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劍來章評》

第1096章【璀璨】

自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照顧著歷代星辰。

有人托著腮幫看著天，有人躺在田壟上，看流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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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苦玄下線了。

▲不知怎的，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1.復(fù)盤馬陳之戰(zhàn)

關(guān)于馬苦玄能否蓋棺定論，我們放在本篇的最后來談?，F(xiàn)在，先來復(fù)盤一下馬苦玄與陳平安的這最后一戰(zhàn)。

從馬苦玄觀想出“周密”的那一刻起，這場戰(zhàn)斗就進入了一個類似局中局的劇本中。“馬苦玄的觀想，類似某種玄之又玄的‘煉制和鑄造’，能夠立起一尊神臺上泥塑木雕的‘無臉’神像。當(dāng)然它們的金身高度是有限制的，與馬苦玄的境界掛鉤，練氣士止于飛升境，武夫至于止境”。但馬苦玄這種看似越級的神通，卻是有很大限制的，不能是他來憑空觀想而出，而得是陳平安來給出想象。“就像一場山水神祇的封正典禮，馬苦玄負責(zé)“名與”，著了道的陳平安負責(zé)實與，最終便出現(xiàn)了一場正統(tǒng)的封神”。

也就是說，剛出場的那個“周密”，其實只是個花架子。在上一章里，當(dāng)陳平安說出“ 厲害厲害，雖然是個假的，離著次等真跡還有些距離，已經(jīng)不算太過拙劣了”這句話時，這個“周密”便如同被封正了一般，真正的擁有了等同于“下次真跡”般的實力。所以，后來的周密整個“人”變得無比真實，氣勢更是渾然一變。與此同時，馬苦玄用出了擁有曹慈同等實力的一拳。因為馬苦玄為陳平安精心預(yù)設(shè)的三尊“神像”，正是道法之周密，武學(xué)之曹慈，劍術(shù)之陳清都。這不過因為陳平安并沒有念出陳清都的“真名”，所以馬苦玄觀想而出的“劍術(shù)”打了一半折扣。

而陳平安的破解之法也是屬于對癥下藥，“用上了另外一種以劍斬己的手段，在自身心境中，將周密、曹慈與陳清都一并斬卻”。既然你是通過我的記憶來給他們賦予“真身”，那么我便斬卻我的記憶，所以“馬苦玄心相天地中的那三座神臺和神像，便轟然倒塌”。隨著觀想而出的那個“周密”身形消散，也就真正的來到了馬苦玄與陳平安的最后一戰(zhàn)。

最后一戰(zhàn)，相當(dāng)于既在陳平安飛劍籠中雀、更存現(xiàn)于馬苦玄觀想的雙重境界中，所以雙方每一種手段的威勢，俱是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既然打到了這一步，那結(jié)局顯然也是注定的。不過沒料到的是，總管這次是來真的，因為馬苦玄死了，而且是那種心甘情愿的死。

2.浩然走勢

大仇得報的陳平安，心中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略顯疲憊。當(dāng)禮圣問他“隱忍多年，大仇得報，感覺如何”時，他也只是淡然說道：“做了件必須要做的事情，好像沒有太大的喜悅感覺，就只是覺得理所當(dāng)然?！彪m然對于馬家的復(fù)仇一切都與他的計劃相差不大，但最后馬苦玄的選擇卻依然在他的計劃之外。不光是我們讀者，我相信就算是陳平安自己也沒想到馬苦玄會那樣決絕。

從陳平安與禮圣的對話，我們大致能看出，三教祖師散道后的浩然天下，走勢應(yīng)該是趨于平穩(wěn)。鄭居中閉關(guān)沖擊十五境，這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蠻荒那邊有亞圣在主持大局，也不會有什么大的波瀾。至于禮圣口中的在蠻荒戰(zhàn)場中的類似“刑官”的人選，如果不從老一輩人中選擇，那么在浩然天下的年青一代中，其實除了陳平安，也就一個曹慈能當(dāng)此大任了。還有就是，禮圣應(yīng)該也會準備躋身十五境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座天下，為了儒家文廟。區(qū)別就是，是他準備在鄭居中之前，還是在鄭居中之后。畢竟還要防備那個天外的周密趁機來搞事情。

禮圣問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會怎么做？“要替浩然天下眾生萬物，尋求一個最?大公約數(shù)”，陳平安的回答算是中規(guī)中矩。其實這就是要浩然天下眾生凝聚共識，追求大同的一個過程。他也是禮圣一直在為浩然天下努力的方向，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做好?，F(xiàn)在他問陳平安此事，不僅僅是在為考驗陳平安，其實也是在提醒他，讓他提前想一想，擁有“半個一”的他，以后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么身后的“整個人間”將會何去何從？人間大勢又將如何?

