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湛站在小院的門口，望著樹下的秋千架，久久的沒有動。

　　他們只在這里住了幾日，清晨同魏嬰一起出門買些菜，歸來便清掃院落，有時他會同魏嬰一起做飯，更多的時候是他蕩著秋千，略揚起聲音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酒足飯飽，他有時會撫琴，有時會靠在魏嬰懷里看民間話本，或者聽魏嬰說說那個時空的事，甚至也可能什么也不說，只頭頂著陽光，靠在他懷里，有他的氣息就足夠安心。

　　這里……大抵是他這么多年，過得最好的一段時間。

　　“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離開玄夜宮?！蔽簨氚矒嵝缘呐呐乃氖郑骸拔覀円院蟮娜兆右恢倍紩沁@樣的，藍(lán)湛，相信我?！?/p>

　　藍(lán)湛沒說話。

　　他不是個很會說什么的人，但這一回，既然鼓起勇氣去牽那個人的手，那就不會輕易退縮。

　　“其實……先前我與黑羅剎一戰(zhàn)時，他告訴過我一件事。”藍(lán)湛略頓了頓，道：“他說……如果我有一天想要脫離玄夜宮，或許可以去找鬼姬?！?/p>

　　魏嬰聞言皺了皺眉。

　　玄夜宮諸多殺手和鬼侍，女子卻是不多，確切來說……只有一個，便是貼身伺候在宮主身邊的鬼侍，位列眾鬼侍之首，因其女兒身而被尊稱一聲鬼姬。

　　她與玄夜宮主一樣，都是來去不見影蹤。

　　“那當(dāng)時怎么沒告訴我？”

　　魏嬰能感覺到，關(guān)于玄夜宮主，江澄知道的遠(yuǎn)遠(yuǎn)多于他們，但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很難再去揣摩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生前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渡藍(lán)湛這個最終害死他的兇手出去嗎？還是說……他也想把藍(lán)湛拉進(jìn)地獄？

　　“因為……當(dāng)時害怕。”睫毛下意識的顫了顫，藍(lán)湛感覺到那個人溫?zé)岬氖钟挚墼诹怂稚希谑切α诵Γ骸暗?，現(xiàn)在不怕了?！?/p>

　　他一向都是一個毫不猶豫選擇安全的人，可現(xiàn)在，有人在人間等他了，他比任何人，任何時候，都想離開這里。

　　但找到鬼姬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兩個人相對而坐，然而都沒有什么頭緒。

　　短暫的面面相覷后，魏嬰起了身，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凡事吃飽了再說，我去做飯。”

　　他笑：“今天不是買了魚么？咱們燉魚湯，好不好？”

　　幾天沒見到人的小奶狗這幾天格外粘人，哼哼唧唧的蹭過來，還未長成的牙輕輕銜著藍(lán)湛的手指，企圖硬將腦袋塞進(jìn)少年的掌心。

　　魏嬰進(jìn)了廚房，盯著那條還在活蹦亂跳的魚發(fā)了一小會兒呆，才慢慢的嘆了口氣。

　　前路漫長，藍(lán)湛那樣的性子，像只蝸牛才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他既那般堅決的把他逼到死角叫他鼓起勇氣，總要是為他撐起一片天。

　　縱使……他偶爾也會覺得棘手，覺得沉重。

　　他甩了甩腦袋，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刪干凈，挽了袖子把壓力發(fā)泄在這條即將變成一鍋湯的魚身上。

　　當(dāng)他端著湯出來時，抬眼見桌前正端坐著一女子，衣裙是濃且重的深藍(lán)色，繡著黑色的杜鵑花，以紗覆面，遮了大半張臉，只留一雙略長的眼，平白透出一絲風(fēng)情。

　　藍(lán)湛站在一邊，見他出來，便也跟著望向他，淺色的雙眸里微微閃爍著迷茫和慌亂。

　　“魏嬰，這位是……鬼姬大人?！?/p>

　　手里的湯碗驟然顫了一下，里頭湯盛的滿，這么一動便灑出些許滾燙的湯汁來，燙的魏嬰忙不迭的快步向桌前將手里的東西放下。

　　然后，他便想起了什么。

　　他感覺到了疼。

　　他只是附著在已經(jīng)死去的魏無羨身上的靈魂，從來沒有痛覺，也不該有痛覺。

　　但現(xiàn)在，他感覺到了疼。

　　“是……有了痛覺對嗎？”鬼姬開口說話時，聽起來比她本人的著裝打扮要溫和的多：“魏警官。”

　　魏嬰倏忽睜大了眼：“你是……”

