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寵文里的女配怎么辦?求關(guān)

一直到十八歲,楊歲都有個疑惑。
為什么每當(dāng)一件事有林音音出現(xiàn)之后,所有人和物都無條件地偏向林音音。
就好像……這個世界是為了林音音而造的。
直到某一天,楊歲一覺醒來之后,猛然覺醒,她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其實一本小說。
小說的女主自然就是林音音,一個根本不需要靠自己,就會有無數(shù)人上趕著做她依靠的人。一個自創(chuàng)造起,就被作者無限偏愛的人。
可是……憑什么呢?
憑什么其他也同樣努力生活的人,只要林音音一出現(xiàn),他們所做的一切就可以被磨滅得干干凈凈。
就因為她是主角嗎?
所以,難道像楊歲這樣的配角,自創(chuàng)造起,就是為了襯托主角而存在嗎?
所以,像她這樣的人,就一輩子只能活在主角的光芒之下嗎?
究竟是……憑什么呢。
楊歲推開窗戶,望向不遠處的學(xué)校。
可,但凡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她都不會放棄努力。
她的生活就如黑白的棋盤格,規(guī)則一成不變,而她就是棋盤格里另類的紅馬,被圍攻,被迫成長。
「安靜!安靜!」班主任陳江拿著一疊書,走向講臺,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底下一群鬧哄哄的學(xué)生,「高三了!還天天吵吵吵!高考不用考了是吧?」
說話,將手中的書重重扔到講臺上。
隨著一聲巨響,高三一班的學(xué)生立刻停止玩鬧,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正。
老陳一拍書,就是要爆發(fā)的前兆。
等班級徹底安靜下后,陳江的臉色才緩和些:「班長上來,把期中考的卷子發(fā)下去!」
聽到老陳叫自己,楊歲上前拿過卷子。
「你們自己看看!試卷里哪類題型是我沒有講過的?我天天在上面講得口干舌燥,你們呢??。烤徒o我考這點分數(shù)?平均分要不是人楊歲和周裴頂著,我們高三一班的平均分就要被人二班超過了。」
陳江重重吸了口氣,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但看到底下這些不爭氣的學(xué)生,又氣得要死:「要不然這樣吧,我就給楊歲和周裴上上課好了,其他人反正上課和沒上課一個樣,那也不用聽我上課!」
底下的學(xué)生發(fā)到的試卷,東看看西看看,都倒吸了一口氣。
也難怪老陳發(fā)這么大的火,大家的成績確實慘不忍睹。
但是,這張卷子都是奧數(shù)題型,本來就是為了篩選出競賽名額而出的。大家考不好,也正常嘛。
蔣思右垂頭喪氣地看著自己紅艷艷的三十二分,抬頭看了一眼楊歲的成績,瞬間被驚到瞪大雙眼。
一百四十八分!離滿分差僅僅差兩分。
「楊歲,你咋這么牛啊,這種卷子都能考將近滿分?」蔣思右往旁邊挪了挪,悄悄問楊歲。
楊歲拿出草稿紙,將錯的那道選擇題重新演算,壓低聲音回道:「多做題,多努力,每個人都可以的?!?/p>
得嘞!白問!蔣思右撇了撇嘴,頭疼地開始訂正題目。
陳江拿起保溫杯,喝了茶水,降火氣,走到楊歲身邊,看到楊歲快速訂正好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歲,你上去講解卷子?!?/p>
「好?!?/p>
陳江拿了把椅子,坐到教室最后面,認真聽著楊歲的講解。
之所以讓她上去講解,是因為她的做題思路很清晰簡單,她很擅長將一道復(fù)雜的題目一步步分解。
陳江知道,楊歲在他所帶的這么多屆學(xué)生中,算不上頂聰明的學(xué)生,但卻是所有人中最努力的。
這樣的學(xué)生即使成績不好,也是很討喜的,更何況楊歲成績斐然。
他如今所帶的班里,除了楊歲之外,還有一個成績同樣十分不錯的—周裴。
周裴和楊歲不同。
楊歲靠拼命學(xué)習(xí),周裴靠天賦。
即使上課睡覺,下課打架,成績照樣好得要命。
想起周裴,陳江皺眉看了看前面枕著腦袋睡得正香的人,忍不住抬腳踹他的椅子。
哪知周裴坐得穩(wěn),這一腳沒有踹到椅子,只是讓周裴清醒了些。
陳江看他這幅半醒不醒的樣子,就怒火中燒,奈何周裴不僅僅是學(xué)習(xí)天賦極高,家境也特別好,就連校長也特別囑咐陳江。
講臺上楊歲坐在投影前講完兩道大題后,下課鈴聲正好響起。
陳江走向講臺:「差點忘了說,學(xué)校有一個保送 a 大的名額,有意向的同學(xué)課間操時間來辦公室找下我。對了,楊歲,周裴,你們兩等會來找下我?!?/p>
老陳一走,班級立刻吵鬧起來。
「你們瞧見沒,老陳剛剛那個眼神,不就是告訴我們這些學(xué)渣不要不自量力!」蔣思右完美翻譯了老陳的面部表情。
「算了吧!就一個名額,要么楊歲要么周裴。我還是安安靜靜地高考吧。」
「a 大!音音,a 大不是你想去的學(xué)校嗎?你去試試??!」吳雯推了推身邊的好友。
楊歲微微皺眉,停下做題的手,偏頭看向林音音。
林音音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我?不了吧……我成績不好,肯定不行的啦。」
「老陳又沒說一定要成績好!就去試試唄,你運氣一向好,說不定能上呢。」吳雯繼續(xù)勸說。
吳雯這么說,旁邊其他人也開始起哄。
林音音想了想,猶豫不決。
a 大是國內(nèi)最頂級的學(xué)府,整個省只有他們學(xué)校有一個保送名額。她如果靠高考,是絕對進不去 a 大的,或許……她真的可以試試運氣??扇f一沒選上她,出糗了怎么辦。
在她遲疑徘徊中,教室最后面?zhèn)鱽砺唤?jīng)心的聲音。
「去試試。」
林音音循聲望去,正好對上了周裴的眼睛,瞬間漲紅了臉,立刻下定決心:「那我試試!」
楊歲收回視線,看著筆下的一道道題目,無意識地握緊了筆桿。
明明是靠實力的保送,作為女主的林音音卻可以靠運氣。
作者真是對主角無限偏愛啊。
果然課間操的時候,楊歲在辦公室里碰到了一同前來的周裴和林音音。
老陳正在和楊歲討論保送名額,抬頭看到林音音也來的時候,有些吃驚。
林音音的成績談不上差,但離保送的距離還差得遠。
「老師,我也想咨詢下保送的事?!沽忠粢羟忧拥卣f。
老陳有些尷尬:「你的成績離 a 大的要求還有些差距……」
本來一言不發(fā)的周裴,低頭望了眼有些氣餒的林音音,突然開口:「老師,保送看得不全是成績吧。林音音除了成績外,其他方面也很優(yōu)秀啊?!?/p>
「保送不看成績那看什么?」安安靜靜呆在一邊的楊歲,聽到這個話,覺得十分可笑,忍不住抬眼。
周裴一愣,本來想反駁,但一下子想不出任何話,只能瞪向楊歲。
楊歲的眸子里也同樣盛滿怒氣,再次一字一句重復(fù)問道:「保送不看成績,難道看運氣嗎?」
「楊歲!你是對我有意見嗎?火藥味這么重?」周裴咬牙切齒。
一旁的林音音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周裴的衣袖。老陳默默抿了口茶水。
「我對你以及任何人,都沒有意見,我只是在就事論事。我只是想問下周同學(xué),在你眼中保送到國內(nèi)最頂級的學(xué)府,究竟是看什么呢?是看運氣還是好人緣?」面對比她高很多的周裴,眼中沒有一分懼怕,只是固執(zhí)地一遍遍地問那個問題。
聽到這話,老陳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林音音難堪極了,有些著急地說道:「對不起,楊歲。我就是想試試,沒有其他意思。周裴只是想幫我爭取一個機會。我知道我成績不如你優(yōu)秀,這個名額我也沒有想和你爭……」
「名額目前不屬于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箺顨q話一頓,面無表情地看向林音音,補充道,「我們之間不存在競爭關(guān)系。實力相當(dāng)?shù)娜瞬趴梢愿偁帯?/p>
「楊歲!」周裴氣急敗壞,幾乎是怒吼,「好!看成績是吧?難不成全校就你成績最好?」
「目前是的?!箍戳艘粫虻睦详悾碌糇熘械牟枞~,忙不急地打斷周裴的話。
周裴臉色一青:「陳老師,麻煩問下您,保送名額什么時候定?」
「下個月初,保送名額就要上交到學(xué)校審核?!?/p>
「陳老師,我會輔導(dǎo)林音音一個月,上交名額前麻煩您出張卷子,到時候看看誰的成績更好。」周裴盯著楊歲的臉,想從她這張臉中看出一絲畏懼??墒?p 都沒有!
