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架空現(xiàn)代背景，與方舟原本設(shè)定劇情無關(guān)。

琉璃夜空

沉寂的夜空如琉璃般唯美絕倫，卻又似琉璃般虛幻易碎。

在凱爾希家附近有一家小酒館，她下班后有時間會去喝上兩杯。

然而“有時間”這個限制條件就十分耐人尋味，第二天要上班，她可以在那里喝個通宵。連著幾天休假，她可能十一點(diǎn)就走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六點(diǎn)醒了過后又去接著喝。

說到底，有沒有時間全都取決于她的心情。

那家酒館不大，也就百來平方米，并且處地偏僻，前來光顧的基本都是些老顧客。正因為如此，這家酒館是不鎖門的，來了就喝，老板不在也一樣。

那里的人大多熱情好客，凱爾希不討厭這一點(diǎn)，但她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點(diǎn)，經(jīng)常坐在最角落那個位置，默默傾聽著他們的談話，起初老板還會來找她噓寒問暖兩句，在了解到凱爾希的偏好后，也只是每次按照她的習(xí)慣為她準(zhǔn)備好酒水，不再過多打擾。

就像是平行的另一個世界一般，丟卻所有的憂愁與歡樂，將一切都拋至九霄云外。把所有心事都溶于杯中之物，酸甜苦辣，一口下肚。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你想找的都在里面。

“好久不見......還是老樣子嗎？”

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走到自己旁邊那桌坐下，解開了衣服上的兩顆扣子。

雖然沒太大興趣，但凱爾希還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新客人。他不像是個男的，這是凱爾希的第一印象，過肩的棕色長發(fā)與纖細(xì)文弱的身軀都是她這樣覺得的原因。

“這次怎么樣，順利嗎？”

老板帶來兩瓶白酒，坐在了他對面，給雙方各倒上一杯。

“還行吧，總算是閑下來了?！蹦腥硕似鹁票?，卻沒有著急喝，湊到面前仔細(xì)觀察了一下，才小抿了一口?！斑€是那個味，一點(diǎn)都沒變。”

“專門給你留著的?！?/p>

見男人給出了肯定的答復(fù)，老板也跟著喝了一小口，這種事是常有的，這位老板經(jīng)常和客人一同喝得半醉，畢竟大家也算是熟人了，但這個男人凱爾希從未見過，或許是老板的舊識？

“人沒變，心沒變，酒自然也就沒變?！?/p>

男人淡笑道，放下了酒杯，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夜空。

“你還真是一點(diǎn)都沒變啊。”老板也跟著笑了笑，將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p>

“得了吧，你是個粗人。”

男人充滿鄙夷地看了老板一眼，后者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男人的肩。

“行了，那邊的人在等著你呢。”

男人指了指身后，順著望去，那些老伙計都在望著老板這邊，很明顯是想和他擺上兩句了。

“得，我敬你一杯，博士。”

老板起身道，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那個被稱作“博士”的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重新將視線投回到了夜空之上，仿佛那里書寫著什么等待他去破解的秘密。

他與老板之間的對話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凱爾希從中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自己的酒杯早就已經(jīng)空了，她搖了搖頭，又重新給自己倒?jié)M酒。

“那是個好位置?！?/p>

她突然聽到男人再度開口道，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如果他不是在自言自語的話，那句話的對象就只可能是自己。實際上，他身子已經(jīng)轉(zhuǎn)了過來，只不過低垂著頭，沒有看自己。凱爾希沒有說話，她在等對方表明意圖，如果只是普通的搭訕的話，她大可以婉言謝拒。

“在你那個位置，能看到最為廣闊的夜空。”

“你是這里的老顧客？”

凱爾希問道，在選擇位置的時候她并沒有想這么多，只想找個安靜點(diǎn)的位置罷了。

“算是吧，只不過近期在外國出差，你應(yīng)該是這幾個月才來的吧?！?/p>

男人抬起頭來，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三個月前我才搬到這里?！?/p>

凱爾希避開了他的視線，試著望向他所說的那片夜空，這里的角度確實很好，連那輪明月也能盡收眼底。

“是嗎？那你可找到了一個好地方?！蹦腥送炖锼土艘豢诰?，將視線定格在了凱爾希身上?！斑@位女士，請問你的名字......”