　　“秦念，杭市望湖區(qū)殺人案的死者，死于頭部遭到重?fù)?，死后被刨出了心臟?！惫砑谷恍α诵Γ骸拔揖褪撬?，很抱歉魏警官，現(xiàn)在才來找您?！?/p>

　　魏嬰聞言愣怔了一下，心下隱約覺得事情越來越向著意料之外的方向而去，不由得皺起眉來，下意識牽住了藍(lán)湛的手。

　　藍(lán)湛并不習(xí)慣于在人前有這般親密的舉動，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往他身邊靠了靠。

　　他知道，那個懸而未決的案子，那個最終慘死卻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yīng)的姑娘從來沒有一刻真的被魏嬰放下。

　　那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

　　三十年代的舊港，大名鼎鼎的女記者林晚妗，一位外商作為她忠實的追求者，送給了她一件禮物，是一個八音盒，看起來不算昂貴，但很精致，出于不愿讓那個人因當(dāng)眾被拒絕而難過的善意，她收下了這份禮物。

　　舊灘不太平的年代，時常會有轟炸活動忽然來襲，于是，林晚妗帶著一身傷躲進(jìn)了防空洞，最終因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

　　但她沒想到自己的靈魂會被隨手塞在包里這個八音盒帶到另一個時空，接替另一個人的身體和身份。

　　“真正的秦念是個孤兒，沒什么親人，有天晚上，死于先天性心臟病?！?/p>

　　于是她成為了她，從秩序上而言。

　　秦念是這個時空的一員，縱是運氣一直不太好，但她一直深刻的融入這里的蕓蕓眾生，她歸屬于這個時空。

　　但林晚妗不會，她只是以一個旅人的身份，參觀著這個時空的一切，她保持著絕對的好奇和求知，但明白自己終究不屬于這里。

　　直到……遇見了自己愛的人。

　　幸運的是，她愛的人，恰好也深愛著她。

　　“從我第一次見你就很驚嘆，這世上竟會像你一樣熱愛生活，真切的感激著這世上的一切，并且富有感染力，讓看著你的人，也同樣能從眼前的黑暗里走出來……某種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你是救我的那個人?！?/p>

　　這段話成為了他們愛情的開始，她到現(xiàn)在都記的清清楚楚，少年告訴她這些的時候很認(rèn)真，一字一句于無形中填補了她長久以來內(nèi)心的空白——很多時候她總在想，在這個不屬于她的，陌生的時空里，她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當(dāng)時我想，或許冥冥之中，我的意義就是遇見他，救贖他，也讓他來救贖自己……這些念頭在心里生根發(fā)芽，變成了信仰?！?/p>

　　鬼姬似乎說的有些累，輕嘆了口氣，靜靜看向魏嬰。

　　似乎來到這個時空，他所堅持的信仰也只有藍(lán)湛一人，救他出地獄，回人間的夢想無聲無息的成為了他全部方向，冥冥之中，他們也是相同的人。

　　“你愛他，他也愛你……”藍(lán)湛重復(fù)著這句話：“那他也是殺害你的兇手，你知道么？”

　　鬼姬抬起頭看他。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白衣羅剎，第一印象是這少年長的很好看，但后來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人活的像一尊機械，一雙眼睛里除了淡漠再沒有什么了，他站在大殿上的時候，作為人類該有的歡喜，恐懼，貪婪，憤怒，悲傷，全都沒有。

　　但現(xiàn)在，那個人看她的時候，眼中竟也有了悲天憫人的顏色。

　　“我知道?！彼Γ路鹨呀?jīng)釋然了許多：“愛和恨都是很極端的情緒，走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往往都會變質(zhì)，也許會變成不顧一切的傾付，也許會變成玉石俱焚的毀滅?！?/p>

　　就在林晚妗漸漸適應(yīng)了秦念的身份，放棄了對時空交疊的研究，以為留下來就可以天長地久的時候，她再一次久違的感覺到了疼。

　　只是燒菜的時候刀尖劃破了一點小口子，卻疼的令人渾身顫抖。

　　“這才是我要告訴你們的重點?！北粦z憫的人也露出了同樣憐憫的神色：“來到這個時空的魂靈附著在陌生的身體上無知無覺，是因為這具身體已經(jīng)死了，開始你沒有真正接納它，那么你就只是陌生時空邊緣的旁觀者，可一旦你接納了它，你和這具身體就會開始融合，最終無法抗拒的走向這具身體最后的歸宿?！?/p>

　　無一例外的，快速走向死亡。

　　“我不能完全否認(rèn)自己畏懼死亡，但同時我也在想為何會有這般因果，想了很久，慢慢想明白了，愛改變不了事實，我們終究不屬于這里，當(dāng)然，這里也不屬于我們?！?/p>

