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時，眼前一片光亮。

我聽到“嘀嘀嘀”的聲響，很像醫(yī)院里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聲音。

我漸漸看清站在身邊的人，一個是穿著白大衣的楊醫(yī)生，另一個是穿著黑襯衫的施七道。

不知為什么，這一刻，我感覺他們好高好高，像是站在高處，看得見，卻觸不可及。

片刻后，就在他們轉過頭、一同看向我時，我立刻閉上眼睛。

“思歧的情況，你如實跟王總說了嗎？”（施七道開口問到）

“你和王史鐘既是合作伙伴、又是朋友，你去跟他講吧，他不信我。”（說完，楊醫(yī)生咳了兩聲）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她以后……是不是一定會像……”

“思歧的癥狀，毫無原因的突然昏倒，和余馨從前一樣。余馨曾說過，暈倒之前，她會忽然眼前一黑，可能是一次，也可能是兩次，倒下去的前一刻，她是有意識的，感覺身子很沉很沉，整個人重重地墜下去，像是掉入無底深淵?！?/p>

楊醫(yī)生一語中的，他所描述的正是我的切身之感。

“這么說，思歧越來越像你太太了?！?/p>

施七道此言一出，我一下想起楊醫(yī)生曾說過的一句話：我希望你像她，但我又害怕以后，你真的會像她。

“思歧不該成為第二個余馨?！保钺t(yī)生的聲音變得愈加沉重）

“心藥資料存檔中，第一例是一個……”

“我記得那一例，你以前跟我提過，那個故事我不想再聽第二遍。”（楊醫(yī)生跟著說到）

“第二例，檔案記錄由思歧親自梳理完成，藥源是一個中年男人，從未失手的詐騙犯，死于肝癌，受用人是一位姓梅的老太太，確診肝病后，病情迅速惡化，人就死在了你們醫(yī)院的肝膽科?！?/p>

“我沒想到，我何嘗愿意看到思歧成為重蹈覆轍的第三例?！?/p>

“心藥解了受用人的心病，但也注定了受用人之后的命運，看來，今后的《心藥使用說明書》中的毒副作用，要加上重要的一條提示了?！?/p>

“你好像完全不在意眼前的這條人命，你只關心能夠獲得巨大利益的心藥生意。”

聽了楊醫(yī)生的話，施七道笑了。

“你覺得，我不在意思歧的安危?！?/p>

“你的確不該在意，你是施新制藥的老板，思歧只是你公司的一個普通員工?！?/p>

“你倒是思歧的主治醫(yī)生，除了救她的命，還想方設法治她的‘病’?！?/p>

“施七道，思歧需要安靜的休息，你可以出去了?！保钺t(yī)生發(fā)出逐客令）

“我知道，我的‘藥’解了你的藥，你對我心存怨恨。”（施七道跟著一句）

“如果不是你，或許，我還可以……”

“可以怎樣？可以用那些粉藥片兒繼續(xù)維持心藥不失效？可以把最終失效的時間盡可能拖后、延長？楊一山，我告訴你，心藥之力，一旦足用，可除可消者萬中無一，但李思歧偏偏就是這個萬里挑一，為什么，你明白是什么原因嗎？”

“你想告訴我什么？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是王史鐘在李思歧的心底深深扎下了根？”（楊醫(yī)生忽然提高聲音）

“對，這就是答案，最最真實的答案！這世上，什么都可以轉圜，唯有人的真心，只要付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了，如果真能收回，我的心藥買賣也就不必做了！”

施七道的話講完了，楊醫(yī)生沉默了。

我悄悄睜開眼，看到的只有楊醫(yī)生的背影。

“也許，你是對的，即便你沒有……余馨同樣不會答應。”

“楊醫(yī)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你問?！?/p>

“你是不是……很喜歡思歧？”

聽到施七道這一句，我的心暗暗一沉。

“是，我喜歡思歧?！保钺t(yī)生給出回答）

“是真心喜歡嗎？”（施七道再一問）

“真心喜歡，真心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既然是真喜歡，就讓思歧自己去選擇、自己去決定。世上根本沒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她自己清楚什么才是真心想要的，這是她的權力，誰都不能以任何借口把它奪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