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727
早晨,早晨。 失明的天空漸漸有了些許光彩,透過網(wǎng)格狀的窗簾,房間被映成一片朦朧模糊的藍。粘稠的朦朧攀附在精致的現(xiàn)代物件兒上,我感到一陣道不清的惡心。 為了消解這份莫名其妙的感受,我蹲坐在窗前的地毯上,捏著點燃的香煙,透過在細風中縹緲的簾子朝庭院望去。因為久久沒人打理的緣故,石階長滿了綠茵茵的青苔,扶梯鐵銹密布,雜物兀自散落在四周,空氣中彌漫著雨后潮濕清新的泥土味,伴隨著昨夜的雨水緩緩匯集在屋檐邊,倏地落下,便和雜亂不堪的庭院融為一體了。 我想起了依琳。并非受這幅景象觸動,我總是在閑暇時自然而然地想起她。然后沉浸在破碎的幻影與煙草的交融中,病態(tài)地享受著充滿苦楚的喜悅。 如今,我像討厭其他人一樣討厭依琳。我像蛾子瘋狂地撲向回憶的篝火時,總能感到窒息般的心悸。然而,要是只在火焰的四周盤旋,火光的暖意又是沁人心脾的美好,散發(fā)著少年肌膚的溫馨味。我似乎是深愛著依琳的幻象,或者說深愛著過去的我。讓我惋惜的是,在她離開的同時,我也被過去的我拋棄了。都說模仿是女孩兒愛的形式,我冥冥中感到自己越來越像依琳了。 鳥兒的細語將我抽離出思緒的漩渦,我覺得這叫聲出奇的明快,便把身子伸出窗外朝頭頂看去,原來是麻雀。 刻薄地說,麻雀生了張丑陋苦悶的面孔,我懷疑起那明快的叫聲是否發(fā)自這張陰沉的臉。不待我細想,似是被我探身的動靜驚動,小家伙兒驀然展開雙翅,飛身而去。那遠去的身影好像帶著對我的鄙夷,一定是被它看穿了我的心事吧。縮回窗臺的陰影中,我的心中蔓延出一種神秘的預(yù)感——除了它再沒有誰能發(fā)出那樣明快的聲音了。 自此,我似乎窺見了會伴隨我一生的悔恨。我想,要是賦予我一雙少女般長著長睫毛的眼睛,我一定會守望那只麻雀的去向直至它消失。 回過神,困意已席卷我的眼簾。我肆意散漫地輕伏在地毯上,柔和的陽光濯洗著腐爛的身軀,我感覺自己像是臨死前的雅辛托斯。奄奄一息地倒在花田中,被太陽神柔和卻有力的雙臂抱起,感受著他話語中的愛和悔恨,用最后的氣力輕聲安慰他,向他告白,不管是死在花田還是他的懷中,對我而言都是莫大的幸福。 死亡的遐想讓我感到一種空漠的恬靜。那是脫離了可惡的現(xiàn)實與存在的恬靜,適才的苦悶已煙消云散。我像湖底的沉石被這恬靜包裹,與我自身某種生來就流轉(zhuǎn)的恬靜交織,伴隨著漸漸占據(jù)身體主導(dǎo)的困意,思緒斷了線,我不再愿意睜開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