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將冉遺魚給正服下，正終于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遙背著正到白雀谷中，把正交給姚，托他送正回家。

“你不回家看看紅妹子嗎？”姚問道。

遙不言語。

“紅妹子從來沒有怪過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想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去看一眼?！?/span>

“爺爺，今天是奶奶的生辰，奶奶想見見你，她說，如果她能走，一定會來看你的，爺爺，去看看奶奶吧?！逼綉┣蟮馈?/span>

“你們回去吧。”遙說完就朝著地道出口走去。

“鐵石心腸，定是被惡魔占了身體。”姚氣憤地，安慰著平。

兩里多長，一丈多寬，穿石破土，貫山而出。遙走出長長的昏暗的地道，一看到外面的光，便覺得明炫炫的，他的眼睛模糊起來，看不清楚，渾身冰冷，心頭翻涌，便蹲在地上。有人過來問他，把他扶起來，他靠著冰冷的石像站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看清了扶他的人，是玥姑娘。

若翾島上有四人被尊為師，匠師姚，醫(yī)師玄，禮師邈，武師冷。四師各有所長，備受崇敬。玥姑娘，便是禮師邈的弟子，明禮儀，善歌舞，在島上小有名氣。 ????

“遙叔，你沒事吧？”

“沒事?！?/span>

“你的臉色好差，我扶你走吧?！?/span>

“姑娘忙吧?！?/span>

遙離開玥姑娘，沿著大道朝海邊走去。玥姑娘不放心，跟在他身后不遠。

大道盡頭，亂石嶙峋，一條小路蜿蜒而下。遙走下石坡，駐足而立，這里能看到他的子午樹，小屋，還有遼闊的霍海，霍海上蒸騰著白霧。

白茫茫中，他似乎看到，一只巨大的黑鳥，展翅飛來。

?

若翾547年，冷大婚，在嵐木舉行盛大的婚宴。島上各家，都帶著供肴，齊聚嵐木。筵席之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已近傍晚，遙喝了些酒，身體消受不了，便去池邊醒神。如鏡的水面上，飛過一只黑色的巨鳥。遙抬頭望去，那只巨鳥速度極快，向英山的懸崖飛去，巨鳥似有傷，一側翅膀撞到崖壁，直直往下墜去。

遙從未見過那樣的巨鳥，好奇心起，對醉酒的姚打了聲招呼，便朝崖底的方向奔去。

在崖底尋了一陣，他終于找到了那只巨鳥，鳥前有一女子，正和一只茲雕纏斗。

女子左手套一圈細長銀色索，右手執(zhí)一把彎月匕首，銀索一端套在茲雕脖頸之上。茲雕撲將過來，女子側身一避，順勢甩出銀索，銀索如蛇一般咬住茲雕雙腿，茲雕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向前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女子收起匕首，慢悠悠走向茲雕，“大家伙，還不求饒，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太好，要拿你開刀了?！???

茲雕掙扎著站起來，小小眼睛充滿怒氣，嘴尖閃著兇光。

“喂，是你先弄壞了我的大風箏，害我差點被摔死，你還有理了不是?！迸余恋?。

茲雕雙腳一蹬，沖向女子，女子身后，也冒出一只茲雕，如箭一樣沖向她。

“姑娘小心！”躲在樹后的遙大喊道。

兩只茲雕眼看著就要近到女子身體，女子腳尖點地，竟旋空而起，揮舞銀索，兩只茲雕閃避不及，撞到一起。

“竟想偷襲我，可惜，你們太笨了?！迸訉⒘硪恢黄澋褚怖α似饋?。

收拾完兩只茲雕，女子轉向遙，柔聲道，“小哥哥，謝謝你剛才的提醒，你人可真好，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姑娘，我叫遙。”

“哪個字？”

“遙遠的遙。”

