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青年周偉:一個被叫做“齊天大圣”的普通人


中國有超過6萬個名字叫周偉的人。他們中有官員、作家、教授、導演、歌手、藝術家、企業(yè)家……但我們將要談論的這個周偉,初中學歷,身材普通,長相普通,他更接近周偉這個名字的氣質(zhì),一個普通人。
但做一個普通人也不容易,普通人的一生同樣充滿艱辛。小鎮(zhèn)青年周偉在外漂泊的十余年里,去過五六個城市,做過七八個工種,切配工、舞面師、服務員、外賣騎手、地攤小販、流水線工人……他戲稱自己是城市的邊緣人,一直奔波,一直努力,也一直平凡。
周偉曾經(jīng)困窮、寡言、自卑,快手的出現(xiàn)成為他人生的拐點?,F(xiàn)實生活中他也許是個“小丑”,被忽視、被刁難、被嘲笑,但在網(wǎng)絡世界中,他憑借一身技藝成了很多人的“齊天大圣”,收獲了大批忠實擁躉,并因此走出一條“擺攤+教學+直播”的營生之路。在他的快手視頻里,無數(shù)老鐵打出彈幕:“生活不易,猴哥賣藝”。
卸下孫悟空的面具,周偉談到了這些年的打工經(jīng)歷和拍視頻的初衷,也毫不避諱他對流量和賺錢的渴望——這幾乎是一個小人物本能地追求。他說:“像我這樣的普通人,直面欲望不丟人。”
小鎮(zhèn)青年漂流記? ????
在長沙市雨花區(qū),經(jīng)過廣濟橋燒酒煮魚門口的市民,都會忍不住看看店鋪前的飛餅攤。
但幾乎沒人知道攤主叫周偉,只知道這個攤位叫“猴哥飛餅”,老板身穿孫悟空的服裝,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活。當然了,“猴哥”耍的不是如意金箍棒,而是漫天旋轉飛舞的大餅。
線下生意紅火,線上同樣人氣旺盛。在快手上,周偉的賬號也叫“猴哥飛餅”,有超過135萬粉絲,也有粉絲專程前來跟他拜師學藝。迄今為止,周偉已經(jīng)收了200多個徒弟,學員遍布全國各地。他的快手付費內(nèi)容區(qū),目前上線的飛餅花式動作教程、和面配方和烤制技巧、功夫舞面等內(nèi)容,已經(jīng)有超過120人次購買。

盡管已經(jīng)走紅四年,時至今日,周偉仍在街頭擺攤。與那些突然躥紅又很快黯淡的草根網(wǎng)紅,和那些成功后一頭扎進名利場的精明商人相比,周偉探索人生道路的方式,更接近大多數(shù)在默默打拼的普通人。
1993年出生在河南西峽縣的周偉,上有兩個姐姐。計劃生育高壓下,他的出生讓家里被罰款兩萬多元。90年代的中國,兩萬塊對一個農(nóng)村家庭來說是一筆巨款。周偉的父親是農(nóng)民工,母親跟父親在工地做點零活,收入微薄,工錢被拖欠是常有的事。在周偉的印象里,他的童年就是跟隨父母在不同的工地度過的。每次開學,他都是班里最后一個交學費的,有時候交不上,老師便叫他先回家。經(jīng)常有人上門討債,直到他上初中,家里仍在還債。當時他才意識到,超生罰款讓家里欠了一大筆錢。
童年時期的希望和苦難,是伴隨著他的降生而降臨的。一方面,在“重男輕女”環(huán)境下,他的出生承擔了家庭“望子成龍”的期待;另一方面,高昂的超生罰款又讓這個家庭陷入無底洞,也讓一個孩子無形中背負“出人頭地”的壓力。但周偉沒有刻意強調(diào)苦難和壓力對他的成長和學業(yè)的影響,“就是貪玩,沒心思學習,成績也不好。”和很多身邊的同齡人一樣,初中畢業(yè)后他就輟學了,開始到處“闖蕩江湖”。
2009年,16歲的周偉第一次出遠門就來到了河北邯鄲,在親戚開的一家小吃店做驢肉火燒。因為是未成年,他沒有選擇的余地,火燒一做就是兩三年。直到18歲,不想永遠做燒餅的他一路向北,成為一名真正的北漂。