3.十萬大山

辭別禮圣，陳平安又來到了十萬大山，見到了那位言談舉止與老大劍仙都不相上下的之祠老前輩。

當(dāng)年寧姚去往驪珠洞天，老瞎子是老大劍仙替她找的護道人。但當(dāng)寧姚在小鎮(zhèn)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老大劍仙卻攔著沒讓他出手，因為“有人算了一卦，大致是寧丫頭該有此劫，越早越好”。這個人就是末代祭官燕國，也就是后來的驪珠洞天謝新恩，青冥天下林江仙。至于這個泄露的天機是什么，我認為既然寧姚是應(yīng)運而生的劍道天才，并且還有補缺老大劍仙的跡象和勢頭，天道自有其規(guī)律，所以在她身上必然會有那種危及生命的大事發(fā)生。既然必有一劫，那自然是越早越好，越早越容易破劫。

還有就是填了之前的一個坑，關(guān)于阮邛當(dāng)年一位離他而去的得意學(xué)生，柳景莊。這位柳景莊喜歡占卜，仰慕柳七，主動脫離風(fēng)雪廟后，又去龍尾溪陳氏那里，做了當(dāng)代家主嫡長孫陳松風(fēng)的家塾先生。他曾經(jīng)對陳松風(fēng)說過，“心境如鏡，越擦越亮，故而心境修行，能夠在道祖蓮臺上坐忘，當(dāng)然大有裨益，可是偶爾在小泥塘里摸爬滾打，未必就沒有好處”。

現(xiàn)在真相已經(jīng)明了，柳景莊就是周密在浩然的分身。景莊在歷史上本來就是柳永的字，然后因為柳永與周密都是在三境一步登天，所以這個分身崇拜柳七也就不足為奇。還有就是阮秀在登天之前，曾經(jīng)跟她父親說她見到柳師兄了。想必就是那時候，已經(jīng)變回“周密”的柳景莊，與秀秀談妥了重開飛升臺，一起登天的大事。

作為阮邛最喜歡的學(xué)生，在師兄弟們不斷提升境界之后，境界已經(jīng)墊底的柳景莊，在某次閉關(guān)途中，突然就走火入魔。如果不是阮秀出手相救，那么柳師兄就會釀下大錯。在那之后，自認此生修行無望的柳景莊就黯然離開風(fēng)雪廟，“后來在小鎮(zhèn)，阮邛曾經(jīng)給女兒解釋過自己為何只是讓泥瓶巷少年打短工，理由就是不想讓她見到第二個柳師兄?！庇袝r候，人生就是離奇，誰能想到同是“半個一”的擁有者，陳平安與“周密”在阮邛眼中，竟有可能是同一類人。

但就像是老瞎子那句問話一樣，“要殺死多少個陳平安，才能變成這么個陳平安？”，陳平安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否定了無數(shù)個自己，挺過了無數(shù)次誘惑之后之后的陳平安。而周密，在當(dāng)年跨過劍氣長城之后，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周密了。所以對人間無比失望的老瞎子，才會說那一句：

“陳清都相貌不行，眼光不錯”。

4.馬苦玄之殤

如果最后要給馬苦玄蓋棺定論的話，我覺得最恰當(dāng)?shù)囊痪湓捑褪牵何颐晌也挥商欤?/p>

馬苦玄與陳平安這最后一戰(zhàn)，總管從去年寫到今年，用一句“曠日持久”不算過分。但正在最激烈的時候，馬苦玄突然而然的就這么下線了，確實讓大家接受不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涌上心頭。但冷靜下來的我，再回顧關(guān)于這場復(fù)仇之戰(zhàn)的情節(jié)時，卻發(fā)現(xiàn)，總管從一開始就在為馬苦玄的死做鋪墊了，默默的做著告別的倒數(shù)計時。

整件事的一開始，馬苦玄提前來到了馬府之內(nèi)，卻沒有與家人見面，而是坐在大梁之上，“始終睜著眼睛，什么都懶得計較，就只是想念自己的奶奶了”。

在與陳平安見面之后，又是不停的與陳平安插科打諢，連陳平安都有疑問，“先前兩次交手，馬苦玄是自認為穩(wěn)操勝券，所以老神在在，可這次算是怎么回事？臨終遺言，交代后事，不吐不快”？對此，馬苦玄的回答只有一句：“一肚子真話，難與俗人言”。

在開打之后，馬苦玄曾經(jīng)蹲在城頭遠處，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那個家伙?！瓣惼桨?，我其實收了一個與你結(jié)怨很淺卻恨你極深的關(guān)門學(xué)生。你甚至根本不清楚他的恨意從何而起。你只要一天沒有成為十五境修士，你就永遠不知道他是誰，猜不到他將來會用何種方式，與你復(fù)仇，向你復(fù)仇”。他的關(guān)門學(xué)生名叫高明，當(dāng)年曾想上落魄山而被陳平安拒絕，再加上如今他的師父的事，復(fù)仇陳平安幾成必然。

