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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2年級篇6 盡管如此也只能去做

2023-03-24 19:50 作者:haaabinnn  | 我要投稿

最后一次看到櫛田同學,是在上周末的特別考試時。

那之后過了一個星期,直到星期五的放學后,我一次也沒見過她的身影。

不僅如此,王同學和長谷部同學也沒有來上學。

從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五天期間,她們已經(jīng)五天沒來上學了。

這段期間事情當然也不會等人,就這樣不斷消逝。

為了體育祭仔細地進行討論與事先調(diào)查,學生會的工作,與平常的課業(yè)。我一直從正面不斷承受著蜂擁而上的波浪,有時也會覺得膝蓋在顫抖,差點往后倒下。

但是,我不能在此時此地倒下。

我宣言絕對會帶櫛田同學回來,卻還沒獲得任何成果,這樣的我根本沒有唉聲嘆氣的權(quán)利。

我有幾次想要聯(lián)絡(luò)綾小路同學,但還是打消了念頭。

若是開口求助,他可能會伸出援手。

也可能會幫忙導出我在尋求的答案。

但是,至少這次的事情必須由我靠自己的力量解決才行。

「班會到此結(jié)束。」

茶柱老師結(jié)束今天最后一場班會,離開教室后,我立刻追了上去。

「老師,方便跟您聊一下嗎?」

「我是無所謂……對了,我們邊走邊聊吧?!?/p>

這個時間去上廁所的學生也很多,因此在走廊上很引人注目。

茶柱老師察覺到這邊的意圖,便提議邊走邊聊。

「櫛田同學、王同學和長谷部同學已經(jīng)缺課五天了?!?/p>

「是啊。其中兩人表面上還是一樣會聯(lián)絡(luò)我說要請病假,但沒有出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就診的醫(yī)院。至于長谷部則是一味主張要請假,沒有說明任何詳情?!?/p>

絕對不能說是完美的缺課方式。

這種粗暴的拒絕上學方式,感覺也像對我的懲罰。

「她們是否處于一直在接受嚴厲懲罰的狀態(tài)呢?」

大概無法聽到什么具體的答案吧,但我還是試著詢問看看。

「妳用不著那么擔心。尤其是像王與櫛田這樣的模范生們,在校方制定的規(guī)則上會被給予較長的緩沖期。至于長谷部因為不是問題人物,目前也沒有演變成多嚴重的事態(tài)。如果是沒有什么實際成績或平日素行不良的人,就另當別論了。」

「多虧了她們平日素行良好──是這么回事嗎?」

「就是這么回事。而且,有明明活力充沛卻很會找理由缺課的學生,也有笨拙地傷透了心,郁悶一個星期都走不出來的學生。要看透真相十分困難。既然如此,只能觀察學生到目前為止在學校生活的態(tài)度和成績來判斷?!?/p>

光是聽到她告訴我這些事,就感覺我的內(nèi)心變輕松不少。

「再說學校也不是魔鬼。不會想要硬逼學生上學,侵蝕孩子的心靈??傊?,目前缺課的三人至今都沒有遲到的紀錄,上課態(tài)度也很認真。她們充分具備給予緩沖期的資格?!?/p>

茶柱老師用溫和的語調(diào)這么告訴我。

她看起來跟平常判若兩人,甚至讓人覺得背后是否有什么陰謀。

曾聽班上同學在談?wù)摬柚蠋熞蕴貏e考試為契機產(chǎn)生了變化,看來說不定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校方也理解自己在實施嚴苛的特別考試?!?/p>

就算發(fā)生讓人缺課的事情也不奇怪,所以現(xiàn)在才會被原諒這么做呢……

確認周遭沒有人之后,茶柱老師暫且停下腳步。

「不過,也差不多快到期限了。假如她們下星期也繼續(xù)缺席,你們拚命獲得的一百點也會毫不留情地逐漸減少。」

趁這個周末想辦法解決吧──這是老師話中隱藏的訊息。

但是,我真的能回應(yīng)那個訊息嗎?

明明原本只打算詢問目前的狀況,自己的軟弱卻開始慢慢顯露出來。

「謝謝老師,真的幫了大忙?!?/p>

「等等,堀北。妳應(yīng)該還有什么話想說吧?」

「……沒有,不能再給老師添更多麻煩了?!?/p>

「不聽聽看怎么會知道是否算麻煩呢。還有一點時間,就算只是找個人說說,也會輕松一點吧?」

茶柱老師完全看透了我膚淺的精神狀態(tài)呢。

要說不會感到猶豫是騙人的,但我決定先鼓起勇氣試著說出來。

「我讓佐倉同學退學,獲得了班級點數(shù)。這樣的行為真的正確嗎?」

「妳對自己的決斷感到后悔嗎?」

「當時我自認是正確的判斷??墒恰蠈嵳f,我現(xiàn)在感到動搖?!?/p>

「雖然很想告訴妳答案,但我實在無能為力?!?/p>

「我明白。您身為教師,不能回答這種問題呢。」

「不是那樣的。只是在目前這個時間點,還無法證明妳是正確的而已。確實也有學生認為妳的決斷略微獨裁且只顧自己方便吧。畢竟妳也因為別人的評價感到痛苦,開始覺得自己選錯了答案嘛。」

這番話真是刺耳呢,我無法反駁。

「不過,這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嗎?無論怎樣的人,都沒有打從一開始就很完美的人。會算錯簡單的加法和乘法,從錯誤中學習,然后繼續(xù)向前進。我也是沿著充滿錯誤的人生在前進?!?/p>

「老師也……一樣嗎?」

「接受相同的特別考試時也是。別說正確或不正確,我甚至無法在時間內(nèi)做出回答。關(guān)于這點,妳則是給了一個答案。妳算是做得很好了吧。沒有人不用累積經(jīng)驗就能拿到一百分。在那場特別考試的階段,妳被認同為領(lǐng)袖,獲得了權(quán)限。然后抱持切割掉某人的覺悟守護了櫛田。妳接下來要讓其他人認同那是正確解答。」

老師說的話很像一個老師。

因為至今幾乎沒發(fā)生過這種事,我感到有些困惑。

「可以不用在目前這個階段試圖拿到一百分。要合理地切割掉OAA最后一名,或是以約定為優(yōu)先接受不便之處──畢竟妳碰到的是這種二選一?!?/p>

「說得……也是呢……」

我明白。雖然明白,還是會感到迷惘。

「不過──我也在想自己那時說不定變得看不見周圍。我不禁會想倘若能更用心傾聽,說不定能得出更好的正確解答?!?/p>

「人有時也會變得看不見周圍。然后在冷靜下來后,有時也會迷惘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p>

可是,我沒有那樣的經(jīng)驗。我十分懊悔,在無意識中握緊了拳頭。

「這是因為妳到目前為止所做的判斷,說好聽點是正統(tǒng),說難聽點就是單純吧?當然,那才是普通的作法。是這所學校的特異性首次要求妳做出新的選擇?!?/p>

「是……」

雖然收到強而有力的建議,我還是無法找到適合的答案。我大概露出了很窩囊的表情,但茶柱老師并未感到傻眼,反而十分溫柔地對待著我。

「妳是在校方提出的規(guī)則中奮戰(zhàn)的吧?」

「可是,我打破了不會讓叛徒以外的人退學的約定。」

「妳打從一開始就決定守護櫛田,為了讓大家投下贊成票,才撒謊跟大家那么約定的嗎?」

「不是!那時我真的是抱持著那種覺悟……我說真的?!?/p>

「既然這樣,就沒有任何問題。遵守約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不過,就算是大人,有時也會違反約定。我明白妳之所以會改變想法,是因為妳察覺到留下櫛田才是正確解答,而做出那樣的行動。對于現(xiàn)在瞧不起妳的人,要不當一回事或直接無視都是妳的自由。有人會繼續(xù)跟隨妳,也有人不會。要把將近四十個人的班級統(tǒng)合起來這種事,就算是龍園、坂柳或一之瀨,也無法輕易地辦到。其他學生也是,即使表面上唯唯諾諾,也不曉得內(nèi)心其實是怎么想的吧?!?/p>

茶柱老師這么說道,溫柔地將手搭到我的肩上。



「別害怕失敗。我不想當個不會認同、無法原諒孩子失敗的大人?!?/p>

「老師,我還不算已經(jīng)失敗了。」

「……說得也是啊。只不過,我的意思是我打算守望妳做出的選擇直到最后?!?/p>

老師露出有一點傷腦筋的表情后,重新看向我的雙眼。

她嚴厲卻充滿愛的細心話語,讓我有些說不出話來。

「您變了呢,茶柱老師。」

本來不打算說出口的,卻不禁說了出來。因為這是我坦率地感受到的真心話。

「至今一直冷淡對待學生的我,現(xiàn)在才擺出教師的樣子,很奇怪嗎?」

「有一點驚訝,但并不奇怪?!?/p>

「是嗎,那就好?!?/p>

茶柱老師好像也覺得說太多了,她咳了兩聲清喉嚨,改變話題。

「關(guān)于櫛田的事情,綾小路有表示什么嗎?」

「您說綾小路同學嗎……?不,他沒有表示什么。硬要說的話,感覺他像是在觀察我會怎么做?!?/p>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那家伙認為這是應(yīng)該由妳來解決的事情吧?」

「說不定只是他受不了我這種單純的任性?!?/p>

「這可難說。不過,綾小路在櫛田那件事中做了很果斷的行動。假如他無法信任妳,我很難想像他會這樣放置不管。」

「您對綾小路同學有很高的評價呢。我記得老師曾經(jīng)說過綾小路同學是最嚴重的瑕疵品?!?/p>

「妳竟然記得那么古早的發(fā)言啊?!?/p>

「他比OAA的評價還要優(yōu)秀?!?/p>

「妳對他的信賴與評價,也上升了不少啊。」

「雖然在個性上多少有些缺陷,但這也不是他才有的問題……之前那番話是什么意思呢?還是老師誤會了?」

綾小路同學無庸置疑地十分優(yōu)秀,比我這種人更加冷靜且沉著。

我感受不到他被揶揄成瑕疵品的要素。

「妳沒必要把教師的每一句發(fā)言都當真。妳跟他共有的相同時光,是我的好幾倍吧?」

「就算這樣,還是希望老師可以告訴我。」

「……這個嘛,我對他的評價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沒變。不,我認為那評價的可信度更高了?!?/p>

綾小路同學是瑕疵品──老師沒有改變這句話是真實的主張。

「可是,現(xiàn)在要為那件事感到煩惱還太早嘍。因為妳有其他必須盡快解決才行的問題啊。」

「說得……也是呢?!?/p>

雖然感到在意也是事實,但那件事的確也可以等之后再說。我必須設(shè)法讓櫛田同學、王同學與長谷部同學三人來上學才行。

「櫛田很棘手嗎?」

「目前不管做什么都是白費力氣。無論我造訪幾次或試著等待,她都不肯開門。」

「那還真是辛苦?!?/p>

姑且不論周末,平日我去上學的期間,她能夠到便利商店等地方盡情采購。

切斷她的糧道也毫無意義。

就算試圖用手機聯(lián)絡(luò),她也沒有開機。

「她只是感受到我在門的另一頭手足無措的樣子,以此為樂吧?!?/p>

「無法斷言沒那回事啊。話雖如此,但假如妳不采取行動,事態(tài)就不會有進展,只會慢慢惡化?!?/p>

「是……」

「光靠自己的力量實在束手無策時,求助其他人的力量也是個辦法。」

「但是感覺會樂意協(xié)助說服櫛田同學的班上同學……頂多就平田同學吧。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無暇顧及到這邊吧?!?/p>

他正忙著善后王同學和篠原同學她們的問題。

「如果是平田,的確能幫上……不,但假如對象是櫛田,可就難說了吧。正攻法、理智、好人──就算帶那種人過去,我也不覺得緊閉的房門會輕易地打開?!?/p>

「總覺得好像也能理解老師想說的話,因為她并不坦率?!?/p>

「不巧的是我目前沒有想到適合的人選,但妳多留意同班同學以外的人,或許也不錯喔?!?/p>

「但是要說服櫛田同學,表示要面對她的真心。把這件事告訴外人會造成相當大的損害?!?/p>

「衡量利弊也是必要的功課吧。不過,告訴別人這件事未必一定不能獲得原諒。例如我們這些教師,有一部分知道櫛田的過去,即使是不知情的其他教師,只要慎選對象,他們也不會泄漏出去吧。我認為秘密這種東西,有跟沒有一樣就是了。」

能夠打動櫛田同學心靈的人物……

不,就算無法打動心靈,只要有人能夠成為打破僵局的關(guān)鍵……

「我差不多該走了。或許是多管閑事,但最后再讓我說一句話吧。最重要的是堀北妳想怎么處置櫛田,妳要仔細思考這件事。」

我想怎么處置櫛田同學……嗎?

「謝謝您,老師。托您的福,我下定決心了?!?/p>

即使還沒有想出答案,但用來掙扎的活力又再次涌現(xiàn)了。

「別放在心上。身為教師,這種程度的事情──一定是理所當然的吧?!?/p>

茶柱老師這么說完,回到職員室。

我從樓梯這邊目送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為止。


1


在櫸樹購物中心買完東西,回到宿舍后,我發(fā)現(xiàn)伊吹同學在電梯旁邊瞪著入口看的身影。

我無視她并按下電梯的按鈕,于是她宛如決堤似的發(fā)起脾氣。

「別無視我!」

她用唾液仿佛會噴到臉上的氣勢逼近過來。

明明我接下來要展開有所覺悟的長期戰(zhàn),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即使就這樣搭進電梯,感覺她也會跟過來呢。

我無可奈何地停下腳步,目送打開了門迎接我的電梯。

「無視?妳找我有什么事嗎?」

「這個!這篇文章是什么意思呀?告訴我答案啦?!?/p>

她瞪著我看的同時,將手機的畫面擺到我眼前。

刺眼的光芒照亮著眼球,只能看見白光。

「妳是笨蛋嗎?這樣近到都看不見了,可以再稍微離遠一點嗎?」

「真是的!看好!」

雖然她真的只有稍微離遠一點,但光是看到一部分內(nèi)容,我就立刻猜到上面寫著什么了。

「是一篇讓人感到佩服,寫得很好的文章呢。一定是充滿知性的人寫的吧。」

「妳別自賣自夸了!話說,這篇文章那里稱得上充滿知性?」

「妳試著念出聲,應(yīng)該就會明白了吧?」

「什么?『如果妳因為與我無關(guān)的事情退學,當然算是妳輸給了我。妳最好別變成那種傻瓜喲』……這哪里知性?不對,不管這個了,快告訴我意思啦!」

「妳念了還是不明白嗎?」

「完全不懂。我這星期一直在思考,但還是不明白。那又怎么樣?」

她從鼻子發(fā)出哼的一聲,雙手交叉環(huán)胸。

她無法把簡單的忠告當成忠告來理解,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呀……

不,反倒想當成有發(fā)揮潛在性的效果呢。

「妳現(xiàn)在問這些也沒有意義喲,畢竟看來沒有問題?!?/p>

「啥?什么意思?妳再說明得簡單一點,讓我也能聽懂啦?!?/p>

她的理解力真的很糟糕呢。

天分都點在運動神經(jīng)和格斗能力上面了嗎……

「我是為了不讓妳被退學,才傳授了秘密策略給妳。因為妳好像不受同班同學喜歡,假如出現(xiàn)跟退學相關(guān)的課題,妳也可能會有危險。如果我像這樣激勵妳,妳就算不愿意,也會試圖留在學校對吧?」

「難道說……妳在擔心我?」

她并非感到驚訝,而是打從心底露出覺得噁心的表情,退避三舍。

「妳別擅自那樣解釋。我只是還有事情想要請妳協(xié)助而已。要是人手變得不足會很傷腦筋,而且就算妳在上次的特別考試中被退學,也只是龍園同學的班級會獲得一百點,妳的退出不會造成任何損傷。既然都要退場,不如請妳在有懲罰的考試中消失,還比較劃算。」

即使我這么解釋,她也絲毫沒有露出感到信服的表情。

「我可以回去了嗎?」

盡管一言不發(fā)地在生氣,她仍然讓路給我,我瞥了那樣的她一眼,再次按下電梯的按鈕。

然后在搭進電梯里時,我發(fā)現(xiàn)伊吹同學沒有追上來。

「妳不回房間嗎?」

「我不想跟妳一起搭電梯。」

「真幼稚呢,我們不是碰巧一起搭過幾次了嗎?」

「我現(xiàn)在沒那個心情?!?/p>

「是嗎,那隨妳高興?!?/p>

我按下關(guān)門鈕,前往櫛田同學居住的樓層。

接下來必須一直堅持到她愿意打開房門為止。

在逐漸上升的電梯里,我思考著這樣真的能打破僵局嗎?

