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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于你的銀河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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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朝霞”離家出走這件事，夢乃栞早已察覺。

對于這只陪伴自己長大的，通體金色的兔子靈獸，夢乃栞隱約地察覺到她的過去，所以，當朝霞缺席這天的下午茶會時，前任天使意識到這只兔子再一次放棄了安逸的生活，選擇去追逐她的過去。

夢乃栞沒有絲毫挽留的意思，相信緣分會指引她們再見。

早秋下午，天空澄澈，層云逶迤，清風吹過，庭院中的靛藍色繡球花在微微泛黃的細葉間簌簌低語。

這是處于繁華與凋謝交界處的早秋，被盛裝打扮的女孩們包圍的夢乃栞，起身走出庭院，她想一個人清凈一會兒，重新回到孤獨的懷抱。

“這個時節(jié)，有些人會回來，有些人會離去?！鼻叭翁焓雇炜?，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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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久遠千歲坐在月臺的長椅上，等待著列車緩緩進站。

初秋的夜晚已經(jīng)有些滄涼的意味，千歲裹緊單薄的外套，感受著夜風吹動她的發(fā)梢。

月臺的前后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風捎來泥土的氣息，螢火蟲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蟬鳴不知從何而起，又在喧囂了數(shù)分鐘后就沉寂下去。

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被遞到千歲面前，她抬頭看向這只手的主人，身著乘務(wù)員制服的影子，捧著裝滿紙杯的托盤，臉部是漆黑混沌的一團，千歲接過咖啡，向乘務(wù)員致謝，影子人沒有表示，走向遠處繼續(xù)分發(fā)咖啡。

千歲抿了一口，余光觀察著周圍，月臺上還零星地有幾個候車的乘客，有人類，也有散發(fā)不可思議的光的動物，乘客們都是煢煢一人，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笑，彼此都隔著些許的距離，仿佛其間存在著隱形的壁障。

夜風停息了一陣，千歲捧著尚有余溫的紙杯，輕輕搖晃著杯底咖啡豆的碎渣。地平線的那端，列車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千歲似乎聽到了蒸汽引擎的轟鳴。

果然，列車緩緩進站。

車廂里的燈光，是和月臺慘白燈光不同的暖黃色，千歲把紙杯投進垃圾桶，站到黃線前等待車門打開。

名為童田明治的少女，她的臉龐首先占據(jù)了千歲的視線，時隔千年的再會，她們的容貌都沒有分毫的改變。千歲恍如隔世，記憶中明治的面容已經(jīng)模糊，而如今又出現(xiàn)在面前。

那個冬日暖陽般的少女，她的棕色秀發(fā)散發(fā)清香，微垂的眼角旖旎，笑容依然能照進千歲飽經(jīng)風霜的心靈。

明治就是明治，千歲確信，她放下心來，無論是確信這就是真正的明治，還是因為自己還能夠確信，二者都使她放心。為了能活到迎接死亡的那天，千歲把自己變成了怪物。而如今，明治的笑容依然能讓千歲找回作為“普通人”而活著的感受。

列車汽笛鳴了第二次，久遠千歲卻還是呆立在門前，紋絲不動，一言不發(fā)，欣賞著狼少女令人懷念的臉龐，要是在旁人看來，這大概是滑稽的景象。

只有當明治向她遞出手的時，千歲才勉強地從回憶的泥潭中探出頭。她伸出雙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狼少女的手指，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穿過無名指的神經(jīng)訊號，讓千歲的心臟也軟綿綿地癢起來。千歲鼓起更大的勇氣，握住這只手，順應(yīng)著明治的引導，走進車廂。

車門關(guān)閉，引擎轟鳴，載著所有的乘客，駛向浩瀚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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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沒有人知道銀河鐵道何時出現(xiàn)，以及為何存在。

回溯數(shù)百年前，人類文明尚存，卻不那么和平的時代，極東之地的某位作家懷著失去至親的悲痛，誕下了不朽的幻想故事。故事扎根在人心中，故事是源泉。

但真正的起源卻仍未可知。

自那時起，每當這個蟬鳴未息的初秋時節(jié)來臨，伴著天氣轉(zhuǎn)涼，花期交替，收獲與衰敗并存，生與死交融而模糊了界線，在不知名的草原之上，會有列車?？?，載上受到邀請的客人駛向寥廓星空，駛向名為“銀河鐵道”的旅程。

然而，正如列車的起源是未解之謎，列車通向何方，沒有人有機會說清楚，對于乘客來說，這是他們最終的，有去無回的旅程。此刻的二人也是如此，千歲脫下外套，整齊地疊放在身旁的空座位上，桌子對面是棕發(fā)的狼少女，千歲盡力地壓抑自己的沖動，免得再看著明治的臉入神。

現(xiàn)在正是久別重逢，三天三夜的話語也不嫌多的時候，千歲卻不知如何開口。

童田明治雙臂撐在桌子上，雙手捧著臉頰，望著窗外逐漸縮小的地面景色，列車已經(jīng)脫離地球的大氣層，繞著同步軌道，幾分鐘之后即將脫離引力的束縛，正式開啟旅程。

久遠千歲也不禁往窗外望去，漆黑的大陸宣告著人類文明的逝去，太平洋之中卻有一片亮光，隨著列車進入逃逸軌道，這片亮光更加渺小，黯淡，千歲想起了螢火蟲。

身著乘務(wù)員衣服的影子人端來咖啡，車廂里都氤氳著香氣，千歲覺得這杯的美味勝于在月臺上喝的那杯。

“果然，我已經(jīng)死了吧？”

