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注：叢露為原創(chuàng)人物

叢露一直很在意古明地姐妹，自從她們轉(zhuǎn)學來寺子屋。

覺妖怪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歡迎，其讀心能力讓人們感到恐懼。思想上的赤裸比肉體更令人羞憤。

古明地姐妹在福利院長大，她們被原本就讀的公立學校勸退，不得已轉(zhuǎn)入寺子屋。寺子屋是依據(jù)教育法案所設(shè)立的特殊學校，為現(xiàn)行的教育制度兜底，專收尚未成年卻無書可讀的學生。不讓這些孩子過早混跡社會，才是寺子屋的核心任務(wù)。

“我們?nèi)ヌ咔虬?！”琪露諾和大妖精邀請叢露一起踢球，“莉格露來當守門員?！?/p>

寺子屋的最后一名體育老師在一個月前請辭，自此體育課變?yōu)樽杂苫顒?。琪露諾她們總是閑不住的，一定會拿上些運動器材活動活動。米斯蒂婭似乎總是很困，留在教室補覺。聽說她總是在深夜溜去酒吧當調(diào)酒學徒。

叢露大腳一開，足球快速飛向球門。莉格露飛身一撲，將足球抱在懷里。從不參與體育活動的覺路過球場，她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么。后來，叢露才知道，她在找妹妹，古明地戀。

閉上第三只眼的覺妖怪失去了讀心的能力。當戀意識到自己是因為讀心能力被人厭惡的時候，她選擇放棄能力。但人們并沒有因此對她更友好，對覺妖怪的厭惡是根深蒂固的。

“誰知道她什么時候又睜眼呢？”人們說。戀是覺妖怪，這就是她的原罪。

當戀失去讀心能力時，她的心理狀況變得比過去穩(wěn)定，因為她的內(nèi)心變得一片空白，聽不到人們內(nèi)心的惡意。同時獲得了操縱無意識的能力，讓其他人難以欺負她，因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她四處游蕩，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只是辛苦了覺，所有的負擔都在她身上。

“你最好離那對姐妹遠點?！眳猜兜纳嵊丫嫠?。

“為什么，因為覺妖怪會讀心嗎？可我并不在意被讀心?！眳猜恫]有把舍友的警告當一回事。

“誰跟你說這個了，你愛在意不在意的。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和大家都討厭的家伙走太近，那大家不孤立你，孤立誰？我這是為你好?！鄙嵊训脑掚m然不好聽，但確實是現(xiàn)實。自從叢露主動和覺妖怪接觸，其他學生也開始躲著他了。

午休，叢露沒有留在教室，他在學校的花壇邊閑逛，正撞上古明地戀。

“唔，抱歉，我沒注意到你?！眳猜断蛩狼福坪跬耆珱]聽到，只是專注地盯著花叢上。叢露好奇的掃視花叢上方，但什么也沒有看見。

“藍色的蝴蝶……好美?！睉賹χ諝饴冻霭V迷的神態(tài)，仿佛眼前真的有蝴蝶翩翩起舞。

“蝴蝶？”叢露瞪著眼睛一再掃視周圍，反復確認，“哪兒有蝴蝶？”

“就在這兒哦?！睉傩⌒囊硪砩斐鍪郑路鹫娴挠泻Ｐ谒讣馍?。叢露心尋思，如果不是自己眼睛有問題，那就是戀出現(xiàn)了幻覺。

她一臉期待瞧著叢露，問道：“你看見了，對吧？”叢露也不好意思說實話，于是順著她點點頭。

“那——它是什么顏色的？”像是為驗證般，戀繼續(xù)追問。叢露沒轍，話已經(jīng)出口了，總不能撤銷重新編輯，他信口胡謅一個，藍色。

戀笑得更燦爛了，相比姐姐，她更愛笑一些。

“姐姐說這種蝴蝶叫藍閃蝶，它……啊，飛走了?！庇X的突然出現(xiàn)，驚擾了戀的“蝴蝶”，戀頭也不回追著“蝴蝶”跑了。

覺似乎見怪不怪，她淡淡向叢露點頭，“抱歉，讓你陪著我妹妹胡鬧了?！?/p>

其他抱有敵意的學生們，很少正面欺凌古明地姐妹，畢竟無論他們想做什么，還沒靠近就已經(jīng)因為覺的讀心能力暴露了。所以他們更傾向于趁古明地姐妹不在教室時，對她們的物品做手腳。盡都是些不成熟的惡作劇，但都充斥著強烈的惡意。老師們起初還會象征性管一管，后來連裝都懶得裝了，反正，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在覺面前偽裝出為人師表的人設(shè)，一眼就被看穿了。

覺從來不寫日記，但戀有這個習慣。雖然是上了鎖的日記本，但同學們可不在乎，直接暴力打開了。他們譏諷著，在戀的日記本上涂涂畫畫，用盡他們惡俗的心能想象到一切卑劣的詞，污穢的涂鴉，直至翻到寫著藍閃蝶和叢露的內(nèi)容。

“聽說了嗎，叢露這家伙居然在和古明地戀談戀愛。”

