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列王之約（原名初代精靈王oc）系列，原創(chuàng)角色，非官方，不要混淆?

• 該系列下賽爾宇宙時間軸請見合集開頭

• 該條目本應(yīng)為刻鐸檔案一部分，但由于總字?jǐn)?shù)>2w（b站專欄字?jǐn)?shù)上限），故將之單獨列出

  
  

這是發(fā)生在刻鐸加入王者圣域前的故事。

彼時年輕的精靈第一次離開他誕生的極南雪原，跨越海洋抵達(dá)他人描述中溫暖長青的北方大陸。懵懂的冬神無知無覺地踏冰而來，將霜雪鋪蓋上王國臨海的邊境。

許多年后，暗礁燈塔上的老者會談起那個驚人的畫面：一個身穿大氅的男孩自海面上走來，所到之處皆鋪上一條筆直寬闊的冰雪道路，一直蔓延至燈塔腳下。險灘上的塞壬也為這寒霜所懾，竟接連數(shù)月都未曾唱歌逗引水手，只在溶洞里低聲咒罵。

那一年整個漁季，刻鐸登陸的那片海灘都未有漁民前去捕撈。

盛夏時節(jié)卻寒風(fēng)凜冽，反常的天氣驚動了星球上的居民，也引來了春神教會的祭司調(diào)查團(tuán)。

春神教會——一支最早由追隨白樹星魂的信徒組建的宗教隊伍，他們尊敬地供奉著春神“白樹大人”——也就是從這顆星球的靈魂中誕生的自然系精靈，白樹星魂。他庇佑這顆星球，在冰雪女王隕落傳說也消逝的千萬年后，隱秘而小心地護(hù)佑著新生的文明火花。

對凡俗一無所知的刻鐸就此與白樹星魂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祭司們將他帶回圣城，年輕的冰雪精靈首次結(jié)識與己身相似的存在：生有鹿角、攀繞花枝的白發(fā)星魂微笑著拉起他的手，為刻鐸擔(dān)任起領(lǐng)航人和先驅(qū)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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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容貌俊美的年長者柔和地注視他。

“Coalholder……Codor。他們叫我刻鐸?！蹦暧椎谋┲`用好奇的神色回望他，視線在年長者纏繞花枝的鹿角、雪白的長發(fā)、繡金的長袍間來回跳躍，帶著不摻雜質(zhì)的純真潔凈。

“Cedor嗎？這也是我名字的縮寫……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年長者稍微愣了一下，旋即便露出笑容，“我的名字是Celendor。你可以叫我卡倫多爾。”

“你不是叫白樹嗎？為什么又變成綠地？”刻鐸被弄糊涂了，用茫然的神色回望他，“我聽到他們叫你‘白樹大人’?！?/p>

“我是白樹星魂，所以他們叫我白樹大人?！笨▊惗酄柵跗鹉泻⒌哪?，為他梳理有些散亂的鬢發(fā)，“卡倫多爾是我的名字。Celen-dor，這個詞在古語里的意思是‘青綠之地’，在通用語中意為‘守護(hù)溫暖的人’，與你的名字Coalholder含義相同。你只學(xué)過古語，對嗎？”

“我不知道?！蹦泻⒗侠蠈崒嵉?fù)u頭，“卡珊德拉送給我圖冊，她教我辨認(rèn)文字。教到還剩十五頁的時候，她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彼槌鲆槐靖采w著薄薄冰層的圖畫書，極為熟練地翻開被凍得平整堅硬的書頁，向卡倫多爾展示冰層里帶著折痕的倒數(shù)第十五頁。

卡倫多爾接過這本冰書，圖冊仍然被寒冷固定在半新的狀態(tài)。在他的記憶里，這種排版與編冊方式已經(jīng)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五十年前星球上的書籍制作技術(shù)進(jìn)行了一次大改革，這本書大概是舊的編書匠人改換門庭前的最后產(chǎn)品。

他合上書，將冰磚似的畫本重新交回刻鐸手里。男孩沒有立刻將圖冊收起來，他翻到其中一頁，食指在冰頁上滑動，似乎是在拼畫字母。

“卡倫多爾，Celendor。Cedor，Codor?！蹦泻⒌难劬鋈涣亮似饋?，“你也叫刻鐸呀！”

“……”卡倫多爾笑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會見到一頭以冰為骨以雪為肉的野獸，但出現(xiàn)在面前只是一個孩子，甚至比他原本想象的要更加可愛，更加純真。

“是啊，”卡倫多爾揉了揉他淡金的發(fā)頂，“我可以叫刻鐸，你也可以叫卡倫多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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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卡倫多爾對他和刻鐸的未來充滿期待。孤獨的白樹星魂在這顆星球上度過了太漫長的歲月，無比期待能有人成為他長久相伴的眷屬。刻鐸似乎在各個方面都完美符合他的要求：年輕，強(qiáng)大，懵懂純真，和他永遠(yuǎn)走下去好像沒什么不好。

與刻鐸初遇的那個夏天，卡倫多爾滿懷希冀：他們在同一顆星球上生長，執(zhí)掌冬與春、死和生，他們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等待太久才終于共同綻放的并蒂花——春神與冬神終于得以在這顆星球上相聚，好像沒有什么能阻攔他們未來的安寧與幸福。

他們可以一起走下去，共同庇佑他們的子民。白樹星魂暗暗地想。

但卡倫多爾首先要解決一個問題：刻鐸雖然強(qiáng)大，卻對世界一無所知，天真懵懂，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擁有的力量——作為星球的守護(hù)者，他有責(zé)任對他進(jìn)行教養(yǎng)。

“至少要讓他能在夏天的海灘上和大家一起玩，不至于把整片海洋都凍上?！笨▊惗酄枌ψ约赫f。他想將腦海中人們穿著冰刀在海上滑行的畫面視作新的玩笑，卻難免露出憂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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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多爾教導(dǎo)刻鐸，人需去愛自然，而自然也會回之以愛與吻。在過去的很多年間，他就是這么教導(dǎo)信眾與子民的。

刻鐸沒有辜負(fù)他的期望。在星魂的指導(dǎo)下，他學(xué)會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即便是溫室里的花在他手中也不會枯萎。男孩臉上洋溢著成功的喜悅，他從溫室里摘下一串串藍(lán)色的小花，仔細(xì)地將它們編織成花冠，獻(xiàn)寶似的為卡倫多爾戴上。

“很好看，很適合卡倫?！蹦贻p的冰雪神靈扶正了星魂頭頂?shù)幕ü?，松開手時冰涼的指尖微微碰過后者溫?zé)岬钠つw，輕柔如南國的春雨，母親的吻。

卡倫多爾拍了拍他亂翹的淡金頭毛，故作威嚴(yán)地板起臉：“要叫白樹大人?！?/p>

刻鐸笑嘻嘻地應(yīng)聲：“好的，白樹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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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日子總不長久。作為白樹星魂，不同于其他自然系精靈，卡倫多爾具有獨特的生命周期，會在某一段時間內(nèi)陷入虛弱——這段時間通常發(fā)生在冬季。

刻鐸到來數(shù)年后，在某個冬天，卡倫多爾迎來了他的虛弱期。

比起過往，這個虛弱期要難熬得多：長期待在刻鐸身邊，卡倫多爾近距離接觸了不加抑制、最為純粹的冰元素力量，這惡化了他本就脆弱的身體狀況，帶來的影響則是天氣逐漸惡劣，寒冷持續(xù)吞噬生命，教會內(nèi)部、領(lǐng)地子民也因此怨聲載道。

虛弱的卡倫多爾越來越昏沉，意識逐漸模糊。最終他不得不選擇陷入沉睡來延續(xù)生命，在山谷中退化成一株高大的圣白樹。

那個冬天到來之前，卡倫多爾曾經(jīng)對刻鐸說，他頭上的花藤會開出花朵。不同于他為刻鐸表演過的那些在角上生長出的薔薇、荼靡，他說，那會是白色的小花，繁密如積雪。

