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江澄看到魏無羨用上了這只有一次聯(lián)絡(luò)之效的符佩，還以為是有什么計劃要幫忙，卻不料聽到這么幾句，當(dāng)即竄了火氣。

“此路不通，便尋他路。”魏無羨聳了聳肩，并不把江澄的怒意放在心上：“還可以去尋其他驅(qū)魔引光的法子嘛。退一萬步講，我爹娘不是也研究出一個可以暫時替代的陣法？我也一直在研究改進(jìn)，如果成功反而比借用外力更可靠些?！?/p>

“我現(xiàn)在問你為什么不行！”

“如果我拿走了這燈，藍(lán)湛和蓬萊就完了，我做不到?！?/p>

“你不拿我們就完了！要死多少人你心里沒數(shù)嗎？他一個靈就比得過這么多人了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這個玩意兒！金光善已經(jīng)不行了，眼看著金子軒快要舉行儀式透支了，你難道要看著阿姐守寡嗎！”江澄憤怒無比又不得不壓著音調(diào)，氣得差點(diǎn)扭了臉：“去哪里找別的法子？只有你一個人成功接近了靈族，何況你爹娘那個法子根本不能用，你知不知道那個陣法要消耗多少珍材，除非所有法者不眠不休地殺妖魔才供的起！”

“那就讓凡人也修煉，一同殺妖魔。人族之劫，本該人族渡?！蔽簾o羨也沉下臉：“當(dāng)年我父母尚在便提出研究凡人修煉之法和驅(qū)魔引光之法，不以法者血脈為依靠，在我父母身死后此事便被擱置，人族自己目光短淺走到岌岌可危的地步，難道還要為自己的錯誤搭上無關(guān)人的性命嗎！”

“你明明知道為什么！”江澄快氣瘋了：“哪個法者會樂意這么干！”

魏無羨神色冷靜，顯然想得很清楚：“那苦果也合該自己吞?；厝ブ笪冶愎挤踩诵逕挕！?/p>

“什么意思？哪有修煉法子！”江澄寒了嗓子：“魏無羨，你他媽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研究凡人修煉的事！”

“是！”魏無羨分毫不讓地頂回去：“為什么不能！天下有多少人，法者才幾個！妖魔侵襲，單憑法者怎么能求活，凡人才是重點(diǎn)！江澄，他們不是合該犧牲的餌！”

“我看你是瘋了！”江澄終于怒吼：“你信不信，你今天但凡露出一點(diǎn)苗頭，明天我就能看見你死在妖魔嘴里，何況是直接公布！就算你有這心思，等你拿到這破燈，有了功勞和話語權(quán)，循序漸進(jìn)地提出凡人修煉，再用你爹娘的法子代替這破燈不行嗎！為什么非要找死！”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魏無羨忽然冷笑，“可你告訴我，不到生死存亡之際，這些高高在上慣了的法者會答應(yīng)嗎！到最后不過是明日復(fù)明日，白白搭上更多無辜人的命！”

“魏無羨，那你問問那些凡人，那些被法者庇護(hù)在羽翼之下的凡人，他們愿不愿意每天行走在刀鋒上搏命！”江澄厲喝：“你看他們是會選哪條路！”

“他們選什么路，和我無關(guān)。”魏無羨神色毫無動搖，一如既往的堅定決然：“我將我尋到的生路擺出，若他們愿，我會護(hù)佑他們修煉，在我死之前不會讓妖魔傷害他們，直到他們修煉有基本的自保之力。若是不愿，那便自己來取這澤世燈?！蔽簾o羨眸色沉沉，卻吞吐著最熾烈的光：“我不是什么圣人可以拯救每一個人，我只能做到我的極限。還有，我愛藍(lán)湛，若有人要強(qiáng)取澤世燈，便先與我戰(zhàn)過?！?/p>

“魏無羨！”

江澄的怒吼被掐斷在另一邊的房間之中，徒勞無力地盤旋，江澄惱怒地掀翻了桌面之物，手心幾乎要被攥出血來。急喘口氣，江澄牙關(guān)咬的咯吱作響，陰暗的天色，凋敝的樹木，待死的金光善，受傷的父母，憔悴的長姐，面目可憎的妖魔……形形色色的人自眼前閃過，終于，他在桌面上以靈力畫下一個古怪符號，泛出魔怨特有的令人厭惡的感覺，眸光緩緩暗下去，染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魏無羨卻完全沒受這場爭執(zhí)影響，甚至還有閑心在山上溜達(dá)了一圈，挖了幾個個頭不小的土豆和紅薯。魏無羨思忖片刻，又向左拐去。他記得綿綿給他的地圖上有標(biāo)，此處過去是片野生的玉米田，去掰兩個玉米去，看看甜不甜，可以和土豆紅薯一起烤著吃。魏無羨一派輕松：可惜藍(lán)湛那山上的動物都像成了精，不好吃肉。嗯，要不從溫四叔他們那里換只雞帶到山上去烤？也不太好，我記得那群動物里也有雞來著。何況吃些果子什么的還好，吃肉……還不知道藍(lán)湛會不會討厭，算了算了。

