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等你及笄，我們便成婚吧！”

　　少年清澈的眸中滿是緊張的神色，握著少女的雙手不自覺收緊又松開……

　　“好?！?/p>

　　一剎那，身邊所有的聲音好似全消失了，只剩下女子銅鈴般清脆堅(jiān)定的聲音在腦海中循環(huán)往復(fù)。

　　看著少年那比煙花還要絢爛璀璨的眸子，女子眉眼彎彎，襯著月色，二人緊緊相擁……

　　一年后，少女及笄。

　　二人交換庚帖，正式定親，成婚事宜也在敲鑼打鼓準(zhǔn)備當(dāng)中。

　　忽接圣旨——聞邊關(guān)急報(bào)，外敵來勢(shì)洶洶，少年被封為將軍，披甲上陣，領(lǐng)兵出征。

　　離別的那一天，城門口，少年著銀色戰(zhàn)袍，看著眼前的士兵一臉肅穆，在掃到身旁素衫女子時(shí)，眼中的肅殺頃刻化為柔情與不舍，他一把攬過女子，輕聲卻極為有力，一字一句道：

　　“姣姣，備好嫁衣。等我歸來，定娶你！”他收緊手臂，好似要將懷中的人兒融進(jìn)他的骨血中一樣。

　　“好?！比允悄菆?jiān)定的一個(gè)字。

　　君暮，我等你，娶我。

　　兩年后———

　　“報(bào)———匈奴大軍已被擊退，將軍不慎中了敵軍毒箭，在歸來途中不治身亡......”

　　“將軍的尸身正在歸來途中?！?/p>

　　……

　　夜深人靜，幽暗的房間里，月光照不進(jìn)來，微弱的燭光努力得想要照亮整個(gè)房間，卻也只能堪堪映出一個(gè)窈窕的身影。

　　那身影立在一處，一只手緩緩抬起，細(xì)細(xì)撫摸著面前的嫁衣。

　　她拿起紅紗，珍寶似的緊緊抱在懷里，一滴清淚劃過臉龐，掉進(jìn)紅紗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五日后，將軍的遺體被送回京都，將士和百姓們的手臂皆紛紛綁上了白布，棺槨被將士們圍在正中間，道路兩旁的百姓們皆跪伏在地，啜泣聲綿綿不絕，為這大楚的戰(zhàn)神哀悼……

　　忽然，一陣嗩吶喜樂聲傳來，由遠(yuǎn)及近，由輕到重再到輕，慢慢歸于平靜。

　　一雙紅色的繡花鞋漸漸映入人們的眼簾，百姓們紛紛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一怔———

　　只見一個(gè)身穿火紅色嫁衣，頭頂紅紗的女子正一步步走來，隱隱約約可見紅紗下的女子的傾城容貌，嫁衣上的孔雀圖案隨著女子的步伐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她的臉上帶著笑，背挺得很直，兩手相疊放在身前，一步一步走的極為緩慢端莊優(yōu)雅，卻讓人感受到一股無言的悲傷。

　　她在將軍棺槨前緩緩?fù)Ｏ拢瑳]有上前，而是轉(zhuǎn)頭對(duì)著前面牽著馬的一位將士說道：

　　“可以，讓我?guī)丶覇幔俊?/p>

　　女子的聲音清脆動(dòng)聽，極為平靜，卻讓聽到這話的人不禁鼻頭一酸。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是將軍的未婚妻子。

　　將士點(diǎn)頭，女子拒絕了他們幫自己牽繩的提議，接過韁繩，牽著馬，帶著將軍的棺槨離開。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明明是艷陽天，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女子停在了一處府邸，只見門上，里面都貼上了喜字，掛著紅綢子，儼然一副喜堂的模樣。

　　她放下韁繩，上面隱約沾染上了一些血跡。她拿出袖子中的紅綾，和棺槨上的白綾系在一起。

　　跨過火盆，走進(jìn)正堂……

　　他與她拜了天地，從此夫婦一體，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眾人離開后，女子起身走到棺前，推開棺門，一個(gè)清俊英朗的面容出現(xiàn)在她面前，只是那雙總是深情明亮地看著她的眼眸緊緊閉著，再也不會(huì)睜開了……

　　“君暮，你開心嗎？我們終于成親了……”

　　她想，這時(shí)候他應(yīng)該會(huì)傻兮兮地笑著看著她。

　　“你食言了……”我們說好的，等你回來娶我……

　　那個(gè)神采奕奕的少年，那個(gè)說等他回來就來娶她的少年，那個(gè)深情地喚她“姣姣”的少年……終究消失在這天地間了。

　　“啊——”

　　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砸在棺木上……

　　心臟處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彎下身揪緊胸前的衣衫，捂住心口……

　　她用力地呼吸喘氣，美麗的面容上不見往日的平靜從容，有的只是額角的青筋和猙獰的神色。

　　淚水沾濕了女子的臉龐，淚眼朦朧間她好似感覺到自己被擁進(jìn)了一個(gè)溫暖的懷抱……

　　她抬起頭，看見少年正一臉緊張地看著她，捧起她的臉，輕柔又笨拙地拭去她的淚水。

　　“姣姣，別哭了，我心疼……”

　　等她一眨眼，眼前的人不見了，少年依舊靜靜地躺在棺槨里。

　　女子深深地看著他許久，心緒慢慢平靜下來，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優(yōu)雅從容。

　　她用手抹去臉上殘留的淚水，緩緩勾起了紅唇，這抹笑好似驚艷了天地，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她從袖子中拿出一個(gè)小瓶子，仰頭——

　　清脆的一聲響，瓶子掉落，破碎———

　　她提起嫁衣緩緩踏入棺槨中，里面的空間很大，足以容下兩人。

　　纖細(xì)的玉手劃過少年的額頭、眉眼、鼻子、嘴唇，好似要將少年的面容刻進(jìn)靈魂當(dāng)中。

　　她閉上眼，輕柔而又莊重地將自己的嘴唇印在少年的唇上。

　　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進(jìn)兩人的嘴唇里……

　　是苦澀的啊……

　　“蓋上我的印章，你就是我的人了，逃不掉了。”女子狡黠的目光看著靜靜睡著的少年，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將自己埋進(jìn)少年的懷中，頭輕輕靠在少年的肩膀上，感受著少年身上熟悉的氣息…雖然這懷抱不再有溫度，但卻是她這兩年以來最踏實(shí)的一刻。

　　“君暮，你可不可以走得慢一點(diǎn)?！彼Ьo少年的腰，“我都等了你這么久了，你也等一等我……”

　　女子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虛無……

　　兩個(gè)人安靜地躺在里面，女子頭上的紅紗已經(jīng)掀下，火紅的嫁衣與冰冷銀色的鎧甲交疊，她的唇角微揚(yáng)，二人的手十指緊扣著，手腕上各綁著一串紅繩。

　　他們緊緊依偎著，這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事情，任何力量能夠?qū)⑺麄兎珠_。

　　——愿為西南風(fēng)，長逝入君懷。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一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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