在馬苦玄通過觀想之法，把“周密”召喚出來后，看似布局之事落在了這個“周密”山上，但主動權(quán)卻一直被馬苦玄掌控。對于這個周密的建議，馬苦玄從來沒有全盤聽取，甚至最后還主動與陳平安說出了自己最后絕招的謎底。當(dāng)周密勸他“別再拖了，遲則生變” ，馬苦玄卻是懶洋洋笑道：“這場游戲，你是外人”。

是的，從這場復(fù)仇的一開始，馬苦玄就已經(jīng)心存死志了。他在用自己的行為來告訴這個世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何生我決定不了，怎么死，我說了算。所以在最后，他徹底攪碎了魂魄，不肯再有什么來世，也不接受這種陳平安將其形蛻“兵解”的好意。

昔年的驪珠洞天，兩個同齡孩子。一個是命最?好的，他卻不覺得是。一個是命最硬的，他也不知道是。家境不同，心境相似，所以他們都活得很孤單。而這兩個孩子，原本是有機會成為朋友的。甚至于馬苦玄曾經(jīng)有過設(shè)想，“等我發(fā)跡了，就把你帶在身邊，我會誠心誠意給予你最多的好處，用一個泥瓶巷少年想都不敢想的榮華富貴，實實在在的好處，一點一點磨掉你的復(fù)仇心思，成為那種真正的朋友”。但因為那件事，就注定了這個設(shè)想的不可能，只能終身為敵。

馬苦玄是孤獨的，也是幸運的，但同時又是可憐的。身為神靈轉(zhuǎn)世，他的內(nèi)心卻一直不認可和接受自己的根腳，甚至于無比憎惡自己歷歷分明的那種來歷；同時，他也看不見明天的命運。既不接受自己的來處，又找不到自己的去處，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路在何方？在他看來，既然昨天都是錯的，那么明日就會做多錯多。所以馬苦玄一直在等今天，因為死在最了解他的陳平安手上，不冤。

在外人看來，馬苦玄囂張跋扈，言行無忌，做什么事都不計后果。其實他并沒有外界說的那么只修力不修心，馬苦玄能夠有今天的不俗成就，自有其天才和學(xué)力。并且，他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和底線，在浩然的保衛(wèi)戰(zhàn)里，他曾為了寶瓶洲而戰(zhàn)；在面對周密登天的邀請時，他選擇了拒絕；在劍氣長城的遺址上，他曾對那些不尊重逝者的修行者們出手教訓(xùn)；就算在對陳平安的這最后一戰(zhàn)里，他請下天劫雷池時，也是注意分寸，并沒有不計后果的讓自己滅識成神。甚至在最后身死時，也是選擇在陳平安的小天地內(nèi)“下起了一場金色的滂沱大雨”，而沒有選擇把神性和氣運放出去被有心人所用。

他從小就被當(dāng)做傻小子，被人欺負，卻從不主動跟奶奶告狀，也不會嚎啕大哭或是搖尾乞憐，始終是很平淡的臉色、冷漠的眼神。但他就被楊老頭看好，認為他能取得老劍條的機緣；也曾被老瞎子看好，那只眼睛所化的黑貓也一只跟在他身邊；后來又進了真武山，被雷部的神靈看好，認為他能夠重歸神位。但他從來不在乎這一切，始終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就算是死，也是絲毫不拖泥帶水?？赡芩闹凶畹胗浀模褪悄莻€已經(jīng)是河神的奶奶了吧。

自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照顧著歷代星辰。

今天，爺我還就不伺候了。

世間再無馬苦玄。

【后記】:

? ? 憨憨傻傻的少年咧嘴一笑。

?老婦抬頭望向滿臉無所謂的少年，氣不打一處來，只是舍不得打，只好氣呼呼道：“沒心沒肺的崽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奶奶。你本名叫馬玄，只是有爹生沒娘養(yǎng)的，不是命苦是什么，奶奶就給你加了個苦字，你要是嫌晦氣，以后自己改回來便是，不打緊的。”

老嫗開始擦拭眼淚。

少年馬苦玄伸手放在老婦人的干枯手背上。

“奶奶別怕?！?/p>

“人鬼殊途，神仙有別。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一家之言，不見得全部正確。寫出來權(quán)當(dāng)拋磚引玉，歡迎大家留言討論。

? ? ? ? ? ? ? ? ? ? ? ? ? ?【硬核讀書筆記202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