這人說話有些奇怪，好像自己應(yīng)該回答他一樣，并沒有說完整個句子。

“凱爾希?！?/p>

盡管如此，凱爾希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愿，倒也不為別的，她覺得這人還算有趣。

“那，初次見面，凱爾希，叫我博士就行了。”

凱爾希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示敬意，她有一種感覺，在這個名為“博士”的人的身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幾分孤寂。

此時再看向那片夜空，凱爾希莫名覺得其中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或許在自己來之前，他就是像自己這樣一個人坐在這里，一邊望著窗外發(fā)神，一邊借酒打發(fā)時間。

這片夜空，說不定現(xiàn)在和自己一樣的孤寂。

“就像琉璃一樣，不覺得嗎？”

博士的話把凱爾希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她顛了顛自己只剩一半的酒杯，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確實?！?/p>

凱爾希把視線轉(zhuǎn)到了博士身上，如果說對方給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像是個男的”，那么第二印象就該是“像一塊不透光的黑色琉璃”。

剎那間，凱爾希一時搞混了眼前這個人和窗外那片夜空有什么區(qū)別，他們似乎都一樣的神秘而虛幻。

但那只是一瞬間的詭異想法，她很快就意識到前者是個人，此時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你會喜歡上它的?！?/p>

博士再度開口道，凱爾希并沒有過多在意他說的這句話。低下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又倒?jié)M了一杯酒，液面倒映著自己的面容。

那人沒再拋出新的話題，只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與夜空融為了一體。

此后幾天凱爾希接連造訪了那家酒館，博士每次都比自己先到，有時他坐在那兒看書，有時又埋頭寫些什么東西，老實說，凱爾希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住在這里了。

他們有時仍然也會聊上幾句，話題漫無邊際，從文學(xué)到下棋，什么都有，凱爾希也得知對方并沒有固定的工作，之前他說的那個什么出差其實是他自己跑出去旅游了，聽老板說這人經(jīng)常莫名其妙就會消失去世界各地轉(zhuǎn)轉(zhuǎn)。作詩寫文，他說自己“略通一二”，被老板狠狠地陰陽怪氣了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酒店老板對寫文章也頗感興趣，時常和博士在一起討論，每次凱爾希都坐在一旁默默聽著，而博士時不時就會拿她來舉例子，然后收獲一個嫌棄的白眼，即使這樣，他也只是付之一笑，下次接著這樣干。

然而，凱爾希對博士了解得越多，她就越發(fā)覺得博士深不可測，他的身上似乎埋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自己看到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雖然這并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事實上，老板都有些意外自己和他居然能聊上幾句，據(jù)他所言，博士以前幾乎從來不問別人主動搭話，即使是別人找他，他也不展露出什么興趣。

凱爾希也裝作對此毫不在意，背地里卻加深了幾分對那人的關(guān)注。

“哦，那又怎樣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凱爾希不自主地往博士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放下茶杯，向自己投來淡淡的微笑。

“不怎么樣，他只是陳述事實而已?！?/p>

凱爾希沒去理會他，將滑落的發(fā)絲撥回耳后，她又埋下頭去看書了，只不過那時她看了些什么，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想不起來。

諸如此類的場景并不少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正如同他們的位置一樣——很靠近，但中間總是隔了那么點(diǎn)距離。凱爾希知道，在自己來之前，博士大概是一直坐在自己這個位置上的，然而他從未提及，凱爾希也沒打算要讓給他。

