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到一半，成川的白色卡羅拉在青梅街道上向西行駛，以防有人跟蹤，就選了輛不起眼的車。

“他們好像沒有設關卡擋路啊?！辟M德看到沮喪的成川，想讓他打起精神。

“派了CIRO，可能是想把我們秘密處決，只是...”

成川帶著一臉為難的表情，超過前面的車“襲擊我們的那伙人，領導叫佐賀，是我的一個下屬，沒想到他居然撒謊，長官為什么會下那么狠的令？”

“很可能是惡魔?！弊诤笞闹袓u說。

“你說惡魔已經(jīng)滲透到政府了？”成川忍不住大聲說。

“中島母親怎么就突然站在小原那邊了，完全有可能是被惡魔用什么咒語控制了。忽視大規(guī)模失蹤，還想暗殺我們，內(nèi)閣官房長官藤田的巨變--不可能都是巧合?！辟M德聲音里明顯透露著不安。

“簡直難以置信?！背纱▏@了口氣，中島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軟弱。

霧氣在青梅街道和8號環(huán)線的十字路口變濃了，路上的車也明顯變少。

“感覺到了，這里有惡魔?！敝袓u把車窗搖下一半，焦急地說“兩天前偵查時還沒有...”

成川雙眼看著后視鏡，手握方向盤。中島把頭伸出窗外，盯著空蕩蕩的人行道，任由風把自己的頭發(fā)吹向腦后。

卡羅拉很快駛?cè)刖^大街，這里一點光都沒有，像一座鬼城。

“不敢相信?！背纱ㄗ匝宰哉Z“這地方前天還很正常...”

由于霧太大，只能放慢車速。

“下車走會不會快一些？”費德又不耐煩了，要從車里跳出來的樣子。

“可能吧，要不教授你留在車里？”

“覺得我會拖你后腿吧，你們倆一個是戀人被綁架的英雄，一個是對惡魔一無所知的助手，就這種組合，我可看不到什么希望?！背纱ㄍＯ萝?，費德拿出S&W彈匣給二人看“子彈里全是硫化汞，要是對付惡魔，肯定比你的手槍更管用?！?/p>

成川露齒一笑，拍了下費德的肩膀。

“成川先生，想退出的話，現(xiàn)在還有機會哦?！敝袓u也笑了。

“好啊，等我沒心情了就走?！?/p>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離開CIRO了（雖然是非正式），真的沒有對付未知惡魔的義務，但只能說...都是命運，或者是前世的因緣吧。

成川為了平息內(nèi)心的焦慮，想到了自己與中島交織的命運。

三人下了車，車外都被濃霧籠罩，霧又重又黏，感覺著像沼澤植物的表皮。

中島電腦召喚出的刻耳柏洛斯走在中間，向蘇我森林前進。只能用路燈的光作引導，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霧突然變淡了，周圍的環(huán)境清晰地映入眼簾。

環(huán)境非常怪，跟他們認識的東京都不一樣。

平常路邊的銀杏樹都不大，這里的卻大了很多，樹枝朝四面八方展開，粗壯的樹根穿透了人行道的水泥地。廢棄的建筑上蓋著厚厚的藤蔓，有些已經(jīng)沖破窗戶頂破屋頂。

“這是怎么回事...？”驚愕的中島第一個開口，他幾天前剛來這里找過弓子。

“跟瑪雅古城遺址剛被發(fā)現(xiàn)的樣子差不多...呃？怎么？”費德懷疑地看著把瓦爾特指向空中的成川。

“看！”成川用顫抖的手指了指頭頂盤旋的白鳥。

“什么??？不就是只夜行鳥嗎。”

“教授，看它的臉?！敝袓u扶起成川，鎮(zhèn)靜地說。

那只鳥正用天藍色的眼睛俯視著他們，它長了一張女人的臉。

“是哈耳庇厄，我在西伯利亞見過幾次，很漂亮吧？”

成川看到費德鎮(zhèn)定自若的態(tài)度，也放松警惕放下手槍“危險嗎？”

