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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以牛頓粘性定律為基礎(chǔ)，不考慮剪應(yīng)力，做出公式第一步，如果函數(shù)在區(qū)間內(nèi)可導(dǎo)......”

“我聽不懂!”金亭煩躁離開課桌。

我微不可聞嘆氣，依舊耐心勸導(dǎo):“這個不難....”

“我跟你說了，我聽不懂!”她再次打斷，愈加煩躁。

我很安靜地待在她身后。

片刻后她又從窗臺旁轉(zhuǎn)身:“沈舟哥哥，我是個舞蹈演員，我也不做任何數(shù)學(xué)研究，我聽不聽得懂這個很重要嗎？你為什么一定要跟我說這些呢？”

我能看出她的委屈。

你讓一個藝術(shù)生突然去研究理工科內(nèi)容，去學(xué)高數(shù)，還混雜著編程與物化，是有點欺負人了。

她21年的人生中，始終以藝術(shù)為追求，潛心學(xué)習(xí)芭蕾，并且達到了藝術(shù)領(lǐng)域中的頂尖高度，她生于舞臺，活于藝術(shù)。

卻在這一周瘋狂補上博士生級別難度的數(shù)理化，乃至哲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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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呢？”她問我，眸子像春日里在林中探頭的鹿，“為什么你和父親都要讓我學(xué)習(xí)這些呢？”

她存在著這個疑惑，她再三詢問，問她父親金教授，問我，問其他研究人員，卻始終無人給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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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巨大的轟擊聲，門框微微震動。

暴動越來越厲害，平民，精英，機器人，各方勢力都盡力在末日前爭取最高的利益。

我們是最為精英的階級，我們居住在球形堡壘中，這里有一切最優(yōu)良的生活環(huán)境，和最堅固的防衛(wèi)堡壘，外界平民的炮火威脅不到我們。

但是我們有可怕的內(nèi)部爭斗，球形堡壘，將從內(nèi)部瓦解。

精英階層也起了分歧。

而對此，金亭還未得知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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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講下一個知識點，”我忽視了她的問題，“中文房間理論，是哲學(xué)家希爾勒1980年提出的主張。

“假設(shè)一位只說英語的人身處一個封閉房間中，這間房間只有個小窗口。他有中文翻譯程序的書和紙筆，寫著中文的紙片通過小窗口被送入房間中。人可以使用他的書來翻譯文字并用中文回復(fù)。雖然他完全不會中文，但房間里的人可以讓任何房間外的人以為他會說流利的中文?！?/p>

同樣，如果一個機器人完全類似人類，它就可以被認為是人類。

教會金亭所有理工科和文史哲學(xué)知識，將是我的諾亞方舟計劃關(guān)鍵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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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跳舞?！彼蝗婚_口，“我很久沒有跳舞了?！?/p>

可是如果她去往芭蕾舞教室，會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

我再一次用了我對她情感的了解。

我微微皺眉，做出了不滿意的表情。

“好吧，我學(xué)習(xí)?！?/p>

金亭把書重新翻開:“沈舟哥哥，你別生氣?！?/p>

她屈服了。

我的內(nèi)心陷入愧疚，卻只能硬起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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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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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日要來了。”

我在去金教授的辦公室時，走廊上還有人在竊竊私語，談?wù)撝鴮徟腥铡?/p>

所有違背人類規(guī)律的存在，比如有了自我思維的機器人，都要被摧毀。

這將是人類文明的一次大洪水。

完全無罪的才能坐著諾亞方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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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病?！苯鸾淌趹崙嵙R著那些叫囂著審判日來到的人們，一邊把數(shù)學(xué)講義遞給我。

桌子上擺著金亭小時候的照片，還有芭蕾舞得獎時的照片。

她穿著白色的舞裙，在舞臺光芒組成的冠冕下輕吻獎杯。

我有一點猶豫，我知道金亭最討厭的科目就是數(shù)學(xué)。

“教授，”我喊他，“不如換一門吧?！?/p>

“不能換?！苯鸾淌趲е唤z不滿，似乎在說，怎么連你也不懂事了，“數(shù)學(xué)是最基礎(chǔ)的，沒有數(shù)學(xué)之后的運算全部都是零?！?/p>

我想著金亭學(xué)習(xí)時的痛苦，我很委婉說出了我的建議：“不如把芯片....”