在刻鐸出生之前的幾千年間，人們一致認(rèn)為白樹開花是祥瑞之兆，意味著接下來的許許多多年都將溫暖祥和，生機(jī)勃勃。那往往也會是卡倫多爾最幸福的時候。

“我會讓你看到的，”卡倫多爾說，“所有人都會幸福?！?/p>

刻鐸冰藍(lán)眼瞳中光芒閃閃。

“那一定很美好?！蹦泻⒄f。

刻鐸為此滿心期待，但是虛弱的卡倫多爾沒能清醒到給他的男孩開花的那一天。

陷入沉睡前，卡倫多爾留給刻鐸一塊含有他自然系能量的圣白樹護(hù)身符作為信物，指定他作為自己沉睡期間的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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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多爾一生都在為子民的幸福而奔走。千年時光稍縱即逝，恍惚間才發(fā)現(xiàn)最初一同組建起教會的同伴要么戰(zhàn)死要么壽終正寢，而自己孑然一身。直到多年以后，刻鐸進(jìn)入了他的視野。

在卡倫多爾看來，由大自然中最純粹的冰元素力量孕育而成、強(qiáng)大而未加雕琢的刻鐸，仿佛自己的同類。因而他手把手教導(dǎo)這個少年掌控力量，要讓他能夠成為與自己并肩的守護(hù)者。

沉睡之前，他已隱隱察覺到了身畔的少年或許便是自己力量衰弱的原因，而境內(nèi)惡劣的天氣、惶惶的人心，乃至長冬不可避免會帶來的死亡……子民的境遇與找到同類的欣喜相矛盾，讓星魂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于是他留下了這塊護(hù)身符，想要在自己沉睡期間至少還能維持春神力量的正常運轉(zhuǎn)，也好讓這個還沒來得及了解世俗的大男孩能夠繼續(xù)在這顆星球上、這個文明里生存下去。

“再給我點時間，”卡倫多爾閉目向不知名姓的神明祈禱，“我會教導(dǎo)他成為真正的守護(hù)者，我們會一起守護(hù)子民們永遠(yuǎn)平安幸福。”

這是白樹星魂唯一的一次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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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多爾沉睡初期，介于刻鐸持有的信物，以及過去很多年里春神始終強(qiáng)大，教會允許一段時間內(nèi)由刻鐸代替白樹星魂露面，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他比較寬厚的待遇。

但是數(shù)年后，卡倫多爾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這顆星球的溫暖似乎也隨之流失，四季都被寒冷侵蝕，氣溫逐步降低。而在民間，逐漸流傳開描述冬神與春神間神話戰(zhàn)爭的史詩故事。

而在這段時間里，刻鐸結(jié)識了年輕的魔族后裔，霍爾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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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卡倫多爾最強(qiáng)大的那段時間，南方的魔族也從未真正服從于春神教會過。魔族主要在炎熱的南部地區(qū)活動，所謂的春神恩賜對他們而言并不像北方那么鮮明而重要，因而大多數(shù)魔族依然保留著對遠(yuǎn)古諸神的信仰：那些神明的傳說早在春神教會誕生前就已流傳，而諸神沒有面目也沒有名字。

卡倫多爾向來慈和，對白樹星的所有生靈一視同仁；但隨著教會扎根愈深，教會對魔族的看法也越發(fā)極端。有人認(rèn)為他們是未蒙神恩的愚昧之人，有人則認(rèn)為他們是遠(yuǎn)古陰影中的惡靈。而最終他們的目的趨于一致：征服魔族，為他們帶來春神的榮恩。

等到卡倫多爾沉睡，教會再次對魔族發(fā)起戰(zhàn)爭，刻鐸隨軍同行。在那個前所未有的寒冬，就連南方的魔族領(lǐng)地也遭到影響，最終敗北。而那個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之上、有著陽光般淡金秀發(fā)和孩童般純凈的冰藍(lán)眼眸的年輕人，也就此深深刻入魔族人記憶之中，無論其象征意義為何。

而刻鐸對此一概不知。在戰(zhàn)后百無聊賴的閑逛時，他在皚皚的雪原上找到了瘦小的黑發(fā)男孩。那時一切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都被大雪所掩埋，那男孩被裹在粗糙獸皮制成的衣襖中，手腳枯瘦如木棒，只有瘦削胸膛微弱的起伏之間，還在透露出些許活氣。

刻鐸將霍爾德爾帶回教會。看在白樹星魂代理人的份上，幼小的霍爾德爾被收納進(jìn)教會，為成為一名祭司而努力。

但在教會內(nèi)部，不同于民間傳言的“冬神與春神的戰(zhàn)爭”，下層祭司們認(rèn)為氣溫下降的原因是“忘恩負(fù)義的惡魔拒絕春神的恩寵，引發(fā)神明不悅，降下懲戒”，霍爾德爾因此受到排擠。

在那段孤苦的清修歲月中，刻鐸是霍爾德爾唯一的光。

他信仰著刻鐸。少數(shù)知曉刻鐸與真正春神間關(guān)系的教會高層不會為一個年幼的惡魔費心，神靈之事更是平素不會談起的禁忌。于是在霍爾德爾心中，刻鐸就是春神卡倫多爾，是那位長久以來守護(hù)星球的白樹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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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多爾大人?！弊鐾昝咳盏亩\告，從座位上起身時，霍爾德爾瞥見蒼白日光在地面上打出不規(guī)則的人形陰影。眼尾的余光中，神靈常披著的那件斗篷晃過一下邊角，沉暗外層被抹上一層淡淡的亮色。

“霍爾德爾！”年輕的魔族望見他的春神，祂正坐在白樹繁茂的枝葉間，從零零落落的縫隙間看他，淺藍(lán)的瞳仁里墜落一場華光。

正午剛過，正是一天中陽光最烈的時間。即便如今越發(fā)寒冷，直視的日光還是讓霍爾德爾晃了一下神，枝葉遮蔽間年輕神靈的面孔逐漸模糊，仿若通體由光所鑄，不自覺地震懾心神。

“卡倫多爾大人。”年輕的魔族又重復(fù)了一次春神的尊名——作為被刻鐸親手救回來的孩子，比起其他祭司，他非常榮幸地知曉了春神的真名，于是在此后的數(shù)次會面中，他便如此稱呼他的救主和神靈，暗自掩飾親近的渴望——他在白樹下站定，攏著雙手仰頭，眼睛里帶上了無奈的神色，“您來找我，不必每次都爬樹的。”

“嘛，這些無所謂的?！被魻柕聽柭犚娊鸢l(fā)的春神用輕快的語調(diào)回答，“耶耶說不能老是讓人看見我在教會里亂逛，所以只要其他人都看不見就沒問題啦！”祂一邊說一邊動作輕柔地推開枝條，挪去遮蔽面容的物什，低下頭對霍爾德爾露出一個笑容。

“而且比起我的行動，明明是霍爾德爾的稱呼更容易暴露嘛?！?/p>

“教皇大人也是為您著想?！薄耙笔悄承┑胤綄δ觊L者的親昵稱呼，霍爾德爾已經(jīng)對祂不經(jīng)意間暴露出的信息見怪不怪了。

“所以霍爾德爾不要叫我卡倫多爾了，可以叫我刻鐸?！彼娊鸢l(fā)的青年落到地上，向他走來，食指按在暖色的唇上，“‘卡倫多爾’這個名字，不能隨便叫?！钡k眉眼彎彎，笑意盈盈，“但是，‘刻鐸’就沒有那么多問題了。”

