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無聲的宣敘
對于云堇而言,白召其實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每次云堇都能發(fā)現(xiàn)白召身上那近乎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的改變。
當(dāng)然,如果白召初次見面的時候沒有試著去吃云堇的頭飾的話,那么想必此刻的云堇會更加安心一些吧?
即便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鐘離的穩(wěn)重之意的白召,視線似乎仍舊在不經(jīng)意的掃過云堇頭上的丸子狀頭飾。
似乎初次見面的時候沒能嘗嘗讓白召的這段記憶格外深刻似的。
每次云堇都能注意到白召眼中的那么星星點點的渴望之色。
云堇自然是對白召存有幾分喜愛之情的,可是,那絨球就算看起來再怎么像丸子,它也不能吃??!
胡桃在一旁偷偷的笑著。云堇看了看好友一眼,隨后仔細觀察著今天的白召。
那種厚重之意有增無減,讓此時的白召穩(wěn)重了不少,只是不能一見面就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吃的白召,總還是讓云堇感到有些遺憾。
出乎預(yù)料的,云堇在白召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的淡漠之色,那種與世間的隱約疏離感,令此刻的白召看上去有了幾分出塵的仙意。
云堇的腦海中閃過了幾絲靈感。
“小白先生,今日之意,可有何講究?”
云堇感覺這背后,似乎有著一個不錯的故事可供她參考。
“那可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了?!?/p>
白召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疏離之意。
“漫長的故事才好,走吧!我們?nèi)ツ沁吢?!?/p>
胡桃笑著跑了過去。
“曾經(jīng),有一位仙人,為了尋求某絲可能性,斬裂自身之神意,化作無數(shù)的碎片,依附于各個可能性中的羽渡塵之上,只為將那一絲可能性,化作現(xiàn)實。”
“有的可能性中,她活了數(shù)萬年,經(jīng)歷過背叛,受到過欺騙,甚至連她自己的殘余神韻也一并燃燒殆盡,于是漸漸的,那位仙人逐漸迷失于無盡的可能性中,當(dāng)我再次見到她時,她便已是這副模樣?!?/p>
“花開花敗總歸塵,陰陽化生,清濁自分,這是她臨行前曾說過的話?!?/p>
“但后來,她已經(jīng)成為了真正的仙人,怡然獨向九霄中,坐看浮生做夢?!?/p>
“已然與世界疏離的她再難融入塵世,即便我們收集回了她的大部分的意識殘片,但互相沖突對立的可能性卻再也無法讓她完成自身的統(tǒng)合了?!?/p>
“那后來,她成功了嗎?”
云堇下意識的問到。
雖然聽不太明白,但,總之就是付出了很大代價的樣子。
胡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
白召搖了搖頭,發(fā)出了輕輕的嘆息。
“當(dāng)我們找回那位仙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太遲了,她沒能及時收回神意,也沒能趕上那場決戰(zhàn),只有敗退的殘兵找到了她,帶著當(dāng)時所有能找到的神意殘片,一起撤離了那個已經(jīng)不再安全的地方?!?/p>
云堇沉默了片刻。
即便白召的描述十分簡短,但是,從白召語氣中所傳達出的情感,似乎已經(jīng)能夠依稀的讓云堇感受到那份難以輕言的感觸。
“小白先生,我可以把這個故事改編成戲劇嗎?”
云堇征詢著白召的意見。
“自無不可,云堇先生自便就好?!?/p>
白召眼中的淡漠,看來并非是以往那般偽造出的情感,而是某種更加真切的事物。
云堇察覺到了這一點。
那么,此刻的白召,到底是白召自己,還是,那位仙人某種程度的再現(xiàn)呢?
云堇不著痕跡的記下了這一點。
改日需要告知鐘離先生一聲,這件事,還需要鐘離先生來多加注意。
只是,那種出塵的仙意,真正的起源,反而是太過于在意塵世,所以,才不得不疏離這塵世,以免那位仙人,最后真的放不下這塵世吧?
云堇細細的品味著這其中的韻味。
若是創(chuàng)作出來的話,想必也是一出足以傳承下去的經(jīng)典吧?