之后的故事,大抵是一個打工人為了更高一點的工資不停轉換工種,又不停遭遇挫折的經(jīng)歷。但從離開家門的那一刻起,周偉拒絕再次成為家庭的負擔。超生款成為他心里的一根刺,總在他受累受委屈時刺痛他的神經(jīng),提醒他“我沒資格停下來”。
2011年到北京,周偉在立水橋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工作,租住在溫都水城旁邊的城中村里,每天要耗費兩個小時在通勤的公交車上,他每個月仍上滿了肯德基單人上班時長最高限度的200個小時。但他覺得還不夠飽和,又在這200個小時之外做了其他零工。只有每天干活,掙到錢,他才覺得踏實。
把時間排滿,他在北京一個月可以掙3000來塊錢。他花400多塊在城中村租了一個小單間,睡覺的床占了房間一半面積。他走了一天才找到這個小房間,搬進去那天,他以為人生有了新的開始。后來他慢慢發(fā)現(xiàn),偌大的北京城容不下一個想立足的小人物,他時常感覺自己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在生活的重壓下,周偉選擇離開北京回到老家西峽,打算靠做燒餅的手藝,在小縣城開個小吃店。他想,有自己的一家店、一份生意,終歸比四處打零工更有盼頭。
開店做老板的想法遭到家人的反對,理由是,他還太年輕了。但創(chuàng)業(yè)的念頭一旦出現(xiàn),就很難打消掉。在那之后,他又嘗試換了幾份工作,但做得都不怎么順心,還是想“自己做老板”,他認為這是財富和身份的象征,“像我們這樣只有初中文憑的,自己做生意是唯一的出路?!?/span>
2014年,為了實現(xiàn)“創(chuàng)業(yè)”的夢想,不甘心的周偉跑到上海送外賣,覺得只要勤跑腿,小人物也能闖出一片天地。彼時,美團和餓了么還在街頭做地推,騎手還沒困在系統(tǒng)里。周偉跟商家直接合作,顧客電話下單,他騎著老板買的電瓶車送貨。那天,他把電瓶車停在樓下跑上樓送貨,轉眼功夫車就被偷了。他慌忙地找啊找,在附近繞了好幾圈,結果當然是沒找到。他茫然地站在上海的街頭,一時竟不知道去哪,心里空落落的。
店老板扣了周偉4000多塊錢,相當于一個月工資。他沒有異議,只能自認倒霉。駱駝祥子丟了黃包車,再快的腿也跑不動。他干脆不跑了,到一家電子廠做流水線。在紀律嚴明的工廠,他被安排上夜班,不能說話,也不能看手機,漫漫長夜更是難熬,日子隨著齒輪和傳送帶沉默的轉動,看不到一點波瀾。
在清一色的廠服背后,當初那個“自己做老板”的念頭仍在嗡嗡作響??菰锏墓ぷ?,無處安放的情緒,讓原本就寡言的周偉變得更加沉悶。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快抑郁了,便離開了電子廠,及時從壓抑的環(huán)境中抽離出來,卻轉身投入到一個讓他更壓抑的環(huán)境中去。
這個地方是海底撈。在那之前,它幾乎是周偉心目中的打工圣地,四五千的“高薪”,還包吃包住。但只做了4個月,疲累的工作就消散了他的熱情和體力。海底撈在當時是最受歡迎的餐飲品牌之一,幾乎每個時段都要排號,后廚24小時連軸轉,員工從上午八九點忙到晚上十一二點是常態(tài)。在電子廠上夜班被打亂了生物鐘的周偉,在海底撈的高強度工作中敗下陣來。這一次,他幾乎是從魔都落荒而逃,再次回到了西峽。

在西峽的村鎮(zhèn),像周偉一樣,16歲便輟學的年輕人再普遍不過。升學之門早早關閉后,他們很難再有沖破階層的可能,社會似乎已經(jīng)暗中為他們標好了小人物的位置。
在外打拼數(shù)年,兜兜轉轉還是打零工,轉眼20多歲了“一事無成”,還有改變命運的可能嗎?周偉常常想。
苦練72變?? ? ? ??
