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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薛】未有期27~31(大結(jié)局)

2023-03-14 09:41 作者:不可食用的土塊  | 我要投稿

二十七、

第二天一早,兩人向藍(lán)忘機等人辭別后,便由宋子琛帶著薛洋,御劍前往白雪觀。

金光瑤抱著把比他人還高的刀,依依不舍地望著人越飛越遠(yuǎn)??蓯?,他也好想走啊。

藍(lán)思追已經(jīng)將種子的事告訴給藍(lán)忘機知道,魏無羨雖覺他這舉動有些莽撞但畢竟情有可原,他自己也希望溫寧能擺脫眼下的情況,因而準(zhǔn)藍(lán)思追去找溫寧。他和藍(lán)忘機要先回姑蘇,將一切告知給叔父。

藍(lán)景儀也要跟著回姑蘇,但他要先去雙尊墓那邊將藍(lán)家子弟帶回去。

幾個人都走了,就剩下藍(lán)曦臣和金凌還呆在不凈世。金凌倒是也想走,但奈何聶明玦不放金光瑤,說要把人留在清河好好管教,日日讓他讀書練刀。他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聶明玦就是不松口。

又呆了幾天,金麟臺那邊就有人來催,眼下已進(jìn)年關(guān),各家事務(wù)都開始多起來,江澄自己在蓮花塢忙得頭疼,金家那邊沒個主事的也不行,所以金凌只得先回蘭陵。

“小叔叔,你放心,等我忙完就帶你回蘭陵?!彼茸约哼€小的孩童的手,情真意切地承諾道。

“不,你可以現(xiàn)在就帶我走?!?/p>

“我打不過赤鋒尊。小叔叔,我先走了。過完年來看你,記得給我發(fā)紅包。”說完,金凌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得沒影了,留金光瑤一人在原地生無可戀。

早起練刀是沒啥,他上輩子慣常失眠,起得也早。讀書識字也不是什么難事,他聰慧過人,看幾遍就能背下來。

但!是!聶明玦這人愛!翻!舊!賬!!

“你以前不是說,自己技不如人是因為修行晚沒得到好的教導(dǎo)所以根基淺修為差,是不得已才用些手段保命的。來,練了這套功法,早日結(jié)丹給我看看。你這好的教導(dǎo)也有了,要是修為再不行,我看你怎么把責(zé)任推到別人身上?!?/p>

“你不總覺得自己聰明嗎?來,給我解釋一下‘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是什么意思?!?/p>

“嘖嘖,這個身法可不到位,你不是說自己打不過別人是因為沒人教嗎?我這堂堂赤鋒尊,刀法在仙門中少說也排在前五,就教了你個這?這手腕一點力都沒有,還不如劈柴去?!?/p>

劈劈劈,老子現(xiàn)在真恨不得提刀劈了你。

金光瑤氣得直跳腳,把刀一扔雙手叉腰,隔著兩百米的演練場罵了回去。

重活一世,左右臉面都撕破,索性不裝了。對于聶明玦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懼,只要距離夠遠(yuǎn)他就敢懟回去。大不了跑唄。他又沒法真的殺了他。

氣死了,憑什么他就得一天天從早到晚都對著聶明玦。哦,對,本來挨訓(xùn)的除了他還應(yīng)該有個聶懷桑,但誰讓人懷孕了身體不舒服在別院休養(yǎng)。就連唯一能替他求情的藍(lán)曦臣也日日窩在別院哄著聶懷桑。

不過提起這事,金光瑤立刻滿血復(fù)活。他每天都特意繞路去別院轉(zhuǎn)悠一圈,只要能看到聶懷桑因為孕吐嚴(yán)重整個人蔫蔫的,他當(dāng)天能多吃兩三碗飯,刀也舞得虎虎生威。

這就叫現(xiàn)世報!活該他受這罪。金光瑤簡直要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幸災(zāi)樂禍。

這真是作夢都能笑醒啊。

金光瑤這邊一切順利,薛洋那邊就不大太平了。

宋子琛與薛洋二人在第三天到達(dá)白雪觀,稍作休整后便去往后山。

此時正值寒冬,后山白雪皚皚,但薛霖是樹妖,并不在乎生長環(huán)境,此地靈力最充沛,最為合適。宋子琛選了一塊坡度稍緩的地方,將雪掃了收拾出來,薛洋在地上畫個聚靈陣,吐出妖丹,讓宋子琛用靈力將妖丹與種子融合。這顆種子,是薛霖本體大樹結(jié)出的種子,與雙尊墓那四個種子不一樣,要更為純粹,接近于靈力的結(jié)晶。