“不可以?！苯淌诜浅Ｉ鷼獯驍?，“想都不要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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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文化的暴動再次嚴(yán)重起來。

本來就是亂世，大氣污染無藥可救，出了球形堡壘，呼吸都得戴上氧氣罩，可是因為貧富差距的恐怖差異，有些平民，甚至買不起被哄抬物價的面罩，和消毒后的純凈水。

機器人的存在，虐殺了平民的存在價值。

它們?nèi)〈矫窆ぷ?，并且不消耗空氣，不消耗水，不在意大氣的污染。平民憎惡機器人搶了自己的工作與機會。

而部分有了思維的機器人，又覺得，為什么要為人類工作，應(yīng)當(dāng)爭取自己的權(quán)利。

這部分的機器人似乎又成了平民的武器，對抗起精英階層。

明明是精英階層創(chuàng)作出來的，卻兇猛對抗。

機器人，平民，精英階層，三方混戰(zhàn)。

而球形堡壘的意見，是將所有機器人一次性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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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看著我，他的聲音很沉：“你以為只有你這個未婚夫心疼，我這個父親就一點不疼嗎？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這是保護她唯一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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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回到房間時，金亭在窗臺壓腿。

她始終保持著一個優(yōu)秀的芭蕾舞演員的鍛煉習(xí)慣，即使是在藝術(shù)被嘲笑無用的球形堡壘中。

旁邊是今天新的電子報刊，在循環(huán)放著新聞，有個學(xué)校發(fā)生了暴動，學(xué)生走上街頭謀取權(quán)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學(xué)生是高智能機器人，當(dāng)場就被憤怒的平民拆解了。

“今天開心嗎？”我故作輕松問她。

并把數(shù)學(xué)講義往旁邊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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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中文房間理論?！彼f給我咖啡，“如果我不斷學(xué)習(xí)數(shù)理化，是不是就不再像一個藝術(shù)生，而是一個理科生。”

“是的?！蔽翼槕?yīng)點頭，她的理解某種程度上是對的。

“可是，這有什么重要。”她看向我，“沒有人能否認藝術(shù)的價值，我的藝術(shù)榮譽是我無數(shù)個清晨或者深夜苦練出來的，我為什么要偽裝成理科生？”

她想了想：“我可以直接種植學(xué)習(xí)芯片嗎？爸爸不就是研究這個的嗎？”

金教授是精英階層中最出色的機器人專家。

“不可以，你必須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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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巨大的轟鳴聲，球形堡壘肉眼可見的震動一下。

金亭的窗戶是彩色的，在一瞬間的抖動時像是末日的影像。

“你知道末日審判嗎？”她在窗臺邊，寂寞得像是一片云。

“我時常覺得，末日審判就要來了，而我只是一個被算計的存在?！?/p>

我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藝術(shù)家的敏銳直覺，可我只能故作輕松：“都是瘋子提出來的理論，不要理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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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否認藝術(shù)的價值。

這是十歲時我跟她說的話。

那時候球形堡壘剛剛建好，金教授帶著她住了進來。

堡壘里的孩子都是最精英的家庭出身，早早接觸高層的教育。她不愛數(shù)學(xué)，也不愛物理。

她就是喜歡舞蹈。

那時候精英派別與平民派別就在爭吵，因為有了球形堡壘的阻隔，平民們更加無法接觸到良好的教育。

球形堡壘內(nèi)部也對文科理科以及藝術(shù)的價值進行了爭辯，提出取消不值得投入精力，對精英階層沒有核心競爭力的學(xué)科。

藝術(shù)一直處于落敗狀態(tài)。

可金亭就是想要當(dāng)芭蕾舞演員。

那時我遞給她甜味劑棒棒糖：“沒有人能否定藝術(shù)的價值?！?/p>

我依舊無法確定這句勸解是禍害，還是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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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精英階層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諾亞方舟的計劃似乎箭在弦上。

矛盾的爆發(fā)點在于一個外來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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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球形堡壘短暫打開，迎接新入選的精英人士。