林音音心中一震,默默又靠近了周裴一些。
老陳笑了笑,看向楊歲,詢問楊歲的意見。
楊歲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這一次作為女主的林音音又會以什么樣的方式,來拿走這個保送名額呢?
不論如何,她目前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努力學(xué)習(xí),在下個月的卷子中只有得到滿分,才能有可能得到保送名額。
楊歲想上 a 大,并非非要靠保送,她大可以通過高考,她也一定能考上。
但憑什么林音音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保送不看成績,豈不是笑話。
這短短的一個月中,周裴為了爭一口氣,兢兢業(yè)業(yè)當(dāng)起了家教。
四處搜羅各種類型的題目試卷,拿去給林音音做。
林音音十分感激,一來二去對周裴的好感上升了很多,常常會在補習(xí)后送一些自己做的小餅干小蛋糕。
在約定期前一天,林音音做完最后一張卷子,交給周裴批改。
周裴批一道題,臉色就差一分。
蠢!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
「這些題目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周裴自顧自地說了些重話,突然發(fā)現(xiàn)一向嘰嘰喳喳的林音音沒有出聲,下意識地低頭望了她一眼
高強度的學(xué)習(xí),林音音幾近崩潰,再被周裴這么一說,更加難受和委屈,眼中漸漸蘊起淚水。
看到她泛紅的雙眼,周裴語氣放緩了點?!负昧耍也涣R你了,這些題目我再和你說一遍,然后你再重新做一遍?!?/p>
「好……對不起。」林音音擦干眼淚,突然有些后悔要去競爭保送名額。要是不去競爭,這段時間就不需要這么累?,F(xiàn)在被推倒這個份上,又不好意思說放棄。
她只能咬緊牙根,努力去聽懂周裴講解題目。
與此同時,楊歲也在翻閱錯題集,她從來都不是有學(xué)習(xí)天賦的人,也從來不是被作者偏愛的角色,她必須努力,也必須靠自己。
到約定的期限,老陳把他們兩叫去了辦公室,親自監(jiān)考。
老陳給的是一張卷子,密密麻麻包含了數(shù)學(xué)和理綜的題目。
林音音拿到卷子一喜,翻過卷子趕忙看了看后面,居然和周裴昨天給她做的卷子一模一樣。昨天也在周裴的監(jiān)督下,將錯題都訂正了。雖然有些題目還是不理解,但做題步驟和答案都還記得。
楊歲看著林音音本來愁眉苦臉,卻在拿到卷子的一瞬間眉頭舒緩。
她意識到,女主光環(huán)又生效了。
批卷結(jié)束之后,老陳拿著兩份滿分的試卷,皺起眉頭。
這份卷子是他隨意從另一個老師那里要的,楊歲考滿分不意外,倒是林音音居然也考了滿分。
短短一個月的補習(xí),即使作用再好,也不可能如此突飛猛進吧。
但作為老師,他不應(yīng)該在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情況下,懷疑任何一個學(xué)生。
可是名額就一個啊……
老陳有些頭疼。
他無奈,只能拿著兩張試卷走去教室。
看到陳江進教室,林音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興奮地問成績。她從來沒有這么迫切想要知道成績的時候。
老陳沖教室喊了聲:「安靜!」然后將兩張卷子都拿給了她。
林音音開心地拿起自己滿分的卷子,再看向同樣滿分的另一張卷子后,臉色肉眼可見的一變。
「老師,都是滿分,這名額怎么辦呀?」她有些泄氣。
「我也不知道,大家一起決定吧?!估详愅瑯用悦#瑢⒘硪粡埦碜舆f給楊歲后,對所有學(xué)生說道,「我上次說的保送名額,你們還記得吧?,F(xiàn)在出了這么一個情況,楊歲和林音音都考了滿分,但名額就一個,你們這些兔崽子一起出出主意。」
「我同桌也太牛逼了,這種玩意都能滿分!」蔣思右拿過楊歲的卷子,看了看,忍不住贊嘆。同時又產(chǎn)生了疑問,「你考滿分正常,林音音怎么會也能滿分,奇怪?!?/p>
「可能她這個月真的努力了吧?!箺顨q低頭做卷,平淡回道。
「不對呀,楊歲?!故Y思右撓了撓腦袋,「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進步如此神速的吧,照這樣的話,人人都能考 a 大了!奇怪……林音音這人怎么一到這種大事就運氣特別好……」
在蔣思右疑惑的時候,林音音已經(jīng)憑借著好人緣,受到班中好多人的推薦。
「老師!林音音為這次保送付出了很多努力!」
「對啊,確實音音變了很多,保送應(yīng)該對她很重要吧。」
……
「屁叻!明明一直更優(yōu)秀的是楊歲,憑啥你們都推薦林音音。吳雯,林音音老是給你買吃的,就把你收買了?」蔣思右戳了戳楊歲,看楊歲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就替他著急。
尤其是那個吳雯,好像林音音是她主子一樣!真是看不過!