“遙？那你的父親是？”女子眼波流轉，走向遙。

“姑娘，我們素昧平生?！?/span>

“小哥哥，你快告訴我，你父親是誰？我一定要知道的?！迸由焓执钤谶b的肩上，取下一片落葉。

遙紅著臉，“家父名柳。”

“柳不柳，終是不留，小哥哥，那你父親現在何處？”

“家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不知去向?！边b往后退了幾步。

“這就對了?！迸优恼菩Φ?。

“什么對了？”遙疑惑地看著女子。

誰知女子一下子撲進遙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激動道，“哥哥，太好了，沒想到這么快就找到你了?！?/span>

“姑娘，這樣使不得。”遙連連推開女子。

“柳是我義父，你又是他的兒子，所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女子眼神真摯地看著遙。

“你認識家父？家父在哪？”

“義父在我們沛豐國，就在霍海對面，只是……”

“只是什么？” 遙急切道。

“義父受傷了，活不了幾日，他想見你一面，所以我才來找你。”

這一切太過突然，遙的心中跌宕起伏，不能平靜。

“可是，我的大風箏壞了，都是拜這兩個丑八怪所賜。”女子看向躺在地上被捆在一起的茲雕，彎月匕首脫手而出，斜插在茲雕前方的地上，兩片羽冠彩毛飄起，又悠然落下。

遙本欲阻攔，見茲雕無事，俯身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哥哥，怎么，我看著很兇殘嗎？我可是個大善人，從不濫殺?！迸勇冻鰺o辜的表情。

“面由心生，姑娘面善，可知心善?！边b忙解釋道。

女子嫣然一笑，“原來哥哥說話這么好聽，有你作伴，以后的日子就不苦了。”

“以后的日子？”

“等你見了義父，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哥哥，你能和我一起修好大風箏嗎？”

女子口中的“大風箏”，就是遙看到的巨鳥，遙走近“大風箏”，才明白了巨鳥為何那般巨大。巨鳥身體由木棍搭建，鳥身上栓滿了密密麻麻的黑鳥，右側翅膀上的黑鳥死了大半。女子將死鳥解下，扔在地上。

“哥哥，這是黑虛，善御風，霍海不能行船，只能讓他們帶著我來這兒?！?/span>

“那我把它們埋起來吧?！?/span>

“為什么要埋起來，哥哥，黑虛可好吃了，不能浪費呀，就算我們不吃，留給其他動物吃，也挺不錯啊。”女子笑道。

遙找不出話反駁，只覺女子笑容詭異。

右側骨干上的圓木出現裂痕，女子用帶子捆了幾圈，從左側翅膀上移了一些黑虛過來。

遙也幫忙移動黑虛，他發(fā)現黑虛性情溫馴，不會啼叫。兩人忙了一會兒，巨鳥恢復成形，只是“羽毛”稀疏了些。

“現在好了，”女子走向躺在地上的兩只茲雕，兇狠狠道，“只差你們了，你們襲擊我在先，作為代價，你們必須把我們送上高空。”

兩只茲雕還要反抗，女子一甩銀索，兩只茲雕被摔到樹干上，發(fā)出兩聲沉悶的慘叫。

“還要來一次嗎？”

又是兩聲沉悶的慘叫。

“如果你們不幫我，”女子的匕首突然對準茲雕，“我就殺了你們中的一個，把肉剁的碎碎的，塞進另一個的肚子里?！?/span>

兩只茲雕終于服軟下來，眼露畏懼。

女子收起匕首，笑容燦爛，“哥哥，這兩個大家伙愿意幫我們了，我們可以回家了?！?/span>

“姑娘，能容我先給家里知會一聲嗎？”遙問道。

“不能，我能來這里，除了黑虛，還靠天風，天風可不是隨時都有的，我們再不走，就回不去了?！??女子皺著眉道。

見遙有些遲疑，女子將繩子套在他身上，“哥哥，你別擔心，等義父咽了氣，我會送你回來的。”

那是遙第一次見駱青染，也是他第一次離開海島，這一走，便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