2018年2月,周偉在快手發(fā)布的一條視頻突然火了。
視頻里,周偉穿一身藍色衣服,在鄭州的一家火鍋店里做飛餅。店里環(huán)境嘈雜,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無旁騖地表演著,在有限的空間里穿梭自如。這個視頻讓他第一次上了快手熱門話題,漲了一波粉絲。
所謂飛餅,就是在制作“手帕餅”的時候帶有表演成分,像扭秧歌一樣用手轉著餅,因而得名飛餅。周偉的飛餅技術,是在離開鄭州的一家海底撈之后自學的——是的,他離開了上海的海底撈后不甘心,又在2015年從西峽來到鄭州,再次選擇海底撈。不過這一次,他的動機不再是打工這么簡單。
那時候,賣服務的海底撈還有變臉、舞面等表演節(jié)目。周偉盯上的,就是海底撈的舞面師。一來,舞面師一個月可以拿到六七千工資,高于一般的服務生;二來,他想著終歸要掌握一門手藝,不然永遠是最底層的打工仔。

但海底撈的學藝之路并不順利。舞面依賴師徒之間的手口相傳,但在海底撈,技藝過硬的舞面師不會無緣無故去教一個菜鳥,畢竟這是他們的看家絕技,生怕別人把飯碗搶了去。
沒人教,周偉就自學。揣摩店里舞面師的動作,在網(wǎng)上找相關視頻,跟著視頻依葫蘆畫瓢,什么金蛇纏身,旋轉乾坤,飛舞盤旋,要舞得漂亮,面條還不能斷,每個動作難度都不小。初練時略顯扭曲的動作,一度讓他不敢“拋頭露面”,只好在上班間隙跑到地下停車場偷偷練習,下班后把自己關在出租屋里,繼續(xù)練。
2017年初,一門心思想創(chuàng)業(yè)的周偉再次從海底撈出走,帶著舞面的手藝從鄭州回到西峽擺起地攤賣燴面片。為了招攬顧客,他在攤前表演舞面,來往的人投來奇怪的目光,還有說他是瘋子。“小地方的人觀念落后,突然來了新奇的東西,別人不理解,就覺得這小伙子怎么瘋瘋癲癲的樣子?!敝軅ビ悬c無奈。
但很快,周偉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燴面片賣不動。他純手工搟面,一兩賣五毛,別人是機器搟面,二兩只賣五毛。他每天早上五六點起來搟面,“忙活一天,就掙個二三十塊錢,還不如上班,上班每天還有百來塊錢?!?/span>
那段時間,周偉滿腦子是錢。實在沒轍了,他想到玩快手。跟很多人拍短視頻“記錄生活”的初衷相比,周偉毫不掩飾他拍短視頻的目的,“聽說別人玩快手可以掙錢,直播什么的,我就想反正我有舞面這個手藝,我也可以拍。”
為了拍視頻,一向靦腆的周偉豁出去了,在街頭拍,在店里拍,甚至跑到川流不息的橋上去拍,車輛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也有行人邊走邊盯著這個尬舞的小伙子,一臉困惑。但這并不影響他玩快手的熱情,很多人通過他的視頻知道了還有一種“舞蹈”叫舞面,盡管當時粉絲不多,但他嘗到了被關注和贊揚的滋味。
拍了一個多月視頻,一家新開業(yè)的火鍋店找到周偉,請到店里做舞面。上了一個月的班,周偉舞面的技藝越來越穩(wěn)定、精湛,他又覺得自己的表演太單一,想著得再學點什么,再掌握一門手藝,拍視頻做直播時也能多一項節(jié)目。
想到學飛餅,對周偉來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來都是面食,二來飛餅可以表演,有看頭。但練習飛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飛”的方式復雜多變,往往是一看就會,一學就廢,若是手藝不精、味道不佳,表演和生意很容易“翻車”。
好在周偉有做面食的底子,加上舞面的經(jīng)驗,讓他知道怎么從零去練習一門手藝。什么撇八字,轉陀螺,回旋飛,風火輪,單手頂,一個個動作,從入門到連貫。一開始用毛巾代替面餅,道具太小練不出手感,他就找裁縫做了更大的道具。等動作逐漸熟悉,他再用面餅練習,有時候一天要練十幾個小時,練到凌晨一兩點,損失的面餅上百個。練了幾個月,幾百斤面粉被他揮霍一空。