如果不想一些其他辦法,情況應(yīng)該不會改變吧?既然如此,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只是在浪費時間。抵達目的地的樓層后,電梯門打開了。

但我無法踏出前往外面的一步,僵硬在原地。

該怎么做,該怎么做才能夠與櫛田同學對話呢……

只有時間不斷流逝,電梯門就這樣關(guān)上了。

在我按下開門鈕前,電梯動了起來,開始往樓下移動。

「真是的,我真沒用呢?!?/p>

在抱持這種雜念的狀態(tài)下,就算能與櫛田同學面對面,最好也別認為能夠說服她。感覺好像白費了茶柱老師給的溫暖建議一般,實在過意不去。

電梯筆直地回到一樓。

電梯門打開后,低頭看著手機的伊吹同學沒有注意到這邊,踏出一步。

然后她感覺到電梯內(nèi)有人而抬起頭,看到我之后微微地發(fā)出了聲音。

「為、為什么妳會在這里呀?」

關(guān)于這一點,她會嚇到的確也很正常。

「妳不搭嗎?」

「我說過不會搭了吧!妳故意的?」

我搖了搖頭,伸手打算再次按下關(guān)門鈕。

這時,我看到移開視線的伊吹同學,總覺得有些在意。

在按下關(guān)門鈕的前一刻,我將手滑到開門鈕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

而她對電梯遲遲沒有關(guān)門這件事感到可疑,并看向這邊。

說不定打破僵局的關(guān)鍵就掉落在意外之處。

這應(yīng)該是實踐茶柱老師的建議之時吧……

「怎樣啦?」

「……我在想干脆請妳協(xié)助好了?!?/p>

「啥?」

雖然這會是很大的賭博,但說不定能成為打破膠著狀態(tài)的素材。

我一直看不見打破僵局的關(guān)鍵,說不定可以打破這種僵局的是令人意外的伏兵。

盡管覺得這么做有些魯莽,但現(xiàn)在只能嘗試各種方法了呢。

「進來吧。」

「妳要我說幾次我不會跟妳一起搭電梯?」

「別說這么多,進來就是了。」

「……搞什么呀。」

確認伊吹同學即使感到煩躁,仍然搭進電梯后,我按下關(guān)門鈕。

「我有事情想請妳陪我商量?!?/p>

「啥啊啊啊?。恳遗銑吷塘??不不,我怎么可能答應(yīng)啊?!?/p>

「但妳不是搭上電梯了嗎?」(注:這邊的「答應(yīng)」跟「搭」電梯,在日文中都是使用「乗る」這個動詞。)

「是妳叫我搭的吧?!?/p>

「既然這樣,答應(yīng)陪我商量也無妨吧?」

「不,這根本不合邏輯吧?!?/p>

「這對妳而言也不是壞事。然后,關(guān)于要商量的內(nèi)容──」

「妳別擅自說下去啦。光是妳要找我商量這件事,就已經(jīng)是壞事了耶?」

就在我們進行這樣的對話時,電梯抵達櫛田同學的房間所在的樓層。

我先走出電梯,接著轉(zhuǎn)頭看向還在電梯里的伊吹同學。

「出來吧。畢竟這邊不曉得哪里有人在偷看或偷聽,這也是為了保險起見?!?/p>

「我才不管,我要回去了。簡直莫名其妙耶?!?/p>

伊吹同學按下關(guān)門鈕想打道回府,但電梯門沒有關(guān)上。

「看來電梯也希望妳出來呢?!?/p>

「是因為妳從外面按鈕在妨礙我吧!」

「話說回來,妳有喜歡的東西嗎?例如很重視的事物之類的?!?/p>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別管那么多,回答我?!?/p>

「──唔?!?/p>

「唔?」

「不,啊~啊……是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到,大概是草莓什么的。」

「妳舉的例子意外地可愛呢……夠了,忘了剛才的話題吧?!?/p>

「是妳先開口問的,這什么意思呀!話說妳差不多該把手從按鈕上放開了吧?」

伊吹同學變得越來越不高興,我決定開口切入主題。

我領(lǐng)悟到趕緊共享話題,將事情往前推進也對她比較好。

「我接下來要去見櫛田同學?!?/p>

「所以呢?妳擅自去見她就好了吧。」

她「啪啪」地狂按關(guān)門鈕,但當然毫無意義。

「事情沒那么簡單呀。她這一星期都曠課,一次也沒露面。就算造訪宿舍,她也完全沒有要出來的樣子。我想請妳把她從房間帶出來,妳明白了嗎?」

「啥?慢點,為什么我得做那種事才行呀?」

「這也是在幫助人喲。」

「我才不管咧。即使對象是自己班的人都不會這么做了,我怎么可能協(xié)助妳的班級呀?」

我早就算到盡管告訴伊吹同學這件事,她也不可能爽快地答應(yīng)幫忙。

但如果有好處,就另當別論了。

因為電梯門一直開著,警告聲開始「嗶嗶」地響起。

「好吧。既然這樣,我給妳成功的報酬?!?/p>

「我才不需要。妳要是以為錢能打動我,就大錯特錯了?!?/p>

「嗯,是那樣沒錯吧。但我提供的報酬,應(yīng)該會是妳強烈期望的東西喲?!?/p>

「……我不覺得有那種東西就是了。」

伊吹同學的心無法輕易打動。但只要拿出某樣東西,她的想法就會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

「在體育祭中,可以事先登記最多五項想?yún)⒓拥谋荣悓Π???梢宰杂蛇x擇要參加哪種比賽或哪一組。雖然這種措施的主要目的是讓學生用來達成必須項目,或者避開強敵……但相反地也是能夠與希望的對象戰(zhàn)斗的系統(tǒng)?!?/p>

我說明到這邊時,原本毫無干勁的伊吹同學雙眼發(fā)亮起來。

「我想妳一定為了跟我戰(zhàn)斗一直在等待,沒有預約對吧?但是,不巧的是我不打算到最后一刻才決定。視情況而定,我也很有可能專挑剩最后一個名額的比賽報名。換言之,就算妳想伺機而動,也永遠沒有機會跟我戰(zhàn)斗?!?/p>

「……妳的意思是只要我肯幫忙,妳就會跟我戰(zhàn)斗?」

「對,妳可以挑一項喜歡的比賽和我戰(zhàn)斗。當然為了班級,我是完全不會手下留情的,所以妳會無法獲得勝利分數(shù)。如果這樣妳也無所謂的話。」

「哈!挺有意思的嘛。但是我無法接受才一項比賽。最少也要三項。如果妳肯以兩勝一敗的形式跟我決勝負,我就協(xié)助妳?!?/p>

「三項?真是獅子大開口呢……」

警告聲響徹周圍,我擺出在思考的模樣。

「我不會讓步的?!?/p>

我想也是。只憑一項比賽就決定勝負會讓人無法接受這點,我也有同感。

話雖如此,但要是比兩場或四場,也可能會打成平手。雖然打從一開始,比三場決勝負就在我設(shè)想的范圍內(nèi),但如果開頭就這么提議,伊吹同學也可能會要求比五場。

假如妳比三場就能接受,這個妥協(xié)的條件就跟預定的一樣呢。

「……好吧,我會配合妳參加三場比賽,這樣就行了嗎?」

「就這么說定,不準之后反悔?!?/p>

伊吹同學這么說道,走出了電梯。

我松手放開按鈕,于是電梯緩緩地開始關(guān)上門。

「當然了。只不過──要請妳幫忙到這次事情解決為止喲?!?/p>

「妳明確地告訴我怎樣才算達成目標吧?!?/p>

「就是讓櫛田同學從星期一開始來上學,就只有這樣。」

「感覺很簡單呢。話說就算櫛田缺課,那又怎樣?。繜o論誰都會有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吧?」

茶柱老師說過關(guān)于櫛田同學的秘密,其實有跟沒有一樣。

只是重點在于這并非可以隨便泄漏出去的事情。

我決定坦率地聽從那個建議,說出一切。

假若伊吹同學是那種會到處張揚的學生,只代表我沒有看人的眼光。

即使會把自己逼入更糟糕的絕境,現(xiàn)在也需要突破困境的道路。

告訴她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櫛田同學的事。當然,我不會故意隱瞞。

伊吹同學應(yīng)該也知道櫛田同學至今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我向她說明櫛田同學的本性與想法,還有直到變成現(xiàn)在這種狀況為止的細節(jié)。

在我進行說明的時候,伊吹同學看起來興趣缺缺似的隨便面向其他方向聆聽著。

一般來說,看到對方表現(xiàn)出這種態(tài)度,可能會感到不滿,但不可思議的是,我卻覺得自己好像被她這種態(tài)度給救贖了。我將櫛田同學現(xiàn)在為何會曠課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說明完畢后,伊吹同學感到傻眼似的嘆了口氣。

「真無聊?!?/p>

伊吹同學對櫛田同學的本性絲毫不感興趣,平淡地針對事實述說感想。

「妳沒有大吃一驚呢,妳原本就知道些什么?」

「并沒有。只不過,我不相信有什么正經(jīng)的好人。無論是櫛田、平田還是一之瀨都一樣。越是愛擺出我是好人樣的家伙,背地里肯定越是陰險?!?/p>

「妳的想法很有意思呢。」

說不定意外地有一針見血的部分。

「那么,龍園同學在妳心中的評價相當高嗎?畢竟他在表面上……不,包括私下在內(nèi),都不是個好人。」

「我更討厭他。要順便說的話,我最近也討厭起像綾小路那樣好像人畜無害的家伙。讓人超級不爽。」

到了這種地步,反而讓人好奇這世上有人能讓伊吹同學抱持好感嗎?

「哎,我不討厭把那種家伙拉出來。我反倒想問她至今一直裝好人的事情被揭穿,感覺怎么樣呢?!?/p>

如果伊吹同學做得太過火,我必須阻止她才行,但感覺我似乎有必要效法一下那種強硬的態(tài)度呢。

「只要把窩在房間里的櫛田拉出來就行了吧?」

「對?!?/p>

伊吹同學相當有自信,她腳步輕盈地走向櫛田同學的房間前。

「妳打算一個人動手?」

「妳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既然這樣,讓我見識一下她的本領(lǐng)吧。

伊吹同學走到櫛田同學的房間前面,接著突然按住肚子,當場蹲了下來。

「……啊,好痛……好痛啊!」

然后她發(fā)出響徹走廊的哀號。

我有一瞬間無法理解她在做什么,茫然地注視著那光景。

「肚、肚子突然好痛……不、不行,我撐不到回房間……!」

咦……肚子痛?難道這就是妳想到的方法?

用借洗手間這個理由,讓櫛田同學開門?