　　“所以，我動了回去的念頭，并且付諸行動，事實上，我背棄了他對我的信仰，所以，陳邵……他選擇了后者?！?/p>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會帶著那個八音盒逃到了紅楓山，并且啟動了它，但那時他已經(jīng)死了，所以他帶著自己的身體來到了這個時空，而我游蕩的魂靈也同樣來到了這里，因為我始終不是秦念，就像你始終不是魏無羨?！?/p>

　　或許是因為來到這里就遇見了藍(lán)湛，那少年于長街上的一個回眸過于驚艷，以至于他從來也沒想過所謂歸屬，魏嬰不是魏無羨，所以，亦從來不屬于這個時空。

　　藍(lán)湛一低頭，見原本握著他的手的手魂不守舍的松開了。

　　“玄夜宮原本的神秘色彩，只源于這里存在著一個家族，世代與毒為伴，他們以天下少有的奇毒與外界交易，但從不過問買主的用處。他們內(nèi)部并不是殘忍的，也不主動參與紛爭，他們只是這個時空秩序的一部分。然而陳邵來到這里的時候，或許已經(jīng)瘋了，他搶奪了絕情蠱，殺了族長，放火燒了整個山谷，然后建立起了玄夜宮，因為這個優(yōu)秀的殺人組織，這個時空的平衡出現(xiàn)了問題，不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活著的卻活著，這些年我見證著這一切，漸漸明白他的瘋狂，他在瘋狂的證明，人力可以改變秩序?！?/p>

　　“但是近期，他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了問題，他在快速衰老，仿佛生命按下了加速鍵……我才明白，冥冥之中，無論每個時空中的人或事，還是時空與時空本身，都有它的秩序，而我們的存在，讓一個原本已經(jīng)死去的人繼續(xù)活著，陳邵則讓不該死的人死去，我們都違背了秩序，所以終將被秩序所修復(fù)?！?/p>

　　魏嬰，陳邵，林晚妗，還有藍(lán)湛，始終屬于三個不同的時空，一時的混亂，或許可能產(chǎn)生交集，但最終都會回到平行，這就是秩序本身。

　　這是個很殘忍的事實。

　　許多詞藍(lán)湛并不是很能明白，但他明白的是，眼前這個人終究還是會離開，不論是回到他的世界，或者留下來等待消亡。

　　“你來找我，除了這些……還有其它事嗎？”

　　漫長的沉默過后，魏嬰覺得自己總算找回了一點對身體的控制能力，艱難開口，嘶啞又低沉，一度讓他驚奇這竟是自己的聲音。

　　“我在這里，目睹了太多人因混亂的秩序而受到原本不該受到的傷害，魏警官，我想如果你可以明白白羅剎的悲哀，就應(yīng)該能明白這里所有人的悲哀，所以我想獲得你們的幫助，提前結(jié)束現(xiàn)存的混亂的秩序，讓一切都回歸正軌，改變這里的人正在走向末路的宿命?！?/p>

　　魏嬰抬起頭來，怔怔的望著鬼姬。

　　她的長相是清秀溫柔的，但目光卻理智而堅定，渾然不同的兩種氣質(zhì)共存在同一個身體，卻讓他恍然見能夠想象另一個時空的舊灘，女記者身上是屬于時代即將覺醒的曙光。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

　　“魏警官，我說這么多，是想讓你明白，我們不是秩序的沉疴，只是秩序的一道小傷，我們要走的路只有兩條，一是自愈，二是等待秩序的修復(fù)?！?/p>

　　“很抱歉?！惫砑蛩{(lán)湛，有些想拍拍他以表達(dá)安撫，但抬起了手，卻又覺得自己于他大抵是不速之客，只得嘆了口氣。

　　秩序本身，或許的確會傷害一些人，比如陳邵，也比如眼前這個少年。

　　她起了身，盯著魏嬰握在身側(cè)的雙手緊了又緊，淺淺笑了笑，推門往外走：“不管怎樣，魏警官，我希望能盡快得到您的回復(fù)?！?/p>

　　不知怎的，女子的離開反而讓藍(lán)湛松了口氣，他緩緩?fù)白?，腦子里有些亂，只有一個念頭還算清晰。

　　他想去拉住魏嬰的手。

　　因為他是這世上，唯一愛他的人。

　　在任何時候，不論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的魏嬰從來沒說過什么，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