“Cedor……”年輕惡魔愣了片刻，旋即又聽見金發(fā)青年略微低沉的聲音，“現(xiàn)在，只有霍爾德爾能叫我刻鐸。”

霍爾德爾無暇顧及這話中的深意，突如其來的喜悅從心臟里洶涌而出，裹挾著溫暖吞沒四肢百骸。

“……好?！彼秀钡貞?yīng)和，發(fā)出極低的呢喃，“……刻鐸?！?/p>

——神啊。只有我。

——只有我。

——這個名字……只屬于我。

年輕惡魔琥珀色的虹膜中，倒映出年輕神靈帶著淺淡笑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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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例行巡視圣地山谷的時候，教皇又一次見到了那個藍(lán)眼睛的青年。他蹲在半枯的圣白樹前，從厚重的白熊毛領(lǐng)里露出小半張漂亮的臉，淡金色的發(fā)絲間，生出剔透如水晶的雙角。

形似惡魔，卻如神靈。教皇心想。

他拄著杖，慢騰騰地走到圣白樹前，在青年身后停下，微微地喘了口氣，呼出淡淡的白霧。

天越來越冷了。老人攏了攏厚重的裘衣，慢悠悠地想著。明明才剛?cè)攵?，卻已經(jīng)有往年深冬的寒意了。

“您今天也在這里啊?！苯袒收f，“刻鐸大人?！?/p>

“……嗯?！倍自诘厣系那嗄陸?yīng)聲，他仰起臉來，像一條萎靡不振的白色大狗，“耶耶，卡倫什么時候醒啊？我想他了。他答應(yīng)過要帶我看開花的?！?/p>

“……會醒的?！苯袒视么葠鄣难凵窨粗?，“白樹大人一定會醒來的……冬天總要結(jié)束，春天必將到來。這是自然規(guī)律?！?/p>

“真的嗎？”青年的眼睛亮了起來。他“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抖落衣袍上的枯枝敗葉，繞過年邁的教皇，向谷外奔去，“我去做準(zhǔn)備——等他醒過來，我要給他一份禮物——”

蒼老的教皇追不上年輕的神靈。他拄著杖，默默地注視著他斗篷的一角消失在遠(yuǎn)處山巖的狹縫間。

老人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高大的圣白樹，喟然嘆息：“……留下他，真的是正確的行為嗎，白樹大人？”

在他腳邊，覆蓋白霜的枯葉正靜靜地停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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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過后的天穹，色調(diào)很干凈。白色的日輪掛在遠(yuǎn)空中，絲縷云層緩慢地逸散成虛無。

刻鐸行走在純凈無垠的雪原上。在這樣難得的晴日里，人們都忙于為生計奔波，缺乏開掘價值的北方雪原是不會有人來拜訪的。即使在許多年前，天氣尚未變冷的時候，雪蓋下也少有生命孕育，更不要說是持續(xù)降溫的數(shù)年后，僅在夏季里才有些許生氣。冬天里，哪怕挖穿雪蓋與冰層，也要掘地三尺才能找到些活物，付出與回報相當(dāng)不成比例，自然也就無人前來打擾，得以維持雪后的美景。

刻鐸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蓬松的雪地上，大氅在身后拖出一道淺淺的凹痕。他是來自星球南極的冰雪之子，并不畏懼寒冷，御寒似的衣物只是數(shù)年來養(yǎng)成的衣著習(xí)慣，溫度本身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他來尋找要在卡倫多爾蘇醒時送給他的禮物。

他在雪窩中找到了一簇簇藍(lán)色小花。許多年前，卡倫多爾還沒有沉睡的時候，他曾帶他去溫室，摘下一捧花來教導(dǎo)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那時候他摘下來的就是這樣的藍(lán)色小花。

孽海花?？惕I記得它的名字。閑暇時卡倫多爾曾對他講述它的故事，傳說當(dāng)它在冬天開放時，春天也不會遙遠(yuǎn)。

“你就要醒來了嗎？”大男孩冰晶似的藍(lán)眼睛里滿懷期待。

他伸出手，想把那簇小花摘下來，帶回去給卡倫多爾。但在刻鐸把它摘下來、準(zhǔn)備帶走時，小小的藍(lán)花卻在他手中枯萎了。

刻鐸愣住了。他從未想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在卡倫多爾沉睡前，他已經(jīng)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即使溫室的花朵也不會在他指尖枯萎——他甚至曾親手為卡倫多爾編織一頂孽海的花環(huán)，藍(lán)色的花冠襯著星魂銀白的長發(fā)，顯得無比美麗；而在卡倫多爾沉睡之后，他也曾頻繁地拜訪山谷中的圣白樹——它更不曾因為他的親近而出現(xiàn)什么負(fù)面狀況。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刻鐸不知道。

他太久沒有觸碰過這樣嬌嫩的花朵了……他的力量一直在增強(qiáng)。現(xiàn)在這顆星球上還能承受住刻鐸力量的，只有圣白樹。

——一直只有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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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鐸最終選擇了離開。

天越來越冷，雖然對刻鐸沒有影響，但他能聽到其他人的抱怨——雖然沒辦法完全理解，但經(jīng)歷過卡倫多爾的教育，刻鐸對自己的存在還算有一個較為清晰的認(rèn)知。

他出生在這顆星球上，但這顆星球已經(jīng)無法容納他了。

刻鐸不知道卡倫多爾是否還有醒來的那一天，但他記得卡倫多爾的愿望是為這顆星球帶來溫暖。于是他將卡倫多爾的護(hù)身符交給霍爾德爾，并幫助教會將圣白樹的枝條扦插到霍爾德爾的脊背上，以此來緩解星球的寒冬。得到了護(hù)身符并成為圣白樹扦插宿體的霍爾德爾因此成為春神教會的最高祭司，春神在地上的代言人，祂的使者和象征。

在一切的準(zhǔn)備都完成后，刻鐸回到圣白樹所在的山谷，同卡倫多爾告別：他準(zhǔn)備離開這個星球，去別的地方了。

“我沒有辦法看你開花啦，卡倫多爾。”青年把臉貼在略顯枯敗的樹干上，充滿遺憾地說。

圣白樹沒有回應(yīng)他。

“你會長出星球嗎，卡倫多爾？那樣等到你開花，我在宇宙里也能看見了?！笨惕I抱著樹干自言自語。

他仍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大男孩絮絮叨叨了很長時間。他離開星球南極許多年，但他仍然沒有長大，依然是最初踏上北方大陸時那個天真純凈的冰雪之靈。

他從日上中天一直談到月輪傾頹。最后在晨暉的暴風(fēng)雪中，金發(fā)的青年失去蹤影。

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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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霍爾德爾來說，他的春神死在那一日。

他看見刻鐸走入山谷，然后再也沒有出來。第二天清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雪席卷了教會圣城。這場暴風(fēng)雪持續(xù)了整整三個星期。風(fēng)雪終于停息時，久違的暖意回歸大地，冰雪迅速地消融散去，溪流旁青綠的花草吐出新枝。而當(dāng)霍爾德爾終于能和其他教會高層一起沖進(jìn)山谷時，那棵高大的圣白樹已經(jīng)完全枯萎了。

神隕落了。

霍爾德爾的信仰從此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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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的本體枯萎，卡倫多爾的意志在霍爾德爾脊背上的樹苗中沉睡。

白樹星魂卡倫多爾是在千年來逐漸成長起來的參天巨樹。他面對過與遠(yuǎn)古諸神的信徒間無可避免的信仰沖突，面對過好友們的折損凋零，面對過自己虛弱期間子民們的悲苦生活，面對過刻鐸來到自己身邊之初教會內(nèi)部隱晦的質(zhì)疑——他面對過無數(shù)次挫折，依然保留著溫和仁慈的性格，他的精神與心也在這個過程中歷經(jīng)磨煉，逐漸堅強(qiáng)，有能力在新的打擊到來之時依然咬牙堅持。

