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修絕命書
“你也有父母妻子之念,奉天命而來,如得其情,則哀矜勿喜可也,何忍陷人如此酷烈!”
背景: 萬歷十二年四月,萬歷詔令查抄張居正家產(chǎn),命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張誠,刑部右侍郎邱橓和一些錦衣衛(wèi)前往江陵。張居正長子張敬修遭嚴(yán)刑拷打,不忍拷掠,以死證道,咬破手指留下血書后自縊,年僅三十二歲。 看一遍難受一遍,字字悲鳴,刺心裂肝。 張家的好兒郎!在小破站這里存?zhèn)€檔。 傅大川:傅作舟 ,曾確庵:工部尚書曾省吾 ,王少方:吏部左侍郎王篆,均為湖廣人,鐵桿張黨。 張鳳盤:時(shí)任內(nèi)閣首輔的張四維 三木:桎、梏、拲合稱“三木”,枷在犯人頸、手、足三處,木制的刑具。 幪巾:有虞之誅,以幪巾當(dāng)墨。在頭上蒙蓋黑巾,不準(zhǔn)戴冠飾,以示恥辱性的懲罰,作為代替墨刑的象征刑。 敬修死后,妻子高氏為撫養(yǎng)孤子成人,自毀容貌,忍辱負(fù)重?cái)?shù)十載。
嗚呼,天道無知,似失好生之德,人心難測,罔恤盡瘁之忠。嘆解網(wǎng)之無人,嗟縲紲之非罪,雖陳百喙,究莫釋夫譏讒,惟誓一死,以申鳴其冤郁。竊先公以甘盤舊眷,簡在密勿,其十年輔理之功,唯期奠天下于磐石,既不求譽(yù),亦不恤毀,致有今日之禍;而敬修以長嗣,罹茲閔兇,何敢愛身命而寂無一言也。 憶自四月二十一日聞報(bào),二十二日即移居舊宅,男女驚駭之狀,慘不忍言。至五月初五日,邱侍郎到府;初七日提敬修面審,
其當(dāng)事噂沓之形,與吏卒咆哮之景,皆生平所未經(jīng)受者,而況體關(guān)三木,首戴幪巾乎!
在敬修固不足惜,獨(dú)是屈坐先公以二百萬銀數(shù),不知先公自歷官以來,清介之聲,傳播海內(nèi),不惟變產(chǎn)竭資不能完,即粉身碎骨亦難充者!且又要誣扳曾確庵寄銀十五萬,王少方寄銀十萬,傅大川寄銀五萬,云“從則已,不從則奉天命行事!”恐嚇之言,令人膽落。嗟此三家,素皆怨府,患由張門及之,而又以數(shù)十萬為寄,何其愚也! 吾意三家縱貪,不能有此積,亦不能完結(jié)此事,吾后日何面目見之,且以敬修為何如人品也。今又以母、子、叔、侄,恐團(tuán)聚一處,有串通之弊,于初十日,又出牌,追令隔別,不許相聚接語??蓱z身名灰滅,骨肉星散,且慮會(huì)審之時(shí),羅織鍛煉,皆不可測,人非木石,豈能堪此! 今幽囚倉室,風(fēng)雨蕭條,青草鳴蛙,實(shí)助余之悲悼耳。故告之天地神明,決一瞑而萬世不愧。暖乎,人孰不貪生畏死,而敬修遭時(shí)如此,度后日決無生路! 曠而觀之,孔之圣也而死,回之賢也而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輕于鴻毛者,予于此時(shí),審之熟矣。
他如先公在朝有履滿之嫌,去位有憂國之慮,惟思顧命之重,以身殉國,不能先幾遠(yuǎn)害,以至于斯,而其功罪,與今日遼藩誣奏事,自有天下后世公論,在敬修不必辯。獨(dú)其虛坐本家之銀,與三家之寄,皆非一時(shí)可了之案,則何敢欺天罔人,以為脫禍求生之計(jì)。不得已而托之片楮,嚙指以明剖心!
此帖送各位當(dāng)?shù)酪荒?,勿謂敬修為匹夫小節(jié),而甘為溝瀆之行也。祖宗祭祀,與祖母、老母饘粥,有諸弟在,足以承奉,吾死可決矣。而吾母素受辛苦,吾妻素亦賢淑,次室尚是稚子,俱有烈婦風(fēng),聞?dòng)柚?,料不能自保。尤可痛者,吾有六歲孤兒,焭焭在抱,知亦不能存活也。 五月初十日寫完此帖,以期必遂,而夢(mèng)兆稍吉,因緩。
十二日會(huì)審,逼勒扳誣,懾以非刑,頤指氣使,聽其死生,皆由含沙以架奇禍,載鬼以起大獄,此古今宇宙稀有之事。
上司愚弄人,而又使我叔侄自愚,何忍,何忍!
邱侍郎、任撫按、活閻王!你也有父母妻子之念,奉天命而來,如得其情,則哀矜勿喜可也,何忍陷人如此酷烈!三尺童子亦皆知而憐之,今不得已,以死明心。嗚呼,炯矣黃爐之火,黯如黑水之津,朝露溘然,生平已矣,寧不悲哉!
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張鳳盤,今張家事已完結(jié)矣,愿他輔佐圣明天子于億萬年也!
張4d呀,我知道其實(shí)這不能全怪你,但是請(qǐng)你和擺子鎖死吧(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