直到2017年11月,周偉終于學會了用面餅轉陀螺,火鍋店也開始上飛餅了。
也是在這家火鍋店期間,因為飛餅技能的解鎖,周偉開始感覺到平臺流量對他的眷顧。2018年4月份,他店里做飛餅的一條視頻再上熱門,上百萬的播放量,也讓他的快手粉絲漲到4萬,盡管不算多,他仍為這樣的突破感到興奮。
幾條爆款視頻也讓周偉感受到了流量的壓力。一些做飛餅的同行看了他的視頻,說他的動作不專業(yè),飛得不好看,拉低了行業(yè)門檻。當時還有人斷定,他的飛餅生意肯定做不起來。
自學自演、現(xiàn)學現(xiàn)賣的周偉,不知道所謂的“專業(yè)”和“門檻”是什么,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覺得只要網(wǎng)上還有很多人喜歡就好。他對漲粉有強烈的渴望,也會安慰自己,“喜歡我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能賺到錢了?!?/span>
每天夜里下班,他頂著疲倦打開直播,不懂聊天,長相也不好看,直播間沒什么氛圍,他只好給粉絲一遍一遍地表演舞面和飛餅。來向他請教飛餅的人越來越多,他發(fā)現(xiàn)了商機,找裁縫做了一批練習飛餅的道具售賣,每直播三四場,能賣出一兩個,每個能掙6塊錢。也因為直播和賣道具,他手上開始有了一些存款。有了點錢,他又開始“不安分了”。
把2018年那幾條爆款視頻稱為命運轉折點過于片面,但它的確深刻改變了周偉的人生。每一個像周偉這樣打零工的年輕人,都有一個做老板的夢,而短視頻的參與,讓他看到了實現(xiàn)夢想的可能性。
從小丑到美猴王? ????
讓周偉從上班到創(chuàng)業(yè)轉型的導火線,是一場勞動糾紛。
當時,火鍋店因為經(jīng)營不善,老板欠了周偉兩個月工資共6000多塊錢。協(xié)調(diào)無果,他向勞動局申請仲裁。官方介入一個月后,終于拿到這筆錢,但火鍋店是待不下去了。
辭了職,帶著上班和直播掙到的第一桶金,周偉開了一家舞面師工作室,但由于沒有餐飲門店,招不到什么學員。他再次擺攤賣飛餅,經(jīng)營了一段時間,手藝越來越熟練,飛餅口味也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好。但周偉總覺得還差點什么。
差點什么呢,火候,味道,吆喝?周偉一時說不上來。他忘記了具體是哪一天,腦子里突然蹦跶出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人物形象,齊天大圣孫悟空。
“對啊,為什么開始沒想到扮成孫悟空呢?”
1986年版《西游記》播出36年了,但在快手上仍有一群人對它念念不忘。他們扮成其中的角色,或?qū)O悟空,或豬八戒,或者其他妖魔鬼怪,重演“西天取經(jīng)”的故事,或為了漲粉,或給景區(qū)攬客,又或者單純只是喜歡。
顯然,融入具有國民文化認同的孫悟空IP,能提升大眾對品牌的認知度和好感度。周偉不懂什么IP什么營銷,他只知道,美猴王這身皮膚絕對博眼球。他說不清“猴哥飛餅”的靈感來源,是因為作為90后對《西游記》的深刻印象,還是后來刷短視頻被潛移默化影響,總之在那一刻,他好像找到了“流量密碼”。
他找來一根“金箍棒”開始投入練習。房間太小,他就去廣場上練,在草坪上練,那段時間到哪都帶著一根棍子,模仿孫悟空的動作和神態(tài)。他又花了3000塊錢買了一身美猴王的行頭,有點山寨,面具的做工比較粗糙,他戴上后照了照鏡子,覺得不像孫悟空,反而像個小丑。

丑是丑了點,整體倒也像模像樣。效果很快就出來了,他的攤位回頭率極高,經(jīng)常有一群孩子圍觀駐足。現(xiàn)實中被圍觀得越多,網(wǎng)絡上就越能凝聚人氣。他把變裝后的飛餅視頻發(fā)到快手,沒多久就上了熱門。變裝后他的生意也翻了一番,以前一天能賣幾十個,后來一天賣百來個。節(jié)假日是他生意最忙的時候,最多一天能賣300多個,能賺兩三千塊錢。