種子種了下去,但毫無動靜,不過他二人能感到靈力在慢慢向這里匯聚。

“這附近有一處木樓,我們暫且住在那?!八巫予√嶙h道。薛洋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意見。

那處木樓上次薛霖來時便已經(jīng)打掃過了,此時也只有薄薄的一層灰。兩人抬了水收拾了一整天,便將整個一樓都收拾得干干凈凈,剩下的等以后再說。

宋子琛把包子用火烤了一下,熱乎乎的當(dāng)做晚飯。兩人吃完后,因為取暖用的爐子只有一個,他二人便只能先住一間。

宋子琛從別的房間搬來一張榻,從乾坤袋里取出在清河采買的木炭以及枕頭被褥,將所有一切都打理好。

薛洋洗漱完剛一進(jìn)來就聞到一股清香,他一眼便看到爐子上熱著的橘子,噔噔噔跑過去,抓起來就要吃。

宋子琛看了眼,沒有說話。他本來話就不多,也鮮少有在清醒時刻和薛洋相對而坐的情況。在山上時能夠敞開心扉說些什么是環(huán)境使然,在清河薛洋到處玩耍跟自己也說不上幾句話,是以現(xiàn)在閑了下來,兩人之間只有尷尬。

薛洋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吃完橘子漱漱口,就先去睡了。宋子琛將書合上,吹熄了燈,也躺了下來。只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在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縫隙,橫亙在他與薛洋的床榻中間。

宋子琛披衣起身,走到窗前將縫隙推大一點,默默望著不遠(yuǎn)處的山坡。心里想的卻是那天他悄悄跟在薛洋身后所聽到的。

因為藍(lán)曦臣動了情,所以聶懷桑體內(nèi)的種子發(fā)芽。而雙尊墓那個則是因為吞噬了大量的怨氣。倘若種子發(fā)芽不是和靈力有關(guān),而是和……情感?如果是,那薛霖希望他和薛洋之間,會生出什么樣的情感?

他看向薛洋。小小的一團縮在床里,手緊緊握著降災(zāi)不放,即便在睡夢中也滿是防備。

要互相仇視嗎?像上輩子那樣。明明已經(jīng)重新來過,難道又要殺的你死我活?更何況,他們又無法殺掉對方,甚至要保護(hù)對方不被殺死。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會怎么做?同歸于盡吧??墒乾F(xiàn)在,那個孩子改變了他,仇恨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年少時總想著行俠仗義,拯救世人,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與理想背道而馳。這世間多得是因為立場不同互相仇視的人。要消除仇恨與不公,就要消除階級與立場,還要消除人心中的惡。

或許現(xiàn)在的他是做不到的。但至少,他可以管教薛洋,讓世間少個魔頭。

但真正讓他有所感悟的,還是聶明玦的態(tài)度。對殺了自己的金光瑤選擇悉心教導(dǎo),引人入正途,這是何等博大的胸懷。

他對聶明玦與金光瑤生前不和多次大打出手一事有很多耳聞,但聶明玦重活一次卻沒想著打擊報復(fù),譬如把人圈禁起來養(yǎng)成廢物,而是教他讀書明理,修身養(yǎng)性。實在太讓人敬佩了。

想他剛醒時對薛洋多番嫌棄,也暗暗埋怨薛霖為何要將他們捆在一起。但因答應(yīng)了薛霖,所以不得不對薛洋多加看顧。

后來雖然已經(jīng)對過往釋懷,但他卻仍舊沒找到一個好的相處之道,對于薛洋的胡鬧任性,他像做兇尸時一樣聽從。這樣只會放縱他的惡劣。

對,一定要加以管教,讀書,習(xí)字,練功,修行,一樣一樣都安排起來,讓薛洋沒那個精力去掏亂。

是以第二天一大早,薛洋被宋子琛從被窩拉起去練劍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你他媽有?????”薛洋真想一刀削了他。

“你在義城不也起得這么早?”

“我他媽那時候睡不著!”薛洋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都是白天睡覺的?”

“我又沒多少時候清醒的,我怎么知道?!?/p>

“我他媽?!”薛洋沖上去要打他,但被藤蔓捆住,氣得破口大罵,“我要是長不高了,比金光瑤還矮了,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你就在意這個嗎?”