“我就說這家伙很奇怪吧?！?/p>

流言像插了翅膀一般快速傳播。不過是日記本上的寥寥數(shù)語，對美麗藍閃蝶的描述與向往，遠不如八卦和謠言吸引人。

叢露后知后覺，流言傳遍全校，直到老師都找他談話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主角之一。他從老師的辦公室出來，正巧看見古明地姐妹。

戀似乎是在找日記本，覺將日記本藏在身后，安撫她幾句，暫時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

學校附近的文具店里有賣同樣的日記本。叢露買來贈給覺，“你們的字跡幾乎一樣?！?/p>

覺第一次仔細打量叢露，第三只眼仿佛要將他完全看透。叢露也毫不躲避，大大方方的面對她。良久，覺收下日記本，語氣極其平淡，“謝謝，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p>

叢露確信他絕對聽出了一點暗諷的意味。

這個學校的學生和老師越來越少。終于，到上白澤慧音老師來接手的時候，寺子屋三個年級的學生湊在一起，也只能勉強合成一個班級?；垡衾蠋熞粋€人，教所有的學生，負責所有的課程。叢露的舍友也收拾行李離開學校，他的父母做生意賺了大錢，直接砸錢送他出去留學。

慧音老師盡全力想要給學生們提供好的教育，改變他們的未來。但這不是容易的事，看看這個班級學生的構(gòu)成就明白了。琪露諾，因為各科成績總是精準定位在九分，已經(jīng)復讀很多年。大妖精早就可以畢業(yè)，卻一直陪著琪露諾復讀，勸都勸不動。米斯蒂婭比起讀書更喜歡去酒吧做調(diào)酒師。露米婭的思維過于跳脫。莉格露更傾向戶外運動而不是坐在教室里。古明地姐妹，慧音老師也琢磨不透這對姐妹……可能整個班級里真正把心思放在學業(yè)上的，只有叢露了。

“叢露，慧音老師喊你去辦公室?！贝笱ㄖ?。

他的心里立刻惴惴不安，莫名其妙被老師喊去辦公室，通常沒有好事。他慢悠悠往辦公室走，爭取在路上磨掉一點下課的時間。

“慧音老師？”叢露敲開辦公室的門。

慧音老師將首都大學的招生簡章遞給叢露，“看看吧?！?/p>

他潦草翻閱招生簡章，這是關(guān)于學校的介紹和單獨招生考試的內(nèi)容。

“我爭取來了一個報考名額，叢露，去試試吧?！?/p>

招生簡章上明明白白寫著，只擇優(yōu)錄取在考試中排名前五十的考生。首都大學作為一所名校，想也知道競爭會有多激烈。

“老師，以我的成績，怎么想都只是陪跑吧。你還是別浪費這個名額……”他還沒說完，就被慧音老師打斷了。

“距離考試還有半年，你還有時間去努力。嘗試看看吧，老師對你很有信心的。”

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好再推辭，“我，我盡力吧?！?/p>

自那以后，慧音老師不僅要教所有課程，還得在課后輔導叢露學習，她的黑眼圈肉眼可見的加深，喝的茶也越來越濃。

叢露要備戰(zhàn)單招考試的消息不脛而走。最先作出反應(yīng)的是琪露諾和大妖精。以往天天喊叢露去踢球的琪露諾，躍躍欲試想指點一下叢露，被大妖精立刻果斷制止了?；垡衾蠋煕]空輔導叢露的時候，大妖精會幫忙。一段時間下來，叢露的成績有所提高。出月考成績時，大家還為叢露辦了個小小的慶祝會。戀也參與其中，自從那些使壞的學生們離開了寺子屋，她和大家相處得越來越好。覺依然冷眼旁觀。

“這個成績連給人當陪考的不夠格?！庇X并不看好叢露。她說得也是現(xiàn)實，這個學校迄今為止，沒有出過一個大學生。

叢露最近時常望向窗外走神，復習到深夜導致睡眠不足，越犯困，越愛往窗外瞧，然后眼皮越來越沉重……

“哇！”叢露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一個骷髏頭懟到叢露眼前，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露米婭笑嘻嘻地抱著骷髏頭，“別睡別睡，題目還沒做完呢?！?/p>

安撫完自己被驚得震顫的小心肝，叢露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和數(shù)學題殺個難解難分……更準確說是被單方面亂殺。

“何必浪費精力去做不可能成功的事?！庇X走進教室，照例給叢露澆一頭冷水。

“一開始確實是被慧音老師趕鴨子上架了，”叢露笑著撓撓頭，“但是現(xiàn)在，如果放棄的話，我會不甘心的！都已經(jīng)努力到今天了。”

覺凝視著叢露，而叢露也大大方方直視覺的雙眼。她的表情依然冰冷，語氣卻緩和下來，在草稿紙上完整演算，“我沒有多講一遍的耐心，好好聽著?！?/p>

她的講解風格與慧音老師不同，叢露有沒有聽懂，哪里無法理解，都能通過讀心能力得到及時反饋。因此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干什么一臉呆住了的表情？”覺眼皮微微抬起，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叢露。