姑且不論這種老套的想法,演技實在差勁到無藥可救……

說到底,伊吹同學的房間根本不在這層樓。

就算在同一層樓,沖回自己房間肯定也比較快。

「廁、廁所,借一下廁所!」

她迅速地狂按櫛田同學房間的門鈴,想叫她出來。

即使持續(xù)這樣的動作大約十秒鐘,櫛田同學也沒有要從里面出來的樣子。

問題已經(jīng)不在于我跟這次事情是否相關(guān)了……

很明顯地搬錯救兵,我不禁想抱頭苦惱。

持續(xù)演了幾十秒后,伊吹同學露出嚴肅的表情,回到這邊來。

「她應(yīng)該不在家吧?」

「我想她肯定待在房間里?!?/p>

「真的嗎?如果不會被剛才那樣的演技騙到,櫛田那家伙挺冷血的耶?!?/p>

「是、是呀?!?/p>

因為她好像是認真地這么說,這時還是別吐槽比較好呢。

我指示伊吹同學安靜地跟我走,然后打開電表箱,里面安裝著櫛田同學房間的電表。

「這里可以看見圓盤對吧?假如這個圓盤轉(zhuǎn)動的速度緩慢,她不在家的可能性很高。但倘若她在家里使用電視或電腦,轉(zhuǎn)動速度就會變快?!?/p>

目前圓盤的轉(zhuǎn)動速度略微快速。

「這樣妳就知道她在家的可能性比較高了吧?」

「……妳居然知道這種像小偷一樣的事情呢?!?/p>

「上周末在等她出門的期間,我也做了不少功課。嚴禁濫用喲?!?/p>

不,我才不會那么做──伊吹同學用冷淡的眼神看向我。

「妳有想到其他方法嗎?若沒有,可能要立刻向妳發(fā)出戰(zhàn)力外通告(注:日本職棒術(shù)語,指球員已被排除在球隊戰(zhàn)力外)──」

「我搞錯作法了?!?/p>

「咦?」

「雖然要賭一把,不過沒差吧?我會強硬地把櫛田給拉出來?!?/p>

盡管覺得想要她提出根據(jù),但看到她的氣魄,我判斷可以再一次交給她處理。

我保持距離,然后她再度走到櫛田同學房門前──

「欸,櫛田。我聽說了很多關(guān)于妳的事。據(jù)說妳至今一直裝乖的事,在考試中穿幫了???」

我還以為她要做什么,結(jié)果她竟然開始痛罵櫛田同學。

大腦有一瞬間運轉(zhuǎn)起來,認為應(yīng)該阻止她,但就算那么做也沒有意義。

因為就算阻止伊吹同學,她說的話也已經(jīng)傳入櫛田同學耳中了吧。

「還真是難看啊。從人氣王第一名跌落下來的感覺如何?啊,如果要論好人排行榜,一之瀨還在妳之上嗎?從第二名跌落下來的感覺如何?」

與剛才生硬的演技相比,她煽風點火的技術(shù)要好太多了呢。

會絕妙地感到火大,大概是因為說的人是伊吹同學吧。

但沒有聽到任何回應(yīng)。果然不能用粗暴療法嗎……

站在房門前的伊吹同學面不改色,而且也沒有要住口的意思。

「讓我看看妳窩囊的表情嘛?!?/p>

她還用右腳腳尖以挺強的力道踢著房門。

「剛才堀北害我累積不少壓力,我實在很想消除一下壓力呢?!?/p>

伊吹同學絲毫沒有想要拯救櫛田同學的意思。

她對八成待在房門另一頭的櫛田同學宣泄這些真心話。

「踹別人的房門或許挺紓壓呢,我也稍微能理解龍園的心情了。」

她用力地反覆踹門的行動,像是也為了讓自己發(fā)泄了。

在她這樣踹了幾次門后,從室內(nèi)傳來了聲響。

伊吹同學不管室內(nèi)的動靜,打算更用力地踹門時,房間的門鎖突然打開了。

「──這樣讓我很困擾,可以請妳停止嗎,伊吹同學?」

便服打扮的櫛田同學現(xiàn)身了。

沒想到櫛田同學竟然會對伊吹同學這種粗暴的作法產(chǎn)生反應(yīng)……

我這一星期來的努力究竟算什么呢?我有點受到打擊。

「看吧,出來啦。妳果然是這種家伙?!?/p>

伊吹同學對櫛田同學的性格了若指掌,說不定其中有伊吹同學才能理解的部分。

「妳那種誤會讓人很不爽,可以住口嗎?」

「哦?原來是這種感覺呀?比起裝乖的妳,這樣還讓人比較有好感呢?!?/p>

「我一次也沒有對妳抱持好感過喲,就跟那邊的堀北同學一樣?!?/p>

從她還會加同學稱呼這點來看,她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穩(wěn)定下來了呢。

因為躲藏起來也沒有意義,我不客氣地走到櫛田同學的房間前面。

「方便的話,能讓我們進去房間嗎?我在外面等到很疲憊了。」

「哎,就算想關(guān)上門也沒用啦?!?/p>

伊吹同學將一只腳牢牢地卡在房門縫隙間,因此櫛田同學無法關(guān)上門。

櫛田同學目不轉(zhuǎn)睛地俯視伊吹同學伸出的那只腳,然后狠狠地踩了下去。

「──痛!」

櫛田同學不斷用力地轉(zhuǎn)動腳踝踐踏,伊吹同學也沒有要收回腳的意思。

「真的耶,門關(guān)不上呢。」

「妳給我差不多──一點!」

在伊吹同學試圖強硬地開門闖入時,櫛田同學立刻往后退,一臉嚴肅地迎接我們進門。

「請進吧,這說不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慢慢坐吧。」

她的說法仿佛別有含意,她應(yīng)該抱持著這種程度的覺悟吧。

一直維持現(xiàn)狀讓班級感到困擾,對櫛田同學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她肯定是因為下定了某種決心,才邀請我們進房。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機會──想必是這樣吧。櫛田同學的房間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維持得很干凈整齊。在愛干凈這點上,她給人比我更加注重整潔的印象。

「哦、哦~妳收拾得還算整齊嘛?!?/p>

伊吹同學露出感到佩服與驚訝的模樣,環(huán)顧房間里面并這么說道。

櫛田同學看到她這種態(tài)度,回道:

「感覺伊吹同學的房間很雜亂,四處還散落著脫下來的衣服呢?!?/p>

「唔……妳、妳明明沒看過,懂什么呀?」

不管怎么看,都能明顯看出被說中了事實喲……

「坐下吧,我不會端飲料或點心出來招待,沒差吧?」

「嗯,不用費心。」

被櫛田同學催促坐下的我們,有一瞬間四目交接后,保持距離坐在同一邊。

櫛田同學坐在我們的對面,變成隔著桌子二對一的狀況。

「那么,妳們好像一直在我房間前吵鬧,到底有什么目的?」

「妳應(yīng)該明白吧?是關(guān)于妳這一星期都曠課沒來學校的事情?!?/p>

「是喔?!?/p>

櫛田同學漠不關(guān)心地回應(yīng),接著說道:

「明明都發(fā)生了那種事情,妳覺得我還能去上學?雖然不會感到驚訝,但妳也跟這女生講了我的事情對吧?妳這樣算一種報復行為吧?!?/p>

「不是那樣的,她不會隨便告訴別人。」

「哦?妳很信任她嘛?」

「并沒有,純粹只是她沒人可以說而已。」

「喂。」

伊吹同學用拳頭敲打桌子并瞪著這邊看,但我無視她。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嘛。

「就算是那樣,妳也沒有顧慮到對方的心情呢,我感到受傷了?!?/p>

「妳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就算我沒資格,這也不構(gòu)成堀北同學可以不用顧慮別人心情的理由吧?」

我們立刻展開銳利的言語交鋒。

「將話題往前推進吧,我很清楚自己有思慮不周之處??墒且婚_始抱持敵意設(shè)下圈套的人是妳,沒錯吧?」

櫛田同學原本只是單純的同班同學。

然而她始終把我當成應(yīng)該退學的對象。

「關(guān)于這點我不會否認。但那也沒辦法吧,因為我實在無法忍耐呀?!?/p>

「我該怎么做才好呢?就算現(xiàn)在回顧過往,也想不到明確的答案。」

「我明白喲。畢竟我也思考過好幾次相同的事情。然后我找到了一個結(jié)論──為了無法忍受堀北同學存在的我,妳應(yīng)該積極地自主退學吧?」

「別強人所難好嗎?那不是結(jié)論,只是單純的謬論。」

「是謬論呢。不過只有這個謬論可行呀?!?/p>

即使她會回答我的問題,但實在難以說是友善的對話。

可是這就是櫛田同學的真心話,這點也是千真萬確的吧。

一開始打算多少聽聽她怎么說的伊吹同學,雙眼漸漸變成死魚眼。

「妳能把一切都當成過去的事,協(xié)助我們嗎?」

「雖然早就知道妳要講這些啦,別笑死我好嗎?」

「妳具備那樣的實力與價值?!?/p>

「我知道?!?/p>

她甚至沒有露出謙虛的態(tài)度,立刻這么回答。

「超級自我意識過?!?/p>

對于這么小聲低喃的伊吹同學,櫛田同學沒有訂正自己的話,而是補上一句:

「會嗎?我不那么認為?!?/p>

「我也不那么認為呢。我不認為妳的實力很厲害,要不然我們在這里比一場?」

伊吹同學這么說完,握緊拳頭。

「伊吹同學比想像中還要蠢呢。所謂的實力不是指那么回事喲?去看看OAA如何?在這所學校的實力要看OAA的成績好壞吧。我想我跟妳之間的差距比想像中更大喲?」

伊吹同學露出不滿的表情,仿佛想說等著瞧似的拿出手機,確認OAA。

然后她比較了櫛田同學跟自己的綜合能力之后,臉色蒼白起來,默默地關(guān)掉了手機。

「希望妳為了班級活用那份強大的實力。要是繼續(xù)無故曠課,妳的座位遲早會消失不見?!?/p>

「已經(jīng)不見了吧。哎,這也難怪啦。以堀北同學的立場來看,妳抱持會遭到反感的覺悟,反對讓我退學對吧?所以若我派不上用場,會傷腦筋的是妳自己。我很能理解妳像這樣拚命想要說服我的心情喲?!?/p>

櫛田同學應(yīng)當也很清楚班級的狀況。

「我輸了。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容身之處。但是,那場全場一致特別考試,我在最后一刻會那么安分,是為了盡可能給妳造成損傷。只要我今后也繼續(xù)曠課,校方就會懲罰有學生拒絕上學的班級對吧?然后受到懲罰的責任問題就會落到妳身上喲?!?/p>

確實,要是櫛田同學就這樣繼續(xù)曠課,班級就會仿佛不斷在服毒一樣,持續(xù)受到損傷。雖然遲早可能會因為特別考試,讓她的拒絕上學戰(zhàn)略走投無路,但櫛田同學仍可以漂亮地達成復仇。

「這對妳沒有好處喲?!?/p>

「現(xiàn)在才說這些也太晚了。既然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失去,想要盡可能多拉一點人陪葬,是很正常的吧?」

「啥?那才不正常。妳別因為OAA的數(shù)字稍微好看一點,就得意忘形起來?!?/p>

「即便我是抱著一半好玩的心情邀妳進來,但這么做好像是對的呢。妳這人很有趣喲,伊吹同學。要是只有我跟堀北同學,八成只會變成很無聊的對話吧。的確,或許用『正?!粊硇稳菔清e的。對我而言的正常,一定是所謂的異常吧?!?/p>

「意思是妳承認自己是異常者?」

「自己是第一我才會心滿意足,我無法容忍對自己不利的事物?!?/p>

「真噁心?!?/p>

「這也沒辦法吧,因為我沒辦法改變這種想法。這是天生的喲?!?/p>

被人說是遷怒或反過來記恨也無所謂。

仿佛大徹大悟一般讓心情冷靜下來的櫛田同學,比平常還要更加詭異。

比她激動地大喊大叫、暴露出弱點那時要棘手許多。

「在校方強制采取行動前,我會繼續(xù)拒絕上學?!?/p>

櫛田同學宣言她今后也會繼續(xù)這種抱持玉碎覺悟的攻擊。

就某種意義可說是無敵的她,平淡地表示:

「妳要怎么做?」

「沒什么好做的,我只能像這樣不斷跟妳對話?!?/p>

「妳完全沒有對策呢,跟綾小路同學有天壤之別。」

在綾小路同學的名字出現(xiàn)時,伊吹同學的耳朵抽動了一下。

「明明以為是我占上風,他卻一點也不著急。豈止如此,還擬定了反過來利用我的計劃。我覺得他是不能與之為敵的對象呢?!?/p>

「那個人──是呀。他可能擁有可以看透各種未來的力量。我最近才察覺到這件事?!?/p>

「那跟我一樣呢?!?/p>

「是呀?!?/p>

之后稍微陷入了沉默。

「妳也真是個傻瓜呢,堀北同學。明明把我切割掉就輕松多了?!?/p>

「我說不定是個傻瓜呢。毫無根據(jù)的直覺、毫無根據(jù)的自信。被人這么認為也沒辦法。但是妳確實是個優(yōu)秀的學生,這點無從懷疑。雖然對于知道妳過去的我和綾小路同學,妳的沖動行為具備危害班級的因素,至少妳對班級持續(xù)貢獻了一年半的評價不會有所改變?!?/p>

櫛田同學這一路以來留下了足以自豪的成績。

「如果妳真的以讓班級感到困擾為最優(yōu)先,妳只要照這樣繼續(xù)曠課,作為復仇或許會成功。應(yīng)該說這樣就好了嗎?」

「妳想說什么呢?」

「我在問妳這種程度就能滿足嗎?」

「我能滿足喲。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更多奢望。無論妳講什么長篇大論來說服我都沒用喲,我是不會點頭的。」

說服。聽到這樣的詞匯,讓我有一種魚刺卡在喉嚨里的感覺。

我的確希望櫛田同學可以來上學。

因為我想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這是眼前的櫛田同學最清楚不過的事情。

但是,這是為了我自己。而對櫛田同學而言,很難說是最適合的答案。

「我說不定誤會了?!?/p>

「什么意思?」

「我原本認為自己是來這里『說服』妳的??墒?,不是那樣子。結(jié)果那還是為了自己、為了班級,根本沒有考慮到妳的心情。」

「什么?妳這次打算因為同情,用哭的讓我點頭嗎?」

「我只是察覺要帶妳到妳根本不想去的學校是一種錯誤?!?/p>

「既然這樣,話題可以結(jié)束了吧。只要我扯后腿,妳也會自動跌倒。如果我長期缺席的校園生活能讓妳感到痛苦,我會很開心的?!?/p>

「不用管我會怎樣。但是,這同時也會讓妳感到痛苦?!?/p>

「我會感到痛苦?那什么意思?」

「因為妳明明還有應(yīng)該要回去的地方,卻會失去那個地方。」

「妳變得挺會自說自話的嘛。都說我已經(jīng)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p>

越是去想、去思考關(guān)于她的事情,就會有一種感情涌現(xiàn)上來。

「看著妳就會讓人很煩躁呢?!?/p>

「……啥?」

「就算想要貼近,但因為妳太幼稚,根本束手無策。簡單來說,妳只是選錯了所有選項。要是妳沒有企圖排除不會說出秘密、也根本不清楚細節(jié)的我,就不會變成這種局面了。綾小路同學的事情也是一樣?!?/p>

「我就說我無法忍耐了吧?!?/p>

「就是這點幼稚呀。因為無法忍耐所以大鬧……這不是跟小孩子一樣嗎?」

這番話先戳中了一直默默在旁聆聽的伊吹同學。

她不禁噴笑出聲。

櫛田同學對她的反應(yīng)感到惱火,并表現(xiàn)出煩躁的態(tài)度。

「這點程度妳就忍耐一下吧。妳已經(jīng)是高中生嘍?明明只是走路去教室而已,卻連這種事都辦不到。妳別一直躺在地上耍賴,快點靠自己站起來前進吧?!?/p>

「哈──妳真敢說呢,堀北同學??墒?,我是個感到受傷的可憐女孩喲。如果現(xiàn)在去學校,會被同班同學排擠,無法像以前那樣生活。而妳居然想把我?guī)У侥欠N令人難受的地方,還真殘酷呢。根本沒有貼近我的心情呀。」

「雖然我的立場沒資格說別人,妳現(xiàn)在難看到極點喲。」

「…………」

「妳的本性已經(jīng)被全班知道了。沒有辦法再做什么補救。所以妳要給班級添麻煩。即使妳在班上大哭大鬧的模樣看起來像個小孩子,但妳真的就是個幼稚的孩子。不,是幼兒呢。感覺好像在應(yīng)付幼兒一樣?!?/p>

「別瞧不起人!」

她高舉起手,毫不留情地朝著我的臉頰揮落下來。

我冷靜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制伏住她。

「這也難怪別人想瞧不起妳吧。只為了自己的愉悅讓我和同班同學傷腦筋,會把這種事擺第一的人,除了幼兒什么都不是?!?/p>

「妳是要我一個人吃苦忍耐,協(xié)助妳和班上那些家伙嗎?」

「妳別擅自解釋。聽好嘍?妳擁有穩(wěn)固的實力。既然這樣,『為了妳自己』使用力量吧。周遭什么的根本沒關(guān)系。假如妳為了自己行動、為了自己升上A班,那無庸置疑是妳的『功績』。然后妳利用A班的特權(quán)去做喜歡的事情就行了。若想做一樣的事,這次記得去沒有任何人知道妳過去的地方喲。」

瞪著我看的櫛田同學沒有發(fā)出下一句話。

「校園生活只剩下一年半喲。應(yīng)該沒有多困難吧?過去這一年半來,妳只讓班上同學看到表面上的好人樣。這比那個更簡單。還是說就憑妳的實力,連這種事都辦不到呢?」