“你管不著!”薛洋掙扎不過,便把頭扭到一邊,打定主意不理宋子琛。

這可就有些難辦了,鬧起脾氣來的薛洋可不止不理人那么簡單。宋子琛深知他作天作地的性子,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化解。若是按照他的想法,把人拎起來打一頓就老實了。

但,且不說他體內(nèi)的禁制阻止他動手,就是真的動了手逼迫薛洋聽話就范,終歸不是長久之計。他是要引導(dǎo)薛洋走上正途,不是使用暴力手段讓他的心理更加扭曲變態(tài)。這事就只有慢慢來。

“你若是喜歡就躺著吧。”宋子琛決定把這事先放一放,自己去收拾昨天沒來得及打掃的二樓。薛洋懶懶掃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可宋子琛的腦海里卻響起了他的聲音。

“手臂上,樹葉變紅,速歸?!?/p>

宋子琛詫異地抬起手臂,并沒有看到任何的東西。但還是說聲“知道了”,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并將房門輕輕合上。

今天他要做的事情有些多,收拾好二樓之后還要將乾坤袋里的東西整理出來,等忙完了又得下山一趟采買些米面及日用品。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忽然出現(xiàn)的樹葉嫩芽幽幽閃著淡綠的光芒,動作不覺一頓。

樹葉變紅,速歸。

這個東西,是在告訴他要呆在安全距離之內(nèi),不要再像之前那次,因為距離過遠(yuǎn)而失去意識嗎?

他抬起頭,正看到薛洋爬上屋頂,在青黑的磚瓦間伸展四肢,懶洋洋地癱坐著曬太陽,看著看著,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勾起及其細(xì)小的弧度。

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生活,也都不清楚該如何和對方相處,但是沒關(guān)系,總會找到的。因為那個孩子,改變了他和薛洋彼此仇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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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大掃除持續(xù)了整整三天,才總算是讓小木樓煥然一新。如此繁重的勞作,饒是宋子琛也覺得有些累了。

這幾天薛洋依舊不配合,讓他做什么他就偏偏不去做,念得緊了就跑去薛霖那里對著空地嘀嘀咕咕。宋子琛聽都不用聽也知道是在罵自己,他有時甚至覺得薛霖不發(fā)芽是因為被薛洋給煩死了。

但不發(fā)芽這事也代表他和薛之間的情況沒有絲毫改善。

休息幾天,宋子琛打算下山去添置些日用品。

他算了算,零零碎碎需要買的還有許多,眼下已近年關(guān),隔三差五就會有一次集市,一次買不全還有下次,這趟就挑緊要的買。

但頭疼的是他不能與薛洋離開太遠(yuǎn),要下山就得把人一起帶上。這事,薛洋會同意嗎?

宋子琛趁著吃完晚飯薛洋啃蘋果的時候把情況說了一下,原本還擔(dān)心薛洋會拒絕,但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因為很無聊?!毖ρ蠓藗€白眼,這鬼地方半個人影都沒有,還不如義城呢。好歹在義城呆煩了還能去附近殺殺人。

宋子琛有些詫異,他還以為薛洋不配合是因為生自己的氣,卻沒想到原來是因為無聊他才故意搗亂的,因而道:“你若無聊,和我說不就好了?”

“你?算了吧。”薛洋翻了個白眼,先回房去睡了。

宋子琛嘆口氣,想著明天再買些糕點回來好了,他這輩子的耐心怕是都耗在薛洋身上了。就是當(dāng)年幫著師父管教底下的師弟師妹,他也沒像現(xiàn)在這么心累。

第二天一早,兩人便都收拾妥當(dāng)。因為薛洋堅決不肯和宋子琛一起走,所以他們在最大安全距離內(nèi),一前一后走在荒無人煙的山路上,那場景別提多詭異。

?年關(guān)將至,山腳下的鎮(zhèn)子也格外熱鬧。宋子琛不由得想起往年,那時白雪觀眾人都還在。每年一到過年觀里去進(jìn)香的人格外的多,師父會和他們聊聊家長里短,師妹師弟忙前忙后負(fù)責(zé)招待人。

現(xiàn)如今,只剩他一個了。

那邊薛洋見他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住不動,頓時生出十二分的不耐煩,便撇下他獨自走了。