“嘿，運(yùn)氣不錯?！蔽簾o羨掰了兩個玉米，以他常年“偷雞摸狗”的經(jīng)驗(yàn)來看，這玉米絕對味道不錯?！皫ё邘ё?，給藍(lán)湛嘗個鮮。嗯，還可以帶藍(lán)湛吃些什么呢？就快走了，得讓藍(lán)湛開心開心。”

魏無羨毫不吝惜的拿衣服下擺包著滿是泥土和軟毛刺的紅薯玉米，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維發(fā)散：“我記得河里有魚，不然之后問問藍(lán)湛吃不吃魚？可惜了，忘記和藍(lán)湛一起釀酒，不然走的時候也能帶點(diǎn)，作個紀(jì)念。還有，還有……”還有他的心意，魏無羨輕吐口氣。不說出來，總覺得不甘心啊。如果說出來……算了，不然，留個暗示吧，就當(dāng)全了自己的念想。

也許是讓這些事擾了智商，魏無羨路過自己的家門，撿起了溫情留下的紙包，卻忘記了把這些東西放下，就這么抱著它們?nèi)デ昧司d綿家的門。綿綿正在熬糖，聽得敲門聲來開，被魏無羨這沾泥抱菜的架勢逗笑了。

“魏公子，你這是？”半掩著嘴，好容易沒笑出聲來，綿綿忙將人引進(jìn)來，讓他把東西放下。

看到綿綿笑他魏無羨才反應(yīng)過來，不過他素來心理素質(zhì)極好，也不尷尬，坦然坐下：“我這不在山上閑逛，偶然看見了，就挖幾個給藍(lán)湛嘗個新鮮?！?/p>

綿綿先為他倒了杯茶，忍不住打趣：“魏公子對含光殿下當(dāng)真上心?！?/p>

“藍(lán)湛那個人，傻得很，一點(diǎn)都不懂得放松，這正好是我強(qiáng)項，可不得多帶他體會體會?！蔽簾o羨順手撈了個果子吃：“我這次來是想和綿綿你換點(diǎn)蜂蜜?！?/p>

“可以啊，”綿綿問：“要什么蜜？”

魏無羨猶豫了下：“嗯，清淡一點(diǎn)兒的吧，藍(lán)湛喜歡?！?/p>

綿綿也爽快得很：“我去給你裝。”說著便站起身，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準(zhǔn)確地拎出一罐，淺金色的蜂蜜粘稠清透，因?yàn)樵诮锹?，光線暗了些，瞧著倒有幾分像那雙琉璃目了。魏無羨看得出神，呼吸間盡是甜香。

“我倒沒想到，魏公子你這些時日竟然不曾食辣，也沒有向含光殿下推薦您的炒菜手藝?！本d綿裝了一罐子遞給魏無羨，笑容促狹：“我還記得以前在學(xué)宮時，魏公子你可是無辣不歡的人。”

“咳，”魏無羨無奈：“我倒是無所謂，但若是讓藍(lán)湛吃了這個，只怕是以后都不會碰我?guī)淼臇|西了?！?/p>

“可還有什么別的需要的？”綿綿笑問。

“沒、不，還有件事，”魏無羨正要拒絕，忽然又改了主意：“我想請你們幫幫忙。”

“魏公子但說無妨?！?/p>

“我想給藍(lán)湛看一場花燈，”魏無羨唇邊難得染了帶著些羞赧的笑，眉眼卻滿是真摯：“綿綿你們有沒有材料？”

綿綿手一抖，險些摔了杯子，驚詫地看向魏無羨：“花燈會？！魏公子你？”

“我決定過幾日離開此處了，”魏無羨也不藏著掖著：“但此去不知結(jié)局，心意不好直說，只當(dāng)給自己全個念想?！?/p>

綿綿默了默，才道：“不留下來嗎？”

魏無羨只是看著那罐蜂蜜：“你也清楚，我來這里本來就是別有所圖，外面，還有很多我沒做完的事?！?/p>

看到氣氛逐漸低落，魏無羨無奈：“不必這般樣子，沒我打壞主意，你們應(yīng)該開心才是，溫情早就想我滾蛋了。”

“魏公子是個很好的人?！本d綿認(rèn)真強(qiáng)調(diào)：“我一直都很敬佩魏公子你，無論是當(dāng)初相助還是對抗妖魔，到如今為人族奔走，都是我做不到的。你真的很有勇氣?！?/p>

魏無羨不以為然：“按江澄的話，我這叫英雄病。”

綿綿搖頭：“如果人人都有這種病，也不至于走至如今這般地步，蓬萊也不會有我們這些人在。還有，情姑娘其實(shí)也很欣賞你，只是她太在乎含光殿下了，幾成信仰，所以看不得半點(diǎn)威脅含光殿下的存在?！?/p>

“欣賞我？”魏無羨納悶兒：“欣賞我有勇氣喝她的苦藥湯子沒喊救命嗎？”

綿綿面上的憂愁一下被沖淡，索性順著魏無羨的話調(diào)侃：“可能吧。不過要是情姑娘知道魏公子你在打含光殿下的主意，怕是后悔自己欣賞你了?！?/p>

“咳，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做些別人做不到的事?！蔽簾o羨眨眨眼睛：“等我把外面的事情了結(jié)了，我就要回來挖白菜了?！?/p>

綿綿想了想，聲音輕快：“那我就努力拉著情姑娘不打死你吧。”

“一言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