可以感受到櫛田同學被我握住的手,因憤怒而顫抖著。

但是,我找到了另一個結(jié)論。

「我只會來這么一次。剩下的由妳自己去思考。如果都說到這種地步,妳還是要與我為敵的話──那妳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妳就一輩子當個小孩子吧。」

「在我停滯不前的期間,妳會繼續(xù)往前進……是嗎?」

即使沒有全部說出來,櫛田同學應(yīng)當也能看見目前的狀況。

「妳會退學,我則是在A班畢業(yè),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想必是很大的差距吧?!?/p>

自尊心強烈的櫛田同學想像了最討厭的我的未來,閉上雙眼。

從漫長的人生來看,校園生活占的比例很少。

「妳真的……認為我接下來還有機會回歸校園嗎?」

「這就要看妳了。妳自己決定要不要放軟態(tài)度吧?!?/p>

她原本還是非常用力的手臂,花上一段時間慢慢地放松下來。

「我就聽聽妳怎么說,告訴我妳在思考的戰(zhàn)略吧。」

在經(jīng)歷一番迂回曲折后,終于抵達櫛田同學愿意側(cè)耳傾聽的狀況。

但是,不能只為了讓她感覺舒服而粉飾太平。

必須述說用來讓她生存下去的計劃,讓她能信服才行。

我當場重新構(gòu)筑原本就存在的幾個暫定答案,同時推敲出理想的回答。

「妳現(xiàn)在還打算裝乖度過校園生活──」

「我沒那個打算。應(yīng)該說辦不到吧?班上同學已經(jīng)看到我的本性,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吧?」

「是呀。但換個說法,就是有可能對還沒看過妳本性的人重新裝乖對吧?」

櫛田同學稍微露出在思考的動作,然后低喃一聲:「這可難說?!?/p>

「到目前為止,只有堀北同學和綾小路同學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真正的我。所以我對掩飾本性這件事還不會感到猶豫,然而現(xiàn)在是以班級為單位增加了吧?不是只有聰明的人,其中也摻雜許多愚蠢又像混帳一樣的學生。」

櫛田同學說的話十分合理。但在我做出反應(yīng)前,伊吹同學先有了反應(yīng)。

「講話真毒!」

伊吹同學過敏地對「愚蠢又混帳」這個部分產(chǎn)生反應(yīng)。

「又不是在說妳,怎樣都無所謂吧?」

「伊吹同學,如果妳無法保持安靜,要回去也行喲?」

「啊,是哦。那我要回去了??梢援斪鲓厱袷啬莻€約定吧?」

對于打算站起來離開的她,我姑且先傳達應(yīng)該告訴她的事情。

「不行喲。假如妳現(xiàn)在回去,就視為中途放棄,契約算無效?!?/p>

「啥啊啊???別開玩……啊~好啦,那我就安靜不說話,妳們快點講完?!?/p>

「契約?這個詞還真讓人在意呢。」

「我只是跟她約定如果她肯幫忙把妳帶到學校去,我會在體育祭上跟她戰(zhàn)斗?!?/p>

我補充說明為何伊吹同學會在現(xiàn)場。

「原來是這么回事呀。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會找伊吹同學,這疑問總算解決了?!?/p>

「姑且多虧了她,才能進來妳的房間打擾,所以找她是有意義的呢?!?/p>

伊吹同學露出有很多話想說的表情,但她努力忍住了。

即使要忍耐到最后也想跟我一決勝負,這種志氣值得贊賞呢。

「言歸正傳,我可以解釋成在被人得知本性的狀態(tài)下,繼續(xù)扮演好人讓妳感到痛苦嗎?」

「是那樣沒錯呢。若是有意義的演技還能努力去演,但無法努力去演毫無意義的演技吧?」

到目前為止,如果能讓我和綾小路同學退學,繼續(xù)扮演好人就有意義。

然而要讓班上所有人都退學這種事近乎不可能。國中時代,櫛田同學陷入類似的狀況時,是讓班級瓦解,將一切劃下句點。

所以她這次也做了一樣的舉動──這就是到目前為止的發(fā)展。

「倘若妳不希望那么做,便沒必要像以前那樣跟班上同學相處?!?/p>

「哦?」

不光是眼前的櫛田同學,對伊吹同學而言,這似乎也是個意外的回答,她們兩人都露出類似的反應(yīng)。

「就算在某種程度上封口,也無法保證絕對不會泄漏出去。既然這樣,無法避免以櫛田同學是雙面人且抱有問題的學生這個前提來與其他班周旋?!?/p>

不過,那樣代表櫛田同學這個武器會失去一半的效力。

雖然她在學業(yè)和運動方面表現(xiàn)都不錯,但兩邊并非有一流水準。終歸只是個模范生。

即使天生的能力勝過佐倉同學,也欠缺除此之外的魅力。

「沒有任何人信任我。我不覺得大家會接受這樣的我呢,我沒說錯吧?」

「的確無法像以前那樣順利進行吧。但是,真的能說妳完全失去信任了嗎?妳怎么看?伊吹同學?!?/p>

「…………」

「伊吹同學,回答我。」

「是妳叫她閉嘴的吧?」

「我允許妳發(fā)言。」

「真是的……一下叫我閉嘴,一下又叫我講話,我可不是妳的小弟還什么喔?」

「妳不想跟我一決勝負嗎?既然這樣,就早點跟我說──」

「啊~真是夠了!」

伊吹同學一邊亂抓著頭,一邊回答道:

「妳只是一直以來太愛扮演乖孩子而已吧。我不相信有什么完美的好人,反倒覺得之前的妳還比較可疑。如果要問我相信之前的妳還是現(xiàn)在的妳,現(xiàn)在這個老實的妳或許比較好呢。」

她連珠炮似的講出自己的想法。正因為她不會搞什么小把戲或耍小聰明,在櫛田同學聽來,大概也覺得她是有話直說吧。

「啊哈哈哈,真是有趣的解答呢。應(yīng)該說妳的思考方式很罕見呢。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伊吹同學一樣奇特。反倒該說正常人都會感到厭惡吧。」

「她確實并不正常。」

「喂!」

「無論是誰,多少都會有一點雙面人。妳最看重的是為了自己而行動這個本性的部分受到伊吹同學贊賞。因為妳的本性絕對不會改變?!?/p>

想要改變她的本性這件事,說到底是錯的。

「而且只要妳不改變像以前那樣對外的說話方式和語氣,沒有看到妳本性的人,很難在真正的意義上想像妳那個模樣。無論別人怎么用話語說明,除非親身體驗過,否則人類無法理解?!?/p>

「什么意思?」

「舉例來說,對了,像一之瀨帆波同學。她可以說是比櫛田同學更善良的人對吧。如果有人跟妳說她其實很暴力,講話又惡毒,最喜歡看到別人失敗,妳會立刻信以為真嗎?」

「……或許很難呢,畢竟她好像是真正的好人。」

「雖然我很懷疑就是了?!?/p>

「妳懷疑的不是一之瀨同學,而是好人這個存在本身吧?」

「哎……的確,若沒有直接看到,或許不會知道呢。櫛田的事情也是,光從堀北那里聽說,本來也沒什么真實感?!?/p>

「對吧?至少這一年半來,一之瀨同學一直在當個好人。就算有人那樣爆料,大家也不會相信。話雖如此,假如她的同班同學都口徑一致地表示一之瀨同學就是那種人,當然我們會感到可疑就是了。但是,果然還是無法完全浮現(xiàn)出那種想像吧?」

使用暴力、爆粗口的一之瀨同學。無論是誰那么說,都無法澈底相信。

即使會警戒提防,但假如沒看見她那一面,無法信以為真。

「沒體驗過就不會明白這點,或許真的是那樣。格斗技也是,就算有人口頭說明某個招式,警告說那招很不妙,有時也會完全無法理解。實際上吃了那一招后,便很清楚厲害之處了?!?/p>

「拿格斗技來舉例很像妳的作風呢,伊吹同學?!?/p>

「既然還殘留著疑惑,就無法讓人澈底信任喲?!?/p>

「這就是妳發(fā)揮本領(lǐng)的時候了。妳只能靠今后的作法巧妙地與人周旋。至少妳調(diào)整距離感的技術(shù)和溝通能力在一般人之上這點是事實嘛?!?/p>

能否獲得更深的信賴,在目前這個階段還是未知數(shù)。

「就算面對其他班級時只要那么做就行了,那同班同學呢?篠原同學、王同學,尤其是長谷部同學八成怨恨著我吧。這樣大家還能團結(jié)一致嗎?」

「要所有人團結(jié)一致,或許不可能吧。但是,光靠妳的能力回報班上,也能產(chǎn)生成果喲?!?/p>

只要不斷留下比平均值更好的結(jié)果,也能讓成績不如櫛田同學的學生無法輕易地開口抱怨。

「如果不被信賴的一面浮現(xiàn)出來,我會協(xié)助妳?!?/p>

「……妳覺得我會坦率地相信這種甜言蜜語?妳難道不會背叛我嗎?」

「妳大可懷疑。我背叛妳的時候,我會聽妳埋怨的?!?/p>

說到底,對在目前這時已經(jīng)完蛋過一次的櫛田同學來說,本來就沒什么好害怕的。

要不要在這時再一次站起來,全看她自己的決斷?,F(xiàn)場陷入今天最漫長的沉默,櫛田同學閉上了雙眼。然后她開始嘀咕著什么,但我聽不清楚。最后她似乎做出了結(jié)論,只見她睜開雙眼。

「我知道了。我會只為了我自己奮戰(zhàn)一年半,對班級做出貢獻。我不會為了堀北同學和班上同學戰(zhàn)斗,這樣就行了吧?」

「我沒有任何不滿,只要妳能用結(jié)果回報班級就行了?!?/p>

櫛田同學站起來,她這次伸出的不是拳頭,而是左手。

「與那時相反呢?!?/p>

之前櫛田同學沒有回應(yīng)我伸出的手。

「用左手握手好像含有敵對的意思喲。」

「……是這樣嗎?我以前對妳伸出了哪一只手呢?」

「左手?!?/p>

櫛田同學記得一清二楚,她立刻這么回答。

也就是說,她是在理解其中含意的前提下,用左手要求握手呢。

我也再次站起身,伸出左手回應(yīng)那只手,與她互相握手。

「變得好像敵對紀念呢?!?/p>

「妳不覺得這樣比較像我們的作風嗎?」

「或許是那樣也說不定呢。」

她用力地回握我的手,我也再次回握。

「對了,我有一件事很想對堀北同學做做看……可以嗎?」

「請求?是什么呢?」

「就是呀──」

露出微笑的她緩緩地朝我伸出了雙手。

她的手越過身體的高度,靠近臉這邊。

然后才心想她溫柔地觸摸了我兩邊的臉頰……接著左右兩邊同時竄過刺麻的電流。

隨后我才注意到那是臉頰被狠狠捏住的疼痛。

「妳奏什么……!」

「我真的很討厭妳喲,堀北同學。」

她這么說,更用力地捏住我的臉頰。

「從今天見到妳時,我就一直覺得很煩躁,已經(jīng)締結(jié)合作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也覺得很煩躁。一想到從星期一開始,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我想那種壓力一定不得了吧。得像這樣稍微發(fā)泄一下才行呢。」

她更起勁地捏著我的臉頰,沒有要停手的樣子。

「已、已經(jīng)夠了趴?」

「不行不行,這樣完全不夠呢?!?/p>

我原本打算稍微接納她的任性,得意忘形的櫛田同學卻沒有要停止拉扯我臉頰的樣子。

既然她絲毫不打算松手,我也自有辦法。

我同樣地伸出雙手,捏住櫛田同學的臉頰。

「──唔!」

「差噗多口以請妳松手了吧?」

我原本認為她只要感受到相同的痛楚就會停手,但……

「啊發(fā)發(fā),光速妳的丑臉就夠好笑了,別再開其他玩笑豪嗎?」

我沒有退讓,指尖更用力地緊捏,我抱著要撕裂她臉頰的干勁還以顏色。

盡管如此,櫛田同學還是一步也不退讓,用感覺超越極限的力道回捏著我。



這么一來,就是在比誰比較倔強了。

「……妳們兩個就鬧到撕破臉吧?感覺實在太蠢,我要回去了。」

唯一冷靜的伊吹同學這么說,先一步從玄關(guān)離開到外面了。

我們固執(zhí)地僵持了兩、三分鐘,就在疼痛也開始麻痺的時候。

我們察覺到彼此都在暴露出愚蠢的模樣,不約而同地松開了手。

看到櫛田同學的臉變得通紅,我自覺到自己大概也是那樣。

「……星期一記得來上學?!?/p>

「真是糾纏不休耶,可以快點回去嗎?」

她幾乎是要趕人地推著我的背,我離開她的房間來到了走廊。

「真是的……」

我撫摸著疼痛的臉頰看向電梯那邊,只見伊吹同學搭進電梯里。

「該不會是在等我?」

我這么說并邁出步伐,于是伊吹同學吐出舌頭,按下電梯的按鈕。

「……她說不定擁有惹人生氣的才能……呢。」

但多虧有她才能見到櫛田同學這點也是事實。

在體育祭必須按照她的期望,做個了結(jié)才行呢。


2


我從床上抬起沉重的頭,迅速地離開了被窩。

明明不是發(fā)燒,卻一直有種輕微的鈍痛。

原因十分明顯,因為我沉浸在罪惡感中,已經(jīng)蹺課了五天。

明明一直以來除了生病外,我一次也沒有請假過。我受到罪惡感譴責,為了消除那種心情,我試圖思考其他事情,卻無法成功地把那些情緒從腦海中趕出去。要是想趕出去便能趕出去,就不用請五天假了呢……

做點什么轉(zhuǎn)換心情吧。我這么心想,伸手抓住手機。

收到的好幾封訊息仍然是未讀的狀態(tài),我就這樣點開相簿,讀取拍攝初期的紀錄。我滑動手機畫面,感到懷念似的看向照片。

最先讓我停下手的,是剛?cè)雽W后沒多久,我還沒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朋友時的照片。

溫柔地露出微笑的平田同學站在還無法自然地露出笑容的我旁邊,這是我跟他一起拍的第一張照片,然后也是唯一的兩人合照。

雖然我現(xiàn)在也不擅長笑,但感覺跟這時相比,已經(jīng)進步了不少。

「真令人懷念呢……」

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度過校園生活。

最先讓緊張不已的我放松下來的人,就是平田同學。

當時我還沒有自覺到「喜歡他」這種心情。

只覺得他帥氣又溫柔,是個很棒的人。

在競爭意識激烈、大家都很會念書的中國根本無暇談戀愛,所以我沒能察覺到。雖然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察覺到那份愛慕之情,但從有自覺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認為自己不會說出來。

因為平田同學很受歡迎,根本不是我能高攀的對象。

就算一時沖動向他告白心意,也只會讓他感到困擾而已。

所以我將這份感情隱藏在內(nèi)心,只求能待在他的身邊就滿足了。

「──明明如此。」

光是回想起來就再度讓我感到難為情,然后變得害怕,眼淚奪眶而出。

「該怎么做……」

我喜歡平田同學這件事被全班同學知道了。

大家一定也發(fā)現(xiàn)換座位時我是為了換到平田同學的身旁吧?