早上起得早,肚子已經(jīng)餓的咕咕叫了,這會兒正是想吃碗小餛飩的時候。

薛洋溜達(dá)到附近的小吃攤,坐下給自己點了碗餛飩,多加了些免費的小料,坐到一旁吃得唏哩呼嚕。至于付錢,那是姓宋的事。

吃飽喝暖,心滿意足。薛洋翹著腳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碗炒飯。正想著,忽聽身后一陣嘈雜,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于耳,薛洋眉頭微微皺起,想看看是誰這么不長眼,居然敢在他面前搞事。

這一看,卻不由得火冒三丈。

街對面,幾個人圍著個孩子不住拳打腳踢,罵他手腳不干凈凈會偷東西,罵他有爹生沒娘養(yǎng)是個野種。那孩子打不過他們這一群人,只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想要逃,但卻總被人踢回去。而周邊圍觀的人都沒想著上前拉一把。

好,好得很。

薛洋冷笑著抄起桌上的碗猛地扔過去,將帶頭打罵的人砸了個正著。那些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支支筷子戳穿了手心腳心,生生釘在了地上。那孩子見沒人打他也顧不上去看究竟是誰救的他,連滾帶爬狼狽逃竄進(jìn)小巷。

薛洋一拍桌子,雙手一翻用了些巧勁,竟生生將一張大木桌舉起扔過街去,隨即拔腿就追。

他跑得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那孩子。那孩子被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人嚇得哇哇大哭,跌坐在地上還不住往后退,嘴里不住喊著“娘我錯了,我錯了娘,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薛洋一眼就看出這孩子竟是個傻的。

不過……這里面似乎另有隱情?

薛洋走過去,拿出一根棒棒糖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傻子頓時不哭了,眼巴巴地看著他。

“想吃也行,但我要看看你的頭,你可別亂動?!?/p>

“不亂動,不亂動,我不亂動?!?/p>

“吃吧。”薛洋微微一笑,心想等下可有你疼的時候。

而另一邊,因為樹葉變紅沒辦法去隔壁街采買的宋子琛正在尋找著薛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好像變得比以前更遠(yuǎn)了,但彼此之間的感應(yīng)卻更強了。他推測這可能和薛霖的力量增強有關(guān)系。

宋子琛一邊想一邊順著感應(yīng)往小吃攤走,還沒走近就聽到那邊人聲鼎沸,來往路人吵吵嚷嚷地都在說著方才有個孩子特別兇狠,竟把幾個大人教訓(xùn)的渾身是傷。

他正想細(xì)問,站在前面的一伙人卻先一步攔下路過的大爺詢問起來。

那大爺嗓門大,宋子琛站在后面將整件事聽得真真切切,立刻明白為何薛洋會出手傷人。

老實講,這回沒鬧出人命來他是真的有些意外。但眼下還是要先找到薛洋,免得再出事故。

宋子琛退出人群,拐向左邊的巷子,這邊街巷相連,隨便一條路都能拐到目的地。

只是他剛跑到巷子口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探頭一看,只見薛洋腳邊躺著一個孩子,而他手里正捏著一張符。

“薛洋,你在干什么?”宋子琛下意識問了一句。下一秒?yún)s見薛洋冷笑一聲,用力將符咒撕碎。

“你對我們少爺干了什么?!!”這是剛剛宋子琛碰見的那伙人,顯然他們也是聽見慘叫趕了過來。此時見自家少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個個都有些急躁,說著就要動手。宋子琛一揮手,瞬間用藤蔓將他們都捆住定在原地。

薛洋白了一眼,冷冷道:“要尋仇就去白雪觀?!闭f完也不管眾人反應(yīng)如何轉(zhuǎn)身就走,宋子琛手一擺把人都扔出去,自己也趕忙離開現(xiàn)場。

薛洋走在前面明顯情緒不大高。宋子琛只當(dāng)他是觸景生情,便也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不去打擾,不過這么一來,有些東西就沒法買了,只得先回白雪觀等著下次集市再開。

回到木樓,薛洋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宋子琛見狀便先行去整理今天買的東西。

他方才在集市看見有買酒釀的,順手買了些回來,正巧在清河買的湯圓還剩了一些,剛剛好夠煮兩人份的酒釀湯圓。他自己不愛吃甜的,就先煮一半給薛洋。

宋子琛這邊把火點上,那頭薛洋的怒火也越燒越旺。

他忍不住一遍遍回想方才宋子琛的神情語氣,仿佛責(zé)備一樣的態(tài)度,他是在責(zé)問他嗎?他以為他是在害人嗎?明明都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就先認(rèn)定他錯了,是啊,在他心里,他不就是只會害人嗎?說什么答應(yīng)了那孩子要照顧他,實際上,還不是連話都懶得和他說,擺著一張死人臉不情不愿的,看著真晦氣。