他叫博士，沒有工作，愛好是寫作與閱讀，凱爾希對他的了解就只有這么多，和沒有也沒多大區(qū)別。

但他們還是保持著交流，有時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有時又像是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因為凱爾希知道，他也不了解自己。

“你好啊，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p>

當(dāng)凱爾希在超市里閑逛，思考今天晚上該做什么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側(cè)傳了過來。凱爾希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博士正站在自己左邊大概兩米的位置，沒有看向自己，從貨架上取下了兩盒酸奶。

平日里隨意搭在身后的長發(fā)被整齊地扎成了一個團(tuán)子，寬大的黑色外套看上去不太合身，卻莫名有種休閑慵懶的感覺，他的打扮從頭到腳一身黑，凱爾希從來沒有見過他其它風(fēng)格的衣服，總是永無止盡的黑色。

“我又不是什么怪物，反倒是你......”

博士站直了身子，把視線轉(zhuǎn)向自己這邊，他比自己要高出半個頭，抬頭仰視的感覺并不舒服。

“我也不是怪物啊?！?/p>

他如是回答道，凱爾希帶著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表示自己的不信任，她還真想不到博士也會到這里來買東西。

但很可惜博士并不能理解此時凱爾希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把視線放回貨物柜，裝作在挑選商品的同時向她這邊靠近。

“今天你去酒館嗎？”

他順手又拿了兩盒果汁，凱爾希猜測他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住。

“不去。”

“為什么？明天不是休假嗎？”

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一周休兩天，沒有任何問題，但凱爾希還是不高興他裝作一副對自己生活很了解的樣子。

“這種事和你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

聽到自己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話，博士非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冒犯，反而在臉上掛起了笑容。

“沒什么，我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辈┦靠戳艘谎蹌P爾希手中的購物籃，而后對上了她冷漠的視線。“去我家怎么樣？既然你不好抉擇今晚伙食的話。”

凱爾希被博士的話愣在了原地，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來，他們不過也就在酒館里聊了幾天而已——并且話也算不上多，他居然就敢直接邀請自己到他家去做客。

實在是得寸進(jìn)尺，膽大包天。

“你真敢說出這種話啊?！?/p>

凱爾?；剡^神來，本就低至冰點(diǎn)的視線溫度又更下降了幾分，博士卻還是掛著他的微笑，就像是完全察覺不到一樣。

“你不愿意嗎？”

他不可能察覺不到，凱爾希很清楚，除了膽子大，她再也想不出別的話來形容他了。

“我倒想看看你做的是個什么打算?！?/p>

凱爾希承認(rèn)，博士的舉動勾起了她的興趣，主動搭話也好，邀請做客也罷，他的每一件事都出乎凱爾希的意料之外。凱爾希也不是個墨守常規(guī)的人，與旁人對她的印象完全相反。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因為我并沒有想那么多。”

凱爾希沒有理會博士，她認(rèn)定他在說謊。

此后他們沒再說什么多余的話，博士也差不多選好了要買的東西，便一同前去結(jié)賬，直到這時凱爾希才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家里沒其它人嗎？”

“我是一個人住的?！?/p>

博士頭也沒回，他正忙著把各種各樣的盒子放進(jìn)帶的布包里。

“那你為什么什么東西都要買兩份？”

“還有一份是你的啊?！?/p>

他理所當(dāng)然地答道，像是早就確定自己會答應(yīng)他一樣，這還說什么“沒想那么多”，未免也太沒有說服力了些。

凱爾希冷冷地盯著博士，后者仍沒察覺到她的反應(yīng)。

不管怎么說，凱爾希很討厭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態(tài)度，卻也正是這點(diǎn)讓她產(chǎn)生了興趣。