我不曉得該擺出什么表情去上學才好啊……

思考到這邊后,這次又有別的罪惡感襲向了我。

讓長谷部同學看到溫柔與嚴厲的一面,便退學離開的佐倉同學。她痛苦的心情照理說是我這種人無法估量的。明明如此,我卻無暇顧及他人,只是希望那場考試快點結(jié)束,而按下了贊成她退學的按鈕。

「差勁透頂……了?!?/p>

我非常討厭差勁透頂?shù)淖约海杏X痛苦得不得了。

我這種人渺小的煩惱……

就在我不想看到笨拙地笑著的自己,打算關(guān)掉手機的畫面時,我想起了星期一晚上從綾小路同學那邊收到的簡訊。

綾小路同學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呢?自己親手讓重要的朋友退學,就算這樣,他還是能好好地去上學嗎?

如果他能夠去上學,是怎樣的……

真想直接與他見面,跟他聊聊呢……

我這么心想,看了看他傳送過來的內(nèi)容。

『我想跟妳直接見面聊聊?!?/p>

「啊……」

綾小路同學的訊息仿佛連結(jié)了我的心情,并將之化為文字。

為了保險起見,還附帶電話號碼與房間號碼。

他愿意陪我商量嗎?

除了綾小路同學之外,也有幾個人在擔心我。

還好嗎?我可以聽妳說喔?不用勉強自己喲?

雖然很感謝那些溫柔的話語,但無論回應(yīng)哪個人的關(guān)心,我都沒有自信能因此解決問題。

不過,假如是綾小路同學……

我希望他聽我傾訴,也想聽聽他怎么說。

「……要不要去……看看呢?」

時間還是傍晚五點半,要吃晚飯也太早了些……

我想這應(yīng)該是突然拜訪也不算失禮的時間。

我在房間里來來回回,苦惱了一陣子,只有時間不斷流逝。

我做好覺悟后,下定決心試著造訪綾小路同學。

我拿起電話,即使有些緊張,還是打給對方。

五次、六次……聽見第十次的電話鈴聲響起,正當我猶豫是否該掛斷時……

綾小路同學接起了電話,因此我連忙發(fā)出聲音。

「那那……那個,我是王!請問,是綾小路同學嗎?」

『妳終于聯(lián)絡(luò)我了啊?!?/p>

綾小路同學有點回音的聲音與蓮蓬頭的水聲一起微弱地傳入耳里。

「……是的。我一直不敢離開房間,苦惱了很久……感覺如果是現(xiàn)在就能鼓起勇氣……所以我在想是否能請綾小路同學聽我說一下……」

『現(xiàn)在嗎?』

「你現(xiàn)在不太方便嗎……?對不起,突然打電話給你……我真是糟糕呢……」

我太不會挑時間了,或許不管做什么都會失敗。

『沒那回事,但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給我三十分鐘──不,給我二十分鐘準備?!?/p>

綾小路同學似乎知道我沮喪的程度,便這么對我說道。

「謝……謝謝你!二十分鐘后我會去拜訪你!打擾了!」

我莫名地緊張,實在忍耐不住,便立刻掛斷了電話。

「呼……心跳得好快……」

說不定一星期沒跟人說話這點也有影響……

我在等待的期間整理好儀容,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時,我做好準備,離開房間。

我打開感覺比平常還要沉重的玄關(guān)大門后──

「啊,又是……」

有個塑膠袋放在我的房門旁邊。

「今天也來了呢?!?/p>

里面裝著果凍、茶水和三明治等東西。

開端是在星期一晚上,我打算去便利商店而靜悄悄地離開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一開始我以為只是有人弄錯才放在這里的,但塑膠袋里放著寫有我房間號碼的小紙條。

然而上面沒有具名,不曉得是誰送來的慰問品。

「啊,今天還有沙拉……可是……感覺不是我愛吃的那種……」

含有大量蛋白質(zhì)的雞柳沙拉。

盡管如此,菜色也是每天都有一點變化,讓人感受到對方的體貼。

「究竟是誰送來的呢?」

塑膠袋里沒有其他感覺能成為線索的東西,也沒有放發(fā)票。我一邊感謝這位無名氏,一邊先把東西放在玄關(guān),走樓梯前往綾小路同學的房間所在的四樓。有男生房間的樓層讓人莫名地緊張呢……

就在我這么心想并打開大門來到走廊時,房間的門剛好開啟了。

那似乎正是綾小路同學的房間。

但是從里面走出來的人──

我有一瞬間在想那人是誰,原來是輕井澤同學。

她不是綁著像平常那樣漂亮的馬尾,而是披散著柔順的直發(fā)。

還有一個人是穿著輕便裝扮的綾小路同學。

該不會他們剛才正在房間里約會吧……

如果是那樣,我剛才的電話應(yīng)該嚴重打擾到他們了吧……

感覺心情又要變沮喪起來,但都來到這里,我不能逃著回去。

輕井澤同學立刻采取環(huán)顧周圍的行動,于是跟我四目交接了。

「啊,這就是所謂說什么,什么就到呢?;仡^見,清??!」

就在我緊張地深呼吸時,輕井澤同學也深呼吸了兩次。

或許她會對我說些關(guān)于平田同學的事。

「掰、掰掰!」

「咦、咦?」

我緊張地做好準備,但她只是向我道別,然后就通過我的身旁,沒有再對上視線。

我叫住快步離開的輕井澤同學。

「那個,輕井澤同學!」

「什什什……什么事?」

「……我突然打電話給綾小路同學,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呢……」

「沒那回事啦,完全沒有。真的?!?/p>

「可是……」

「妳希望他陪妳商量煩惱對吧?清隆有跟我說喲。如果不現(xiàn)在找妳過來,妳又要重新鼓起勇氣才能離開房間?!?/p>

看來我的心情果然傳遞給電話的另一端了。

輕井澤同學停下腳步后,稍微往回走,溫柔地對我露出笑容。

「妳就別客氣,請他陪妳商量吧。雖然那家伙看起來能言善道,卻也有嘴笨的時候,但我想他大概可以給妳答案?!?/p>

「──是?!?/p>

都來到這里了,若不把自己現(xiàn)在的想法都宣泄出來就虧大了。

多虧了輕井澤同學,感覺我能夠抱持著這樣的心情了。

「那么,下星期一等妳來上學喲?!?/p>

輕井澤同學這么鼓勵我后,就那樣連續(xù)敲打著電梯的升降鈕。但她領(lǐng)悟到電梯不會馬上過來后,就走逃生門的樓梯回去了。



「謝謝妳,輕井澤同學?!?/p>

至少她看起來不像是對我有所不滿的樣子。

雖然一直有惹她生氣會很恐怖的印象,今天的輕井澤同學有種柔和的感覺,很溫柔呢……

但我現(xiàn)在沒有余力想多余的事情,因此我急忙前往綾小路同學的房間。

我按下門鈴后,房門大約三十秒就打開了。

迎接我進房的綾小路同學一言不發(fā),因此我立刻著急起來。

「那、那個……我收到你傳的訊息……所以想跟你聊一下……!」


3


小美幾乎是一秒不差地在預定時間造訪了我的房間。

其實我本來想更早讓惠回自己房間的,這樣也相當迅速了。

雖然覺得應(yīng)該再多要幾分鐘的緩沖時間,不過也需要顧慮到小美,免得她改變心意,因此這也是無可奈何。

「別客氣,進來吧?!?/p>

「打擾了……!」

即使小美無法澈底掩飾她的緊張,卻也完全沒有要折返回頭的樣子。

盡管只是稍微看了一下,但可以看出她正拚命努力地想靠自己站起來。與櫛田還有波瑠加不同,她并不希望一直停留在原地。

「要喝點什么嗎?」

「不,不用了,謝謝你的體貼?!?/p>

她禮貌地婉拒后,非??蜌獾刈搅说靥荷?。

我也坐到她的對面,擺出要談話的姿勢。

「妳來這里是要商量櫛田的爆料,也就是關(guān)于洋介的事情對吧?」

小美聽到洋介的名字,抽動了一下肩膀后,靜靜地點了點頭。

「還有我想知道班上的情況。篠原同學和松下同學,還有長谷部同學。我想知道至少比我更加受傷的人們怎么了,還有綾小路同學你的情況?!?/p>

沒想到她會提到我的名字,但稱不上意外嗎?

畢竟在旁人眼中,我看起來像沉痛地決定將朋友圈里的一人割舍掉。

「應(yīng)該有很多人聯(lián)絡(luò)妳吧?」

「……有很多人替我這種人感到擔心,實在很令人感激??墒?,我實在不敢看那些訊息。因為看了就必須回覆才行。」

小美回答她無法做出已讀不回的行為。

既然這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已讀呢。

「那么,我想想。雖然沒必要照順序講,假如妳有事情想問我,不用客氣,盡管問吧?!?/p>

我們很少像這樣兩人單獨交談。即使沒有必要流暢地交談,但要是太客氣,能解決的事情也會解決不了。盡可能走向可以打成一片的路線比較好。

「那么,我就不客氣了……啊,可是,在那之前……我姑且先確認一下,買了很多東西放在我房間前的,是綾小路同學嗎?」

看到我表現(xiàn)出無法理解的模樣,小美像要補充似的向我說明。從她開始向?qū)W校請假后,有個人會每天送一次糧食到她門口。只有另外附上一張寫著小美房間號碼的紙條,沒有任何可以特定贈送者的文字。

我有一瞬間想到洋介,但我完全沒有聽說櫛田和波瑠加周遭有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會平等對待同班同學的平田,假若會送慰問品給小美,應(yīng)該也會對其他學生做一樣的事情,而且應(yīng)當會在我們最近幾次見面時告訴我這件事才對。

「抱歉,不是我送的,我也沒有頭緒?!?/p>

「這樣子嗎……那個人也幫了我很大的忙……如果能向他道謝就好了。」

「無論是誰,這表示有學生很關(guān)心小美請假這件事。」

傳訊息給她的人、打電話給她的人、送慰問品給她的人。

或者即使沒有聯(lián)絡(luò),但她周遭也有很多感到擔心的學生吧。

小美看起來很開心似的稍微點了點頭后,向我提出了問題。

「綾小路同學有去上學……對吧?」

既然她沒有跟外面的人聯(lián)絡(luò),也難怪她甚至不清楚我有沒有出席。當然,她應(yīng)該也不覺得答應(yīng)陪她商量煩惱的人,會悶悶不樂地在家躺著吧。

「我這星期也照常去上學。」

「……你不覺得難受嗎?不,你會難受是理所當然的,但你不會排斥去上學這件事嗎?」

「妳是在問整體的情況對吧?畢竟我至今從未做過主導班上同學的舉動,還有我把櫛田逼入絕境,與讓朋友退學的行動,應(yīng)該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了吧。」

「……是的,那跟我原本認識的綾小路同學不同,有一點可怕?!?/p>

坦率又老實的她直率地述說自己的感覺。

現(xiàn)在跟她談?wù)撽P(guān)于朋友、同班同學的優(yōu)劣,還有優(yōu)先順序的話題也沒用吧。

那些事情我在特別考試中就說明過了,不需要現(xiàn)在還挖出來講。

「我只是靠威壓來掩飾自己變膽小這件事。我原本就不擅長自然地表現(xiàn)出感情,因此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件事而已。我現(xiàn)在能去上學而沒有請假,我想也是因為我覺得那么做很遜?!?/p>

「我也有稍微那么想過。自己請假就表示櫛田同學說中了我的心事,讓我感到受傷,我實在不想讓周遭的人知道這件事。星期一早上也是,我已經(jīng)換上制服,走到玄關(guān)了??墒?,自己就是踏不出那一步。請假一天之后,就覺得大門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重……雖然這都要怪我自己就是了……」