薛洋越想越生氣,見宋子琛進(jìn)來豎著眼睛狠狠瞪著他。宋子琛端著湯圓對他這態(tài)度十分不理解,想不出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不過說句實話,薛洋什么時候看到自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對此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仿佛吵架才是他們的常態(tài),因而現(xiàn)在也只是看了幾眼就沒再理了。

“過來吃東西。”他招呼一聲,將酒釀湯圓放在桌上。

薛洋翻了個白眼,走過去嘗了一口,狠狠呸了一聲,怒氣沖沖地吼道:“什么玩意這么難吃!”

宋子琛頓時也不高興了,冷冷斜他一眼,徑自坐在桌前,淡淡說道:“不愛吃就餓著?!?/p>

薛洋把碗一扔,當(dāng)即怒道:“你就這么和我說話?”

“我已經(jīng)不受你控制了,薛洋,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我不再是兇尸,你操控不了我?!?/p>

“是啊。你現(xiàn)在不是兇尸了。你想什么我清楚,不就是瞧不起我,覺得我手段卑鄙骯臟么。若不是因為木頭那孩子,你是絕不會和我呆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你就是瞧不起我?!?/p>

“你講點理,飯是我做的,房子是我打掃的。我瞧不起你我會這么做?”

“誰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們這種人就是虛偽!”薛洋覺得自己說對了,“什么正人君子,什么答應(yīng)了別人必須做到,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好聽,所以什么都做得出來,忍著惡心也做的出來。你這個偽君子!”

“你再說一遍?!?/p>

“偽!君!子!”

薛洋抬手掀翻了桌子。情緒上頭兩人怒目而視,都恨不得立刻弄死對方。沉默良久,宋子琛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薛洋氣得發(fā)抖,卻見宋子琛拿著抹布又走了回來,慢慢蹲下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一片一片撿拾著瓷器碎片,盡管已經(jīng)很小心,卻還是劃到了手。薛洋下意識地輕輕嘶了一聲,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應(yīng)該這么做。明明傷到的人是宋子琛,他替他疼個什么勁。

宋子琛卻緩緩抬頭看向薛洋,良久輕輕嘆口氣。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p>

薛洋把頭扭到一邊,依舊沒有說話。宋子琛默默收拾完一切,將桌子扶起,探手伸入懷中,從乾坤袋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他將東西輕輕放在桌上,什么都沒說便離開了。

薛洋瞥了眼,手一動就拿著扔了出去,氣了半晌又沒忍住好奇去將那東西撿了回來。他想打開看看是什么,又拉不下這個臉,拿在手里好半天又扔到地上。但又不甘心,瞇著眼盯著那東西看了又看。

不就是包東西嗎?有什么好猶豫的。薛洋無比鄙視現(xiàn)在如此猶豫不決的自己,猛一跺腳,撕開外面包著的油紙,發(fā)現(xiàn)是一包花生酥糖。

他在清河時無意間對宋子琛說過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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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夜已深,月亮慢慢爬上中天,溫柔照拂著世間。

宋子琛在薛霖那里找到了坐著發(fā)呆的薛洋,便也默默坐在他身旁。

薛洋抿著嘴,不習(xí)慣于這沉默,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那些刻薄的話還是頭一次講不出口,可也不愿先低頭服軟。

宋子琛伸手托起他的手。薛洋掙扎幾下,但沒掙脫。

“你看,是完整的?!?宋子琛輕聲道。薛洋不覺一怔。

“仇恨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仇恨也再沒有任何意義。你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七歲,什么都還發(fā)生過?!?/p>

“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要我怎么當(dāng)沒發(fā)生過?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已經(jīng)受過的傷害,你要我怎么當(dāng)沒發(fā)生過!不說我,你呢?你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嗎?你看這白雪觀,你當(dāng)真能不恨我?”