而在漫長的沉睡時期，長年的虛弱使卡倫多爾很大程度上回歸幼稚，失去了成長的能力和責(zé)任意識，像一個小孩，認(rèn)知里非黑即白，缺乏從打擊中再站起來的能力。

回歸幼稚的卡倫多爾無比渴望同伴。在混沌的思想中，他隱約記得他認(rèn)識了刻鐸，他在教導(dǎo)他，他相信假以時日刻鐸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成為合格的神明，他們可以一起保護(hù)子民……但是他的子民為什么連這點時間都不能給他呢？

他記得教皇曾流露出驅(qū)逐刻鐸的意圖，他也記得，在刻鐸于風(fēng)雪中消失后，教會高層舉杯相慶……他們在為了他的離去叫好。

幼稚任性的圣白樹，逐漸開始對自己的子民感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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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死后，霍爾德爾曾一度想要離開教會。

于他而言，教會并無多少值得留戀之處——他對這里所有的感情都來自刻鐸，而他的春神已經(jīng)隕落。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離開。

不僅僅是因為脊背上的圣白樹幼苗——圣白樹枝葉與霍爾德爾結(jié)合后，星球確實開始回暖，而山谷中的圣白樹已經(jīng)枯死，教會絕不可能放他離開——也是為了刻鐸。

他的神為了將春天帶回給這顆星球而犧牲?；魻柕聽栂?。祂最后選擇將一切托付給他。他不能辜負(fù)這份期待……不能辜負(fù)祂給予他的護(hù)身符和圣白樹。

霍爾德爾永遠(yuǎn)記得，刻鐸將圣白樹種到他身上時說的話：

“你要等我回來呀?！?/p>

霍爾德爾閉上眼睛，依然能在腦海中描繪出那時神靈的神色，溫柔而哀傷。

——祂向他許諾了重逢。他一定不能辜負(fù)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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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白樹幼苗與霍爾德爾共生：卡倫多爾借助霍爾德爾的身體成長，同時也給予霍爾德爾生命力。

卡倫多爾看厭了凍土上的混亂和紛爭，而他的存在同樣讓霍爾德爾痛苦——移植到霍爾德爾身上的圣白樹，早期呈現(xiàn)為樹形紋身的狀態(tài)；在寄生過程中，紋身扎根于他的血肉之內(nèi)，同時逐漸凸出皮膚變成樹干——這個過程帶給霍爾德爾極大的痛苦。霍爾德爾抱著虛假的、對刻鐸的期望和責(zé)任，背負(fù)著脊背上的圣白樹。他不能逃避痛苦，甚至連表達(dá)出來也不可以，只能獨自默默承受。

漫長時間里積累的痛苦和負(fù)面情緒，再加上卡倫多爾的意志影響，霍爾德爾的精神發(fā)生割裂，誕生出第二人格巴爾德爾。巴爾德爾厭憎著被霍爾德爾保護(hù)的子民，渴望將骯臟的世界推翻重來——是否這樣，春神刻鐸就能從這片大地上復(fù)生？

霍爾德爾對此毫不知情。巴爾德爾潛伏在他的身體里，等待著能夠觸碰現(xiàn)實的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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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白樹種在霍爾德爾脊背上之后，星球的情況一度情況好轉(zhuǎn)；但在多年以后，天氣依然緩慢地走入寒冬?？▊惗酄柕拈L年沉睡使得宗教力量削弱，氣溫變化則讓世道逐漸紛亂，戰(zhàn)爭漸起。

衰弱的信仰和漸起的戰(zhàn)爭使卡倫多爾越發(fā)虛弱，霍爾德爾脊背上的圣白樹逐漸瘋癲。

在他眼里，那個約定了開花的男孩始終沒有回來，他再次陷入孤獨。在幼稚任性的圣白樹眼中，刻鐸相當(dāng)于是被人們趕走的——他是冰雪，而人們只渴望春天。

虛弱的卡倫多爾感到委屈。

“世界太壞了。配不上他?！?/p>

卡倫多爾本以為他可以把刻鐸培養(yǎng)為新的守護(hù)者，新的使徒，他們會一起保護(hù)子民……為什么子民不能等等他呢？

疲憊和厭憎逐漸填滿他的心。

他究竟……為什么要庇護(hù)他們呢？

而巴爾德爾與他共鳴：

——神太好了，這個世界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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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年將入冬時，北方的冬民意圖沖破邊境線的阻攔，到更溫暖些的南方避冬?；魻柕聽柋慌扇ケ狈狡脚选诳惕I消失、卡倫多爾沉睡多年后，護(hù)身符持有者和圣白樹寄宿者的雙重身份也無法讓他避免被排擠的命運。

而這一去就是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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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居北境都城期間，霍爾德爾時常逗留于溫室之中。在寒冷的北方，溫室往往會成為冬季主要的蔬菜來源，因此城主也并不抗拒春神祭司的到來。而對霍爾德爾而言，此地的溫暖和生機(jī)讓他有熟悉之感。

在他到達(dá)北境后不久的一日，城內(nèi)忽地嘈雜起來，以至于遠(yuǎn)離主要建筑的溫室都能聽見衛(wèi)兵和侍女們的吵嚷聲。不多時，龍蝦手套在溫室門上小心翼翼地敲出響動，他才從卷宗中抬起頭。衛(wèi)兵問他，尊敬的祭司大人，請問您有沒有見到一個冬民小鬼？……大約這么高，年齡不會太大，當(dāng)然也可能是個女人……

他面無表情：沒有。

衛(wèi)兵的腳步聲逐漸消失，霍爾德爾才側(cè)頭對種植玫瑰的灌木堆說：“出來吧。”

灌木里一陣瑟瑟響動，數(shù)十秒后才冒出一個腦袋，一對顯而易見屬于冬民的灰藍(lán)狼耳因帶刺的枝葉而抖了抖。男孩又在里面掙扎了幾十秒才爬出灌木叢，抬起一張蒼白的臉，皺起眉看向霍爾德爾。這孩子約莫剛到青春期，剛開始抽條的身體裹在獸皮和不合身的皮甲內(nèi)，整個人比他背上的長弓高不了多少。幾片碧藍(lán)的冬雪玫瑰花瓣掛在衣間，讓男孩看上去有些狼狽，甚至有幾分滑稽。

霍爾德爾沒有笑。他恍惚間又回憶起多年前第一次遇見刻鐸的時候，彼時神明將他從冰雪中抱起，裹進(jìn)暖和的皮毛，喂給他沸酒和湯水。他有時會在想自己這么多年來的痛苦是否都只是為了代償那一日的神恩。

刻鐸愛這個世界，所有人在祂眼中都是值得愛的。

北境恐懼冬民，但冬民就不需要春神的溫暖嗎？

“放下弓，然后離開吧。”他說。

男孩眨著淡藍(lán)的眼睛，遲疑地將弓箭放在他腳下，后退三步，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他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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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溫度的變化，北地冬民的生活越來越困難。數(shù)年后，為了子民的生存和族群的延續(xù)，年輕的冬民領(lǐng)袖、被尊為“凜冬王”的德爾柯鋌而走險。他綁架了前來平叛的祭司霍爾德爾，試圖從祭司那里獲得讓溫暖重回冬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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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柯再一次見到霍爾德爾時，后者脊背上生長著一節(jié)樹干，冰晶般半透明的彎曲雙角上枯枝盤繞，掛著藍(lán)色的小花。