　　從來……

　　“我需要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就這樣驟然停在了原地，指尖的距離只剩下一寸。

　　就差那么一點點。

　　藍(lán)湛恍然間覺得似乎當(dāng)頭挨了狠狠一擊，直有些發(fā)昏，眼前已經(jīng)有了模糊的水跡，他抬起頭看他，卻見那人是背對著他的。

　　于是，那僵硬在半空中的手終于垂落了。

　　其實……好像魏嬰的選擇是最好的，他不該哭。

　　“跟我走吧，他有間密室，那里有絕情蠱的解藥，明天會有兩個攝青歸來匯報任務(wù)，我陪他在大殿，你趁機去把解藥偷出來交給白羅剎，然后回大殿，我會重啟時空交疊之門?！?/p>

　　……

　　直到小奶狗睡醒了，哼哼唧唧的爬過門檻來銜他的衣角，藍(lán)湛才回過神來，抬頭見外面已經(jīng)黑了。

　　魏嬰仍舊沒有回來。

　　他怔怔的彎腰把狗抱起來，一人一狗縮在床榻的一角。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

　　夢里，魏嬰忽然就成了和他不相干的人。

　　明明是連魚要吃蒸的還是燉的這種小事都要征求他意見的人，這一次連問他一句也沒有，就做了決定，就像他十五歲決定救落水的孩子，決定成為警察一樣果斷。

　　但他在離開之前，回頭擁抱了他。

　　很用力但卻很溫柔的擁抱，可是卻什么也沒說。

　　他似乎并不能埋怨他什么，因為知道他的選擇是對的，他只是很難過而已。

　　魏嬰，我是不是前世犯了太多不可饒恕的錯，所以今生宿命從不肯善待我，無論怎么做，我還是等不來我的天光。

　　端上桌的魚湯涼掉了，之前的香味飄到屋子的角落，在窗口吹進(jìn)來的風(fēng)里消散殆盡。

　　玄夜宮甚少見這樣清麗的月光。

　　魏嬰第一次覺得眼前這扇門如此沉重，或者說自己竟懦弱至此，不敢坦然的進(jìn)去，不敢面對藍(lán)湛的目光。

　　他很想抽煙，但顯然并沒有這個條件。

　　他像個賊一樣慢吞吞的挪到窗前，透過沒關(guān)的窗，看見蜷縮在床榻一角的少年，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這才松了口氣，悄悄推門進(jìn)去了。

　　躡手躡腳的走近，他俯下身來，借著月光細(xì)細(xì)端詳少年的眉眼，像是哭過，眼圈周圍有些腫，可還是很好看的——大概就算再過二十年，他也一樣會這樣覺得。

　　輕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的將人從半坐的姿勢調(diào)整為舒服的睡姿，想了想，索性和衣躺在他身邊。

　　靠他近一點吧。他想。

　　一片黑暗中，少年默默的睜開了眼。

　　“你回來了嗎？”

　　魏嬰只是短暫的一愣，很快也就反應(yīng)過來，以藍(lán)湛多年來的習(xí)慣，原也不可能睡的很沉，一定是他進(jìn)門時就已經(jīng)醒了。

　　“……嗯?！彼麗灺暤嗔恐溃骸澳阋院笥浀煤煤贸燥垼瑒e因為一個人就總隨口湊活，離開玄夜宮以后就回外頭那處院子住吧，我看鄰居大姐待你很好，你有什么就去找她幫個忙……湛兒，你很好，特別好，不必任何人差，你才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別活在以前出不來，往后的日子還多呢……”

　　少年蜷縮在他身邊，沒有吭聲，只有抓著他的雙手在微微發(fā)抖。

　　魏嬰嘆了口氣：“湛兒，我不知道這樣說藍(lán)湛你明不明白，我想留在你身邊，但秩序?qū)τ诟嗳藖碚f是救贖……”

　　他沒說完的話被吻堵在了唇畔，一個陌生的吻，帶著慌亂和偏執(zhí)，恐懼和期許。

　　“我不在乎……”

　　“魏嬰，你不要離開我……”

　　“至少現(xiàn)在不要離開我，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求你，求你……”

　　眼淚糾纏在曖昧不清的吻里，刻骨的疼。

　　但那個人只是抱住他，像安撫小孩子一樣，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

　　“湛兒，別這樣，聽話，別這樣……”

　　他明白，他的湛兒從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只是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跟我說過的話轉(zhuǎn)眼就不算數(shù)了……”

　　“我討厭你……”

　　明明最不想看見他哭的。

　　魏嬰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好像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徒勞，除了抱他。

　　懷里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魏嬰恍然間聽見那孩子模糊不清的聲音。

　　“對不起……”

　　魏嬰，我還是那么自私怯懦的人，明明知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明明知道你留下來會要了你的命，明明知道你和我原本就不屬于彼此的時空。

　　可我還是想要你留下來，因為我不敢一個人去面對這倉皇的人間。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