“若是以前的我,自然是恨的,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想開了?!?/p>

殺了薛洋又如何,活在仇恨之中折磨的只有自己,更何況他不愿讓薛霖失望。

這世上, 若說還有牽掛之人,便也只有那個孩子了。

因為在意那個人,因為一路走來看過所有真相,因為明白了很多人未領(lǐng)悟過的道理,所以他可以放下仇恨,做到真正的超脫。

他仍嫉惡如仇,仍舊堅信正義,正因知此,他不能放任薛洋繼續(xù)走上錯誤的道路。

不能讓悲劇重演,不能毀了薛霖的犧牲,不能讓薛霖唯一在意的人再一次滿懷著仇恨死去。

這是,他應(yīng)該做的,是他的責(zé)任。

薛洋卻冷笑著說道:“你放得下,我放不下。我就是恨所有的人,我就是恨這個世道,我就是不想讓全天下人好過。”

“我知道。”宋子琛握住他的手,“但是,仇恨只會讓自己更痛苦?!?/p>

他們都曾身陷仇恨之中,他也曾飽受煎熬,自然能夠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他的仇恨不如薛洋那樣深。

“一開始總會有些難,但我會陪著你,薛霖也會陪著你,你不再會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有我在,有我們在,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p>

不要心急,不要固執(zhí),不要逼迫自己。日子還長,慢慢來。

兩手交疊握在一起,十指緊緊相扣。各自手腕上的嫩芽生長成一條翠綠的藤蔓,將兩人完全纏繞聯(lián)結(jié)在一起。一瞬間,薛洋似乎墜入進(jìn)一片深沉的海中,只是那海水卻并不洶涌。

宋子琛的識海向他展開,沒有仇恨,沒有輕視,非常沉穩(wěn)和平和,讓他不自覺放松下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無論是好是壞,都是會有人完全接納他的。

恨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但仇恨卻還存在。時至今日,那莫名的恨意依舊折磨著他,讓他對一切都抱有敵意。

他想要的是什么?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一直以來被藏在最深處,以為早已忘記的東西究意是什么?是什么讓他連提都不愿提?

不去期待,自然就不會有失望。

可現(xiàn)在有人將一切送到他手上,并告訴這是屬于他的,或許連他也是屬于他的。

薛洋看著自己完好的手,自重生以來頭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一切都已重新來過。

所有的一切,都有重來的可能。

而這次,有人愿意陪著他一起。

盡管他對此仍有疑慮,但試著去相信吧,至少薛霖那孩子是可靠的。

薛洋不覺微微笑了笑,他的心變軟了,宋子琛的心也一樣。因為他們的肉身都是由薛霖重塑而來,所以與那孩子的感情聯(lián)結(jié)最強,也最容易受到薛霖的影響。

正是由于薛霖過于純凈善良的內(nèi)心,和對自己超乎尋常的在乎,所以他和宋子琛的心境多多少少起了些變化。

希望是好的變化。

“你看,發(fā)芽了”。宋子琛指向他們面前那片空地,一株嫩芽從土地中探出頭,伸展著枝葉頻頻晃動,像是在跟他們打招呼。

又見面了,小木頭。

果然是這樣,他在賭,賭他們會埋下種子,賭他們最終會和解。

宋子琛啞然失笑,這般大膽大約是像了薛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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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開心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有薛霖的力量在,只要 “觸碰”便已經(jīng)足夠了。

薛洋也向宋子琛敞開自己的識海,由著他去探索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有一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原本只想讓他救活曉星塵。我沒想過要他復(fù)活我。我只是沒想到曉星塵會拒絕重生,也沒想到那孩子會選擇這么做?!?/p>

人心,果真是世界上最好控制也是最難琢磨的東西。

那孩子那么像他,也曾在塵世中吃過些苦頭卻仍保持著內(nèi)心的單純,想來曉星塵不會拒絕那孩子跟在他身邊。他所期待的一切,就全部由那孩子來實現(xiàn)??蓻]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如果不曾了解,他不會對那孩子有這么深的感情。但復(fù)活之后,他接受了薛霖全部的記憶和情感,便無法再做到置身事外。

他對那孩子的在意不比與他一路同行的宋子琛少,甚至還要更深。這世上唯一他可能在乎的,就只有薛霖。

他默不作聲,對重生之后所有發(fā)生的事都保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決口不提自己的感受。但若是薛霖在,他一定能夠看到他心中真正所想。

“原來你生氣是因為我?”探查過后宋子琛非常驚訝,“但我當(dāng)時真的只是下意識隨口問了一句,我在你身上沒感知到任何惡意,知道你沒對他沒做什么壞事,怎么會是質(zhì)問呢?再說我沒怎么接觸過鬼道,只是好奇你在做什么?!?/p>

薛洋聞言哼了一聲,“以后讓你開開眼,好好見識見識小爺?shù)谋臼?。?/p>

“對了,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被下了讓人癡傻的符。還有那群人,站在最左前方的那個神色不大對。一定是家族爭斗有人對那孩子使下了陰私手段。哼,不過符碎了,下咒的人一定會被反噬。你等著人來尋仇吧。”

“???”宋子琛滿頭問號。正欲說些什么,忽聽薛洋提起那湯圓。

“我想知道,那酒釀湯圓你做出來自己嘗沒嘗?”