仙人,璃月人,都很敬重仙人,但,也很畏懼仙人。
一切都只是因為,凡人幾乎無從得見任何一位仙人,大部分璃月人對于仙人的了解,也只限于那口口相傳的古老傳說,以及一年一度的請仙典儀而已。
雖也有古籍記載傳世,但流通不便,大部分的璃月人還是很難了解仙人的真實情況。
胡桃看著此時的白召,意外的發(fā)現(xiàn)。
某種些微的改變,正以潤物細無聲的幅度,悄然在白召身上發(fā)生著。
所以,白召身上的變化,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反而是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的。
只是,鐘離不是說,現(xiàn)在的白召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嗎?為什么,不,是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嗎?
胡桃輕輕的擰了擰手上的扳指。
靈體悄無聲息的繞著這家小攤的周圍,環(huán)繞了一圈。
“嗯?那個人是,至冬的使節(jié)?”
似乎留意到了胡桃的動作,那雙淡漠的視線掃過了胡桃操控的靈體,注視到了那位高挑的身影。
“遠來是客,還請過來一見。”
淡漠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胡桃的雙眼中閃過了一絲火光。
不對,這不是白召,說不定,那位故事中的仙人,真的要搶走白召的軀體了!
二層意識中,兩道身影撲倒在一旁。
仙人淡漠的看著這兩道生死不知的身影,看向了一層中的白召。
“尚需磨煉?!?/p>
羽渡塵對于意識的影響力,幾乎不下于真正的識之律者。
但對作為白召表層的意識來說,這些羽渡塵的作用,最多也只不過是讓他多睡上一覺而已。
完全陷入瘋狂混亂的意識,已經(jīng)不足以再被稱之為意識了。
“你想做什么,華?!?/p>
白發(fā)的高大男子眼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此時的華,應(yīng)該已經(jīng)陷入了完全不會理會外界的狀態(tài)之中才對,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選擇了出手干涉白召的表層意識呢?
“我想做什么?”
淡漠的雙眼中閃過了一絲迷茫。
仙人疑惑的思考著她為什么這么做的原因。
“奇怪,到底是什么,讓我從那些破碎的神意之中清醒過來了?”
仙人沉思了片刻,卻也并無收手的意思。
在這里,如果不拼命的話,沒有人是這位仙人的對手。
畢竟,這里是意識的空間,也是這位仙人最拿手的手段。
黑暗中,一道道的視線注意了過來。
二層的白召仿佛一個破損的木偶一般,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方式站了起來。
“請你收手,華?!?/p>
仙人搖了搖頭。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仙人似乎下定了決心。
“與其交給你處理,我還不如交給凱文去處理。”
一道道視線凝視在這位仙人的身上,但卻無法給她帶來多少壓力。
凱文總感覺他似乎被鄙視了。
“都收收手,這種情況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了,如果你們?nèi)耘f執(zhí)意要干涉表層的行動的話,那么我會選擇將你們?nèi)俊畠鼋Y(jié)’?!?/p>
凱文疑惑的看了看表層的意識。
說實話,他沒看出有什么表層的意識都被動了些什么手腳。
若非是華擊倒了一層的白召,此時的凱文也不會前來阻止。
“你們是在等我一個個點名嗎?”
意識空間內(nèi)部似乎出現(xiàn)了大量的黑暗。
識之律者終于不再裝死,從地上爬了起來。
“咳咳,我只是給表層意識稍稍添加了些許的外掛,不然的話,萬一白召被人欺負了怎么辦?有了識之律者的能力,他大概能在外面自由的為所欲為了?!?/p>
黑暗籠罩了識之律者。
“哎哎哎!別動手??!沒了我,白召的運行又會出現(xiàn)bug的!”
凱文的視線終于注意到了被黑暗標識出來的識之律者。
怪不得前些日子白召的表層意識崩潰了好幾次,原來是你在搞鬼!