老陳差點把茶水吐出來,瞪了蔣思右一眼:「不許說臟話?!?/p>
「陳老師?!怪芘崴垭鼥V地站起來,「林音音為這次保送付出了很多心血,在考試前一天還做題到深夜,并且進步了多少,大家也有目共睹。林音音如果錯失了保送名額,高考也不一定能考上,她比楊歲更需要學(xué)習(xí)的名額?!?/p>
周裴也奇怪,這段時間他陪著林音音復(fù)習(xí),林音音雖然很努力了,但也遠不到能考到滿分的地步。他其實也沒有打算要為林音音說什么話,但一想到上次楊歲是如何對懟他的,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尤其是目光瞥到楊歲的時候,她一直低頭寫題,似乎也并不在乎這次的保送,那倒不如留給更需要的人。
周裴一說完話,立刻得到很多人的贊同,林音音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蔣思右氣得要死,正準備再次辯論的時候,楊歲面色如常,緩緩抬起了頭,轉(zhuǎn)身看向周裴,雙眸清亮卻又帶著一絲輕蔑。
「我不否認林音音這段時間的努力,也不否認林音音同學(xué)的進步??墒?,難道因為我一直優(yōu)秀,經(jīng)常考滿分,好似沒有進步的空間,你就能否認我的努力嗎?還有,這個保送名額,并不是對誰最重要,誰更需要,就屬于誰的。我確實不如林同學(xué)那么急需這個名額,就算是高考我也能以高分考入 a 大。就算我可以放棄這個名額,班里也不只有林音音一個人需要,又為什么要把名額給林音音呢?」
楊歲笑著,不緊不慢地說完這段話。
周裴被說得啞口無言。
楊歲繼續(xù)笑著,收回目光:「所以,周同學(xué)的這些理由,都無法支撐想法成立。」
「好!學(xué)霸就是學(xué)霸!」蔣思右聽完話后,啪啪啪鼓掌。
林音音臉色慘白,她這輩子從來沒有今天這樣被人針對,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把她陪在手心。她有些恍惚地起身:「陳老師,這個名額我不要了,給楊歲吧?!?/p>
「音音,你就是太欺負了,這個名額本來就是你的,干嘛不要?!箙泅┬奶鄣乩死糜训氖?。
「吳雯,你說啥呢,啥叫這個名額是林音音的?有人說名額給她了嗎?本來就是公平競爭,爭不過就來這套?」蔣思右脾氣直,他一向看不慣吳雯這番做派,毫不客氣地回道。
「你……你!跟你講不清,懶得理你!」吳雯說。
蔣思右好笑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老陳適時出來收拾殘局,「那我就這個名單寫楊歲了,等會就叫道教導(dǎo)處。」
「麻煩老師了?!?/p>
名額的事情落定,老陳開始繼續(xù)將上午沒有講完的題。
蔣思右得意洋洋,好像贏了場大戰(zhàn),正當(dāng)他打算聚精會神地聽講時,耳邊輕輕傳來一聲。
「謝謝。」
保送名額敲定后,楊歲原以為短期內(nèi)應(yīng)該不會跟男女主扯上什么關(guān)系。
這天,楊歲正好作為值日生,在課間操時間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
在她拿著拖把要去廁所清洗時,瞧見了守在樓梯口多時的周裴。
楊歲冷漠抬眼望去,然后毫不做停留的轉(zhuǎn)身走向樓層另一邊的廁所。
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和主角扯上任何關(guān)系。但是如果遇到都想要的機遇與利益時,她也不怕去爭。
「站住!沒看見我在等你嗎?」
周裴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跇翘莘鍪稚?,看到楊歲過來,挑眉一笑。哪知,對方連個眼神都沒給她,直接轉(zhuǎn)身。
看著楊歲繼續(xù)朝后走去,周裴只能邁拉幾大步追上:「楊歲,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倔?不就是一個保送名額,以你的成績想考去哪不行?非要跟林音音爭嗎?」
楊歲腳步一頓,將拖把放到一邊:「如果你今天特意蹲我,就是為了讓我讓出保送名額的話,你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拖完地后,還要背英語,沒有多余的時間來應(yīng)付你?!?/p>
「你放棄這個名額,我可以送你出國讀書?!孤牭饺绱瞬豢蜌獾脑?,周裴臉色稍沉了些,看到楊歲毫無反應(yīng),他又語氣不好地強調(diào)一遍,「你放棄,就可以出國念書,會有比國內(nèi)更多的選擇!這不比死磕保送名額好多了?楊歲,我是為了你好?!?/p>
「打著為別人好的借口,盡干些損人利己的事?你覺得出國好,不如把林音音送出國,不是更簡單?」楊歲扯嘴一笑,好像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話。
她轉(zhuǎn)身走向周裴,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雙平時一笑起來就彎彎眼睛正緊緊盯著周裴:「林音音失去名額會難受,我失去名額不會難過嗎?林音音是人,我就不是人嗎?難道只要是你周裴想要做的事情,全天下所有人都得為你讓步嗎?這沒道理呀……」
「楊歲……」她一連幾個問題,瞬間讓周裴發(fā)懵。他不自然地垂眸,以此躲避楊歲毫不掩飾敵意的目光,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些心虛,「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楊歲收回目光,又恢復(fù)到那副淡漠的神情,漆黑的眸子深處看不出任何波瀾:「況且,林音音想要的東西,我哪拿得走?!?/p>
「什么意思……」周裴皺眉,正想追問楊歲的話是什么意思時,廣播突然響起。
—「各位高三同學(xué)請注意!各位高三同學(xué)請注意!本校 20xx 屆保送 A 大名額已審核完畢,特此通知。高三一班,楊歲同學(xué)!祝賀!」
不遠的操場處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以及收到 A 大招生組的通知,由原單個名額擴招到兩個。因此第二位保送名額就是,同樣是高三一班的林音音同學(xué)!祝賀!」
跟剛剛稀稀拉拉掌聲截然不同的是,操場處的掌聲極其熱烈,連站在教學(xué)樓的周裴都振地耳朵疼。
楊歲笑了笑,招生組擴招這種莫名其妙可笑的借口都能想到,卻偏偏沒有一個人質(zhì)疑,所有人都在真心為女主祝賀。
如果這個名額如果一開始就給林音音,那一個名額就永遠只有一個??扇绻粍e人拿走,這個世界就會堂而皇之地編造一個一個借口,直至主角滿意。
「看到了吧,我拿不走林音音想要的東西,我只是在捍衛(wèi)憑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箺顨q垂頭拿過拖把。
周裴腦袋脹痛,愣愣地看著楊歲與他擦肩而過。
「陳老師,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想申請下后面三個月在校外自行學(xué)習(xí)?!箺顨q誠摯地鞠了一躬,對老陳說道。
老陳正在喝茶,聽到這話,差點嗆到:「楊歲,你雖然被保送了,也不需要參加高考,但這不意味著你可以不用繼續(xù)學(xué)習(xí)。」
「陳老師,我在校外也不會放棄學(xué)習(xí)的,您放心。」她道。
看著平時最乖巧的學(xué)生,現(xiàn)在這幅頑固不化的樣子,老陳將保溫杯用力拍在辦公桌上,示意自己生氣了:「楊歲,你要知道,你能在每次考試中取到高分的原因,是靠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踏實的學(xué)習(xí),你不像周裴那樣……」
「老師,我知道不像周裴那樣是天賦型選手。」楊歲意識到老陳話說到一半,是考慮到了她的自尊心。她不在意地笑了笑,順著老陳的話說下去。
「陳老師,我不比任何一個人差。所以是不是天賦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最后的結(jié)果,我是最優(yōu)秀就好?!箺顨q彎唇,閃著光的眼睛彎成月牙。
老陳一愣,嘆氣,收起嚴肅的模樣:「為什么突然做這個決定?」
「保送的名額雖然免除了大學(xué)里所有的學(xué)費和住宿費,但我還需要攢一些生活費……而且,我想盡量早些把前幾年上學(xué)欠的錢還完。」
楊歲家里的情況,老陳是知道些的。
父親酗酒家暴,因意外身亡。母親離開那個家后,音訊全無。留給那孩子的只有老城區(qū)的一套小公寓。
也幸虧楊歲自己爭氣,在以小學(xué)三年級就以極為優(yōu)秀的成績,得到一位匿名人士資助完成學(xué)業(yè)。
老陳心疼這個孩子,她好像與整個班格格不入,但其實楊歲心中有比任何人都堅定的信念。
「資助其實是不用還錢的?!估详悷o奈勸道。
楊歲高高瘦瘦,站得筆直,語氣清亮不卑不亢:「我不想欠別人東西,資助的錢也是應(yīng)該還的。老師,我昨天剛過十八周歲生日,可以出去賺錢了?!?/p>
昨天是楊歲生日?!老陳瞳孔微微一震。
昨天也正好是林音音的生日,林音音請了整個班去她家過生日,除了楊歲。老陳也收到邀請,但沒有去。
朋友圈里也能看見一張張現(xiàn)場生日圖,環(huán)境布置得溫暖溫馨。
班級群里,也被一句句「林音音,生日快樂!」刷屏。
而楊歲呢……這個孩子會不會難受……
老陳喉嚨發(fā)澀,有些怨自己不夠關(guān)心學(xué)生。
楊歲嘴角微微揚起,輕輕搖了搖頭,仿佛知道老陳心里在想什么:「老師,我昨天給自己買了蛋糕,過得也很開心?!?/p>
「你……你就是太固執(zhí)?!估详惵曇暨煅?,故意咳嗽幾聲,藏下自己的心情,「找了什么工作。別跟我說去什么超市收銀,飯店洗碗什么的!」