年輕的北地王者從黑發(fā)祭司那里得到了教會竭力隱藏的消息：春神早在數(shù)年前隕落，這顆星球上不再有庇護(hù)子民的神靈。

“我只是一個扮演神明的小丑罷了?！?/strong>

霍爾德爾平靜地說。他的尾音尚未落下，黑發(fā)與琥珀色的眼瞳轉(zhuǎn)瞬間便被銀白與冰藍(lán)取代，細(xì)小的花藤攀上雙角，一簇簇的孽?；ㄊ㈤_，祭司仿佛頭頂青藍(lán)的冠冕。祭司黑色的長靴邊上，地面的積雪無聲融化，露出一小圈濕潤的土地，泥土下爬出嫩綠的幼苗。它們快速地生長著，拉開帶著清香的薄荷葉，又或者金燦燦的小雛菊。

這一幕好似神跡，隕落的春神從幽冥中醒來，眷顧了祂孤獨的使者，一切寒冷都不能傷他分毫，而萬物都于此復(fù)蘇。

冬民們目瞪口呆。野蠻愚昧的北地民眾對自然偉力格外敬畏，他們慌亂地跪倒在地，用口音濃重的方言大聲祈禱，請求神靈不要降罪于己身——仍然保持鎮(zhèn)定的德爾柯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便格外顯眼。比起驚慌的子民，凜冬王注意到了更多的東西：祭司周圍植被生長的速度逐漸變慢，已經(jīng)長出的花草則在北地的寒風(fēng)中顫抖，大概過不多時就要被摧折了脊梁，成為北地冰雪吞沒的無數(shù)尸骨之一。

德爾柯的視線重新回到霍爾德爾臉上時，他已經(jīng)變回了那副黑發(fā)金眼的模樣，只是看起來比之前更為虛弱。

“不再有神了。”他見霍爾德爾閉上眼睛，用虛弱的嗓音重復(fù)那幾個字眼，“不再有了?！?/strong>

他說這話的時候，周身環(huán)繞的青綠色漸漸枯萎，重歸于雪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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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柯依然沒有放走霍爾德爾。

他清楚，他綁架祭司的最大目標(biāo)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春神已死，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復(fù)現(xiàn)神跡。

但霍爾德爾的意義不止于此。除卻春神的代理人，他同時也是一位頗為年長、資歷極深的祭司，學(xué)識豐富。惡魔族裔的血脈讓他看起來與二十五歲的德爾柯相差不大，但他已經(jīng)在這顆星球上存在了幾十上百年。即使春神的力量不再有意義，他所擁有的學(xué)識也能給予冬民極大幫助。

霍爾德爾沒有試圖逃跑。他對教會稱不上多有歸屬感，對他來說，只要他還在這顆星球上，還在為了這個世界努力，他就是在順應(yīng)刻鐸的意志。留在教會里，或是冬民部落中，于他而言差別不大。

霍爾德爾與德爾柯相處了很長時間，長到足以讓一個年輕人的感情變質(zhì)。

當(dāng)?shù)聽柨碌酿B(yǎng)女，十歲的艾克希爾跑過來問霍爾德爾他是不是她媽媽時，古井無波的霍爾德爾久違地出現(xiàn)一道裂縫。

“我不是他的妻子，也無法成為你的母親?！彼@樣對那個小女孩說，聲音里帶上了少有的慌亂，“我是春神的祭司，如今是冬民的囚徒?！?/p>

“爸爸說你是他搶回來的，”小女孩睜著漂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冬民的伴侶都是搶回來的！”

霍爾德爾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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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不存在婚禮，只有營帳內(nèi)被呼吸擾亂的燭火和融為一體的影子。

當(dāng)?shù)聽柨碌氖终朴|及霍爾德爾的脊背時，年輕王者感受到祭司的身體正在輕微地顫抖。他的手指沿著脊椎向上，慢慢地勾勒骨骼的形狀，自腰窩到肩胛。德爾柯的勾畫止步于霍爾德爾的肩胛骨之間。圣白樹沉默地立于背脊，觸感光滑而堅硬，像一塊被盤磨了太久的玉石，光潔瑩潤。

德爾柯盯著圣白樹出神。他曾聽霍爾德爾提起過，教會將春神的一部分移植到了他身上。平日里，祭司散落的黑發(fā)遮掩了脊背上的樹干，總是看不真切，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春神殘軀的存在。他不自覺地抬起手，想要觸碰這似乎散發(fā)著靈光的圣物。

“不。”

霍爾德爾趴在床榻上。他背對著德爾柯，后者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聽見他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單詞。

什么？德爾柯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凜冬王攬著祭司勁瘦的腰肢，俯身湊近他的后頸，如最原始的狼族一般舔吻噬咬，似威脅又似狎昵?；魻柕聽柕穆曇粜幢谎蜎]在喘息和壓抑的呻吟中，年長的祭司將臉埋進(jìn)他的毛斗篷，營帳之中仿佛只剩下彼此的氣味。

在德爾柯看不到的地方，祭司冰藍(lán)色的眼瞳猙獰地瞪向他們在燭火中晃動不休的投影，五官在痛苦中扭曲，滿溢怨毒與憎惡。

——不要玷污我和他的回憶！霍爾德爾的腦海深處，巴爾德爾發(fā)出無聲的尖銳鳴叫。

那是春天的權(quán)柄寄宿的地方……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你的手從那里移開——那是他為我種上的，只有他能觸碰！

霍爾德爾……你怎么敢背叛他，你怎么敢——?。?！

絕望的魂靈發(fā)出不可聞的哀嚎?，F(xiàn)實中，凜冬王附身親吻春神祭司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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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偽的幸福并不長久。在多方面的刺激下，巴爾德爾的忍耐達(dá)到了臨界點。他想要奪走霍爾德爾身體的控制權(quán)，通過白樹護(hù)身符將霍爾德爾獻(xiàn)祭給已經(jīng)瘋狂的卡倫多爾，讓圣白樹抽空星球生長，然后孕育新的世界。

德爾柯久違地見到了霍爾德爾銀發(fā)藍(lán)眼的樣貌——與初見時調(diào)用春神之力的情況不同，巴爾德爾掌握身體的主導(dǎo)權(quán)時，頭頂藍(lán)色的花簇枯萎，積雪般的繁花盛開，脊背上干枯的圣白樹活化，迅速地抽枝生長——他所用的明明是春神的力量，德爾柯卻只感到深冬般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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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神賜我暖春，”眨眼間圣白樹的根須擴(kuò)散蔓延，冰蓋中生長出雪白的枝干，那與霍爾德爾面貌相同卻白得像雪的禍?zhǔn)啄剜鵁o人可懂的詞句，“……然后祂把我永遠(yuǎn)地留在春天里了?！?/strong>

星魂從使徒的軀殼里睜開眼睛，數(shù)百年的哀傷和絕望洶涌而來，吞沒了殘缺的瘋神：

“——無冬之春?！?/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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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星球命運的選擇落在了德爾柯身上：要么放任巴爾德爾將霍爾德爾的意識獻(xiàn)祭，瘋狂的圣白樹將以星球為養(yǎng)料生長，吞沒寒冰重鑄春日，但那個溫暖的新世界與現(xiàn)在的人們絲毫沒有關(guān)聯(lián)；要么阻止巴爾德爾，砍斷他脊背上的圣白樹，將春神在這世界上最后的遺物也抹去，世界走入永無止境的寒冬。

——看上去兩條路都是死路。

德爾柯選擇了后者。

大決戰(zhàn)中他砍斷了霍爾德爾背部的白樹枝干，伴隨著圣白樹的斷裂巴爾德爾似乎也受到重創(chuàng)。蒼翠的樹木枯萎，德爾柯接住風(fēng)雪中墜落的霍爾德爾，銀白與冰藍(lán)的華彩從他身上褪去，他又變回那個黑發(fā)的惡魔族裔。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凜冬王在驟然狂烈起來的風(fēng)雪中喃喃自語，他抱緊了懷中黑發(fā)的祭司，化作純白天地間一個模糊的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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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決戰(zhàn)后的暴風(fēng)雪中，德爾柯帶著昏迷的霍爾德爾逃到山谷中隱居——那里曾是教會的圣地，卡倫多爾所化的圣白樹最初生長的地方。在天氣變得越來越惡劣后，教會將圣城遷移到還算溫暖的南方，這里便成了無人尋訪的荒原。