“哦，它們還是會主動發(fā)起攻擊的，不過我們有刻耳柏洛斯就很安全?！?/p>

哈耳庇厄好像聽到了費德的聲音，飛低些后，振動雙翼裝出挑釁姿態(tài)。一只棕色猛獸毫無征兆地從樹梢間跳出，壯碩的手臂打斷了妖鳥的翅膀，哈耳庇厄被突然的襲擊撞倒在地，掙扎著爬起，脖子又被那只猴子般的怪物鋒利的尖牙一口咬住。

呀啊啊?。?/p>

哈耳庇厄尖叫著，拼命拍打翅膀，但已被對手占盡優(yōu)勢，脖子被健壯的手臂飛快折斷。

“好吧，這就是魔界食物鏈的證據(jù)?！辟M德說。

魔猴拖著哈耳庇厄的尸體爬上一棵樹，在一間蓋滿藤蔓的房子前轉(zhuǎn)過身，好奇地看著中島一行，臟兮兮的獨眼在滿是皺紋的臉上四處亂轉(zhuǎn)打量著三人，目光與刻耳柏洛斯交匯后，發(fā)出一聲猿啼就跑掉了。

“哎呀！不知道還會冒出什么東西來襲擊我們?？烊ド?，我們在寬闊地帶就是它們的活靶子?！被剡^神的成川驚訝地說。

“我們有刻耳柏洛斯的地面優(yōu)勢，要是進了森林，是應對不了空中攻擊的。”

成川覺得中島有道理，三人又沿著碎裂的人行道緩緩前行，也留意著不被散落在地上的石塊絆倒。

被包圍了。

走到蘇我森林前，成川的第六感忽然起了反應?？潭芈逅沟拖骂^，做好備戰(zhàn)架勢，中島也感到幾百雙眼睛在林間越靠越近。

咯啦，咯啦。

一只怪物在黑暗中現(xiàn)身，發(fā)出扼住喉嚨似的叫聲。它很像人類，只是全身都長滿了閃亮的黑色鱗片，突起一雙燃燒的紅眼死盯著他們，下面是一張扭曲的紅嘴，讓人毛骨悚然。

這些誕生于黑暗的物種在樹下接連出現(xiàn)，被恐懼驅(qū)使的成川拿起瓦爾特朝它們一遍遍地開火，九毫米口徑子彈扎進腹中，乳白色的粘稠液體從傷口流出，但并沒有停下的樣子，反而舉起雙臂伸向前方。壓抑不住的刻耳柏洛斯沒等中島命令就沖上前去，沒一會兒就擊倒了幾十個。

“成川先生，快退下！”中島別無選擇，腦中想象出兩顆藍色光球，集中精力，空中現(xiàn)出火焰旋渦，神劍火之迦具土在右手現(xiàn)形，中島緊握劍柄吶喊一聲。

怪物的胸膛被劈成兩半，鱗片像退潮的海浪般褪去，露出潔白的皮膚。這些怪物都和小原類似，不久前還是普通人類，能把他們變成惡魔的只有賽特了。

“該死的惡魔...”中島咬緊嘴唇握著劍，眼里盡是無可名狀的悲涼。費德拿著十字架，也在用他的史密斯威森頻頻射擊，襲來的怪物被硫化汞子彈瞬間擊斃，但也留下很多漏網(wǎng)之魚。

“教授，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中島喊道“不要浪費彈藥！”

不管打倒多少，怪物的數(shù)量都沒有變少，一直維持在一千只左右。中島把刻耳柏洛斯叫回，后退一步，注視著這堵厚度為正無窮的蠕動怪墻。

不行就硬闖過去...

正想著，怪物眼中的殺氣消失了，它們都垂下胳膊，轉(zhuǎn)身拖著腳步走回森林，狀態(tài)恍惚眼神空洞。

中島轉(zhuǎn)過身，被刻耳柏洛斯的吼聲嚇了一跳，才發(fā)現(xiàn)費德和成川的眼中也閃著異樣的光。

“教授！成川先生！”