「我跟一個家教機構(gòu)聯(lián)系過了,應(yīng)該帶幾個小學(xué)生……」
「帶什么小學(xué)生!你這段時間給那幫兔崽子上課上得多好,你的能力帶高考班都足夠?!估详愊肓讼耄瑥难澏道锾统鍪謾C叭叭叭叭叭飛快打了幾行字。
過了一會,他又抬頭,「我有個朋友的妹妹,之前一直都是在國外讀書,去年回國打算參加國內(nèi)高考,但是成績跟不上,考個??贫級騿?,現(xiàn)在也是高三。輔導(dǎo)時間是每周六日,每天輔導(dǎo)三小時,下午三點到六點。這樣的話,你正好平時的星期一到五可以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周六我給你請半天假。補課的同時也可以順便自己復(fù)習(xí)復(fù)習(xí)知識!」
「本來是托我去幫幫忙的,我哪有空啊,周日釣魚遛狗,忙得要死。介紹給其他人我也不放心,那孩子成績差脾氣也不太好。不過,老師相信你肯定可以的?!估详愰_心了些,又捧起保溫杯,呲溜呲溜喝起茶。
楊歲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過了一會,雙眼猛然睜大,幾乎要藏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謝謝老師!」
「楊歲,你是我?guī)Я诉@么多屆學(xué)生中,最讓我驕傲的學(xué)生?!?/p>
她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轉(zhuǎn)身,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清亮堅定。
「老師,我一定會讓你一直為我驕傲的!」
一周學(xué)習(xí)結(jié)束后,星期六下午,楊歲捧著一大袋習(xí)題,站在需要補課的那家人門口,口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p>
她手忙腳亂騰出一只手,拿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則短信。
—【您的尾號 xxxx 賬號收入對方轉(zhuǎn)賬 2000 元】
每個月十號,她都會定時收到一筆轉(zhuǎn)賬,來自一個好心的資助人。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楊歲從來沒有見過他,準確地說只匆匆見過他的背影。
小學(xué)的時候因為家里出事耽擱,學(xué)校促成的見面,她沒有趕上。
拼了命地跑,喉嚨里都冒出了鐵銹味,還是沒能趕上,只能隔著一條街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坐進了車里。
小小的楊歲彎著腰艱難地大口喘氣,固執(zhí)地望著那輛車離去的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見。
從那以后,她每個月固定都能收到一筆生活費,直至她完成所有學(xué)業(yè)。
她曾經(jīng)問過小學(xué)班主任,能否給她資助人的聯(lián)系方式。
那個時候,小學(xué)班主任很遺憾地搖搖頭,表示學(xué)校也沒有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只知道對方姓紀。
姓紀,紀叔叔。楊歲心里偷偷念了念這個姓氏,將手機放回里口袋里。賺夠錢后,她其實不知道該如何將錢還給對方,但是一定會辦法的。
楊歲努力笑了笑,讓她自己盡量看起來成熟一些,像個老師的模樣。
正打算按門鈴時,門內(nèi)的人似乎有心靈感應(yīng)一般,正好打開了門。
隨著門被打開,一個穿著剪裁合體西裝的男人走了出來。那人看著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一雙眼含笑,溫柔至極。
楊歲呆了下,將剛剛舉起的手放下:「您好,我是陳老師介紹過來的,我叫楊歲。白楊的楊,歲歲平安的歲?!?/p>
丁瑞安推開門,看到門口拿著一堆書的女孩,也明顯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方會來得這么準時,正好三點,一分不差。
「小楊老師你好,我是你即將要輔導(dǎo)學(xué)生的哥哥,我叫丁瑞安。」他上前接過楊歲領(lǐng)著的一堆書,舉止禮貌。
「老陳和你說了吧,我妹妹丁紀喻脾氣不太好,也還沒有適應(yīng)國內(nèi)的教學(xué)。我平時上班也比較忙,能管她的時間也比較少,所以要麻煩小楊老師多多關(guān)注下她。」
丁瑞安一邊說著丁紀喻的情況,一邊從冰箱里倒了杯橙汁遞給了楊歲。
楊歲接過橙汁,說了聲謝謝。
「我聽老陳說,小楊老師是個非常優(yōu)秀刻苦的學(xué)生?!苟∪鸢沧诹藯顨q對面,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苦惱的微微蹙眉,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小喻有些不省心,但不是壞孩子……希望小喻能從小楊老師身上學(xué)到一些什么吧。」
丁瑞安年紀也不算大,但或許是過早的接手父母留下的公司,過早地融入名利交際場,言談舉止仿佛有其固有的一套,嚴謹周到,斯文且溫柔。
「丁先生,陳老師給我看過丁紀喻同學(xué)的試卷?!箺顨q放下一口未碰的果汁,從一堆習(xí)題中,抽出一刀被紅筆寫得密密麻麻的試卷,遞給丁瑞安,「前幾天我分析了下她的錯題,解題步驟過程很亂,錯的題型很雜,連基本的套公式題目都沒有做對。我想……應(yīng)該是基礎(chǔ)太過于薄弱以及沒有端正學(xué)習(xí)態(tài)度?!?/p>
丁瑞安笑著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高考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會從高一的內(nèi)容開始快速帶她過一遍。但是,我沒有辦法替她保證什么……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至少會比她目前的成績好?!箺顨q認真說道。
學(xué)習(xí)是自己的事情,但如果丁紀喻自己不端正態(tài)度,作為外力的楊歲也最多只能做到這。
「哈哈哈?!苟∪鸢部此@副謹慎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我相信老陳的推薦,也相信小楊老師的能力。小喻,就麻煩你了。」
「我拿了工資,是應(yīng)該的?!箺顨q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三點過去了十分鐘,「丁先生,請問我在哪里為丁紀喻補課?現(xiàn)在三點十分了,今天我會在六點十分走的?!?/p>
她想,說好三個小時,就是三個小時。既然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也應(yīng)該把時間補上。
丁瑞安指了指二樓的書房:「小喻在書房里?!?/p>
等到楊歲上樓后,丁瑞安這才翻了翻試卷,楊歲紅筆批注的字跡雋秀,連標點符號都異常正常,一絲不茍。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堅定又固執(zhí)。
他想了想,果然老陳說得不錯。
楊歲站在書房門前敲了好一會門,里面都毫無反應(yīng)。
丁紀喻聽到敲門聲,余光瞥了一眼門口,絲毫沒有當(dāng)回事,繼續(xù)看手中的書。
她就不開門,她倒要看看門口那個人能敲多久。
又過了好一會,敲門聲依舊持續(xù)響起,不輕不重,聽得叫人頭大。
「操!」丁紀喻煩躁地把耳機撤掉,用力將書一合,塞到旁邊的書架上。
自從轉(zhuǎn)學(xué)到國內(nèi),丁瑞安前前后后請了多少家教,但每個人都因為她的壞脾氣被趕走,無一例外。
門口的那個人也絕不會是例外。
丁紀喻慢吞吞地起來,極不情愿地開門。她再不開門,這連續(xù)不斷的敲門聲再聽下去,遲早會耳鳴。
「你是想把門敲壞嗎?!」丁紀喻語氣兇狠,故意露出胳膊上的大片紋身,想趕緊嚇跑門口看著文靜瘦弱的女生。
她一點都不喜歡別人干擾她的生活,一點都不喜歡。
楊歲的身高一米六七,在女生中也算是比較高的。可丁紀喻比她還要高出一個頭。
楊歲抬頭望去,對面一身朋克機車打扮,頭發(fā)剃得極短,怒氣沖沖,似乎生怕她不知道她是個問題學(xué)生。
「我身上是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嗎?你們這種好學(xué)生沒見過吧我這樣的人吧……」丁紀喻得意洋洋,語氣揶揄。她覺得楊歲一定是被自己嚇到了,重點高中的尖子生哪里見過她這幅打扮的人,「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趕緊離開我家,我這人一不開心就喜歡揍人?!?/p>
楊歲瞄了眼丁紀喻的紋身,嘴角彎了彎,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下,輕輕吐出兩字:「很酷?!?/p>
丁紀喻徹底呆住了,以至于眼睜睜地看著楊歲走進書房,都忘了出手阻攔。過了好一會,她緩過來,正要再次放狠話時,又聽見楊歲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丁紀喻同學(xué),你的紋身貼有些起皮了……」
「……」丁紀喻一肚子罵人的話哽在喉嚨里。悄悄瞄了眼楊歲,發(fā)現(xiàn)楊歲不在看自己后,趕緊看了看手臂上的紋身。
反反復(fù)復(fù)看了三遍,哪里有起皮!