一共九個人，恭喜他們完成了從平民到精英的巨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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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女生叫羅賓，是個女大學(xué)生。

她解開了霍奇猜想和黎曼假設(shè)。

羅賓和金亭走得很近，球形堡壘中與金亭年齡相仿的女生很少，金亭很快與她相熟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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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堡壘里女性少的原因之一，是精英們的荒唐嘗試。

他們曾試圖在胎兒還在孕婦肚子里時，嘗試用醫(yī)療方法影響胎兒腦神經(jīng)的發(fā)育，以此在腹中就改造出更精英的一代。

當(dāng)然，這個實驗失敗了，很多孕婦在過程中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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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賓在屋子外面種了向日葵。

這在土地和水資源奇缺的球形堡壘中，是很難的事情，但是因為她的數(shù)學(xué)貢獻，精英內(nèi)部投票破例她可以種花。

羅賓經(jīng)常在整日整夜做完研究后，用難得的休憩時間，在向日葵旁邊讀詩歌，讀聶魯達或者里爾克。

金亭喜歡聽她讀詩歌，喜歡這種被精英階層覺得毫無用處的文學(xué)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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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無緣無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間某處笑，無緣無故在夜間笑，在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無緣無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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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亭與羅賓關(guān)系極好，甚至和我商量，婚禮上可以讓羅賓當(dāng)伴娘。

那天她喝了一點酒，在球形堡壘中，酒是薛定諤的違禁品，為了人類精英事業(yè)而尋求靈感的喝酒不算喝酒，平素的為了消遣喝酒則是罪過。

“羅賓很優(yōu)秀，她能做研究，還難得有活人氣?！?/p>

她嘟起嘴，帶著二十出頭的女生本就有的嬌俏，不滿：“你們總是做研究做研究，像個連軸轉(zhuǎn)的機器人，只有羅賓帶著生動的氣息，讓我覺得這里還有著不凝滯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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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耳邊輕聲說：“我也能解開霍奇猜想和黎曼假設(shè)。”

金亭噗嗤笑出聲：“你就是嫌棄我笨，學(xué)不會數(shù)學(xué)。”

其實她的數(shù)學(xué)已經(jīng)很有進步了。

我很高興她在做完數(shù)學(xué)題后還能為了友誼而保持活力。

我同意了她的決定，即便我惶恐于我們的婚禮安排與末日審判僅一天之隔。

金亭選了玫紅色的伴娘服，在她的預(yù)測中，羅賓穿上會驚艷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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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羅賓沒有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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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羅賓死的那天是星期二。

她嚴(yán)謹?shù)匕凑招瞧趤斫o花澆水或施肥。

那天是星期二，本該給向日葵松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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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羅賓，就在向日葵旁邊，被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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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賓是被舉報的，舉報她的是同樣從平民中入選精英的九人之一。

那個瘦小的男生在進了球形堡壘后就不被重視。

他發(fā)現(xiàn)羅賓很少吃東西。

他存了心思，仿生機器人會流血，但不會流出噴射狀的血液。

只有最完美的仿生機器人，才可以做到最精密的壓感傳輸系統(tǒng)，做出淤青與噴射狀血液。

但顯然羅賓不是。

她有著最高級的機器人頭腦，卻沒有最高級的身體。

于是男生有意將實驗室的儀器移動了位置，羅賓進門時撞到了，膝蓋跪在地上，放出響聲，卻毫無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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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秘密舉報，最高層謹慎觀察后確認羅賓是蒙混進來的機器人。

當(dāng)即將她拆解在了向日葵旁。

金亭是在向日葵地被翻新的時候看到的。

巨大推車鏟除了花朵，羅賓散架的尸體還在旁邊。

沒有噴射狀血液，沒有淤青。

死去的樣子，像是一首殘破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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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亭一直在旁邊嘔吐。

“這就是機器人的命運。”金教授看著他的女兒，目光哀傷。

我在旁邊安撫她的背：“把這段記憶清空掉，這是一個偶然。”

一個被卑鄙小人舉報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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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這件事情刺激了球形堡壘敏感的神經(jīng)。