然后小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頭向我道歉。

「因為這種小事請假一個星期,對不起?!?/p>

「我不認為這是小事。妳來這里應(yīng)該也需要相當?shù)挠職獠艑?。而且妳并不是完全放棄去上學了吧?」

「當、當然了!其實我很想立刻回去上學。我自己也知道這樣不行??墒恰覍嵲诤茈y為情,覺得自己很丟臉……」

隱藏在內(nèi)心的愛慕之情。姑且不論有多少學生察覺到她的心意,要是在那種公開場合被人爆料,也難怪她的內(nèi)心會深深受到傷害。

「我不能說自己可以理解妳置身的立場,或是可以代替妳承受一切。但是,至少班上同學都在擔心小美?!?/p>

「是……」

「還有,妳目前在給班級添麻煩這點也是事實?!?/p>

小美突然被我用言語的利刃頂住喉嚨,僵硬住的她倒抽一口氣。

不用放在心上。我們會一直等妳──要說一堆好聽的話很簡單,但那些話只具備將結(jié)論往后延的效果。

在旁人看起來或許像粗暴療法,但我在內(nèi)心往前踏出一步。

「只不過,幸好目前櫛田與波瑠加也同樣都缺課,所以這件事沒有浮上臺面。但下星期就不知道了。如果那兩人都來上學,只剩小美沒來上學,妳明白會有什么后果吧?」

即使是小學生,也能夠想像自己置身的狀況。

或許涌現(xiàn)了恐懼感,盡管手臂微微顫抖著,她仍點了點頭。

要是刺激過于強烈,我原本打算手下留情的,但出乎意料地沒有什么危險的征兆。

雖然她身材嬌小且個性膽小,我判斷她的心靈比較堅強,不會輕易屈服。

「妳若無其事地來上學就好,也沒必要特地跟洋介說些什么?!?/p>

「可是……我,那個……我的座位在平田同學的前面……離他很近……」

「這么說來,在換座位時,小美比任何人都更快確保沒什么人想坐的正中間附近的座位呢。那果然是因為妳認為洋介會選那后面的座位嗎?」

「唔……!」

因為她露骨地表現(xiàn)在態(tài)度上,用不著請她直接說出來,我就得知了正確答案。

「真有一套啊。妳很仔細地觀察洋介,理解得很透徹呢?!?/p>

「唔唔唔,真難為情……」

小美抱著膝蓋,用力地左右搖晃著頭??磥硭坪跏切邜u心比較強烈的問題。

「平、平田同學他……有對我的事情說了些什么嗎……?」

她自己問起了她應(yīng)該一直很在意的部分。

雖然她的臉藏在膝蓋后方,無法窺探到她的表情就是了。

「他當然很擔心妳。他擔心妳的程度,比擔心櫛田與波瑠加還要高上許多喔。」

「……那果然是因為他感到很困擾……沒錯吧?」

既然身為當事者,比起其他問題點,洋介會擔心小美是很自然的發(fā)展。

「跟困擾不同。那家伙反而感到過意不去,認為是自己制造出害小美拒絕上學的原因?!?/p>

「怎么會……平田同學明明沒有做錯什么……!」

「我明白。只不過,小美應(yīng)該很清楚那家伙就是這樣的男人。妳大概比我從更早之前就知道這點了。」

會將某人的喜悅當成自己的事情一樣感到高興。

相反地會將某人的不幸當成自己的事情一樣感受到不幸。

洋介就是這種性格的人。

因為小美本身繭居在家,讓洋介也感到痛苦。

為了打破現(xiàn)狀,讓小美理解這點是最有效且重要的事情。

緩緩抬起頭的小美雖然雙眼還有一點泛紅,盡管如此也沒讓人看見眼淚,她放下了原本抱著的膝蓋。

「我有想過平田同學可能會因為我的事情感到痛苦。但是,我把自己的事情擺第一,一直不去正視那些事……」

看來不用從頭教起,只要給她一個契機就足夠了。

當成一個高二生來看時,小美這個學生可以說幾乎是完整的個體。

「妳的表情與剛才不同了啊?!?/p>

「謝謝你。跟你聊了許多事情后,感覺變得非常輕松,都是托綾小路同學的福?!?/p>

「我沒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是妳重新振作起來時,我碰巧在旁邊罷了?!?/p>

「沒那回事。因為我覺得只要見到綾小路同學,說不定就能請你幫忙解決問題?!?/p>

小美堅定地用話語這么告訴我后,深深地一鞠躬。

「我──星期一絕對會好好去上學?!?/p>

「我明白。不過,真的感冒時還是老實地請假比較好?!?/p>

「不,只有星期一就算用爬的我也要去上學?!?/p>

雖然也覺得那樣好像有些徒勞無功,但既然她這么有干勁,就足夠了吧。

「剩下令人掛心的就是送慰問品給我的人。因為這五天讓他破費買了不少東西……我想總金額可能將近一萬點吧?!?/p>

假如是單獨一人的行動,的確是相當高的金額也說不定啊。

在打道回府時,小美又反覆向我道謝,因此我像趕人似的請她回去了。

「大概是拜父母的教育所賜吧,盡管也覺得有點過頭了。」

對同學也過于禮貌的應(yīng)對。這也是小美的優(yōu)點啦。

既然解決了一個問題,先來收拾一下剛才沒能動手整理的自己房間吧。

因為最近造訪我房間的學生也變多了,所以不能馬虎大意。

像堀北和洋介,還有除了他們以外的學生,無論何時前來拜訪也不奇怪。

我迅速地繼續(xù)開始收拾,但沒過多久門鈴便再次響起。

即使我立刻查看手機,也沒收到惠或朋友傳來的訊息。

沒有預約的訪客嗎……還真不會挑時候啊。

我試著暫時保持沉默。視情況而定,也可以選擇假裝不在家……

但是,大約經(jīng)過三十秒,門鈴又再次響了一聲。

傍晚時分,我關(guān)掉房間里的燈光,滑開防盜眼的蓋子,我消除自己的氣息,決定就這樣從防盜眼試著觀察走廊的情況。

就某種意義來說,我現(xiàn)在最不想見到的人物就站在那里──一年級的天澤一夏。

回想起來,以前好像也發(fā)生過這種事啊。

我想起那天她也是很不會挑時間,在不希望有人前來時造訪。

從明明是星期六,她卻穿著制服這點來看,她是去了學校一趟嗎?應(yīng)該把她的來訪視為單純來露個面,還是故意挑這時候來的呢?

考慮到之前的那些狀況,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也是故意的。

她顯然是察覺到我在室內(nèi),才前來造訪。

就在我東想西想時,門鈴第三次響起。

「你好,學長~我來找你玩了~」

即使門鈴三度響起,我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于是天澤用撒嬌的聲音這么宣告。

「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正在忙,能請妳明天再來嗎?」

「那可不行~因為我聽說學長把女孩子帶進房間在做些壞事,所以我是來調(diào)查的。學長若不開門,就大有問題嘍──!」

她發(fā)出響徹走廊的聲音,試圖強制性地讓我開門。

如果就這樣放任她擅自演講,隔壁鄰居們遲早會聽到這場騷動。

我無奈地打開房門,決定與天澤面對面。

「妳在哪里聽說我把女生帶進房間這件事的?」

「情報來源就是我~」

「真是個不可靠的情報來源啊?!?/p>

「沒那回事喲。學長今天也把輕井澤學姐與王學姐帶進房間了對吧?」

這并非單純的直覺,她毫不遲疑地講出了兩人的名字。就算她能隨便猜中惠有來我的房間,然而小美可不是這樣。她顯然掌握著這邊的行動。

「啊,我先聲明一下,我可沒有在學長房間安裝竊聽器什么的喲?畢竟校方好像也會仔細地檢查嘛?!?/p>

確實,要靠網(wǎng)購等方法購買那種危險的物品,是不可能的吧。

只有天澤肯定有辦法拿到。

「假如是跟月城有關(guān)系的妳,就算他讓妳帶一、兩個竊聽器在身上,我也不會吃驚呢。」

對于這邊的指謫,天澤也是依舊笑咪咪地保持笑容,用視線持續(xù)物色。

「總之,我可以進去房間嗎?打擾了~」

在我允許之前,天澤就以甩掉鞋子的氣勢闖入我的房間。

然后她不客氣地東張西望,開始環(huán)顧室內(nèi)。

「妳在做什么?」

「咦?討厭啦,我只是在檢查一下情況嘛?!?/p>

真希望她能回答為何有必要檢查我的房間。

毫不客氣地持續(xù)物色我房間的天澤將視線看向床鋪,并靠近那邊。

「學長很在意我為什么能說中王學姐有來學長房間對吧?是碰巧看見她進出房間,還是用某些方法得知的呢?」

「妳闖入別人的房間,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情報網(wǎng)嗎?」

天澤沒有否認,她立刻表示肯定,并用手觸摸著床鋪。

她一邊將床單的皺褶鋪平整,同時用指尖在尋找著什么,不放過任何角落。

我坐在地毯上,觀察著大概打算調(diào)查到她滿意為止的天澤。

「學長的女友頭發(fā)很長不是嗎?這表示學長喜歡長發(fā)的女孩子對吧?所以我目前也在慢慢留長頭發(fā)喲?!?/p>

盡管嘴巴說著根本沒人問她的頭發(fā)話題,她的手與眼睛也沒停下來。

我也沒辦法強硬地阻止她,因此我無可奈何地在旁守望,這時天澤忽然停下了動作。

然后她用食指與拇指從床鋪的枕頭附近抓起某樣東西。

「這是什么呀~?」

她洋洋得意地高舉一根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長頭發(fā)。

「應(yīng)該是惠的頭發(fā)吧,她最近常來我房間玩?!?/p>

「大概是那樣沒錯,但掉在枕頭附近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有很多種可能的狀況,我非得一一列出來不可嗎?」

「不用不用,學長沒必要那么做啦~」

然后她跪在地板上四肢著地,仿佛警方的鑒識人員般將雙眼看向地板,開始尋找起什么。

雖然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她應(yīng)該找不到要找的東西吧。

「妳在White Room學了到別人房間物色東西的方法嗎?」

我向她提出關(guān)于White Room的問題,于是天澤當場停止動作。

「學長不覺得疑惑嗎?為了讓你退學而被送進這所學校的我們,到了第二學期也沒有對學長動手,反而融入日常生活這件事?!?/p>

「至少妳好像被White Room那邊烙上失去資格和無用的烙印了啊。」

「我不會否認那件事,那學長怎么看其他人呢?」

「我沒興趣?!?/p>

「哎,說得也是呢。假如學長還警戒著我們,就不會做出輕率的行動了吧~」

「我建議妳別管我這種人,好好歌頌校園生活吧?!?/p>

「這點我贊成。雖然我也覺得要那么做……」

天澤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后,又繼續(xù)檢查房間。因為她背對著我,將屁股往這邊翹,所以能從制服的短裙底下稍微窺見內(nèi)褲。

她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卻依舊在地上爬,絲毫感覺不到已經(jīng)曝光一事。

她將臉鉆進床鋪底下后,內(nèi)褲更明顯地露出來了。

「竟然一直盯著我的內(nèi)褲看,學長真是色狼呢?!?/p>

「不好意思,比起看妳的內(nèi)褲,我更提防的是萬一移開視線,不曉得妳會對我做什么。」

就在我緊盯著天澤的時候,她將臉從床鋪底下移出,轉(zhuǎn)過頭來。天澤散發(fā)著難以想像是一年級學妹的成熟氛圍,就這樣用爬的靠近我這邊。

「我覺得是他開始失控了呢??傆X得他弄反手段與目的了。比起回去White Room,那家伙更強烈地意識著把學長逼到退學這件事。」

天澤在她的嘴唇與我的嘴唇之間只有幾公分的超近距離這么低喃。甜蜜的氣味飄入鼻腔。

「還真會給人找麻煩啊?!?/p>

「對學長而言是這樣呢。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干脆告訴學長他的真面目,讓學長送他上路算了?!?/p>

「搞不好是我被送上路呢?!?/p>

「啊哈哈哈,真好笑?!?/p>

一點都不好笑。

「學長要怎么做?要我告訴你──他的名字嗎?」

天澤又更靠近我這邊大約一公分后,等待我的回覆。

「感謝妳的提議,但先不用了。」

「因為就算知道名字,學長也沒自信能贏他嗎?」

「要是他從預料之外的地方泄漏了真面目,首先會遭到懷疑的是妳。那樣會有什么后果?」

「那當然是把矛頭轉(zhuǎn)向我這邊吧?」

「沒必要為了得知區(qū)區(qū)真面目,讓妳的校園生活陷入不安?!?/p>

如果天澤以敵人身分擋住去路,我不會手下留情,但她目前并沒有要與我為敵的樣子。

「學長真溫柔呢?!?/p>

而且輕易地過于信任她也是個問題。假如天澤是設(shè)想了好幾個戰(zhàn)略在行動,無法澈底否定她這番發(fā)言也是陷阱的可能性。

「既然被拒絕了,我就回去嘍?!?/p>

「妳特地來我房間,只為了講這些?還是搜索我房間才是主旨?」

「這個嘛,究竟是哪邊呢?」

天澤仿佛小惡魔般露出笑容,她立刻準備前往玄關(guān),但她忽然看向廚房里沒有裝太多東西的可燃垃圾袋。

「我來學長房間打擾過幾次,但今天才這么一點垃圾,就要拿去丟了呢。我還以為學長是那種會把垃圾袋裝滿才拿去丟的人。」

「只是因為有很多蔬菜和魚類的廚余,我不想放到下星期罷了?!?/p>

「既然這樣,要不要我回去的路上順便幫你丟垃圾呢?」

「不好意思,但規(guī)定禁止在晚上八點以前丟垃圾?!?/p>

「學長很守規(guī)矩呢?!?/p>

雖然天澤的來訪在預料之外,但我解開了一個謎題。

「我稍微可以看出妳今天來這里的目的了。妳是為了做出剛才的提議,才來拜訪我的啊。妳會調(diào)查我房間每個角落,是因為妳在提防被別人偷聽?!?/p>

她會做出在搜索并且找出我個人的私人物品這種舉止,也都是因為她在警戒。天澤是在提防White Room學生是否已經(jīng)設(shè)下圈套。

「學長。我想學長應(yīng)該沒問題,就算這樣,假如我退學了,請當成那是發(fā)生了對學長而言也是預料之外的事情。」

天澤在打道回府時留下這樣的話,然后離開了房間。

我姑且確認一下手機,看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便收到了明人傳來的聊天訊息。

『波瑠加從下星期一開始會來上學了?!?/p>

暫且有個好消息。作為小圈圈的成員,明人成功說服了波瑠加吧。

問題在于這則訊息并不是發(fā)在綾小路組都有加入的聊天室里面。我暫時注視著畫面,于是有新的訊息傳送過來。

『你可以暫時安靜地守望著波瑠加嗎?』

雖然文章本身很平淡,但強調(diào)著「安靜地」這個部分。

即使波瑠加會去上學,但不想跟我說話。

正因如此,要是輕率地向她搭話,她可能又會拒絕上學。

是這么回事吧。十分好懂的理由。只要她肯回來上學,我沒有任何不滿。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小心?!?/p>

『那真是幫了大忙,要是能再次變得像以前那樣就好了呢?!?/p>

然后我暫時從明人那邊收到了幾則接近鼓勵的訊息,我便找了個適當?shù)臅r機結(jié)束聊天。

「一個問題解決了嗎?」

可是,這個解決并非真正的解決。

應(yīng)該當成波瑠加只是暫時復活而已比較好啊。

眼花撩亂的幾小時終于結(jié)束,感覺比平常還要更加疲憊不堪。

「今天就早點睡吧?!?/p>

只不過,唯獨丟垃圾這件事絕對不能忘記啊。


4


星期一再度來臨。星期六成了有巨大變動的一天,小美直接告訴我她有來上學的意愿,關(guān)于波瑠加則是從明人那邊間接得知她打算來上學。

就算這樣,兩邊都沒人能保證她們一定會來上學,剩下就要看她們本人的意志有多堅定了。

至于櫛田那邊,直到今天早上為止,我一次也沒有收到堀北的消息。

假設(shè)櫛田會來上學,我猜不透櫛田與班上同學雙方會表現(xiàn)出怎樣的反應(yīng)。

我在與平常沒兩樣的時間來上學,就坐之后等待那三人來學校。

就在班上約有四分之一的人到校時,一名人物在女生的驚訝與微笑歡迎下現(xiàn)身了。小美有些客氣地走進了教室。

「早……早安?!?/p>

來上學的小美也做好了被揶揄的覺悟,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

但根本不用擔心那些,女生們絲毫沒有提及那個話題,立刻迎接小美進教室。

「早啊,小美?!?/p>

「早、早呀,平田同學?!?/p>

然后這個男人也用絲毫沒變的笑容歡迎小美歸來。

就目前這個時間點來看,還不曉得小美的戀情是否能開拓出一條道路。

只不過,縱然沒有開始,但也確實沒有結(jié)束。

在今后的校園生活中,彼此也可能迎向重大的轉(zhuǎn)換期吧。

這之后女生們一直圍繞在好像還有些緊張的小美身旁,聊著包括上星期在學校發(fā)生的事情,并開始傳出快樂的笑聲。

在幾乎所有班上同學都到校時,這次換波瑠加現(xiàn)身了。明人陪伴在她身旁,她看起來像不知何時會逃走一般,為了阻止她逃走,明人一邊在旁協(xié)助,一邊跟著她到座位上。啟誠雖然有些猶豫,但他下定決心,走近波瑠加身邊向她搭話。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慶幸換座位時沒坐在他們?nèi)伺赃叀?/p>

波瑠加有一瞬間看向了我,但她立刻移開視線,低頭看向手機。

確認波瑠加就坐后,明人與啟誠稍微打了聲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美還有波瑠加都來上學了。這兩人有在痛苦時會支持她們的朋友。小美有許多女生支持,波瑠加則是有明人與啟誠。即使為數(shù)不多,也能稱為摯友的成員們。

暫且可以當作不用擔心會遭到校方嚴重扣分吧。

不過,剩下的櫛田又如何呢?

離早上的班會剩下不到三分鐘時,表情僵硬的堀北一個人來上學了。

她瞥了一眼櫛田的座位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筆直地注視著黑板。

因為她早上沒有待在大廳,讓我不禁有些期待,但還是失敗了嗎?