「你放屁!根本沒有起皮!」丁紀喻怒吼。
楊歲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說我紋身起皮?。。。 ?/p>
「哦,逗你玩的。」
丁紀喻覺得楊歲簡直不可理喻,頂著一張文靜好學(xué)生的臉,卻說在逗她玩??伤X得楊歲語氣還特別的……誠懇?
她深吸一口,怕自己真的暴起,咬牙切齒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
「沒有,我很健康。兩個月前我剛做了體檢,很健康?!箺顨q放下習(xí)題,很自覺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書桌前。
「我他媽……我在罵你!知不知道???誰真的問你有沒有?。 苟〖o喻氣到狠狠踹了一腳門。
楊歲側(cè)過半個身子,臉上揚起淡淡地笑,又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p>
丁紀喻感覺心臟都開始作疼,丁瑞安哪里請來這個大奇葩,簡直無法交流。
「喂,你走不走?你就算不走,我也不會學(xué)習(xí)的!」丁紀喻碰的一聲坐在椅子,大大咧咧地把腳翹到桌子上,隨手拿起一本看起來。挑釁似的看了一眼楊歲,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楊歲靜靜看了她一會,輕輕嘆了口氣,把頭湊了過去:「男女主最后是親兄妹,女主還失憶了。」
丁紀喻翻書的手一頓,努力忍住想打人的沖動,扔了這本,又拿起一本新的,還將椅子轉(zhuǎn)了個方向,一只手遮住半本書,不想讓楊歲看到分毫。
「這本書男女主產(chǎn)生了誤會,最后導(dǎo)致……」
「你有完沒完!有完沒完!每本書都劇透,你讓我看什么!」丁紀喻狠狠瞪著楊歲,「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討人厭!」
楊歲看著她,沉默了片刻:「你如果覺得我很討厭,不如抓緊學(xué)習(xí),快點把這三個小時結(jié)束,時間一到我就會離開?!?/p>
「媽的!」丁紀喻瘋了一樣抓了抓頭發(fā),最后選擇妥協(xié),「行!學(xué)習(xí)是吧!我倒要看看,在我配合你的情況下,你能把我的成績提高到哪里去!」
在百般無奈之下,丁紀喻十分痛苦地完成了三個小時的補課。
在楊歲要離開時,她忍不住問她:「你一個好學(xué)生,還有時間看這些小說?」
「沒時間?!?/p>
丁紀喻瞪大雙眼:「那你怎么知道結(jié)局!」
「哦,我編的?!?/p>
「同桌,你上周六居然請假了?你去干嘛了啊,老陳居然也同意你請假!」蔣思右不可思議地盯著楊歲。老陳這種老古板,如果不是什么非常必要的事情,是絕不會給假的。
楊歲纖細的手指翻過一頁題,輕輕點頭:「出去做家教了?!?/p>
周裴趴在桌子上閉目養(yǎng)神,耳朵一直在注意前面的一舉一動,聽到楊歲說請假出去做家教時,臉上露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高傲:「楊歲,你很缺錢嗎?」
「楊歲,你如果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沽忠粢袈牭街芘岬脑捄螅O屡c吳雯的交談,對著楊歲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千萬不要為錢,耽誤了學(xué)習(xí)?!?/p>
林音音話語誠懇,聽得吳雯一肚子氣:「音音,人家都搶了你的名額,你還替她著想?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好說話!」
「我不缺錢?!箺顨q繼續(xù)寫著題。
周裴自信地笑了笑,覺得楊歲一定是在嘴硬,又問道:「不缺錢為什么出去做家教?」
「……我享受做老師的感覺,不行嗎?」楊歲忍住心中的不耐煩,回道。
林音音也覺得楊歲在嘴硬,于是順著周裴的話小聲勸道:「我們是同學(xué),你要是遇到困難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只要是我?guī)偷蒙厦Φ梦乙欢◣汀!?/p>
吳雯看著楊歲不為所動的表情,眼睛都要噴出火來,為好友感到不值:「楊歲,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音音在擔(dān)心你,你呢?你什么態(tài)度?你就這么對待關(guān)心你的人?」
「靠!」蔣思右實在是聽不下去,將手中的書狠狠摔倒吳雯腳邊,「你有什么毛病?關(guān)你什么事?林音音是你媽?護主也不是這么護的吧?!」
吳雯到底是個女生,被蔣思右砸到腳邊的書嚇到了,悄悄躲到林音音身后。
林音音皺眉,很不認同蔣思右的做法,也往前一步,將吳雯遮了個徹徹底底。
蔣思右看著她的舉動,簡直要被氣笑,搞得他好像要揍人一樣!
「吳雯?!箺顨q合上書本,站了起來,側(cè)過身子,直至看向躲在林音音身后的吳雯,「我剛剛態(tài)度很正常,說的話也很正常,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出來我態(tài)度不好。是不是每一個愿意關(guān)心的人,我都要下跪感謝才算是態(tài)度好?」
「那吳雯,你今天早飯吃了嗎?」楊歲彎唇,直勾勾的眼神中卻看不出絲毫笑意。
那道眼神看得吳雯有些害怕,哆嗦地問:「你……什么意思?為什么突然問我有沒有吃早飯?」
「吳雯,我在關(guān)心你呀。那……你是不是應(yīng)該下跪感謝我?」楊歲說。
楊歲語氣輕柔,這句話卻重重地在吳雯腦子里炸開,她氣得渾身發(fā)顫:「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不是我,是你。」楊歲目光一沉,說完這話轉(zhuǎn)身坐回到了位置上,繼續(xù)開始演算剛剛那道被打斷的題。
蔣思右樂呵了,跟著楊歲回到了位置上,想不到文文靜靜的同桌還是嘴炮王者,「你真的太厲害了,罵人不吐臟字??!下次吳雯再跟你吵架,我都不需要幫你了!」
「我沒有在吵架?!箺顨q將算出來的正確答案填到了試卷上,才說道,「我在就事論事?!?/p>
「行行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故Y思右也不糾結(jié)這個,他在位置上端坐了一會,片刻后,有些猶豫的撓頭,問楊歲,「同桌,我數(shù)學(xué)有點爛,以后不會的題目能不能來問問你呀?老陳……實在是太兇了,我都不敢問……」
「可以?!?/p>
楊歲回得很快,沒有絲毫的猶豫,蔣思右心中樂開了花。
「音音,周裴,楊歲她太過分了!」吳雯拉著林音音的手抱怨道。
周裴表情奇怪地望著楊歲的背影,聽到吳雯的話,一言不發(fā)扭頭看了她一眼,就坐回到位置上趴下睡覺。
林音音也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再沒多說什么。
吳雯瞬間感覺委屈無比,又無處發(fā)泄,只能坐在椅子上抹眼淚。
一旁看戲的其他人,看到吳雯這副委屈的樣子,都覺得楊歲未免太咄咄逼人了,連帶著所有人看楊歲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大家都是同學(xué),沒必要這樣吧……」
「簡直得理不饒人,難怪上次音音生日請了全班就沒請她,都是有原因的……」
「好學(xué)生就是厲害,仗著老陳喜歡她,真的為所欲為?!?/p>
……
周圍的人雖然壓低了聲音在竊竊私語,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傳到楊歲耳里。
楊歲抿了抿嘴,繼續(xù)寫題,什么都沒有說。
楊歲匆匆吃完午餐后,趕回教室,為兩個星期后高中最后一次全國性奧數(shù)競賽做準備。
學(xué)校一共推出了五個人去參賽,其中包括常年第一的楊歲,以及……男女主。
這次競賽除了要個人排名外,還有各個學(xué)校之間的排名。也就是說,楊歲即使在個人中排名第一,可若是其他四個人成績不理想,那江華高中的排名依舊會很落后。
以往這類比賽,都是個人賽,也最多分配兩個名額,還是要靠各種初賽加賽才能有資格參加全國賽。
這一次……奧數(shù)競賽有些偏向團體比賽,而且比賽規(guī)則排名方式都很奇怪,成績再好的人,即便是在個人排名獲得第一,但一旦隊友成績不理想,第一名的成績也會被稀釋,校集體排名還是會難看。
這也就意味著,楊歲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加倍努力。
她改變不了其他人的成績,只能逼著自己更優(yōu)秀。
因此,這次楊歲不只是要第一,還要盡全力與第二第三名拉出盡可能大的差距,以此補全校內(nèi)其他四個人可能產(chǎn)生的差距。
林音音拿著一杯酸奶,站在楊歲座位旁邊好久,對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無奈之下她只能輕輕嗓子說道:「楊歲,我給你帶了瓶酸奶。剛剛吳雯的事,確實是她脾氣有點沖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酸奶遞給楊歲。
楊歲剛剛在想競賽的事情,聽到林音音的話后,才回了神:「抱歉,我乳糖不耐,喝不了酸奶?!?/p>
林音音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手指因為尷尬難為情無意識地收緊:「那個……下周五學(xué)校校慶,我和李晴組了個表演,但是她突然有事退出了,演出的衣服上個月就定制好,現(xiàn)在再重新做一套衣服肯定來不及?!?/p>
林音音不擅長求人,所以特意話只說了一半。按照以往,其他人都會主動要求幫忙的,所以她偷偷瞄著楊歲,等著楊歲來問她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事。
可楊歲只在最開始抬頭看了眼她,然后就一直埋頭做題,根本沒有要接她話的意思。
她漲紅了一張臉,只好咬咬牙小聲道:「李晴身材和你和相似……楊歲,你能不能替李晴在下周五和我一起上臺表演?我為了這個節(jié)目準備了很久,如果現(xiàn)在讓我放棄,我真的舍不得……」
「很抱歉,我要準備競賽,時間也很緊,我沒有多余的時間來幫你?!?/p>
楊歲拒絕得很干脆,林音音臉色都白了好幾度。明明什么時候,只要她出了點問題,所有人都會爭著來幫她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開口說。
為什么,到楊歲這里,以往的所有一切都不靈了?
