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 08(生野)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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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顧一野還在睡,肖春生就起了。昨天月月打來說要找爸爸,一會(huì)兒曉梅就該送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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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里響起腳步聲的時(shí)候,肖春生就掩上門迎了出去,生怕吵著顧一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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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拐角出現(xiàn)一個(gè)穿裙子的小姑娘,一疊聲地喊爸爸,小炮彈似的撞進(jìn)肖春生懷里。肖春生托著她抱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叫她輕聲些,說屋里有個(gè)叔叔還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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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這個(gè)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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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回過頭,門敞著,顧一野站在門里,一張臉褪光了血色。肖春生一下子慌了神,把小姑娘塞進(jìn)曉梅的懷里,就上去牽人。顧一野退了兩步,把手藏在背后,眼眶子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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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個(gè)小姑娘,扎兩個(gè)小辮兒,和抱著她的女人很像,可眼睛里透出的那股子機(jī)靈勁兒,卻活脫是一個(gè)小春生。曉梅拍了拍月月,面上有點(diǎn)尷尬,她對(duì)肖春生說:“要不我?guī)г略孪茸??!?/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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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聲音顧一野記得,那年接起肖春生電話的聲音。肖春生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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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是肖春生和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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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肖春生寄來一封請(qǐng)柬,顧一野就祝他新婚快樂。肖春生戴著婚戒吻他,顧一野沒有推開。然后肖春生說他離婚了,光禿禿的手指握緊顧一野的手。可肖春生沒說過他有個(gè)女兒,機(jī)靈可愛。這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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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野覺得自己可笑,他想不到嗎?他是不愿意去想肖春生的婚姻。他又不是鐵打的心,也會(huì)疼,也會(huì)欺騙,也會(huì)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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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是那根救命的稻草,顧一野只想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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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你聽我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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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看著顧一野的臉色白得嚇人,神情怔怔的,知道他又胡想了。月月的事,肖春生不是有意瞞著。一來,這關(guān)乎曉梅的名聲,他不能自作主張,二來,兩人相處的時(shí)間本來就少,他也有點(diǎn)不敢說,怕顧一野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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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么就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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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一動(dòng),顧一野就是一驚,他看到月月抱著曉梅,盯著他的眼睛里都是稚氣的好奇。他慌不擇路地跌進(jìn)臥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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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他走才對(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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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叔叔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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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轉(zhuǎn)過頭去,月月又張著手要他抱,肖春生摸摸她的小辮兒,說:“叔叔不舒服。月月今天先跟媽媽回去,爸爸這里得先哄這個(gè)叔叔?!?/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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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母女倆送下樓,肖春生回到臥室,發(fā)現(xiàn)顧一野趴在床上,一張臉都埋在枕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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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裝鴕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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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瞥了一眼門邊的行李包,不錯(cuò),沒收拾。這是等著肖春生回來解釋。顧一野這一點(diǎn)特別好,再生氣,再難過,再怎么胡想,總是愿意等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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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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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去扒拉小鴕鳥,小鴕鳥跟他較勁,怎么也不能把臉露出來。一來二去的,肖春生索性自顧自地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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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是曉梅的女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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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野去參軍單瞞著肖春生,肖春生是從媽媽嘴里得知的,最后到底沒趕上送行,肖春生為此氣了顧一野一陣,天天在外面游蕩到深夜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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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一個(gè)夜里,肖春生在什剎海邊上遇到了失落落魄的曉梅。肖春生救下了人,追問之下才知道曉梅懷了孕,她死活不肯說誰是孩子的父親,只是哭著求肖春生幫幫她,別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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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梅找了一家黑診所,求肖春生陪她去。肖春生覺得不妥,兩人到了診所門口,他又把曉梅勸回來了。走出診所小胡同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擦黑,誰都沒注意大院里的一個(gè)阿姨也從這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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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夜里,肖春生接到顧一野摔下山崖的消息,就先把曉梅的事擱下了,想著回來再想法兒。誰知道,回來的時(shí)候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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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里,顧一野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作了,別別扭扭地露出半只眼,甕聲甕氣地笑人:“喜當(dāng)?sh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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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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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被氣笑,一巴掌拍在顧一野的屁股上。顧一野痛呼一聲,捂著自己往里躲,整張臉都露了出來,沖肖春生瞪眼,眼眶子還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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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對(duì)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剛才那可憐巴巴的勁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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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說,不許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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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野本來就臊著,一被說就急眼了,一腳踹過去,被肖春生抓住了,繼續(xù)朝顧一野身上撲,“踢壞了,就是你的損失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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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野另一只腳趕緊懟住肖春生的肩膀,不讓他撲過來。兩人到這份上,顧一野也不矯情,昨晚他確實(shí)是得了趣的,真踢壞了對(duì)自己無益,只好嗓門降低去討?zhàn)?,“還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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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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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踢了一腳床尾的垃圾桶,晃出兩個(gè)T子來,他握了顧一野的腳踝坐下來。顧一野抽了一下腳,沒抽回來,來回扥了幾下,“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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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能讓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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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在樓下,曉梅讓說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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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心想都做了那事了,要是再解釋不好,他該以頭搶地自證清白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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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只手也摸上來,按揉顧一野的小腿。倒不是顧一野真嬌氣,是昨晚弄得久,顧一野又是頭一回,怎么都學(xué)不會(huì)放松,繃到后來,腿上抽了筋,嘶嘶地倒抽氣。要不是這樣,肖春生還不能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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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按揉的手法不行,顧一野覺得癢,腰眼一陣陣發(fā)酸,腳上使力蹬開肖春生,翻身趴上他的腿,支使肖春生給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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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換地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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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肖春生醉了,昨晚顧一野就該問了。他舒服地瞇著眼,好像問的是個(gè)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肖春生手上沒停,知道顧一野是關(guān)心他,也沒想著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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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上周轉(zhuǎn)不靈,那房子還值錢,我一個(gè)人住著也是浪費(fèi),就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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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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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把顧一野的腦袋掰起來,一臉痛心,“哥哥我差點(diǎn)就傾家蕩產(chǎn),街頭乞討了,你就這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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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野沖他笑,眼睛彎彎的,閃著光,“不怕,小爺罩著你,養(yǎng)得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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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生看他那個(gè)嘚瑟的樣兒,想起顧一野啃甘蔗折了一顆蟲牙那回。不知道小崽子怎么搞的,來找春生媽要止血藥粉的時(shí)候,一嘴一臉的血。家里只有肖春生在,著實(shí)被唬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翻藥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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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小崽子在小本子上寫了一句,“你慌啥,小爺只是掉了一顆牙?!睂懲赀€把藏在身后的甘蔗拿出來給肖春生瞧,果然那甘蔗上圓乎乎一個(gè)牙印,還沾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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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肖春生就想親小崽子血呲呼啦的嘴了,如今人就躺在他懷里,便捧了顧一野的臉親了又親,心里喜歡得不得了,那里控制不住地又抬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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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罩著我。你昨晚罩了我一夜,將來還要罩我一輩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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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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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