精英們瘋狂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覺得這已經(jīng)屬于一件危害性的機器人入侵事件。

他們認為羅賓種植向日葵的舉動，也是在變相篡奪水土與氧氣，嚴(yán)重危害了精英的生存。

諾亞方舟勢在必行。

審判日就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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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婚禮定在七月十四日，星期六。

而末日審判在七月十三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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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審判結(jié)束，我們就結(jié)婚?！苯鹜ぴ谑チ_賓的失落與打擊中緩慢恢復(fù)。

“好?！蔽易鞒霰ＷC，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帶著悲涼，知曉這是個難以做到的承諾。

“要哪個口味棒棒糖？”我把櫻桃味和橙子味的甜味劑放在她面前。

金亭果然糾結(jié)起來。

她一直有嚴(yán)重的選擇困難癥。

裝開水的時候?qū)χ鴥蓚€空瓶都猶豫先裝哪一個。

所以我和金教授一直覺得，她無法做出果斷的抉擇，尤其是在末日審判時。

她最終選了櫻桃味，而我把兩個都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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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末日審判是什么嗎？”我靠著書柜問她。

“消滅所有機器人?！彼谋砬槌霈F(xiàn)一絲懨懨，“羅賓那樣的機器人。”

“諾亞方舟呢？”

她倒是愣了一下：“不是球形堡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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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亭是十歲就跟隨金教授進的球形堡壘，在亂世中始終覺得球形堡壘是最安全的存在。

精英內(nèi)部開會，一直是金教授參加，金亭從來沒有去過。

我撫過她的長發(fā)，有安穩(wěn)的橘子香：“你說得對，是球形堡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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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七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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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堡壘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一架巨大的飛船從基地中緩慢升起。

像是一只飛蛾從繭中慢慢舒展開翅膀，帶著決定生與死的力量。

即使外面炮火不斷轟擊，球形堡壘微微顫動，這架飛船也巍然不動。

儼然如末日中的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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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機器人的戰(zhàn)爭維持了太久，是血淚的斗爭歷史?！?/p>

高層的聲音傳來，標(biāo)示著末日審判的開場。

“地球曾經(jīng)是人們的家園，但是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不適合人類居住了，我們發(fā)現(xiàn)了更好的星球，這架飛船將帶著審判出來的人前往新的家園。”

“這架飛船，只能帶20個人?！?/p>

“不救無用之人。只有知道更多，才能活下這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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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學(xué)家。

數(shù)學(xué)家。

物理學(xué)家。

一個一個爭相被審判，只有真正對人類有用的人才能登上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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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最后一個名額。

我將金亭推了上去。

她愕然看著我。

在諾亞方舟出現(xiàn)時，她就呈現(xiàn)震驚，接著全程是游離狀態(tài)，在確認似乎沒有她的父親或者我后，她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態(tài)度。

她始終牽著我的衣角，又始終以為這場生與死的名額爭搶與她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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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女兒?！苯鸾淌诶事晫χ娙耍八兄覀鹘o她的所有數(shù)理化生和文史哲知識，更難能可貴的，她有著藝術(shù)。我女兒比剩下的人多了藝術(shù)性。”

藝術(shù)在學(xué)派之爭中一直被鄙夷，但是此刻卻成了加分項，成了一個別人沒有的特長，成了救命的藤蔓。

金教授昂著頭：

“她可能是你們之中，最后一個懂藝術(shù)的了。

“別讓藝術(shù)絕種吧?！?/p>

金亭在驚疑中被審判。

短暫的審判，方舟默認了金亭的身份，她被架著坐上了方舟最后一個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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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她不斷回頭，“爸爸！為什么是這樣？為什么你不上來？”

因為金教授是幾乎所有機器人的理論創(chuàng)造者，從一開始，在人與機器人戰(zhàn)爭時，就默認會被方舟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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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哥哥，為什么？”她瘋狂敲打窗戶，“我的所有知識是你教的，你為什么不上來？”

為什么？

按照中文房間理論，如果一個機器人完全類似人類，它就可以被認為是人類。

我，就是那個中文房間中的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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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亭一歲時，手上綁了一個手表，那里面是我最初的意識。