林音音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愣住了好一會,才嗓音發(fā)顫地說道:「這次校慶表演真的對我很重要。而且……而且!只要我們的表演在校慶上獲得獎,是可以給平時加分的。楊歲,你不是最看重這個嗎?你成績很好,但特長表演這一塊還是空白的……」
話一出口,林音音自己都被嚇到。她怎么會說出……說出楊歲最看重成績這種話……
「奧數(shù)競賽對我同樣重要,我現(xiàn)在真的分不出時間來準備其他東西?!箺顨q語氣溫和,「江華高中三個年級,每個年級十個班,一定會有除了我之外的女生,是跟李晴身材相似的。」
楊歲抬眼與她對視,林音音努力想從楊歲眼中看出一絲惡意,哪怕一點點也好。那樣子她還能安慰自己,自己剛剛的話也不是很過分。
但楊歲的眼中平靜柔和,她看不出任何一點惡意……
「對不起……我再去找找別人……」林音音眼圈發(fā)紅,不敢再與楊歲對視,低著頭離開了教室。
周裴吃完午飯,在走廊上慢吞吞地朝著教室走去,就看著林音音紅著眼睛從回教室里跑出來。
他朝教室望去,里面只有一個人,楊歲。
他似乎不著急去安慰林音音,只想先找楊歲算賬。
「你是不是又欺負林音音了?」周裴動作利落,一屁股坐在楊歲旁邊的桌子上,強行合上了楊歲的題本。
楊歲微微蹙眉,從抽屜里拿出了另外一本習(xí)題打開。
周裴等了一會,沒有等待楊歲的回答,伸手又奪過第二本習(xí)題。
然后,在他的眼皮下,眼睜睜看著楊歲從抽屜里拿出第三本習(xí)題。
周裴臉都黑了,幾近咬牙切齒再次重復(fù)道:「我在問你,你耳朵聾了?」
「聽力正常,不想回答你的問題罷了?!箺顨q這次用胳膊死死壓住習(xí)題,不再給周裴任何機會。
「剛剛我和林音音很和平地解決了一個問題,我沒有欺負林音音。如果有其他問題,你可以去問林音音,我很忙?!箺顨q本來不想回答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但是又怕周裴一直問,耽誤她的時間,只要停下做題的思路,按著性子回答。
周裴一言不發(fā),盯著楊歲看了半晌,狠狠踢了一腳空椅子離開。
周五晚上的校慶,楊歲雖然沒有節(jié)目,但還是坐在臺下當(dāng)觀眾的。
她特意挑了一個最角落最安靜的位置,戴上耳機,聽美劇練口語。
臺上熱熱鬧鬧,在林音音表演節(jié)目時,觀眾席燈光全部暗了下來,聚光燈聚焦在林音音身上,穿著定制合身舞蹈服林音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本吵吵鬧鬧的觀眾席,也瞬間靜了下來,都望著臺上發(fā)光的林音音。
黑暗中楊歲扯下耳機,沉默地望著舞臺,隨后低頭在手機備忘錄中打下一行字。
「楊歲,你也能在自己的世界里閃閃發(fā)光?!?/p>
校慶晚會,林音音的表演不出所料獲得最受歡迎獎。
霎時之間,校內(nèi)校外又多了很多林音音瘋狂追求者,堵在班級門口或者校門口,以求能和林音音搭上話。
甚至有一些混混會偷偷尾隨在林音音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
周裴知道了這件事后,默默當(dāng)起了護花使者。
全校都知道了,平時一直睡不醒的周裴,突然在校慶日后與林音音幾乎是形影不離。
經(jīng)常有人打趣問道,林音音是不是與周裴在一起了。
每當(dāng)聽到這類問題時,林音音都會紅著臉低下頭,而周裴則不說話,不肯定也不否認。
校慶日之后,緊跟著是就是奧數(shù)競賽。
因為這次奧數(shù)是全國性的競賽,因此考場設(shè)在首都 b 市。江華高中離 b 市有三個多小時車程的距離,所以考試前一天學(xué)校租了大巴,將參賽幾個學(xué)生送到 b 市的酒店,以防第二天耽誤考試。
周裴家在 b 市有住宅,并沒有與他們同行。
競賽隊伍本來是老陳帶隊的,但他家里出了些急事,換了另一位徐老師。
帶隊的徐老師年紀比較輕,今年是第一年擔(dān)任老師,做事有些毛躁和粗心。
徐老師沒有與大巴司機溝通好接送時間,導(dǎo)致參賽的四名同學(xué)在校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坐上車,達到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
所有人都在為明天的決賽緊張興奮,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進酒店,因此沒有對這次大巴晚到多說什么。
楊歲默默走在隊伍最后面,有些擔(dān)心明天早上會不會又出現(xiàn)類似事情。她想了想,快走了幾步,來到徐老師身邊:「老師,麻煩問下明天早上大巴幾點來酒店接我們?」
「約了早上七點?!剐炖蠋熌贸鍪謾C,將與司機的溝通記錄翻給楊歲看,有些不滿楊歲的問題,認為楊歲是在質(zhì)疑他,「我再三和司機確認了,明天絕對不會晚到的!這不是你一個學(xué)生應(yīng)該考慮的事情,你還是多想想明天考試吧?!?/p>
「老師?!箺顨q停止了腳步,語氣慎重,「明天早上有幾百名學(xué)生赴考,交通也許會堵塞,所以能不能讓司機再提早半個小時。」
徐老師不耐煩又極其敷衍地點了點頭。
林音音觀察到那邊氣氛有些不對勁,適時出現(xiàn)緩解氛圍,笑著道:「楊歲,不用擔(dān)心啦,徐老師一定會安排好的。」
楊歲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麻煩老師了?!?/p>
楊歲本還想堅持提前半個小時的,可想到林音音也要去比賽,有林音音在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趕不上考試的情況。
雖然這種想法太冒險,但現(xiàn)在即使楊歲在說什么,徐老師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天晚上楊歲一直睡得不太安穩(wěn),直到第二天大巴車準時到達酒店時才整個人放松下來。
「你看,車子按時到了吧,我說了不會有什么事的!」徐老師走上車,還不忘回頭諷刺楊歲一番。
楊歲握緊背包的帶子,一言不發(fā)地走上車,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楊歲,吃面包嗎?我?guī)Я它c面包。」林音音看到后面的楊歲,小跑上去,坐到了楊歲旁邊,「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呀?考試而已嘛,不用緊張的,不會的蒙上去就好了??疾缓靡矝]什么關(guān)系,反正我們都已經(jīng)保送 a 大了,競賽最多就是錦上添花對吧?!?/p>
楊歲緊靠著車窗,輕閉上眼睛。
昨天晚上沒睡好,整個人都很疲憊,沒有精力再去與林音音爭辯什么。
對楊歲而言,考試與競賽似乎是唯一的方式,可以用來證明她也能憑努力得到想要的東西。
但很顯然,林音音不會明白的。所以,也無需多費口舌。
「好吧?!沽忠粢糇杂憶]趣地閉上了嘴,起身坐到了前面的座位,參與到其他幾位同學(xué)的聊天中。
一路上車子很多,但還好沒有形成堵車,大巴勻速前進。