“就是，有點兒，震驚……我記得你各科成績不是一直都很穩(wěn)定在60分？”

“你不覺得把分數(shù)精準控制在60分比高分來得更有趣嗎？”覺輕描淡寫地說，仿佛是做了件極其簡單的小事。

“那你妹妹的60分也是……”

“不，她只是單純的不會?！?/p>

“不會也能和你同分，也是一種本事了……”叢露感嘆道，他接著說：“我覺得你很適合當老師，就像慧音老師那樣。”

覺嗤之以鼻，“老師？當老師有什么意義？費盡心血能改變幾個人？對這個社會而言，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哪怕只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也是正向的意義，量變早晚會引發(fā)質(zhì)變。雖然叢露沒有說出口，覺也讀到了。她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叢露還以為惹她生氣了，卻沒察覺到她唇角的一絲淺淺的笑意。

也許是受了叢露的影響，班級里的學習氛圍濃厚了許多，大家都開始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在覺指導叢露的時候，其他同學也圍攏來一起聽。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琪露諾制造的冰塊成了教室里的降溫神器。

起初覺不習慣被那么多人圍著，但戀說：“姐姐，這也沒什么不好的嘛?！庇谑菍櫭每衲У乃龔娦凶屪约哼m應(yīng)?；垡衾蠋熞惨虼溯p松許多，黑眼圈肉眼可見淡了下來。班里的所有人都在成績上有所進步。除了控分的覺和根本沒用心的戀。連琪露諾都從萬年九分進步到兩位數(shù)。

如同做夢般，半年的時光在眼睛的一閉一睜中閃過。叢露已經(jīng)坐在首都大學單招考試的考場里。他深吸一口氣，執(zhí)筆從容，在卷紙上作答。

兩周后，叢露如往常一樣右腳邁進教室大門。

“生日快樂！”大家早早守候在教室，手里拿著手工制作的拉炮，在叢露邁進教室的那一刻，一拉手繩，“嘣”的一聲，彩色紙屑滿天飛。

叢露后知后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慧音老師將一個厚重的信封交給叢露，“拆開看看?！?/p>

信封里是古樸莊重的首都大學錄取通知書，錄取專業(yè)是語言文學。他捧著錄取通知書，呆若木雞，表面看起來已經(jīng)程序未響應(yīng)，實則內(nèi)心刷過千萬條彈幕，最后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我被錄取了？”

全程讀完他內(nèi)心戲的覺默默捂上自己的嘴，以免笑出聲。

“對，你被錄取了，你是寺子屋里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學生，而且還是名校?！被垡衾蠋熜χ鴮⑹执钤谒募绨蛏?。

“先吃蛋糕！”莉格露端出來冰激凌蛋糕，露米婭為其插上蠟燭，有琪露諾在，不用擔心蛋糕融化，“許愿吧。”

叢露閉上眼睛，在心底許下希望世界能變得更好的愿望。他想，那樣的世界，也一定能接受覺妖怪的存在。覺以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虛偽。”但她的神色如常，聲音里也聽不出譏諷的意思。

除了蛋糕，桌上還有烤八目鰻和調(diào)制的無酒精飲料，全都出自米斯蒂婭之手。

姬海棠果與她的同事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

“鏘鏘，打擾啦，我們是《秩序日報》的記者，之前預(yù)約過要來采訪的?！惫贸鲇浾咦C，亮了一下，“恭喜寺子屋走出首位大學生！”

姬海棠果在采訪了慧音老師和叢露本人后，又隨機采訪其他學生。覺獨自閃到角落，避開了記者。她對記者沒有一點好感。

結(jié)束采訪后，大家聚集到寺子屋的榮譽室。榮譽室里空蕩蕩的，大家將叢露的錄取通知書擺上去。

“我要拍咯，大家趕緊排好隊伍?！奔ШＬ墓弥鄼C說道。

慧音老師坐著，叢露被推到第一排，站在慧音老師身邊。其他學生們以各自喜歡的姿勢簇擁著他們倆。

“好，三，二，……”

叢露發(fā)現(xiàn)覺依然待在角落，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他突然跑出去，將覺拉進來。

“一，茄子！”

姬海棠果按下快門，將這一瞬間永遠留在相片上。

幾天后，姬海棠果如約將相片寄到寺子屋，還貼心附贈了一個精美的相框?；垡衾蠋熀苷湎?，將其放在榮譽室最顯眼的位置，經(jīng)常會去打掃灰塵。

去首都大學報道的日子臨近，叢露收拾好行李，來到火車站。大家都出來送他，但唯獨沒有古明地姐妹的身影。他正納悶，慧音老師把覺留下的信塞給他：

叢露，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帶著妹妹離開了寺子屋。我必須承認，至少，我和妹妹，在這里度過了一小段愉快的時光?；垡羰莻€好老師，你，也是個好學生，我收回之前“虛偽”的評價，你們確實是實干派……我不應(yīng)該繼續(xù)待在這里浪費時間了，我會用我的方式去改造世界，搶在你們之前。

另：待你學成歸來，我會請你喝一杯。

他小心地收起信，踏上搭載求學夢想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