外界對這場決定了星球命運的戰(zhàn)爭全然不知。只是在那之后，人們逐漸開始傳唱名為“芬布爾之冬”的神話故事。在那個故事中，凜冬王誘惑了祭司，導(dǎo)致春神為冬神所殺，世界要迎來名為“芬布爾之冬”的末日，萬物都將鑄入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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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霍爾德爾曾經(jīng)的侍從伊雷出發(fā)，前往極北之地。他想要找到傳說中的圣白樹——據(jù)說那是春神的殘骸，由當(dāng)年的春神祭司霍爾德爾保管，可以為世界帶來溫暖，讓“芬布爾之冬”退去——十五年前春神祭司被擄走后，世界進(jìn)入芬布爾之冬，一年比一年黑暗寒冷，萬物萬靈都在冰雪的土地上艱難求生。

在尋找圣白樹的路上，伊雷遇到了德爾柯曾經(jīng)的養(yǎng)女，冬民公主艾克希爾。數(shù)年前凜冬王失蹤，此后人盡皆知的傳說是凜冬王導(dǎo)致了春神隕落，冬民也因此被污名化，受到各方排擠。但是艾克希爾不相信自己的養(yǎng)父會做出這種事，十五年來她都在尋找他，探求當(dāng)年的真相，試圖為養(yǎng)父和族人洗刷冤屈。

為了找到圣白樹，找到德爾柯失蹤的真相，伊雷和艾克希爾結(jié)伴去尋找德爾柯和霍爾德爾。

伊雷與艾克希爾收集線索，終于追尋到德爾柯與霍爾德爾隱居的山谷時，發(fā)生了雪崩。德爾柯為救兩個孩子而受傷，之后他們在山谷中的小屋里當(dāng)面，已經(jīng)是中年人的德爾柯喝著熱茶，將真相對兩個年輕人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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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的變化早在數(shù)百年前就開始了。”霍爾德爾托著茶杯，對面前座椅上的兩個年輕人慢慢地說，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刻鐸……春神的狀況并不好，祂將圣白樹的枝干種在了我身上，希望通過傳承讓我成為新的守護(hù)者?！?/p>

“將傳承托付給我后，祂就走入山谷中消失了——早在那時春神就已經(jīng)隕落了?！奔浪颈M可能清晰地講述著自己眼中的故事，“圣白樹是祂身軀的一部分，教會試圖以此來孕育新的春神，但是失敗了?！?/p>

祭司試圖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平靜些，但憔悴的神色暴露了他精神上的疲憊。男孩與女孩不自覺地靠在一起，雙手交疊，聽年長者自述罪責(zé)：

“我做了錯誤的事?！被魻柕聽柭卣f，“新生的春神瘋了——它想要吞噬整個世界，以此為養(yǎng)料生長?！?/p>

“我失敗了。”他露出自嘲似的笑，“我辜負(fù)了祂的期待?！?/p>

德爾柯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jǐn)堊×怂?。不再年輕的冬之王輕輕地將祭司擁進(jìn)懷里，仿佛是在安慰他。

祭司微微低頭。眼尖的艾克希爾注意到自他背后滑落的毛毯，脊背上攀爬著疤痕似的物什，粗糙潔白，像是盤亙的樹根。她輕輕拉了拉伊雷的手，接收到暗示的男孩不動聲色地點頭。

德爾柯代替霍爾德爾，繼續(xù)講述接下來的故事：“春神已經(jīng)瘋了，殺死春神則世界進(jìn)入永冬，春神留存則世界立刻被榨干?！彼⒁曋鴳阎械幕魻柕聽枺鄣琢髀冻銮鍦\的溫柔，“我選了前者，殺死了新生的春神?！?/p>

“……但是，霍爾德爾大人?！币晾桌讼柕氖郑钗豢跉?，鼓起勇氣開口，“如果真正的春神數(shù)百年前就已經(jīng)隕落……那，我在教會做侍從的那些年里所見到的，‘春神的神跡’，又都是些什么呢？”

祭司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他推開德爾柯的手，緩慢地坐直了身體，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伊雷年輕的面容。

“都是我做的?！被魻柕聽栞p聲說，“‘樹’還在的時候，我可以調(diào)用部分春神之力，偽造出‘神跡’。這會給子民們帶來無與倫比的信心……他們會相信祂還在，只是沉睡，或者是在與冬神拉鋸，寒冷總有結(jié)束的一天。”

他對年輕的金發(fā)侍從說：

“光明與暖春早已隕落。你所記得的只是一個扮演神明的污穢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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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揭開，希望破碎，伊雷久久不能平靜。

再也沒有圣白樹了——這個世界的未來，只有永冬。

探尋之路走向終結(jié)，伊雷卻失去了前進(jìn)的方向。他為拯救世界而來，一切的故事卻早在十五年前便塵埃落定。他還能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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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冬民公主艾克希爾詢問他。她蔚藍(lán)的長發(fā)披散下來，湛藍(lán)的眼瞳并未因為災(zāi)難般的真相而失去華光。

“你不害怕嗎？這個世界就要完了?！币晾卓粗o了戴厚皮手套的拳。

“害怕呀，但是害怕又能怎么樣呢？”她仰起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生活總是要繼續(xù)……更何況，還不知道永冬和死亡哪一個先來呢？”

“或許在無法抵抗的寒冷來臨前，我們就都已經(jīng)老死了呢?！彼僖淮瓮蛩?，眼底仿佛閃爍著群星。

“……好?！币晾纵p輕地點頭，“我跟你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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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雪打斷了年輕人們離開山谷的計劃。他們本以為等上幾天，風(fēng)雪就會減弱，結(jié)果卻是越來越強(qiáng)。幾日后，山谷中的人們意識到，這或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風(fēng)雪——遮天蔽日，籠罩星球，連千年的松柏都被摧折，由怒吼的狂風(fēng)送上高空，撕成碎片。

風(fēng)雪持續(xù)到第三十一日時，在為德爾柯更換骨折的夾板后，霍爾德爾解下從不離身的圣白樹護(hù)身符，將它交給伊雷。之后，他打開門，只穿著單衣便走入風(fēng)雪中。

伊雷與艾克希爾想要阻止他——但開門瞬間狂暴涌入的凜冽寒風(fēng)與雪片將他們狠狠地拍在了墻上，意識到不對的德爾柯拄著拐杖從屋內(nèi)沖出，旋即也被暴風(fēng)攔在了房門內(nèi)——大雪模糊了視線，他好像看見黑發(fā)的祭司回過頭，對他笑了一下，然后便隱沒在門外的風(fēng)雪中。

“不——”

刮骨般的烈風(fēng)中，德爾柯連自己的慘叫都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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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德爾離去后，風(fēng)雪迅速地停息了。覆蓋大地的白雪融化，草木發(fā)芽抽枝，正常的四季重新回到這顆星球——而在霍爾德爾消失的地方，長出了一棵圣白樹。

霍爾德爾做了他早在十五年前就該做的事：他獻(xiàn)祭了自己，變成新的圣白樹。

十五年前他在自己的身體里與巴爾德爾和卡倫多爾搏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德爾柯做出選擇，殺死春神；十五年后他終于可以在自己理智、可以控制巴爾德爾情況下成為樹，由“霍爾德爾”主導(dǎo)圣樹，控制圣白樹成長時的吞噬狀況，帶來溫暖也保全人民。