“沒,不愛吃甜?!?/p>

“放心,是咸的。

“嗯?”

“齁咸齁咸,感情你把鹽當(dāng)成糖自己還不知道?!毖ρ笙訔壍溃白筮叺墓拮邮翘?。位置調(diào)換了。”

?宋子琛微微瞇起眼睛,從他這話中剝離出一條訊息,“你偷吃了?!?/p>

“……”

“薛洋?!?/p>

“我去睡了,你在這凍著吧?!毖ρ笈呐钠ü?,溜之大吉。

?

第二天,薛洋睡到自然醒,起來時聽到外面有動靜,便推開窗子探身去看。正看到宋子琛在院子里舞劍。那動作行云流水輕盈飄逸,薛洋看得興起忍不住在一旁跟著比劃幾下。

就這么看了一陣,宋子琛抬手收劍,看向薛洋,微微一挑眉。

“怎么?感興趣?”

薛洋撇撇嘴,故意說道:“也就那樣吧,比我可差遠(yuǎn)了?!?/p>

宋子琛知道他慣??谑切姆?,因而沒有反駁,只是說:“以后會教你的。不過得等你用的動降災(zāi)再說?!?/p>

薛洋有幾分驚訝:“你真要教我?”

宋子琛點頭,說:“等下去觀里收拾收拾,看看有沒有能用的功法拿回來給你練?!?/p>

“我?修練?你倒是大方?!?/p>

宋子琛想,至少比修鬼道好。?

薛洋眼睛一瞪,有些不爽,憤憤道:“鬼道怎么了?我修行時間那么短就把你們都給……”

“所以你不好奇嗎?”

薛洋微微怔住,沒太懂他的意思。宋子琛繼續(xù)說道:“如果從小修練,又有人好好指導(dǎo),你就不好奇自己在沒有鬼道這種捷徑可走情況下,修為會到達(dá)什么地步嗎?還是說你怕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沒有修道的天賦?”

“切,激將法對我沒用。有捷徑我為什么不走?!?/p>

“……不妨一試。”

“也不是不行,畢竟我現(xiàn)在無聊的要死?!?/p>

眼見著計劃成功,宋子琛去廚房端來早飯,薛洋的是一碗酒釀湯圓,這回他可嘗過了,絕對加的是糖。

薛洋也很給面子地吃完了,不過還是吐槽了幾句不夠甜。對此宋子琛表示理解,畢竟薛洋記憶里最好吃的酒釀湯圓是他娘做的那一碗,這是無論他放多少糖都無法還原的味道。記憶總是過于美好。

兩人收拾一下去了白雪觀。宋子琛去找書,薛洋就自己在觀里亂逛。逛著逛著就逛到了宋子琛的房間。

這里他曾經(jīng)來過一次。他還記得那時整個房間干凈到?jīng)]有一絲人氣,所有東西都擺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他當(dāng)時看得來氣就把所有東西都給砸了。

只是現(xiàn)在,這里所有的東西都被仔細(xì)擺回了原位,他知道這是薛霖努力打掃的結(jié)果。可不論東西如何擺放,也不會再和當(dāng)初一模一樣。正如只是短短幾個月沒有人來,所有的東西都已蒙上一層薄薄的灰。

薛洋走到破碎的鏡子前,憑著記憶打開桌子下的抽屜,毫不意外地在一排整整齊齊的簪子里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東西。

正看著,宋子琛推門而入,見他站在鏡前便走過來想看看他在做什么。薛洋把盒子一推,轉(zhuǎn)身拉著他向外走,口里直嚷著無聊。

宋子琛回頭望了眼他方才站著的地方,心下了然,卻沒過多言語,任憑薛洋將他拽離。

?

?