凱爾希發(fā)現(xiàn)博士家離自己家并不遠(yuǎn)，大概也就十幾分鐘路程，這樣一來他們會在超市偶遇也就說得通了。

博士家內(nèi)部的裝飾很普通，除了整潔之外沒有任何特色，和凱爾希家?guī)缀跏且粋€樣子，甚至可以說就是她家的一個翻版。

書架上堆的書有三分之一凱爾希都沒見過，是學(xué)術(shù)性很強(qiáng)的科學(xué)類書籍，大部分都是外文，她看不懂多少，也不太感興趣。

真正吸引她的是一本名為《Glassy Sky》的不起眼的黑色小冊子，它來在那些文藝作品中間，一不注意就會漏看掉，沒有作者署名。

"Glassy Sky，琉璃夜空......”

“那是我之前隨手寫的一些小詩，當(dāng)個樂子看就行了?！?/p>

博士站在不遠(yuǎn)處解釋道，他正在做下廚的準(zhǔn)備，在那之前，他放了首輕柔舒緩的音樂，不是凱爾希喜歡的風(fēng)格，但她也不討厭。

翻開封面，扉頁上是他自己手寫的一句話——

“沉寂的夜空如琉璃般唯美絕倫，卻又似琉璃般虛幻易碎?！?/p>

凱爾希感覺還不賴，挺像他能寫出來的句子的，于是她又接著翻下去，讀了幾首。那些詩全都是有關(guān)夜空的，伴著博士放的音樂，頗有幾分朦朧的美感。但現(xiàn)在太陽還沒落山，外面仍是白晝，少了些身臨其境的感覺，所以凱爾希合上書放了回去，等到時間合適的時候再看。

失去了打發(fā)時間的目標(biāo)，凱爾希百無聊賴地坐到了沙發(fā)上，望向廚房里博士并不忙碌的身影。

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似乎無比熟悉，她仿佛在哪里經(jīng)歷過一樣，即使她無比確信自己以前從未見過博士，更別提為自己做飯。

“你吃辣嗎？”

“可以?！?/p>

凱爾希毫不遲疑地回答道，隨后又陷了入了剛才的疑惑之中。或許只是因為生活方式的相近，才讓自己產(chǎn)生了這種錯覺，凱爾希為自己解釋道。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到一個男人的家里做客，邀請過她的人不是沒有，甚至很多，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她所謂的孤寂，從來不是什么物理意義上的，這不過是她自己所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而它在今天被打破了。

不過凱爾希并未感到任何的不習(xí)慣，反而挺適應(yīng)的，這還多虧了那位博士。

“諾，酸奶?！?/p>

一個白色的長方形小盒子在凱爾希面前晃了晃，她順著手向右上方望去，博士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自己手上還拿著另一盒酸奶，都是剛才在超市買的。

“這種東西不一般都是在飯后喝嗎？”

話雖這么說，凱爾希倒也沒有客氣，一把接了過來。

“要吃辣的話還是先喝比較好?！?/p>

博士坐到了凱爾希旁邊，她是真的想問博士在做什么東西為什么能這么閑，但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房間里一時只剩下了那首音樂的聲音，在這間不大的屋子里隨意地四處游動。

這是他們頭一次在如此微妙的環(huán)境下單獨(dú)相處，凱爾希沒有打破這個氛圍。她側(cè)頭看向博士，后者正默默地盯著沒有打開的電視出神，察覺到自己的視線后，他才有些尷尬似地?fù)u了搖頭。

“晚上要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

他又向自己發(fā)起了邀請，凱爾希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你在問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我會怎么回答了不是嗎？”

聽到自己的答復(fù)，博士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這還是凱爾希頭一次見到他這樣。

“就當(dāng)是你說的那樣好了?！彼酒鹕韥?，回過頭，臉上的笑意仍未褪去，“但我還是覺得聽你親口答應(yīng)我要好一些?！?/p>

那首音樂最終來到了結(jié)尾，房間內(nèi)一時又重歸于靜謐，博士沒有等自己給出答復(fù)，便開始向廚房走去，凱爾希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白癡。”