金教授在里面安裝了攝像機與初代系統(tǒng)，我不斷學(xué)習(xí)她看到的聽到的一切，不斷感知她身邊的一切。

三歲時，她很依賴鄰居哥哥，我開始格外注意數(shù)據(jù)模仿。

五歲時，她愛上舞蹈，我在數(shù)據(jù)庫更新時還要思索什么是藝術(shù)。

九歲時，金亭發(fā)燒，鄰居哥哥搬家。而此時，金教授創(chuàng)造出了我的身體，并每年檢查更新。

十歲時，金亭搬入球形堡壘，我隨之以鄰居哥哥的身份陪在她身邊。

輾轉(zhuǎn)之間二十年。

我與其他機器人不同的一點在于，我只為你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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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堡壘的天頂緩緩打開，方舟緩慢關(guān)上艙門，就要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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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親愛的，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你的父親和我，這些愛你的人，都做了萬全而漫長的準(zhǔn)備，所以，你不要猶豫也不要害怕。

親愛的，世界可以毀滅。

毀滅前你要知道我愛你。

我親愛的小姐，愿你在別的星球，也可以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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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金亭和我交換了戒指。

我低頭親吻婚戒時，聽見她在我耳邊哼了聲，顯然還在生氣。

因為昨天的事，金亭戴著白紗的手伸得懶洋洋，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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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宣布儀式完畢。

我示意她開始拍照了，快笑一笑。

她一手抱著捧花，笑得非常美麗大方端莊優(yōu)雅，另一只手卻把我西服下的腰掐得死疼。

我還要保持微笑，心里覺得我是挺活該，一邊安慰自己這個結(jié)局非常好了，一邊跟我的岳父金教授打眼色求他救救我。

可是金教授欣慰擦著眼淚看著女兒，沒空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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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事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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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亭在使勁拍打艙門。

所有通過審判的，有資格坐上方舟的人們都在笑。

只有她在哭：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讓我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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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我望著金亭，對著身邊沉默的教授言，“我覺得我們做錯了?！?/p>

就像我說的，她裝開水的時候?qū)χ鴥蓚€空瓶都猶豫先裝哪一個。

你沒有辦法讓她選擇是留下來，還是去移民。

“可我想她現(xiàn)在的選擇很明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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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就快升起了。

我突然沖了過去，撞開護衛(wèi)，撲上方舟。

金亭依舊在哭泣，見我過去，她努力想沖破禁錮往我這里撲。我拉過她的手，撞斷了護欄，將她拽出了機艙。

方舟已經(jīng)升起一段距離了，我抱著她跳下來時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我摔斷了腕骨，背部的骨骼和部件也受到大規(guī)模破損。好在當(dāng)夜金教授給我換了新器材，我也及時恢復(f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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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wèi)本來以為我是想上方舟，后來看我是把人從方舟上拽下來，居然沒再攔我。

本來上層精英的審判日中，除了方舟計劃，還有洪水計劃，就是方舟升天后，用武器炸掉所有機器人和劣等平民。但是球形堡壘中，沒有任何人啟用這個計劃。

最最精英的那群精英派離開后，其實人類和機器人的矛盾也沒有那么尖銳了。

雖然地球環(huán)境依舊是問題，但是活著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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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機器人完全類似人類，它就可以被認為是人類。

人類與人類，未必生存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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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輕點，求求了。”我低聲對金亭道。

我和金教授已經(jīng)為私自決定金亭的去留，雖然是希望她可以更好生存，但是忽視了她的情感的問題道歉一晚上了，但是金亭的火氣還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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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別的瞞著我了吧？”

我想了想，在她耳邊輕聲：“告訴你一個秘密，只有機器人才能解開黎曼猜想?！?/p>

我話音剛落，腰上力度猛然增大，金亭像是又想起什么，更生氣了。

“啊啊救命，為什么掐得更重了?！?/p>

金亭忿忿不平：“我想到我白學(xué)那么久數(shù)學(xu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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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日像是一個久遠的悖論，我依舊相信，不管是精英還是平民，或者是仿生機器人，我們都將以這個地球主人的身份，繼續(xù)充滿活力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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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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