2018年9月18日,西峽縣張仲景小鎮(zhèn)開街。這一天,周偉的“猴哥飛餅”店也開業(yè)了。他的小店很快成為小鎮(zhèn)的網(wǎng)紅打卡地,一些外地的游客特地來西峽看他表演、吃飛餅,“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湖北的先生帶他3歲的兒子來西峽,他兒子特別喜歡美猴王,所以爸爸就專門帶他來滿足心愿?!?/span>
有了一些積蓄,周偉終于可以升級裝備。他又花了3000塊錢,單獨買了一張孫悟空的面具,這個價位的做工足夠細膩逼真。后來他把孫悟空的衣服全買了,根據(jù)不同的場景換不同的服裝。開始表演飛餅前,他一口一個“俺老孫”,很像那么一回事。

2022年初,周偉把飛餅攤開到長沙,這似乎是把品牌推向全國的前奏。疫情下,他沒有盲目擴張,依然謹慎地做自己的“小本生意”,把攤位擺在在別人的店鋪里,利潤三七分成。他幾乎全年無休,不出攤的時間里,他變成周老師,把舞面和飛餅的手藝傳給徒弟。2018年至今,他已經(jīng)收了近200個徒弟,每人學費3000元。最紅時,幾乎每天都有人通過快手找他拜師。還有一些粉絲,直接購買他的飛餅教學視頻進行自學。
走紅后,有傳媒公司找來想高價跟他簽約,他拒絕了,盡管賺錢是他的主旋律,但他想把“猴哥飛餅”做成一個品牌,這既是他身份的彰顯,也能夠幫助更多人創(chuàng)業(yè),而簽約意味著打工,意味著成為別人賺錢的工具,“那不是回到老路上了嗎?”
三年前,周偉花了6000多塊錢戴了個牙套。他從小牙口就不整齊,上學時被同學嘲笑難看,一度讓他感到自卑,不愛說話。牙套讓他不得不中斷每天的直播,后來牙齊了,他再開直播,覺得自己其實還挺帥。
因為“猴哥飛餅”,周偉成了西峽家喻戶曉的紅人,當初那個覺得自己“拖累”了家庭的超生男孩,經(jīng)過一番跌跌撞撞的摸索后總算給家里也給自己爭了口氣。賺了錢,他幫家里還了債,把在農(nóng)村種地的父母接到縣城生活,自己也添置了一些家當,他覺得物質(zhì)上的回報讓他找到打拼的價值和意義。
如今,化上一個美猴王妝,在街頭熱熱鬧鬧得給大家表演上一段,然后再拍一段視頻,收攤回家都打開快手直播,仍是周偉每天的必修課,他的目標依然是賺更多的錢。直播的內(nèi)容,也永遠少不了表演飛餅。薄薄的面餅在他手中旋轉、跳躍,越轉越大,越轉越薄,幾近透明。即便是難度最大的回旋飛,在他這里只有極小的失誤概率。不再有人說他飛得不專業(yè),彈幕里有老鐵夸他:“這拋餅手法妥妥的大圣轉世”。
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背后,很少有人在意他在面具下流過的汗水,那些白天過后獨自在出租屋里轉陀螺的黑夜,以及黑夜過后偷偷躲進停車場舞面的白天。
尤其在夏天,穿著美猴王的服裝,頂著30幾度的高溫,表演一圈下來,內(nèi)衣都是濕透的。每天收工卸妝,臉上的面具要分三層脫下來,眼角被勒出明顯的痕跡。時間長了,周偉也習慣了,他覺得自己跟迪士尼的人偶無異,自從穿上這身皮的那一刻就沒得選了。對此他從不抱怨,只是被人叫“猴哥”“孫悟空”叫慣了,他更希望更多人記得,他叫周偉。

在中國,名字叫周偉的人超過6萬,他們中有官員、作家、導演、藝術家、企業(yè)家;在快手,你甚至很難統(tǒng)計有多少個“美猴王”,他們中有大學生、退休老師、工地工人、出租車司機、家庭主婦……
但穿著美猴王服裝表演飛餅的周偉,是獨一無二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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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先森
編輯:裴大哥 | 丑橘
圖片:猴哥飛餅(快手ID:WMS15898358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