十五年間，霍爾德爾慢慢清理自己體內(nèi)殘留有卡倫多爾意志的樹根，等待時機(jī)、等待狀態(tài)，為了成為樹的那一日做完全的準(zhǔn)備——由于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巴爾德爾的情況，他寧愿等一等，再等一等，也不敢輕舉妄動。

十五年后，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白樹新生，星球回暖，萬物欣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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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回來了。冬民和德爾柯的污名被洗清了。伊雷和艾克希爾結(jié)合。

一切都值得開心。大家都很開心。

除了德爾柯。

霍爾德爾回不來了。

所有人歡慶鼓舞時，德爾柯獨自留在山谷的小屋里，手心里握著霍爾德爾留下的護(hù)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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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德爾的犧牲并未給這顆星球帶來永久的溫暖。幾十年的正常四季后，寒冬再次迫近，而白樹已經(jīng)很難再成長了。冰雪重新覆蓋濕潤的土地，子民聚集在白樹生長的區(qū)域周圍，躲在僅存的溫暖庇護(hù)下艱難延續(xù)。

許多年后，當(dāng)刻鐸帶著茉蕊兒與莫妮卡返回故鄉(xiāng)時，德爾柯和艾克希爾已逝，伊雷也已經(jīng)蒼老，白樹的枝干在寒風(fēng)中日漸萎縮。

年輕的精靈王在外太空觀察時，幾乎認(rèn)不出這顆星球了。它完全被白雪覆蓋，找不到曾經(jīng)屬于卡倫多爾的自然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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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妮卡，你們能治好他嗎？”刻鐸將臉貼在白樹干枯的樹皮上，他的背影落在兩位精靈王眼里，像委屈的大狗一樣萎靡。

精靈王們第一次見到這個仿佛永遠(yuǎn)無憂無慮的大男孩沉默下來，臉上流露出近似哀傷的神色。

“……抱歉?！鄙倥畼用驳木`王臉上帶著歉意，她用很輕的聲音對刻鐸說話，像是擔(dān)憂驚擾了凜風(fēng)中的亡靈?！啊@棵樹就要死去了，里面沒有任何意識存在的痕跡?！?/p>

刻鐸永遠(yuǎn)也見不到卡倫多爾曾經(jīng)許諾給他的開花了。這是白樹星魂教給年輕精靈王的最后一課——死亡和別離，以及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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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希爾被埋葬在白樹旁。蒼老的伊雷拄著拐杖去她墳?zāi)骨罢f話時，以為自己遇見了神靈。

對一個思想和視野都被局限在一顆星球甚至一塊大陸上的生靈來說，面前的三位精靈王確實顯得太過震撼：茉蕊兒青綠的衣裙彌散著春天的氣息，莫妮卡的白裙下露出光裸潔凈的雙腿，他們的樣貌與衣著都和這個被冰雪覆蓋的世界格格不入，像是人魚墜進(jìn)了沙漠。

“你們是……什么人？”老人握著拐杖的手不住地顫抖，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整個人都栽進(jìn)雪地里。

“我叫刻鐸?！卑讟渑缘那嗄険屜然卮鹆怂膯栴}。他轉(zhuǎn)過頭來時，露出淡金的頭發(fā)、冰藍(lán)的眼睛，與數(shù)年前霍爾德爾的描述一一對應(yīng)，讓伊雷無法抑制地回想起那位在祭司口中早已死去的春神，一切的源頭。

“我來找卡倫多爾，卻沒有見到他，霍爾德爾也失去蹤影?！笨惕I輕輕地摩挲著白樹干枯的表面，冰藍(lán)的視線投向他，眼神里帶著小動物似的懇切與不安，“你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嗎？你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藛?？?/p>

這不對。這不對勁。伊雷昏沉的大腦中飄過數(shù)個念頭，但他一個都沒能抓住。他只是意識到，似乎有哪里不對……他從霍爾德爾那里聽來的故事，可能并非這個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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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人在冰雪的世界里對話。

“他以為你死了……為了我們的世界死了?！?/p>

“……”

“他為此扮演了幾十上百年的春之神?！?/p>

“……”

“……他瘋了，還為此而死。為了繼承你的遺志?！?/p>

“……”

“……卡倫多爾呢？”

“我不知道。凜冬王砍斷了他脊背上的白樹，現(xiàn)在的白樹是他獻(xiàn)祭自己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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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人的交集就此終結(jié)。失去卡倫多爾的刻鐸與精靈王同伴一起離開這顆星球，而蒼老的伊雷回到獨居的小屋中，將傳說的真相記錄在粗糙的紙本上，等待不知是否還存在的后人前來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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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年后衰弱的刻鐸離開王者圣域，想要再看一眼白樹星，但那里只剩下白雪皚皚的滿地荒蕪，生靈的氣息消失殆盡。刻鐸因此又游蕩了很多年，直到他來到塞西利亞星——另一顆永冬的星球，另一個冰雪的生命，初代冰王愛奴娜的出生地。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那份來自愛奴娜的冰雪傳承再次回到她的故鄉(xiāng)：刻鐸將冰王的傳承托付給年輕的柯爾德，最終于這片先輩的故土上消散。

在他死后，塞西利亞的土地上長出了松樹和冰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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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補(bǔ)充

《芬布爾之冬》這個外傳故事，在誕生之初，并不是《列王之約》系列的一部分，而是一個純粹基于頁游設(shè)定和個人角色理解的西幻pa同人構(gòu)想，主cp是冰暗和雷希，并沒有刻鐸的存在。

這個西幻pa在我們的討論中不斷完善：起初引入刻鐸是為了解釋角色的一部分行為動機(jī)，但伴隨著故事的逐步推進(jìn)，我們意識到這個故事完全可以與《列王之約》系列劇情接軌，于是便將故事合并，修改了其中與正劇重復(fù)的某些角色名稱（角色內(nèi)核并未發(fā)生變化，一定程度上可以視作原角色的同位體？）

或許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這些名字，在此列出對應(yīng)姓名修改：

霍爾德爾——原西幻pa霍德爾；

巴爾德爾——原西幻pa混沌暗王霍德爾（從外貌看，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圣暗？）；

德爾柯——原西幻pa柯爾德；

伊雷——原西幻pa雷伊；

艾克希爾——原西幻pa阿克希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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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利亞星與白樹星

塞西利亞與白樹，這兩顆星球構(gòu)成了冰系精靈王的生死循環(huán)。

愛奴娜出生在塞西利亞，死于白樹；刻鐸出生在白樹，死于塞西利亞；柯爾德出生于塞西利亞。

塞西利亞星象征寒冬，而白樹星一度是暖春的代名詞，這兩顆星球構(gòu)成了冬與春、死與生的閉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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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約定

刻鐸將圣白樹種到霍爾德爾背上時，曾經(jīng)貼近說“你要等我回來呀”。霍爾德爾以為那是說給他聽的，實際上并不是——他約定要再見的對象是卡倫多爾，即霍爾德爾脊背上的圣白樹。

結(jié)局我們已經(jīng)知曉：他們永遠(yuǎn)地錯過了。

刻鐸終究沒有見到卡倫多爾許諾的“白樹開花”的景象——后來的冒險生涯中，他見過無數(shù)種奇珍異植，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圣白樹開花。

他見到了好多好多想告訴你的事物，他學(xué)會了不傷害無辜的生命，他想帶著新的同伴回來給你幸福。

他和你錯過了。永永遠(yuǎn)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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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霍爾德爾遇到的狼族男孩

那個男孩是幼時的德爾柯。他曾翻墻潛入北境都城，被人發(fā)現(xiàn)后藏身于溫室的玫瑰灌木叢中?；魻柕聽柗胚^了他。

當(dāng)時霍爾德爾回憶起自己年幼時被刻鐸所救的經(jīng)歷。與教會的極端思維不同，霍爾德爾認(rèn)為整個星球都應(yīng)受到春神的庇護(hù)。萬物生而平等，因神對其一視同仁——這也是他后來留在冬民部落中的原因。

