人，他們彼此依戀，自己只是個(gè)局外人。

　　離開海洋是有代價(jià)的，她快要死了。只要離開男人回到深海，她就可以繼續(xù)擁有永恒的生命與寧靜。

　　她選擇一直陪在男人身旁。

　　“Close your eyes now

? ? ? ? （閉上雙眼）

? ? ? ? And you will see

? ? ? ? （你將會看到）

? ? ? ? There's a rainbow

? ? ? ? （有一道彩虹）

? ? ? ? For you and me

? ? ? ? （只屬于你我）

? ? ? ?……”

　　博士，博士，這個(gè)結(jié)局太悲傷了，你能允許我為它畫上一個(gè)美好的結(jié)局嗎？

　　小公主沒有默默死去，王子將她抱入懷中，在她死時(shí)流了一滴眼淚。

　　雖然只是一滴淚水，但在女孩眼中，卻比整片海洋更加珍貴。

　　“As I wake up

? ? ? ? （當(dāng)我醒來）

? ? ? ? I see your face

? ? ? ?（看著你的臉龐）

? ? ? ?I feel love is born again……

? ? ? ?（愛再次重生）”

　　我的歌聲逐漸微弱，我的身體千瘡百孔，我想看他，但他已經(jīng)走的太遠(yuǎn)。

　　我在潰爛，在陽關(guān)下融化，身體變得像泡沫一樣輕，我感覺意識在消散……

　　“為什么要唱這首歌？”

　　他站在我面前，不是幻想也不是夢境。

　　他在流淚。

　　謝謝你，博士。我開口，但沒有發(fā)出聲音，我想我的喉嚨已經(jīng)徹底融化了。

　　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但預(yù)想中的寂亡并沒有到來。

　　我的額頭被印上一個(gè)吻。

　　他成為了我的血親。他接受了我。

　　熟悉的力量在我們間流轉(zhuǎn)，但這次是在他的操控下將我的傷勢共享。

　　我重生（born again）了。

　　小公主的詛咒只有在王子愛上她時(shí)才能解除，但這樣的結(jié)局她哪里敢奢求呢？那么如果這個(gè)連夢中都不敢出現(xiàn)的場景浮現(xiàn)在了現(xiàn)實(shí)……

　　……她又該如何歡喜呢？

　　“你犯下的罪行無可饒恕，我未來一定會殺死你?！?/p>

　　“不過作為你的血親，我也會隨你一同逝去。那么在那一天到來前……”

　　他向我伸出手，手上的傷口還在快速的出現(xiàn)與愈合。

　　“……你愿意與我同行嗎？”

　　“此生，惟愿與君依?！?/p>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