篠原等一部分的學生看到堀北這樣的背影,也聯(lián)想到相同的事情了吧。

沒多久后鐘聲響起,來到班會時間。

在除了櫛田的座位以外都坐滿人的狀態(tài)下,茶柱老師來到教室。

「看來妳們兩人身體都好多了啊。妳們似乎患上較長的夏季感冒,今后記得多加留意,好好管理自己的健康狀況?!?/p>

盡管稍微提出警告,但茶柱老師也沒有太強烈責怪,便開始點名。

「今天缺席的是櫛田嗎?她好像也沒聯(lián)絡(luò)我──」

這時,從我后方傳來教室門被打開的聲響。

開門者雖然略微氣喘吁吁,但立刻調(diào)整好呼吸。

「對不起,我遲到了?!?/p>

櫛田發(fā)出冷靜沉著的聲音,走進了教室露面。

「這是妳第一次遲到啊,櫛田。妳也缺席了很長一段期間,身體已經(jīng)不要緊了嗎?」

「是的,下次開始我會小心的?!?/p>

櫛田不慌不忙,平淡地這么回答后,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沒有跟任何人交談,視線一直看向前方。

盡管教室里一下子籠罩在緊張感當中,但因為是不能隨便私下交談的狀況,大家繼續(xù)保持著沉默。

「我想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睽違一星期,所有人又到齊了啊?!?/p>

即使感受到班級的情勢還不穩(wěn)定,茶柱老師仍看似滿足地點了點頭。

「體育祭馬上就要到了,我很期待你們的成長與活躍?!?/p>

之后班會一結(jié)束,教室便一口氣騷動起來。

不用說,這當然是因為櫛田來上學造成的影響。

學生們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櫛田。

櫛田會就這樣貫徹沉默到底,還是露出平常的笑容呢?或者她會再度顯露出敵意?為了暫且離開教室前往走廊,我靜悄悄地拉開椅子。

然后我迅速地打開通往走廊的門。我不想輕率地將班級內(nèi)幕暴露給別班。

我這么心想,但──

『有我在監(jiān)視,你別擔心?!?/p>

手機收到這樣的訊息。我只探出頭看了看走廊,茶柱老師發(fā)現(xiàn)我后,點了一次頭回答。確認了這點的我決定關(guān)上門,以免被人注意到。會盡可能去做身為教師能辦到的事情──這是茶柱老師對我們的協(xié)助吧。

這種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的狀況,讓所有人都無法采取行動。

堀北打算拉開椅子起身時,櫛田搶先在她前面站了起來。

那一個動作看起來也像在威嚇堀北別做多余的事情。

開始行動的櫛田首先走向座位離她很近的小美面前。

總算回到班上的小美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僵硬住。

「我聽堀北同學說了,我害妳請假了一陣子呢?!?/p>

「啊、咦……呃……」

「妳討厭我了嗎?」

「不……沒有,沒那種事──」

「妳沒必要喜歡我喲,王同學。畢竟我無法改變在大家面前爆出妳秘密的事實,我也不打算跟妳友好相處。啊,這根本不用說嗎?」

不打算友好相處。

雖然語調(diào)較為溫和,櫛田強烈的話語讓小美更加僵硬了。

在旁看著櫛田的許多學生,眼中也浮現(xiàn)出不滿、不安和疑心。

如果是一般人,光是這樣也會很難受,但這對櫛田不造成任何影響。

「我不會指望妳去理解我那時的心情,那時我只能那么做而已。關(guān)于把王同學妳當成其中一個攻擊目標這件事,我向妳道歉?!?/p>

櫛田這么說道,并深深地低頭賠罪。與其說是真心在道歉,不如說公事公辦的印象還比較強烈,至少沒有感受到惡意。

「也給篠原同學和松下同學妳們添麻煩了,對不起喲??磥韸厒円呀?jīng)和好了呢?!?/p>

聽她這么一說,篠原和松下等人的小圈圈的距離相當近。

或許是洋介和須藤在這次假日期間采取行動,居中協(xié)調(diào)讓她們和好了。

「妳以為道歉就能解決問題?」

篠原立刻用有些尖酸的話語牽制櫛田。

「即使解決不了問題,但不道歉就無法踏出第一步吧?」

「這……可是妳那樣算是道歉的態(tài)度?」

「誰知道呢,但這就是真正的我?!?/p>

至今一直戴著的虛偽面具──天使櫛田已經(jīng)不復存在。

只有這個事實應(yīng)當無庸置疑地與緊張一同傳達給了班上所有同學。

「在接下來的生活中,我姑且還是打算像以前一樣維持某種程度的形象。所以根據(jù)時間和場合,也能幫忙收集別班的情報。但如果班上有人想要妨礙我那么做,我覺得那樣也無妨?!?/p>

無論櫛田如何在外面掩飾真面目,只要內(nèi)部有人進行妨礙,她便無法建立起關(guān)系。

「要不要利用我建立起來的武器,就交給大家去判斷?!?/p>

假如櫛田是很重視朋友、害怕孤獨的性格,孤立她也是一種報復方式吧。但櫛田并非被動防守,而是表現(xiàn)出積極進攻的態(tài)度。

「還有對于向我展現(xiàn)敵意的人,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手下留情。在特別考試中爆料的秘密真的只有一小部分而已。還有很多人抱有想要隱藏的事實對吧?」

櫛田并非針對特定某人,而是像在威脅全班一樣這么平淡地低喃。

「不過我跟你們約定一件事。只要沒人來陷害我,我就不會暴露知道的秘密。這不是為了班級著想,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在A班畢業(yè)。這是我為了保留自身的價值,所采取的最后一個防御對策?!?/p>

既然班上同學對自己抱持著怨恨、不滿和懷疑,視情況而定,也有可能變成被切割掉的一方吧。所以為了不讓班上同學這么做,她不會繼續(xù)爆料更多秘密。只不過,要是有人從背后捅她一刀,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她在得知保護自身方法的同時,也約定會對班級做出貢獻。

櫛田桔梗的綜合能力數(shù)值算是十分優(yōu)秀的學生。

至少在學力和身體能力方面的課題中,她不會扯后腿吧。

「長谷部同學,妳也同意這樣就行了吧?」

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甚至連視線都沒有看向櫛田的波瑠加雖然接到這樣的問話,但波瑠加什么也沒有回答,讓視線飄向了窗外。


5


我的日常生活從上星期開始產(chǎn)生很大的變化。

綾小路組再也沒聚會過半次,波瑠加來上學的這一天也沒變──不,應(yīng)該說沒有恢復原狀。

因為一直以來理所當然的聚會消失了,我在學校的生活方式也變得截然不同。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我大多一個人度過,或是跟惠聊天。有時也會跟須藤或松下那些成員稍微聊個天,但跟明人和啟誠聊天的機會明顯地變少了。

縱使一開始有種不協(xié)調(diào)感,但身體也開始慢慢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午休也過著類似的循環(huán),不過惠跟朋友一起吃飯時,我會到圖書館坐坐。這是跟以往一樣不變,只屬于我的安息時間。

只是,最近日和似乎沒來圖書館,不能聊關(guān)于書本的話題,讓我有些遺憾就是了。

然后這一連串的流程,即使到了放學后也沒有改變。

今天惠事先聯(lián)絡(luò)我,說她要跟朋友一起去玩然后直接回家,所以我沒有安排什么計劃。

沒事留在教室也會給現(xiàn)在的波瑠加造成精神上的負擔,因此我決定快步回到宿舍。不過,看到我這樣的行動,發(fā)生了意料之外的展開。

「小清,你接下來有空嗎?」

以為不會來跟我接觸的波瑠加,走近打算回家而來到走廊上的我。

她的聲音蘊含著不由分說的氣魄。

她睽違一星期來上學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在公開場合與我接觸。

我沒有轉(zhuǎn)過頭確認她的表情,照實回答了。

「若有必要,我會挪出時間?!?/p>

雖然我像在試探一般,試著散發(fā)出我有安排計劃的氛圍,但……

「那你就挪出時間來,可以吧?」

從她不由分說的魄力當中,也感受不到要跟我客氣的意思。

「我也有找堀北同學,我先到櫸樹購物中心的咖啡廳等你們。」

波瑠加只說了這些,便離開教室。

隨后明人仿佛在追逐波瑠加的腳步般,也走向了這邊。

「她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跟我說話才來學校的?」

「誰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所以我不曉得她要講什么。但就狀況來說,我想我沒辦法站在你那邊?!?/p>

明人感到過意不去似的這么道歉,但我反倒認為他不站在波瑠加那邊就傷腦筋了。

「那樣就行了?!?/p>

結(jié)束不會讓人起疑的簡短對話后,明人還有啟誠也離開了教室。

看來波瑠加召集了所有綾小路組的成員,而且還找了堀北過去。

當然可以確定是關(guān)于我讓愛里退學這件事的話題吧。

看準三人都離開后,堀北走近我這邊。

「即使我跟她確認過是否可以找我一個人就好,但她堅持你也一定要在場?!?/p>

堀北似乎顧慮到我,想要一個人解決這件事,不過畢竟這次的事情比較復雜。

我們兩人一起離開教室,前往波瑠加指定的咖啡廳。

我決定在進入沉重的話題前,先確認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看來妳成功地把櫛田帶來學校了啊,我坦率地感到佩服。」

「在形式上姑且算是回歸呢。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畢竟無法像之前那樣生活了嘛。」

「就算這樣,現(xiàn)在也無法指望有更理想的發(fā)展吧?!?/p>

雖然櫛田的說話方式有很大的變化,要讓全班今后能和諧相處,可以說她帶了近乎是最佳解的答案回來。她會做出那樣的結(jié)論,肯定也是因為有堀北的忠告吧。

所幸這件事也沒有泄漏給太多別班的人知道。即便遲早會傳遍全校,到時已經(jīng)過了某種程度的時間,大家可能也逐漸淡忘這件事了。

「妳是怎么說服她的?我實在不覺得她會只因為有不錯的提議就變得老實?!?/p>

盡管最終的妥協(xié)點是今天這番發(fā)言,在到達這個結(jié)果前應(yīng)該經(jīng)歷了迂回曲折的過程。

真要說的話,我對那部分比較感興趣,然而堀北的表情相當復雜。

「明明都高中生了,卻做了很幼稚的事情。幼稚到我不想說呢?!?/p>

從她避免說出具體內(nèi)容這點來看,她是真的做了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吧。

就算深入追究,感覺她也不會回答,因此我無奈地放棄追問。

「可是,若考慮到對象,說不定是正確的選擇?!?/p>

堀北似乎在回想詳情,她用左手輕輕撫摸著臉頰,這么回答了。

「總之,雖然花了一星期,但總算讓全班同學都到齊了呢?!?/p>

「這么說來,女生的爭執(zhí)也平息下來了啊。」

我事先要洋介去依靠堀北,因此堀北肯定也有干預這件事。

「篠原同學她們那件事由平田同學主導,他讓大家星期天在櫸樹購物中心集合?!?/p>

「妳也出席了嗎?」

我假裝不知情,表示我完全沒有想像到那種情況。

「對。在集合之后,關(guān)于人身攻擊那件事,雙方同意既往不咎了。篠原同學強烈地抗議了一陣子,但多虧有池同學幫忙安撫她?!?/p>

從堀北的說法來看,也能看出池盡到了身為男友的責任。

「有許多學生在不知不覺間成長了呢?!?/p>

「妳好像不是很高興啊?!?/p>

「我是覺得很高興喲。只不過正因為這樣,相對之下自己看起來更沒出息。我對自己是否有所成長這件事情……感到很不安?!?/p>

評價別人很簡單,但替自己打分數(shù)很困難。

倘若想寬待自己,要多寬容都不成問題,如果想嚴以律己,也能嚴格審視自己。

「遲早會有第三者給妳答案的?!?/p>

「……也是呢。」

首先要傾注全力讓班級重新振作起來。

在那之后自然會有人做出評價。

「聯(lián)絡(luò)不上的王同學那邊,似乎是你幫她走出來了呢,謝謝你?!?/p>

「我只是給了她一點建議而已。就算我什么也不做,遲早也會有人拯救她才對。」

「能夠讓她盡早回到學校,都是托你的福。這次我也受到許多人幫助。感覺重新體認到光靠自己的力量,什么也辦不到呢?!?/p>

這原本應(yīng)該是讓人感到沮喪的事情,但堀北反倒以豁然開朗的語調(diào)說道。

「喔,對了。我想拜托妳幫我向南云學生會長捎個口信?!?/p>

「我嗎?感覺常接到這種擔任橋梁的任務(wù)呢。是無所謂啦。要跟他說什么才好?」

「幫我回覆他『我答應(yīng)提議』就好?!?/p>

「……答應(yīng)提議?」

「只要幫我這么跟他說,他就會懂了?!?/p>

「好吧。反正我等下會去學生會室,我會將現(xiàn)在聽到的內(nèi)容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給他。」

我還難以決定是否參加這次的體育祭。

但一星期的期限已經(jīng)到了,所以暫且只能回覆我會接受吧。

畢竟遲早得以某種形式與南云一決勝負,否則他不會罷休吧。

「剩下就是長谷部同學的問題。老實說我猜不透她會講些什么?!?/p>

「就今天一整天的情況來看,不管她講出什么,我都不會吃驚啊?!?/p>

「看來不要想得太天真比較好呢?!?/p>

小美與櫛田跨越課題來上學了。但波瑠加不一樣吧。

她今后很有可能變成障礙堵住我們的去路。

「在等待與櫛田同學見面的期間,我也跟三宅同學和幸村同學稍微確認過狀況?!?/p>

沒想到不只是篠原她們,堀北居然也有顧慮到綾小路組。

「在特別考試中感到最難受的是長谷部同學,去關(guān)心她的情況是必然的。」

盡管如此,走在我身旁的堀北卻露出郁悶的表情,這是因為完全沒有成果吧。

「雖然她愿意在玄關(guān)見我,但什么也不肯跟我說。三宅同學要我先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我才決定先觀察一星期看看?!?/p>

然后就到了今天嗎?波瑠加會來上學這件事,對堀北而言也是預料之外吧。

「結(jié)果明人成功說服波瑠加,帶她來上學了??上部少R,可喜可賀。」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但這是不可能的吧?!?/p>

既然我們兩人像這樣被找出來,會覺得事有蹊蹺是很正常的。

今后我會振作起來繼續(xù)努力,請多指教嘍──她不可能這么說。

「在那時點名要愛里退學,還有把她逼入絕境的都是我。妳只要在旁聽著就好?!?/p>

「那可不行。畢竟我也贊同,所以有同等的責任。不,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毀約造成的。我必須承受所有后果?!?/p>