黑暗停滯了片刻。
“把你安裝上去的模塊卸掉?!?/p>
白召的聲音不帶有任何一絲人類可以理解的情感。
“可是這樣,表層意識會崩潰的?!?/p>
凱文拿出了天火圣裁。
識之律者尷尬的舉起了手。
“咳咳,其實,那個,如果我說我也卸不下來的話,你們,該不會殺了我吧?”
黑暗繼續(xù)蔓延。
“等等等等??!華,她一定有辦法的,你們看,她不是都來了嗎!”
仙人沉默著。
她還是沒能想明白她為什么要在這里,又為什么要出手。
相互扭曲沖突的記憶與神意,令這位仙人的狀態(tài)并不怎么好。
虛擬屏幕上閃過了大量的亂碼。
仙人沉默了片刻,決定繼續(xù)去應(yīng)付外界的事物。
黑暗繼續(xù)蔓延。
“等等啊!絕對會有辦法的!二層也有那些科研人員的吧!他們絕對會有辦法的!”
識之律者哭天喊地的求救著。
但那位仙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對了,我似乎,是想到了一個可以讓表層意識清醒過來的方法?!?/p>
仙人似乎有些不太確定的說著。
凱文驚訝的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大劍。
“真的?”
仙人沉默了片刻,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的狀態(tài)和白召很像,或者說,她本就走在和白召類似的路線之上。
只是,這位仙人選擇了親手放棄她的前路而已。
識之律者終于不再叫嚷了。
她被“凍結(jié)”了。
黑暗之中走出了更多的身影。
無形的黑暗正逼迫他們做出選擇。
凱文默默的握住他的大劍,不再言語。
是啊,早該想到的,能夠瞞過他的手段,也只有這些單憑智慧就足以翻天覆地的家伙們才能在白召的意識空間中輕易的施展出來吧?
“好久不見?。P文,你看起來還是那么冷冰冰的呢!也不知道梅是怎么待在你身邊的,還是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
凱文握緊了手中的天火圣裁。
在白召的意識空間中,果然充滿著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可能性啊。
仙人看著帶頭而來的粉色妖精小姐,默默的接下了這口凱文拋過來的大鍋。
的確,這些可能性,都是這位仙人帶過來的。
這一群粉色妖精小姐,足以成為令凱文都感到頭疼的噩夢。
白召似乎也選擇了裝死,默不作聲的重新趴會到了地面上。
凱文看著這群笑盈盈的身影,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仙人。
“且先攔住她們,待我磨平隱患?!?/p>
仙人的目光中終于出現(xiàn)了凱文熟悉的神韻。
松了一口氣,凱文周圍的黑暗漸漸化作了一團團無法逾越的屏障。
在這意識的空間中,凱文實在沒有勝過這位仙人的信心。
畢竟,能夠調(diào)動這意識空間的,可并非只有白召分發(fā)下來的權(quán)限。
這位仙人,同樣也能夠憑借相似的存在形式,化用這意識空間中可怕的威能。
好強。
無形的壓迫感宛如實質(zhì)。
胡桃操控的靈體近乎失去了控制,不得不顯露出身形,宛如一灘被壓扁了的氣球一樣,被胡桃拽拉回去,重新收好。
青年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戰(zhàn)意,但,現(xiàn)在可不是可以隨意戰(zhàn)斗的地方。
塵世中的一切仿佛都離白召遠去,宛如那自高天俯視而下的視線,卻宛如引力一般不可抗拒。
但達達利亞可絕非是會輕易屈從于壓力之下的弱者。
“似乎,和情報中的不同,要來打一場嗎?”
戰(zhàn)斗,對于達達利亞來說,就是最好的交流手段。
仙人淡漠的雙眼中毫無波動。
“接我一劍?!?/p>
能接下來,自然就有了和這位仙人談條件的資格。
接不下來,自然就是個,死。
仙人絕非是白召那種好說話的性子。
仙人,也并沒有像白召那樣,需要遵循約束才能繼續(xù)維持自身的存在。
“正合我意!”