伴隨著發(fā)動機的聲音,楊歲有了些困意。
正當(dāng)楊歲打算小瞇一會時,大巴發(fā)動機的聲音停了下來,而后是其中一名競賽同學(xué)驚慌的聲音響起。
楊歲睜開了眼,透過車窗玻璃望了出去,三個車道堵得水泄不通,催促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徐老師看到大堵車人都慌了,死死盯著司機剛剛播出去詢問情況的電話。
「前面發(fā)生車禍了,交警已經(jīng)趕來了,應(yīng)該再過一會路就會通了吧?!顾緳C關(guān)掉手機,無奈說道。
徐老師聽到司機的話,稍稍緩解了緊張,但額頭還是起了一層冷汗。
在這間,他突然想起昨天楊歲對他說話。是不是……如果當(dāng)時按楊歲說的提前半個小時出,就……不會遇上這場車禍。
徐老師不自覺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楊歲,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一直在看自己,眼神異常平靜。他趕緊收回眼神,可能是由于愧疚,不敢再去看楊歲。
「咚咚!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窗聲,引起了車上所有人的注意。
窗外一男生帶著黑色頭盔,騎著一輛拉風(fēng)的摩托車,眼神焦急。
當(dāng)車上所有人都在疑惑敲窗的人是誰時,只見林音音驚喜地拉下車窗,喊道:「周裴!」
周裴摘下頭盔,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背包的楊歲,又看了眼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林音音,遲疑了片刻,將手中黑色頭盔通過車窗遞給了林音音:「下來,我?guī)闳タ紙??!?/p>
林音音拿著頭盔,小跑下車,卻在中途了停住腳步,看了眼車上其他人,眼神猶豫:「周裴,楊歲他們怎么辦呀?」
說話間,楊歲已經(jīng)背上背包,也走下了車。
周裴嘴角無法控制地揚起極小的弧度。楊歲也下車……是不是想來請求自己,將她帶去考場。
「楊歲,我先送林音音去,等會再來……」周裴傲慢地微微挑起眉毛,但話還沒說完,猛然發(fā)現(xiàn)楊歲下車后并未朝他的方向走來,而是準備朝考場的方向跑去。
意識到楊歲的想法時,周裴快速下車,抓住楊歲的手臂:「你瘋了嗎?你想跑去考場是嗎?這里離考場六公里,等你跑到早就開考了!我說了,我送完林音音,就立刻過來接你!」
楊歲不動聲色地掙脫開:「開考后三十分鐘之內(nèi)都能入場,我現(xiàn)在跑去,還是能進去考試的。如果你現(xiàn)在不阻攔我,我已經(jīng)跑了幾百米了?!?/p>
「兩個小時的考試,別人爭分奪秒都完成不了所有題目!你還想著開考后入場,你他媽還想不想考第一名?!」周裴咬牙切齒怒吼。
「你送林音音去,再回來接我,再將我送去,整整三趟,不比我現(xiàn)在跑去時間少。這次有校集體排名,你們趕緊出發(fā)吧?!箺顨q說完后,看向車內(nèi)其余兩個競賽的同學(xué):「你們要和我一起跑去嗎?堵車有點嚴重,道路一時半會可能無法通暢……」
「我們還是在這里等道路通暢吧,師傅說了交通事故很快就能處理好的?!鼓莾蓚€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顯然不想跑這么遠的路程,想等著道路通暢。
「好的?!箺顨q點了點頭,不再磨蹭。
她無法對他人的決定指手畫腳,剛剛那句話已經(jīng)盡到了她作為同學(xué)的義務(wù)。
幸好楊歲一直有晨跑的習(xí)慣,但六公里對于她而言,還是累的,尤其昨天還沒睡好。
楊歲拼命地往前跑去,她無法奢望,這個時候也有輛摩托車停到她面前,這是屬于女主的光環(huán),不是她的。
在通過十字路口時,楊歲確認綠燈后,繼續(xù)奔跑,突然一輛闖紅燈騎得飛快的自行車橫沖直撞出來。
楊歲躲避不及,狠狠摔在地上,膝蓋磕地時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她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時,自行車的車輪從她的右手上碾了過去。
霎時間,撕心裂肺鉆心的疼,楊歲已經(jīng)不知道是膝蓋上更痛還是右手上更痛,又或者是哪哪都痛。
楊歲茫然地望著腫到發(fā)紫的右手,以及血肉模糊的膝蓋。
除了疼痛之外,鋪天蓋地而來還有無法承受的無力感。
她從沒想過能和林音音那樣幸運,但是……能不能對她稍微……稍微公平那么一點點。
今天是全國性的奧數(shù)競賽考試,坐滿人的教室里安靜地只能聽見筆尖在紙上劃寫的聲音。
除了一個位置還空著。
主監(jiān)考皺眉看了一眼空位,再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開考二十五分鐘了。
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還有學(xué)生棄考,如此不重視考試。也不知道哪所學(xué)校,選出了這么個學(xué)生,簡直是浪費名額!
主監(jiān)考拿起鉛筆,正要走下講臺,在空位置的卷子上填涂缺考標志時,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
「老師……」
他循聲看向教室門外,當(dāng)看清門口那個學(xué)生樣子的時候,整個人愣住,瞳孔放大。
白凈瘦高的女生虛弱費力地在喘氣,臉色異常蒼白,左手領(lǐng)著背包,右手異常腫脹無力的怪異地垂在一側(cè)微微發(fā)顫。而膝蓋處的傷口更加恐怖,爛肉糊著塵土和發(fā)黑結(jié)塊的血痂,傷口還一直在往外滲血。
楊歲握緊背包,嘴唇因疼痛不自覺地顫栗:「老師……我來參加考試?!?/p>
聲音微弱,甚至連喘氣聲都能蓋過。
主考官在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來,他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僵硬地看了看手表,沖楊歲點點頭:「離禁止入場,還有三分鐘,進來吧?!?/p>
「謝謝老師?!箺顨q從包里拿出文具盒以及準考證,一瘸一拐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一個小時三十六分鐘,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她習(xí)慣性地想用右手拿起筆寫上名字,可當(dāng)右手握住筆的一剎那,劇烈的疼痛立刻侵襲而來,一層密密的冷汗浮現(xiàn)在她額頭上。
楊歲咬著牙,竭盡全力忽略刺痛,堅持繼續(xù)寫字。
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不行,疼痛先不說,右手一直在發(fā)顫,根本沒有辦法完整地寫上一個字。
難道右手寫不了字,就要放棄嗎?
楊歲在心里問自己問了無數(shù)遍,難道真的要放棄嗎?