凱爾希輕聲罵道，音樂自動跳轉(zhuǎn)到了下一首，那是首偏古典風(fēng)的歌，凱爾希很喜歡。

他下了兩碗面。

其實凱爾希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只不過她真的沒想到這會真實發(fā)生。

“我廚藝不精，你也不想做我的實驗品對吧？”

然而博士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他還順手把在超市買的果汁遞到了自己面前。

“邀請一個剛認(rèn)識不久的人到自己家去吃面?！?/p>

凱爾?？粗┦繌膹N房里端出來的兩碗樸素至極的小面，不禁陷入了沉思，倒也不是說生氣或者震驚什么的，她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所有的語言在這碗面前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難道是因為想來吃頓好的才答應(yīng)我的？”

博士反問道，凱爾希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得對，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期望他能做出什么特別棒的晚餐，他邀請了她，她便來，就這么簡單。

“好歹裝個樣子我是被你騙來的吧，你就一點(diǎn)都不怕我會嫌棄這些？”

“如果你會嫌棄這些，那我就不會邀請你?！?/p>

博士臉上的笑容總是恰到好處，可以用“溫柔”來形容，不過凱爾希并不想因為這個就給他加分。相反，這是一個令她感到不快的點(diǎn)。

“你知道嗎？我很討厭你自以為很了解我的樣子?！?/p>

“你是這樣覺得的嗎？”博士并沒有因為凱爾希的話就有所收斂，他仍然保持著那副捉摸不透的態(tài)度?！暗乙稽c(diǎn)都不覺得我了解你哦，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凱爾希沒有放松她的視線，博士也沒有選擇避開，她不相信博士說的話，卻又覺得他沒在說謊。

“吃面吧，好歹還是走個形式給我個面子?！?/p>

博士無奈地提醒道，凱爾希也就此作罷，沒有再去追究他的問題。

對于她來說，這些令人火大的冒犯行為才是她覺得博士有趣的點(diǎn)。

低頭挑了二束細(xì)面，凱爾希覺得還不錯，至少他下的面還挺好吃。

凱爾希和博士都住在沿江街區(qū)，這一帶的濱江公路夜景很好，每到晚上總會有不少人在這里散步，凱爾希出來過幾次，不過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消磨在了酒館里。

即使這樣，與身旁這個男人一同在江邊云游，她還是不理解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畢竟他們也才認(rèn)識幾天，對對方的了解也僅限于表面。

如今他們的行為已經(jīng)不能說是像戀人了，和老夫老妻也沒多大區(qū)別。

凱爾希不能理解，也僅此而已了。

“我晚上通常有兩件事可以做?！辈┦客蝗婚_口道，他側(cè)身望向安若明鏡的江河，眼中倒映出對岸的點(diǎn)點(diǎn)燈火?！叭绻覜]去那家酒館，那我就是在這里散步?！?/p>

凱爾希也跟著博士停了下來，她隨著博士一同將目光投向彼岸，那邊看上去比這邊要繁華，在博士的詩中，有一句將其稱為“彼方的不夜之城”。

但凱爾希是不喜歡熱鬧的，這也是她在搬來這里時沒選擇對岸的原因。

“你漏算了一種，還有可能是在外地漂泊?！?/p>

凱爾希特地用了“漂泊”這個詞，因為她在飯后翻了翻博士寫的游記，寫得是不錯，不過那作者的生活狀態(tài)和流浪漢也差不多了。

“無論是在酒館，還是此處，我都會做一件事?！?/p>

博士說著，把手伸過頭頂，視線也隨之望去，像是要撫摸那塊黑色的琉璃。

“那如琉璃般的夜空?！?/p>

凱爾?；卮鸬?，她無法像博士那樣對夜空投有如此濃厚的情感，至少現(xiàn)在不能，但她隱約能察覺到，那書寫在黑色琉璃之上的，一定是對他有重大意義的秘密，而這是她所在意的。