他受刻鐸影響而以平常心態(tài)看待所有種族，而刻鐸的理念來源于過去教導(dǎo)他平等地去憐愛自然的卡倫多爾。

某種程度上，在刻鐸離去后，霍爾德爾越來越像卡倫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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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芬布爾之冬

芬布爾之冬的主題是傳承。三代冰王——愛奴娜、刻鐸、柯爾德之間的傳承；三代“春天”——卡倫多爾、刻鐸、霍爾德爾之間的傳承；以及白樹星寒冬中世代延續(xù)的生靈的傳承。

卡倫多爾庇佑他的子民，在他沉睡后刻鐸代替他承擔(dān)了這份責(zé)任；而在刻鐸走后，霍爾德爾接過春神的接力棒，活成了他。他們都在努力延續(xù)白樹星上的生靈——即使這份傳承最終還是被積雪埋葬。

而艾克希爾與伊雷是他們守護(hù)的子民的象征：即便失去領(lǐng)袖、失去信仰的對象，白樹星的世世代代依然在努力地生存著，哪怕迎接他們的是無盡的寒冬。

此外，外傳也表現(xiàn)了“不加約束的強(qiáng)大力量”的危害性。

刻鐸與卡倫多爾是一體兩面——冬與春，不加限制的死、不加限制的生——刻鐸的冰雪帶來滅亡，而發(fā)狂的白樹同樣能吞噬世界。

另外，雖然“芬布爾之冬”的傳說在德爾柯砍斷白樹后才開始流傳，但實際上，芬布爾之冬真正的開始時間，是卡倫多爾的沉睡之日——自那時起，事態(tài)就不再有機(jī)會挽回，此后的一切回暖都只不過是短暫的回光返照。

白樹星的毀滅是必然。它是初代冰王愛奴娜的隕落之地，她的死從根源上永久扭曲了白樹星未來的氣候——這是來自高級精靈的降維打擊。

出生在這顆星球，可以說是白樹星魂的不幸：他在短暫的春日里出生，但寒冬才是白樹星的宿命。某種程度上，卡倫多爾與霍德爾很相似：他們都背負(fù)著沉重的責(zé)任和他人的期待，精神蒼老而疲憊。但與暗影之祖不同的是，沒有人帶卡倫多爾去看更廣闊的世界，他把自己扎根的這個星球當(dāng)作了全部，并最終因此而死。

他太脆弱了，脆弱得沒有試錯的機(jī)會，甚至不知道有這樣的機(jī)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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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階級差異

刻鐸的生命與其他精靈王相比極為短暫，可即使如此，也已經(jīng)是卡倫多爾他們追不上的程度了。

無論卡倫多爾還是霍爾德爾，他們都想象不到——想象不到刻鐸會在外太空，想象不到會有生物可以活得比他們的星球還要久。

卡倫多爾始終把刻鐸當(dāng)成一個孩子，但刻鐸已經(jīng)見過太多太多遠(yuǎn)超他想象的事物。

雖然在外傳中呈現(xiàn)出一個年長者的形象，但實際上，卡倫多爾是非常年輕的精靈。他死的時候可能也只有幾千歲，最多不超過一萬年。他很年輕，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hù)自己所愛的事物，甚至連自己都在另一位精靈隕落時的余波影響下衰弱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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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名字

加入王者圣域后，無意間提起過去時，刻鐸曾對霍德爾說，自己的名字是卡倫多爾的縮寫。所以霍德爾有時會叫他卡倫多爾——與星球上稱他為刻鐸的霍爾德爾剛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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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凜冬王德爾柯

他是個不合格的人。不合格的王，不合格的父親。

他拯救了世界，之后卻選擇帶著霍爾德爾在深山隱居十五年，小心翼翼觀測霍爾德爾體內(nèi)殘余的樹根會不會再發(fā)狂。

十五年。他白白地浪費了一個人最好的年華——十五年前他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被動背負(fù)起他這個年紀(jì)輕輕的野人領(lǐng)袖本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凜冬王”的稱號，原本是對冬民領(lǐng)袖的稱謂，在德爾柯之后則比起尊榮更像是嘲諷——用以稱呼傳說中背叛了整個星球、害死春神帶來永冬的王。他拋棄了自己的族群十五年，在山谷里空度光陰，徒留下冬民們面對一地狼藉——他們背負(fù)了本不該有的罵名，在惡名與歧視之下艱難行走了十五年。

客觀來說，德爾柯的行為確實不厚道：最初冬民們意圖綁架霍爾德爾，就是因為寒冬中他們的生活越發(fā)困難，想要從祭司手中找回春天；結(jié)果不久之后，祭司與王雙雙失蹤，之后更是莫名其妙地讓族群背上了“刺殺春神”的罪名，受到多方的冷眼，在十五年的凍原郊野之中舉步維艱。

即使是在十五年后，跟著艾克希爾尋找德爾柯的那些冬民，比起“找回君主”，他們更強(qiáng)烈的意愿是與他對質(zhì)：你到底為什么要拋棄我們？

十五年足夠德爾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么結(jié)果，但他別無選擇。他犧牲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年華，不再有家，不再有故族，不再有女兒。他身邊只剩下霍爾德爾，固守著這份希望與責(zé)任，以及與霍爾德爾這段互相依賴取暖的生活，作為一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所能抓住的僅有的溫暖。而這也正是十五年后他試圖阻止霍爾德爾獻(xiàn)祭的原因之一。

他們不能肯定巴爾德爾已經(jīng)完全消失，也不能保證事態(tài)能如霍爾德爾所愿；另一方面，德爾柯已經(jīng)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霍爾德爾死后，他將再次一無所有。

當(dāng)然，發(fā)生這樣的情況也不能全怪德爾柯?；魻柕聽栆彩鞘掳l(fā)后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也可以利用巴爾德爾的方式，在十五年前就把一切結(jié)束。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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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巴爾德爾和混暗

上文已經(jīng)提到過，這個角色對應(yīng)的是混沌暗王霍德爾，兩人擁有相同的內(nèi)核。

刻鐸對混沌暗王的意義在于，后者需要一個偶像、一個精神支柱，但他瞧不起其他為了正義而揮灑熱血的精靈王，在他看來他們是偽善；早早死去而未能暴露本質(zhì)的刻鐸在他眼中是純善的白月光，所以刻鐸成為了混暗“選擇”的這個偶像。

與之相似，刻鐸同樣是巴爾德爾的月光：對巴爾德爾來說，刻鐸的“死”也將他的春天帶走了。

他的神賜予他春天，他卻固執(zhí)地要留在冬日里。

為了世界他的刻鐸死了，只有脊椎上開出的花還帶著些許春色。

實際上，無論是混暗還是巴爾德爾，在懷念刻鐸時或許本質(zhì)上思慕的是刻鐸所象征的那個年代。在那個年代，沒有寒冬，沒有背叛，沒有必須參與的戰(zhàn)事，沒有必須做出的痛苦抉擇。

天真純善、無憂無慮的刻鐸因而成為了和平與溫存的代言詞。然而王者圣域的和睦表象因貝勒里恩的反叛而分崩離析，白樹星的和煦春光也被芬布爾之冬所埋葬。

表哥設(shè)計要素：

冰雪；

圣白樹枝干；

積雪繁花：卡倫多爾與刻鐸進(jìn)行了約定，但后者最終一生都未能見到的白花；

擁有藍(lán)色心臟、頭戴星辰黑冠的鹿：象征白樹星魂卡倫多爾。

外傳-芬布爾之冬中，祭司霍爾德爾形象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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