胡桃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這里可是璃月港中最熱鬧的區(qū)域,一旦打起來的話。
云堇拉了拉胡桃的衣袖。
胡桃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周圍串流不息的人群竟然已經(jīng)全部都散去了。
連攤主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云堇拉著胡桃向后退了退。
“只怕,從今天一開始,我們所看到的白召,其實就是那位仙人了?!?/p>
胡桃沉默了片刻。
奇怪,鐘離,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
不應(yīng)該??!今天的白召,所表現(xiàn)出的異常,也已經(jīng)太過明顯了吧?
或者說,這些日子中,白召一直都處于一種異常的狀態(tài)之中。
那不斷浸染白召的淡漠出塵之意,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出現(xiàn)的?
達達利亞已經(jīng)顧不上許多了。
即便沒有動用魔王武裝的意思,但是雷元素力和水元素力已經(jīng)在他的周身纏繞,隨時準備化作那可怕的一擊,應(yīng)對這一劍。
仙人端起了茶杯,隨手似乎陷入了茫然之中。
但空氣中的壓抑卻有增無減。
片刻之后,這位仙人似乎終于想起來她是來做什么的了。
“接我一劍,若是不死,我便不再攔你?!?/p>
仙人似乎在對著達達利亞說著,又似乎在對著某些有心人說著。
達達利亞的水藍色瞳孔猛然收縮。
那經(jīng)歷過萬千戰(zhàn)斗錘煉而出的敏銳直覺清楚的標識出了危險的來源。
無處不在。
仿佛在這一瞬,這個世界都成了那位仙人手中的利劍,漫不經(jīng)心的向達達利亞遞出了這一劍而已。
沒有殺意。
正如這位仙人所說的,達達利亞,只要能接下這一劍便可。
龐大的元素力在達達利亞的身上爆發(fā)出來。
那致命的一劍令他近乎毫無保留。
無從閃避,無從抵抗。
那就,正面爭鋒。
“噗嗤——”
元素力構(gòu)成的屏障被輕易的戳穿。
隨后,無數(shù)的水刀向著四面八方無差別的斬出。
但只是稍稍的離開了達達利亞的掌控,凝實的水刀就像是脫離了他的控制一般,被輕易的碾碎,消散。
“有趣。”
拄著水刀的達達利亞勉強的維持的著站立。
仙人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龐大的壓迫感消散與無形之間。
仿佛像是被無數(shù)的利刃貫穿的達達利亞渾身一軟,近乎要維持不住站姿。
但下一刻,仿佛一個恍惚間。
周圍的世界就再次喧囂了起來。
攤主疑惑的看了看不知何時退到了攤位內(nèi)部的兩位少女。
“云堇先生,胡桃堂主,可是有什么想要的食材,這種小事交予我便好,不勞二位親自動手?!?/p>
達達利亞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的創(chuàng)口。
絲絲縷縷的陣痛仿佛仍舊真實存在著一般。
一時間,達達利亞竟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知何時,白召早已離開了這里。
空蕩蕩的茶杯安穩(wěn)的放在桌旁。
“這就是璃月所謂的端茶送客嗎?”
達達利亞忍耐著那陣陣的幻痛,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鐘離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桌子的對面。
“請?!?/p>
鐘離伸手,掌心朝上。
“不錯?!?/p>
鐘離的這一手太虛劍神,在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內(nèi),就已經(jīng)被掌握到了一種出神入化的程度。
沉默了片刻,仙人搖了搖頭。
“不是你。”
鐘離點點頭,頭頂?shù)穆淙~紛紛的改變了落向。
“此間之事,尚需拜托于你?!?/p>
仙人的目光跨越了遙遠的距離,看向了稻妻。
鐘離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璃月之內(nèi),我定保他安然無恙。”
仙人的眼中的神韻再次被迷茫所吞噬。
片刻之后,這位仙人終于再次醒轉(zhuǎn)過來。
“無妨,一切交由白召便可。”
鐘離端起桌上的茶杯,嘆了一口氣。
“也好?!?/p>
世界再次恢復(fù)了喧囂。
白召眨了眨眼睛,淡漠之色盡皆散去。
“鐘離!我餓了?!?/p>
鐘離站起身,牽住了白召的小手。
“歡迎回來?!?/p>
“什么?”
“沒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