咖啡的香氣打開了對話之匣，久遠千歲懷著膽怯開口，她不知道這是在問明治，還是在自言自語。

童田明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拉上百葉窗，轉(zhuǎn)頭看向千歲，伴著一個燦爛的微笑。

明治的眼神卻在無意識地閃躲，千歲沒有選擇刻意忽略，她知道明治問心有愧，她雖然不太明白，但大概這與自己有關(guān)。

“我不在意的?！?/p>

“對不起?！泵髦斡行┦?，眼眸低垂，試圖用長長的睫毛隱藏愧疚，“讓千歲醬受了那么久的苦。”

“我最珍視的人一直陪伴著我，知道這件事之后，我感覺很安心?！?/p>

無言。

此刻的無言是良藥，即使是渴望死亡之人，接受死亡的事實依舊需要些許緩沖。

二人視線相交少頃，狼少女閉上眼睛，似乎想小憩一會兒。兩撮狼耳般的頭發(fā)毫無預兆地像天線一樣豎起，明治哼起旋律，千歲感到陌生的旋律，噠噠噠噠啦，噠噠，噠噠……輕柔，渺遠，令人懷念，千歲在歌聲中乘上了另一輛列車，只有她一人的列車，旅途漸行漸遠，只剩群星在遠方起舞，回首望向故鄉(xiāng)，望向地球時，連最后最顯眼的燈光也不復存在。

“喜歡嗎？”明治的話語讓千歲一激靈，發(fā)現(xiàn)自己還坐在溫暖的車廂里，那列孤獨的列車并不存在。

“嗯。”千歲點頭。

“這是深空探測器先驅(qū)者號的歌聲，即使人類已經(jīng)忘了這家伙的存在，它還是背對著太陽光，無法回頭地飛向更加冰冷的宇宙……它周期性地發(fā)出電波，想提醒星空中的生命它的存在。不知為什么它現(xiàn)在只會播放樂曲，剛剛是《藍色多瑙河》哦。”明治解釋起這些來理所當然，比起沉睡逾千年，只能在夢中學習現(xiàn)代知識的千歲，在生與死的邊界觀察現(xiàn)世的明治如同淵博的大姐姐。

“它大概在想家吧，雖然家已經(jīng)不在了。”千歲如此判斷，明治知道千歲在說誰。

“我無所謂哦，有千歲的地方就是家?！?/p>

指尖觸到她的發(fā)梢。

果然，你是良藥。

三

“列車進入海王星引力范圍，會有些許顛簸……”

有著輕柔聲線的乘務(wù)員在車廂間穿梭，將通知傳達給乘客，和其他影子人乘務(wù)員不同，她看上去和人類別無二致，二十歲上下青春貌美的女性模樣，畫著淡妝。千歲注意到了她帽子底下壓著只露了尖尖的那對貓耳。

路過二人的時候，乘務(wù)員向明治點頭示意。千歲的視線跟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門另一邊。

“總有對去處猶豫不決的孩子，我就讓她暫時在這里工作了?！笨吹角q似乎對剛剛的乘務(wù)員很是在意，明治解釋道。

“嗯……”千歲點頭，“欸？明治醬是這里的老板嗎？”

“老板？”明治喝著咖啡，“算是吧，說來話長，也算是富有戲劇性的故事，或者說緣分之類的……簡單來說，我現(xiàn)在暫時負責管理這里。”明治似乎不想解釋太多。

“那乘客也是明治醬邀請的？”

“決定名單大概是最令人頭疼的工作了?！泵髦伪砬榫狡绕饋恚路鸹貞浧疝k公時的千頭萬緒，“不光要確定資格，還要考慮列車自己的意愿……”

那么這趟列車有什么意義，為何存在，通向何方？久遠千歲本想追問下去，卻又把疑問咽了回去。既然自己已經(jīng)死了，這些又有何意義，意義本身又有何意義？

如果可以的話，只愿這趟列車永遠不會到站。

透過百葉窗，海王星暗沉沉的藍色占據(jù)了視線，如此近的距離，列車卻幾乎無視了這個巨形行星的引力，徑直地朝著太陽系外駛?cè)ァ?/p>

海王星，古羅馬那群家伙的海神Neptune，那時關(guān)于海神的傳說總是少不了“生育”和“毀滅”這兩個主題，吟游詩人指尖撩撥的琴弦，漁民的尸體被投進海里……千歲對于海神的回憶僅剩下這些。

據(jù)說“魔女災(zāi)禍”之前海洋里的靈脈還很密集，最初的生命也誕生在海洋的靈脈之上，但這是不死人出現(xiàn)之前的故事，未能親眼見證，對于不死人來說就不敢妄下判斷，這是專屬于這群長壽者的傳統(tǒng)。

而海王星又是太陽系最外圍的行星，這一點也很是微妙，千歲難以說明這些事情之間的聯(lián)系，僅僅只是覺得微妙。

“從來沒有不會到站的列車……”明治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此回應(yīng)，“在到站之前，先享受這趟旅行吧，千歲。”

海王星的幽藍漸遠，柯伊伯帶的小行星撞擊著列車的外殼，大多數(shù)時候如淅淅瀝瀝的雨聲一般，偶爾傳來巨響，卻沒有對列車造成實質(zhì)性的損傷。

千歲確信這是一趟真實存在的列車，卻載著一群已然死去的人，從受邀登上列車時起，千歲的隨見所聞都與她過去五千年的人生完全不同，如今她已經(jīng)對這種詭異到近乎是黑色幽默的反差適應(yīng)了些許。

但是，為什么，明治醬，這趟列車要到站呢？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