中島在兩人眼前砍了一劍，像要砍斷眼前看不見的線，二人突然恢復理智，對視一眼。

“好險，我們也差點被惡魔迷惑了?！辟M德顫抖著彈上手槍的保險裝置，放進外套口袋。

三人跟隨這些生物走進已延伸成為神性界（アティルト界）的蘇我森林，偶爾會有哈耳庇厄在頭上飛過，拍打著翅膀好像在嘲笑他們。霧很快散了，等在眼前的是個超乎想象的奇景。

“那是...！”三人同時驚叫。

閃著紅綠條紋的沼澤旁，一座數(shù)十米高的巨型肉塔延伸至天際，一群生物在上面一個個往上爬，途中耗盡體力被原生質(zhì)吞噬吸進肉體之塔中。塔的表面都是這些生物的半截尸體與無數(shù)扭動的觸手，像一個龐大的單細胞有機體。

費德和成川都看呆了，最先恢復理智的中島，發(fā)現(xiàn)肉柱后的陰影里走出一位銀發(fā)男子，他對這個人有印象，費德接著喊道。

“伊斯馬，果然是你！”

這個人就是費德教授的弟弟...伊斯馬了。

“中島，不要退縮?！辟M德喊道“只要他還活著，這個世界就沒有安穩(wěn)的時候?！?/p>

“就算是我哥哥，這么說也有點過分了。”伊斯馬冷冷一笑，身上的黑袍在風中飄揚。

“上吧，刻耳柏洛斯！”

刻耳柏洛斯聽命向伊斯馬發(fā)起攻擊，卻被一堵無形的墻彈開了。

“哈哈哈！”

伊斯馬笑著，整個身體都浮了起來，腳邊出現(xiàn)兩道邪光，大蛇堤豐的一對金眼盯著中島，伊斯馬騎上它的背慢慢升到空中，高如巨樹。大蛇的頭高得快要夠到肉體之塔的頂端，晃著身子向中島襲來。伊斯馬的下半身已與堤豐融合，這就是惡魔除了吸收土地與空氣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以外的，另一種融合。

火之迦具土穿不透堤豐堅硬的鱗片，中島只能被哈哈大笑的伊斯馬逼得四處躲閃。

“打敗洛基算你走運！不要掙扎了，成為下一個祭品吧！”

意識到嚴峻的費德對成川耳語幾句后把手槍交給他。

“不管你在想什么點子，最后都是徒勞，查爾斯！”伊斯馬在大蛇頭上喊道“等我吃了中島就吃你！”

刻耳柏洛斯再次從側(cè)面起跳進攻，結果像個皮球一樣被堤豐鞭子似的蛇尾打飛。

“去死吧，中島！”

成川雙手握住史密斯威森，瞄準堤豐張開的血盆大口扣動扳機。

啊啊啊??！

堤豐抽搐著大叫，刻耳柏洛斯一躍而起接住被拋到一邊的中島。此刻中島聽到遠方傳來弓子的聲音，疑惑地四處張望，腦中馬上浮現(xiàn)出弓子被綁在十字架上痛苦掙扎的樣子。弓子作為賽特原生質(zhì)的臨時軀體核心，她的現(xiàn)狀可能就是被賽特傳入到中島腦中，而她的一只眼睛在滿是驚恐的可愛臉蛋上流下鮮血。

“哈哈！勇敢的少年，你可別忘了，弓子現(xiàn)在正被賽特困著呢！”

不要聽他的！惡魔需要我的身體！不會殺我的！弓子的話在中島腦中鼓勵他。

伊斯馬尖笑一聲，刺耳難耐“的確，這女孩確實是現(xiàn)世與魔界融合的必要，不過就算殺不了，也照樣能用酷刑折磨她?！?/p>

看到弓子這樣受苦，內(nèi)疚與自責令中島難以忍受，弓子的另一只眼睛也開始滴下血淚。

“住手！”中島再也受不了了，扔掉火之迦具土，跪了下來。

“醒醒啊，中島！不能聽他們的！要是認輸了，這個國家怎么辦？這個世界又該怎么辦？”

費德大聲喊著，不知所措的成川一拳砸在地上。

這種事以前也發(fā)生過！

成川怎么也擺脫不了如此強烈的既視感。

我一定也有拯救這個少年的力量！不管神靈還是佛祖--請讓我覺醒吧！那種，能證明我與這位少年聯(lián)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