“無論身處何處，我看見的都是同一片夜空?！辈┦繉⑹志従彿畔?，轉(zhuǎn)過頭，正對向了凱爾希?！澳阋惨粯??！?/p>

凱爾希有那么一瞬真的被觸動了，盡管她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或許是這陣朦朧的氛圍在作祟，不過她仍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的舉動。

凱爾希沒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繼續(xù)往前走走吧，現(xiàn)在時間還早。”

博士向自己伸出了手，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凱爾希愣在了原地，如果說剛才她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那現(xiàn)在她就是徹底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了。

之前可以說是他膽子大，那這該......

“抱歉，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奇怪的舉動?！?/p>

就在凱爾希考慮到底要不要接受時，博士將手收了回去，臉上掛起了一個歉意的淡笑，他確實在為剛才的舉動而感到抱歉。

“不用在意?！?/p>

凱爾希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答道，而后順著他們原來的方向繼續(xù)向前走去，博士理了理自已的衣領(lǐng)，跟上了她。

如果他沒有收回去，自己會不會牽他的手？凱爾希不禁這樣想到，然而她只是空盯著自己的右手出了好久的神，并沒有得出任何答案。

這段濱江公路上的人不少，大多是和博士與凱爾希年紀(jì)相仿的年輕人，其中也有一部分情侶，他們挽手在夜間散步，多少有些浪漫的情調(diào)，但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安靜，沒人愿意去打破當(dāng)下的氛圍，全部談話都控制在僅有對方能聽見的音量內(nèi)。

凱爾希對這里的印象本來就不差，現(xiàn)在可以說是更好了，或許以后自己不去酒館的時候，也可以來這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我很喜歡夜空，因為它是那么的美好，也是那么的遙不可及?！?/p>

凱爾希轉(zhuǎn)過頭，對方也在同時看向了自己，二人的目光就這樣交織在了一起，凱爾希凝視著他的眼睛，那對漆黑的眼睛仿佛就是夜空本身，她甚至懷疑，自己在酒館里抬頭望見的是否并不是夜空，而是同樣也在望著自己的他的眼睛。

“如果你心有所憂，你也可以試一試。”

博士說道，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了凱爾希耳中，她只是將滑落至臉頰的發(fā)絲重新理了回去，而后說出了一句似乎完全不著邊際的話。

“我坐在你曾經(jīng)那個位置上?！?/p>

那天后來他們也只是普通地閑聊，時間晚點(diǎn)的時候就各自回家了，凱爾希還在想博士會不會再膽大到邀請她去他那里住一晚，可惜他沒有這樣做。

那天的事情并沒有使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什么本質(zhì)上的變化，他們?nèi)匀唤?jīng)常在酒館里相遇，隔著一段算不上長的距離，不時閑聊上兩句。

有時博士沒有來酒館，凱爾希就知道他是去濱江公路散步了，那天凱爾希往往一手端著酒杯望向窗外的夜空出神，腦中不時會浮現(xiàn)出幾句她在那本沒有署名的黑色小冊子上看到的詩句，這樣一來時間會過得很快，總是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半夜。

“你最近是天天都在來啊。”

老板有一次這樣說道，那時他在收凱爾希桌上的空瓶子，后者像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樣，只是呆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能最近比較閑吧?！?/p>

“有個比你更閑的人也不見得天天都來?！?/p>

老板帶著幽怨的眼神看了凱爾希旁那個桌子一眼，她也跟著把頭轉(zhuǎn)了過去，所見的不過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桌面以及旁邊空蕩蕩的椅子，凱爾希覺得那張桌子上應(yīng)該放一本書，否則看起來怎么都不習(xí)慣。

“他應(yīng)該在一個人散步吧。”

凱爾希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她突然覺得有人正在看著自己，于是猛地抬起頭，結(jié)果還是只看見了那片永遠(yuǎn)若即若離的夜空，和剛才并沒有什么變化。