看來堀北似乎比那時更有余力面對這些事情,但她什么都想一肩扛下這點讓人擔心啊。

「雖然波瑠加的事情也很重要,但也有必要將腦袋轉(zhuǎn)換方向準備體育祭喔?!?/p>

我們已經(jīng)花了一星期在解決班級的問題。既然這段期間其他班也以A班為中心開始積極練習以求勝利,我們也不能落后別人太多呢。

「也是呢。當然我有好好地在思考體育祭該怎么戰(zhàn)斗。我認為目前已看透到某種程度了。」

看來堀北在支援櫛田與篠原等人的事情時,也沒有忘記這方面的準備。

「那我問妳,體育祭的終點線是?」

我試著詢問堀北目標。

「這還用問,當然是以第一名為目標。不,一定要拿下第一名,必須拿下第一名才行?!?/p>

堀北注視著前方的側(cè)臉顯露出自信。

「高舉遠大的目標并不是壞事。畢竟班上的人才也不輸給別班嘛。那么,妳想到戰(zhàn)略了嗎?即使也包含全年級的戰(zhàn)斗,但基本上焦點在于同年級之間的綜合分數(shù)爭奪戰(zhàn)。坂柳和龍園有時也會采取妳根本沒想到的戰(zhàn)略喔。」

「要是參加的比賽沒滿五項,體育祭結(jié)束時會被沒收所有分數(shù)的規(guī)則。倘若是龍園同學,就算他假裝在比賽中發(fā)生意外讓人受傷,想借此讓人負傷退場也不奇怪?!?/p>

就像去年堀北曾經(jīng)被當成攻擊目標一般,如果是龍園,會選擇這種被稱為卑鄙的手段也沒什么好訝異的。假若是坂柳,應(yīng)該會觀察比賽的參加者,將同班同學安排到最適合的位置吧。

「針對各種可能性,妳打算采取什么方法?」

「基本上是正攻法喲。請須藤同學和小野寺同學爭取大量得分,然后靠我和櫛田同學這樣的學生穩(wěn)扎穩(wěn)打地累積分數(shù)。只是為了獲勝去做必要的事情而已喲?!?/p>

「假如那樣就能獲勝,就不用這么辛苦了。還有班級人數(shù)是三十八人這個不利條件?!?/p>

堀北立刻點頭同意。她似乎打從一開始就預料到我會這么回應(yīng)。

「所以我決定賭一個風險。我目前正在準備這個喲?!?/p>

「風險?」

「為了具體說明,能請你明天放學后稍微陪我一下嗎?」

「意思是妳希望我?guī)兔ψ鲂┦裁磫???/p>

「不是。你只要待在我旁邊,聽我說就行了。還有在最后客觀地判斷是否有鋌而走險的價值并回答我,就只是這樣?!?/p>

「真的只要那樣就行了嗎?」

「畢竟不能像上次那樣凡事都依靠你嘛?!?/p>

她已經(jīng)有某種程度的想法,所以不需要忠告或建議。

既然這樣,我就期待地等著聽堀北為了體育祭所想的戰(zhàn)略吧。

「我知道了,明天放學后讓我聽聽看吧。」

沒多久我們到達咖啡廳,只見綾小路組的其他三人已經(jīng)就坐在等候。

他們看起來沒有在閑聊,三杯飲料空虛地擺放在桌上。

既然要利用這間店,就必須點一杯飲料。我們各自隨便選了杯飲料后,前往座位。

「坐下吧。」

一抵達三人旁邊,波瑠加便這么開口,催促我們坐在空著的兩個座位上。

「在我請假的期間,妳似乎好幾次想找我說話,所以我想聽聽看內(nèi)容?!?/p>

波瑠加沒有將視線看向我或堀北的任何一邊,只是平淡地這么開口說道。

雖然感覺像在對我們兩人提問,但現(xiàn)在肯定是以堀北為主要對象吧。

「是什么內(nèi)容?」

「就某種意義來說,問題算是解決了。因為妳缺課了好幾天呀?!?/p>

「也就是說妳很擔心吧。因為班級評價可能會降低?!?/p>

「當然不只是那樣而已。既然妳請假了一星期,一定有相對的理由,沒錯吧?」

「身體不適。我這么通知校方了,照理說應(yīng)該沒問題吧?因為小三跟我說缺課超過一星期可能會有懲罰,我今天才會像這樣來上學?!?/p>

哪里有問題嗎──波瑠加依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喜怒哀樂,這么回答。

「的確。但妳請假的理由并非身體不適?!?/p>

「為什么妳能這么斷言?我可能純粹是弄壞了身體而已呀?!?/p>

堀北沒有否定,將杯子送到嘴邊。

請假的理由是否因為身體不適──這種事情不過是問題的準備階段罷了。

無論堀北怎么回答,波瑠加都不會感到滿意吧。

「妳好像感到懷疑,但我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但不是因為生病或受傷。而是因為在精神上就連起床也覺得痛苦,又難以入眠,才請假沒去上學而已?!?/p>

明人和啟誠看起來像冷靜地在側(cè)耳傾聽,但并非如此。

盡管同樣感到痛苦,但他們理解到自己的痛苦遠遠不及波瑠加。

所以只能默默地聆聽她說話。

「別玩無聊的文字游戲了,直接講出想說的話如何?」

堀北不僅沒有謙遜地聆聽,甚至還表現(xiàn)出強勢的態(tài)度。

一般來說,那種態(tài)度會造成反效果,但波瑠加不為所動。

簡直就像把感情封印在內(nèi)心深處一般。非常強烈地讓人留下這種印象。

一旁的堀北也有相同的感覺,所以才會使用過度的表達方式吧。

「班級點數(shù)因為特別考試增加了這件事,妳滿意嗎?」

「我并沒有感到心滿意足。畢竟我們跟A班的差距還多達五百點以上。而且如果可能的話,在沒有缺少任何人的情況下以A班為目標才是原本的理想與展望……但是,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呢。」

沒有人想選出退學者。

我們在這樣的狀況中戰(zhàn)斗,不過是因為逼不得已的理由才指名了愛里。

關(guān)于這件事的驗證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的摯友因為堀北同學自私任性的判斷成了犧牲品,妳有這種自覺嗎?」

波瑠加今天首次吐露出應(yīng)該是她真正想說的話。

「是呀?!?/p>

特別考試結(jié)束后已經(jīng)過了一星期以上,堀北一直面對著自己的判斷,不斷在奮戰(zhàn)。

這種事就算沒有面對面詢問,只要每天在旁看著就會明白。

不過這種事跟波瑠加毫無關(guān)系。

并不是因為有在努力就可以原諒。不是有拿出成果就可以原諒。

「以領(lǐng)袖來說很出色呢。因為妳為了讓班級獲勝不擇手段?!?/p>

「我還有得學呢。」

「妳知道我是在挖苦妳吧?」

「我當然知道?!?/p>

「原本不是說好只會切割一直在投贊成票的叛徒嗎?」

「關(guān)于這點,我認為是自己預料得太樂觀了。但既然沒辦法把前幾天的特別考試當成沒發(fā)生過,只能記取教訓,活用在下次機會上。」

「有些失誤無法被原諒?!?/p>

「關(guān)于那點我也不會否認,妳說得沒錯?!?/p>

「妳是說留下小?!粝聶碧锿瑢W是正確的選擇?」

「因為我判斷那是正確的選擇,才會抱著招人反感的覺悟留下她。感覺又要鬼打墻了呢?!?/p>

「喔,是嗎。」



堀北一直沒有表現(xiàn)出低姿態(tài),這讓波瑠加略微加強了語氣。

「我不打算做沒誠意的道歉。就算找再多借口,我判斷應(yīng)該留下櫛田同學,改變了主意這點是事實。妳會怨恨我是理所當然的,而且說不定有一天我會遭到慘痛的報應(yīng)。但是,為了班級著想,我判斷能成為戰(zhàn)力的人物是櫛田同學。這一點正慢慢轉(zhuǎn)變成確信?!?/p>

「就算櫛田同學很優(yōu)秀,也有其他無能的家伙。沒有必要非得是那孩子?!?/p>

還有其他應(yīng)該切割的人才。

波瑠加看著眼前沒有做出那種結(jié)論的堀北,接著說道:

「我不會認同的。無論今后有多少人認同堀北同學,我都絕對不會認同。」

盡可能保持冷靜的波瑠加沒有要原諒堀北的意思。

「只能努力讓妳認同我了呢?!?/p>

「我都說不會認同了吧?!?/p>

「佐倉同學會退學的責任在于我──對,我不否認這點。我無法否認。但就算這樣,我該怎么做才好呢?難道妳要我現(xiàn)在就退學嗎?」

就算堀北這么做,愛里也不會回來。她為了班級挺身而出,拚命留下來的一百點也會因為這種行動化為泡影。

「還是妳希望我下跪道歉?那樣能讓妳心情舒暢點嗎?」

雖然堀北的態(tài)度看起來強勢且不服輸,但并非如此。

堀北也十分痛苦。盡管感到痛苦,仍虛張聲勢地與波瑠加面對面。

坐在堀北旁邊的我,能夠窺視到她動搖的眼睛中蘊含的真正心情。

「把愛里還來?!?/p>

「……就算妳提出我辦不到的要求,我也無法回應(yīng)?!?/p>

「我的愿望只有這個。班級什么的根本無所謂,怎樣都無所謂。」

波瑠加抓住幾根自己的頭發(fā),用力地扯斷。

「那時的判斷是錯誤的?!?/p>

「如果妳感到不滿,當初應(yīng)該挺身而戰(zhàn)吧?」

在說出這種近乎挑釁的話語后,堀北更進一步追擊。

「但那么做也沒用呢。就算挺身而戰(zhàn),妳也沒有方法可以抵抗吧。」

「是呀。的確,就憑我大概束手無策吧。小清利用愛里的心意,毫不留情地把那孩子逼入絕境。一般人絕對辦不到那種行為?!?/p>

這時波瑠加首次對我投以了蘊含著輕蔑的視線。

但她似乎不打算跟我說話,就那樣再度將視線拉回堀北身上。

「櫛田同學今后真的會為了班級行動?她也有可能背叛吧?」

「今后櫛田同學扯班級的后腿時,我一定會后悔吧。」

的確,沒人能保證櫛田一定會對班級派上用場。

倘若今后堀北走錯方向,說不定有一天會后悔做出拋棄愛里這個選擇。

「但是,就算我能維持現(xiàn)在的記憶回到過去,我的行動一定也不會有太大改變。我會重復做出為了救濟櫛田同學,選擇讓佐倉同學退學的判斷。唯一會產(chǎn)生變化的,就只是我不會隨便做出約定?!?/p>

堀北再次斷言她不會改變結(jié)論。

「為什么呀,為什么是愛里呀……」

就算我保持沉默,堀北也會回答吧,但我決定述說自己的想法。

「這是思考方式的問題。這次事件對在OAA上排名后段的學生們形成強烈的刺激。倘若照目前這樣持續(xù)游走在及格邊緣,說不定下次就輪到自己退學。光是讓他們產(chǎn)生強烈的危機意識,我認為就是一種正面效果了?!?/p>

因為這也是指名了愛里的我應(yīng)盡的職責。

「簡直就像龍園班呢。你是說要切割掉沒有實力的人?」

「是啊。雖然不曉得龍園目前采取怎樣的方針,但很接近某種恐怖政治這點也是事實。是我們班至今為止的方針太過曖昧且寬松了?!?/p>

「讓人回想起剛?cè)雽W那時。跟大家都各自為政、自私自利那時一樣。」

要說情況相似確實也沒錯,然而只是相似,實際上截然不同。

「狀況跟那時候不一樣。假如可以不用有人受害,防范于未然是必然的,但這次的狀況是把必須有人受害的損傷控制在最小限度?!?/p>

「可是──!」

波瑠加在這時首次激動地大聲吶喊。

「正因為感受到櫛田成為伙伴時,能獲得的效果遠比愛里大上許多,堀北才會做出那樣的結(jié)論。然后我也能看見那樣的未來,所以才決定尊重堀北的意見,助她一臂之力。」

基本上根本沒有什么已確定的未來。我們只能去想像、為了抓住能看見的未來采取行動。人并非萬能。

「明明愛里不在了,回過神時,班級卻已經(jīng)恢復到以往的日常生活?!?/p>

「我可以理解妳感到不滿的心情,不過山內(nèi)同學那時,妳曾有同樣的想法嗎?」

「那家伙是自作自受,跟這次情況不同?!?/p>

「一樣喲。妳只是因為自己人犧牲而感到火大。」

「這樣又有哪里不對?」

這場交談沒有明確的終點。

嚴格來說,除了波瑠加讓步以外,沒有解決的機會。

「我無法接受,也無法承受那種現(xiàn)實?!?/p>

而且若波瑠加不肯讓步,之后會有很大的問題在等著我們。

「或許櫛田同學的確是個威脅。她現(xiàn)在表面上有改過自新,也許她今后會為了班級去行動。但妳覺得我會因為看到她這樣,就認真協(xié)助你們嗎?」

「也是呢。在妳請假一星期的時候,我就感受到這個問題可能會拖得比任何人都更久?!?/p>

堀北表示櫛田那邊有必要盡早采取對策,波瑠加這邊她則是做好了長期戰(zhàn)的覺悟。

在考試中失去了愛里的波瑠加,現(xiàn)在無所畏懼。

「但是妳來上學了。如果只是為了要跟我們說話,就算妳繼續(xù)拒絕上學,也是能辦到的。我沒說錯吧?」

淡淡的期待──假如波瑠加能靠自己把負面情緒升華為動力來上學,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現(xiàn)實并沒有那么美好。

「因為還沒有找到答案,我才試著來這里看看?!?/p>

「答案?」

「我是為了尋找就算一直窩在房間里也找不到的答案,才來學校的?!?/p>

聽到這番話的明人低頭看向下方。

「該怎么做才能向堀北同學與小清復仇呢?我一直在尋找這件事的答案。」

波瑠加拋出至今最為冷淡的一句話。

從她有些干燥的嘴唇中吐露出來的話語,和威脅或虛張聲勢的性質(zhì)不同。

「……妳是認真的呢?!?/p>

堀北也被迫察覺到那番話的重量。

「我今天就是想說這件事。我一定會讓妳后悔讓愛里退學?!?/p>

波瑠加完全沒碰自己的飲料,便起身離席。

明人也像要追趕上去似的跟在波瑠加背后離開。

茫然地目送他們離去的不只是堀北,還有啟誠。

「無論是堀北或波瑠加,我都不覺得哪邊有錯。這么說很狡猾,但這就是我的真心話。結(jié)果我在根本上還是有只要自己能得救就好的想法啊?!?/p>

啟誠仿佛對自己感到羞愧,不過他還是沒有隱瞞,將真正的想法告訴我們。

「無論誰都是這樣喲。希望自己可以得救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我無法理解波瑠加現(xiàn)在的心情。就算這樣,我認為自己也沒有叫她住手的權(quán)利。就算那是會給班級造成麻煩的事情?!?/p>

啟誠無力地用拳頭敲打桌子,然后也起身離席。

「綾小路組已經(jīng)半毀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會盡自己所能幫助班級。因為我無法在體育祭中活躍,所以會更加用功念書,對班級有所貢獻。畢竟如果不這么做……我遭到切割的可能性也不會是零啊?!?/p>

就算擅長念書,在運動方面和社會貢獻性上,啟誠也會扯班級后腿。

倘若要用朋友的數(shù)量來決勝負,他顯然會被迫陷入特別不利的苦戰(zhàn)。


第十七卷 2年級篇6 盡管如此也只能去做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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