可是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之前付出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也不甘心,都已經(jīng)忍著劇痛趕到了考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大腦在飛快地運算每一個題目,可無法寫在紙上,依舊只能是零分。
「不行啊楊歲,你不能放棄,你可以的。」楊歲小聲喃喃,晃了晃漲得發(fā)疼的腦袋,竭盡全力讓自己清醒些。
主考官一直在默默觀察她,同時在思考自己是否應(yīng)該讓那孩子放棄考試,先去醫(yī)院。
在猶豫時,他猛然發(fā)現(xiàn)楊歲左手拿過右手的筆,一筆一畫速度不快地開始認真答題。
他又再次被這個孩子的堅韌與堅持震驚到。
楊歲盡力讓左手寫字清楚些,但寫了幾題之后,很明顯感覺到了左手寫字的吃力。以及寫字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腦子思考的速度。這樣子下去,即使她能在腦中把所有題目解出來,左手也來不及寫。
考試結(jié)束之后,收試卷時,主監(jiān)考特意在留意了楊歲的試卷,字跡怪異但工整清秀。試卷前幾題寫步驟很詳細,但從第七題開始,步驟跳躍很快,盡挑著得分點寫,多余的字一個不寫。
主監(jiān)考笑了笑,不置可否。
可即使楊歲盡可能的提高速度,還是一整道大題空著,只寫了一個答案。
很明顯不是不會做,而來左手來不及寫。
主監(jiān)考心疼又可惜地嘆了口氣,如果那孩子右手正常,這張卷子應(yīng)該是能得到一個很亮眼的名次。
楊歲等到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才緩緩彎下腰收拾背包,一瘸一拐慢吞吞地走出校門口。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麻痹了,沒有之前那么鉆心地疼??呻S即,她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壞事,膝蓋似乎已經(jīng)無法自主彎曲,伴隨著不受控制強烈的頓挫感。
楊歲想把腿褲撩起,查看下傷口。
「嘶……」她輕輕撩開褲腿,扯到小腿處就已經(jīng)扯不上去了。沒有及時的處理傷口,血水已經(jīng)將牛仔褲黏在了傷口上,濕嗒嗒的,看著十分嚇人。
楊歲沉默了片刻,拉下了褲腿,拿出手機想給帶隊的徐老師打個電話。
還沒撥出號碼,林音音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楊歲?你出考場了嗎?大家在校門口附近的停車場等你,你快點來,司機師傅等得有點著急?!?/p>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下,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我會自己回去的?!箺顨q盡力穩(wěn)住發(fā)顫的語調(diào),可聲音還是有些奇怪。
如果有人稍微關(guān)注下,就會發(fā)現(xiàn)楊歲語調(diào)的異常。
但,沒有。
「哦,好的。楊歲,你下次有事記得早點說,大家一直都在等你呢。」林音音從包里拿出一本小說,心不在焉地說道。
楊歲左手費力地托著手機,除了林音音說的話外,她還能聽見其他人催促司機快開車的聲音
「嗯?!顾届o地掛斷了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獨自去往最近的醫(yī)院。
在進行簡單的包扎之后,楊歲坐在醫(yī)院空曠的長走廊上發(fā)呆。
道路上莫名其妙的車禍,騎摩托車出現(xiàn)的周裴,十字路口突然冒出的騎得飛快的自行車,恰好傷到膝蓋以及右手……
前面幾個小時精神一直高度緊張,沒來得及好好捋順??障聛碜屑氁幌耄恳患掳l(fā)生得都太過恰好。
道路上的車禍,適時出現(xiàn)的周裴,是為了阻止他人準時達到的同時,讓男女主準時赴考。
十字路口出現(xiàn)的自行車,則是因為楊歲沒有老老實實的待在車上,而臨時創(chuàng)造的阻礙。
膝蓋磕地,就無法奔跑。即使僥幸達到,受傷的右手也會造成完不成競賽。
林音音得意時,她就必須要失意。
林音音光鮮亮麗,她就要越要狼狽不堪……
所以作者是要將她強行變成……變成林音音順暢人生的對照組。
那她這些拼了命的努力,是為了什么呢?
「不對!不對!!楊歲,你不能想這些,不能想這些!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努力才有回報……」楊歲茫然地垂頭,雙手止不住地發(fā)顫,窒息的種種想法一步步將她帶向不見陽光的漩渦深處。
「小楊老師?」
一聲溫柔沉穩(wěn)的聲音,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將她從充滿窒息感的惡性循環(huán)中拉了出來。
楊歲抬眸望去,電梯口站著的人,身型修長,穿著板正的定制西裝,藏在金絲框架眼鏡后面的眸子透出淡淡的疑惑和溫雅。
「丁先生?!箺顨q快速調(diào)整好情緒,將手中的藥塞進背包里,禮貌回應(yīng)。
丁瑞安知道今天 b 市有競賽,因此并不疑惑楊歲會在 b 市,但怎么會有人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剛剛遠處看去的時候,他甚至以為是認錯了。
楊歲發(fā)現(xiàn)丁瑞安眼神瞄向她膝蓋的時候,她默不作聲悄悄扯下背包,擋住傷口。她不習(xí)慣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人面前。
注意到楊歲擋住傷口的動作后,丁瑞安無奈笑了笑,直視別人受傷的地方,確實是突兀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問道:「小楊老師在 b 市有住房嗎?」
「沒有?!箺顨q如實搖了搖頭。
「不早了,我送小楊老師回家?」丁瑞安語調(diào)溫柔,默默觀察著楊歲臉上的表情,留意到她有些猶豫時,又繼續(xù)道,「從這里回 c 市,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大晚上,我一個人開這么久,總難免會昏昏欲睡。如果小楊老師正好也要回去,不如一起,一路上有個人作伴,也不至于發(fā)困。而且,關(guān)于最近小喻學(xué)習(xí)的狀態(tài),我還要問下小楊老師?!?/p>
楊歲并不想麻煩別人,但目前自己的狀態(tài)不太好,身體精神狀態(tài)都不太好。
「謝謝,丁先生。這個周末補課的費用,就不用轉(zhuǎn)給我了。」楊歲左手拿起背包,踉踉蹌蹌跟著丁瑞安。
丁瑞安無奈點點頭,維護著楊歲自尊心。他本來想伸手扶住楊歲,但看到楊歲咬牙堅持的模樣,他意識到像楊歲這樣的人,會有超出常人的倔強心理。
他尊重她的倔強固執(zhí)。
丁瑞安想了想,將舉在半空中的手悄悄放下。
楊歲跟著丁瑞安坐上一輛黑色的賓利。
一路上車內(nèi)十分安靜,丁瑞安打算開口說些什么,叫了楊歲一聲,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靠著車玻璃睡著了。
他笑了笑,調(diào)低了音樂的音量,同時把車內(nèi)溫度調(diào)到適宜睡覺的度數(shù)。
第二天,老陳給楊歲打去電話,了解清楚情況,給楊歲批了兩天假。
楊歲起初不肯,老陳板起臉兇了幾句,才妥協(xié)。
周裴煩躁不安地看向前面第二排空蕩蕩的座位,睡不著覺。
楊歲又請假了。
他起身走到蔣思右身邊,腳尖踢了踢椅子,問道:「楊歲去干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蔣思右語氣很沖,瞪了他一眼,「怎么?楊歲不在?找不到人刁難了?」
「我他媽在關(guān)心她!關(guān)心同班同學(xué)不可以?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刁難她了?」周裴聽他這么一說,一股火氣也上來了,吼道。
蔣思右諷刺地沖他笑了笑:「那可真是難為你了,我替楊歲謝謝你們假模假樣的關(guān)心。」
林音音見狀,也起身上來拉住周裴,怕周裴控制不出手:「蔣思右,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們是真的關(guān)心楊歲。她如果經(jīng)常請假的話,會跟不上課的。」
「楊歲就算天天請假,也比你成績好太多?!故Y思右毫不客氣懟過去,「真不勞你們二位關(guān)心?!?/p>
周裴怒火中燒,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蔣思右瞄了眼周裴拳頭:「你要是打我,我絕對會添油加醋地告訴老陳?!?/p>
「周裴,算了算了。」林音音趕忙握住周裴的拳頭。
周裴眼中無法遏制的怒火在林音音的勸說中,漸漸熄滅了一些。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楊歲空蕩蕩的座位,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回座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