“就像琉璃一樣，不覺得嗎？”

他的聲音忽地又在耳邊響起，凱爾希知道那只是自己幻聽了，但她還是微低下頭，輕聲回答道：

“像一塊黑色的琉璃?！?/p>

第二天再見到博士的時候，凱爾希立刻就問他昨天是不是到濱江公路去散步了，卻沒有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昨天是不是一直在仰望夜空？”

面對博士的反問，凱爾希保持了沉默，一言不發(fā)。

“我昨天看見了一顆我從未見過的星星?！?/p>

那天之后凱爾希嘗試去找到博士去濱江公路散步的規(guī)律，計劃有一天她也要去那里裝作與他偶遇。

然而就像自己曾經(jīng)來酒館的時間一樣，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言。凱爾希好不容易找到一天認(rèn)為他一定會去濱江公路，結(jié)果她在那里轉(zhuǎn)了一個小時都沒有看見他的人影，最后垂頭喪氣地回到了酒館，那個她要找的人正坐在她熟悉的位置上，桌上的紅茶飄出淡淡的香氣，他抬手將書翻到下一頁。

“晚好，你今天來得比平時要晚一些。”

他仍然沒有抬頭看自己，凱爾希覺得很不爽。

“這和你沒關(guān)系?！?/p>

那天凱爾希像是故意要脾氣一樣，處處為難博士，后者也沒放在心上，反倒是老板一直在留心他們這邊，生怕出了什么事。

這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平靜的日常依舊穩(wěn)步向前，他們之間的距離仍未發(fā)生改變。那家小酒館已經(jīng)成了凱爾希生活的一部分，并且占據(jù)著越來越多的比重。

另外她發(fā)現(xiàn)，博士到這個酒館來很少喝酒，大多是一些紅茶或咖啡，對此他的解釋是他只是喜歡這個地方，酒是附帶的。其實這里的所有人都是這樣，凱爾希也不例外。大家都是享受當(dāng)下這個氛圍才聚在一起，真要喝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

于是凱爾希也開始嘗試博士的那些點(diǎn)心，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從此每次都會多帶上一份。

但凱爾希再也沒有在超市里遇見過博士，她感覺很奇怪。

“我很少在家里做飯，總不可能天天吃面吧？”

他無奈地回答道，像是對此問題他確實沒有辦法。

“你不會做飯？”

“人總有那么些他不擅長的東西?！?/p>

凱爾?？粗呛谏鹆О愕难劬Γ闹芯鼓a(chǎn)生了幾分親切感。

至少他還是個人，有不會的東西。

“那你哪天來我家吧，我倒不置于就拿一碗面把別人騙回去?！?/p>

聽到這句，博士有一瞬的失神，而后代上以淡淡的微笑。他合上書，對上了凱爾希的視線。

“我可以理解為你想再和我去濱江公路散步嗎？”

“只是還上次的人情而已。”

凱爾希的聲音毫無波瀾起伏，反倒有種“我完全不想請你，識趣的話就給我婉言拒絕”的感覺。

“那我有時間會去的?！?/p>

凱爾希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她不知道博士這句話是不是社交辭令——半竟他整天可閑得很，但她已經(jīng)開始考慮到時要做什么菜了。

然而這一天她等得有點(diǎn)久，因為自那天之后博士再也沒來酒館。

博士連著兩天沒有來酒館，凱爾希覺得很不對勁，往常博士大多間隔六天以上才會去濱江公路散步一次，這次怎么想都不太符合邏輯。

主要是，她很不高興，因為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被打破了。于是凱爾希她也沒考慮這樣做合不合適，第三天晚飯過后她直接來到了博士的家門口。

她敲了敲門，許久都沒人回應(yīng)，看樣子他也不在家里。

“你這家伙……”

凱爾希幽怨地罵了一句，而后轉(zhuǎn)頭就走。她打算去濱江公路轉(zhuǎn)轉(zhuǎn)，哪怕是看到他被人從河里撈了具尸體出來出比就這樣突然失蹤了要好。

她在那里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都快和上次去那里找他一樣多了，看見了無數(shù)散步的路人或是情侶，然而就是沒有他。

“你這該死的家伙……”

凱爾希更加幽怨地罵了一句，現(xiàn)在她只剩下了最后一個要去的地方——那家小酒館，她希望能在外面看見那無比熟悉的背影，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jìn)去，用沉默給他施加壓力，最后狠狠地陰陽怪氣他一番。

可惜的是這個計劃也落空了，那里只有一張空蕩蕩的桌子和一把空蕩蕩的椅子。

桌上真應(yīng)該放本書，否則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習(xí)慣。

凱爾希垂頭喪氣地走進(jìn)灑館，一言不發(fā)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在找他嗎？”

老板過來問道，凱爾希猛地抬起了頭。

“你知道他去哪了？”

老板搖了搖頭，將視線放到博士的位置上，仿佛他現(xiàn)在就坐在那里。

“看樣子應(yīng)該是又出去旅行了，不過去哪了我也不知道?！?/p>

“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沒有?！崩习蹇聪虼巴猓饷嫣煲呀?jīng)黑了下來，那正是博士喜歡的?！拔覍λ私獠⒉欢唷！?/p>

聽到老板這句話，凱爾希才突然意識到她自己對博士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即使他們已經(jīng)相處了一個多月，凱爾希還到他家里去做過客，卻連他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一個。

“抱歉，我今天想出去走走?！?/p>

凱爾希起身，老板也沒多說什么，為她讓出了路。

自己，又都知道些什么呢？

于夜色之中，凱爾希向濱江公路奔去。

他叫博士，是位詩人、作家。

他是個很古怪的人，經(jīng)常會做出一些令人火大的行為，甚至還邀請一個剛認(rèn)識不久的女孩子到他家里去做客。

他每天晚上會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去消磨時間，如果沒去，那就是在濱江公路散步——或者是出去漂泊了。

他下的面很好吃，但他卻不會做飯。

最后，他深愛著這片琉璃般的夜空。

“什么嘛……”想到這里，凱爾希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這也能拼湊出一個人來嗎？”

夜半時分的晚風(fēng)拂過凱爾希的面龐，連帶著發(fā)絲一起吹至腦后，讓她產(chǎn)生了陣陣涼意。她并非漫無目的地閑游，她停在了那天自己和博士一同仰望夜空的地方。

一幕幕場景在那片夜空中劃過，或是歡笑、或是令人火大，但每一幕都有著那個纖細(xì)的黑色背影。如此平靜，令人昏昏欲睡，卻又正是她所經(jīng)歷并且向往的生活。

她不了解博士，但這沒關(guān)系，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試探，去接近他。

等他回來之后，她不但要看他所寫的游記，還要聽他親口講述此行的趣事。

她會讓博士把位置搬到自己旁邊，那樣他們可以一起仰望那片最為廣闊的夜空。

她會邀請博士到自己家，給他做一頓自己最擅長的飯，然后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聽著古典的音樂，等待夜幕降臨。他們會一同前往濱江公路散步，屆時她會牽上他的手，就像其它的情侶那樣。

凱爾希將手搭在護(hù)欄上，面前的江河依舊安若明鏡，彼方的不夜之城依舊燈火通明。

她抬頭望向他的眼睛，沉寂的夜空如琉璃般唯美絕倫，卻又似琉璃般虛幻易碎。

這里是開始放暑假的凜一嵐，本篇琉璃夜空是我對全新風(fēng)格的一次嘗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適合寫這種架空現(xiàn)代的，大家有什么意見和看法一定要提出來啊。

都看到這里了真的不點(diǎn)個關(guān)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