三十、

兩人拿完東西正要離開,卻在門口碰上有人來敲門。

那人衣著華麗,身后還跟著無數(shù)仆從,一見宋子琛的面便長長嘆了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松下來。

“原來是宋道長回來了?!蹦侨苏f著擦了擦汗,“在下劉義山,是山下劉氏布莊的人。承蒙宋道長昨日高義,救了我那獨子?!?/p>

“你認(rèn)識我?”宋子琛有幾分驚訝。自己在觀中時不常在外走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后山修行,鎮(zhèn)子上認(rèn)識自己的人應(yīng)該不太多。

卻不想劉老爺搖頭又點頭,“說不上認(rèn)識,只是往年來進(jìn)香時同尊師聊過幾句,遠(yuǎn)遠(yuǎn)也見過道長幾次。”

原來是這樣。

不過……

宋子琛忍不住解釋了幾句:“昨天發(fā)現(xiàn)令公子身有異樣的是他,不是我。我趕到時令公子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p>

“原來是這位小兄弟,小兄弟,請受老夫一拜?!眲⒘x山結(jié)結(jié)實實拜了一拜,薛洋也不躲,他當(dāng)?shù)闷疬@一拜。

劉義山拜完,便招呼人將謝禮拿過來。劉家是鎮(zhèn)上的富戶,這次出事的又是家中獨子,因而禮物格外豐厚,連薛洋看了都忍不住咂舌。

他眼珠骨碌一轉(zhuǎn),覺得告訴他也無妨,因而招招手,讓劉老爺湊過來,對他講了自己那天在那群仆從里發(fā)現(xiàn)的異樣。

果然,劉老爺聽了之后臉上表情一變,匆匆告辭而去。想來接下來這劉家怕是不會太平靜。但這些都不是薛洋該關(guān)心的了。

現(xiàn)在薛洋眼中只有那堆東西。他抱著手繞著走了一圈又一圈,心情說不上來的奇怪。

他居然救了個人,這不太像他會做的事。但他很快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隨心而行,做壞事還是做好事不過是看當(dāng)時他的心情如何。

嗯,這才對嘛。薛洋抓起一把瓜子塞進(jìn)隨身的零食袋子,愉快地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宋子琛卻覺得這件事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接下來這段時間宋子琛便教薛洋學(xué)習(xí)功法,順便教他讀書識字。

薛洋可不想讀書,覺得這事實在無聊沒意思,他又不是不識字,為什么還要再學(xué)一遍?每當(dāng)這個時候宋子琛就會說:“如果薛霖問你這個是什么意思呢?”

“讓他去問你唄。你不是會嗎?”薛洋滿不在乎道。

“我要是不在呢?”

“你不在,你要去哪?”薛洋的眉毛登時豎了起來,那樣子活像被逆著舔了毛的貓,在撓人和炸毛間反復(fù)徘徊。

宋子琛趕緊解釋道:“我哪也不去。但是,那孩子那么喜歡你,你也不好意思讓他覺得我比你懂得多吧?萬一他尊崇我超過你這個親爹怎么辦?”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喜歡你多過喜歡我的。行,你等著,我肯定會比你懂得還多?!?/p>

奇怪的勝負(fù)欲被激發(fā)出來了。薛洋并非魯莽蠢笨只知爭強好勝的人,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和宋子琛對著干。

日子一晃就快要過年了,這天宋子琛又帶著薛洋下了山。宋子琛學(xué)聰明了,先將人放在點心鋪,自己再出去采購東西。

薛洋在點心鋪要了些點心,之后就坐在一旁的長凳上一邊聽人聊天八卦,一邊吃吃喝喝。

隔壁雜貨店的老板在和人說自己家的小女兒一到晚上就哭個不停,怎么哄也不行,大夫說什么病都沒有,偏偏就是哭個沒完沒了。短短幾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把他這當(dāng)?shù)慕o心疼的直上火。

薛洋聽了一耳朵,忍不住插了句嘴:“你這女兒說不定是去哪玩被嚇得掉了魂。喊回來就行,你按我說的做?!?/p>

雜貨鋪老板聽了將信將疑,但正巧宋子琛買完年貨回來,那老板一眼就認(rèn)出他是那白雪觀的小道士,頓時對薛洋所說深信不已。道謝還不夠,還送了些醬菜給他們兩個。

宋子琛一臉懵的看著懷里多出來的壇子,只覺得世界魔幻了。

這驅(qū)邪救人什么時候變成薛洋的業(yè)務(wù)了?

他這心情極其復(fù)雜,簡直是一言難盡。忍不住想常慈安當(dāng)年是造了多少孽。這薛洋也不是完全沒有改邪歸正的可能,起碼現(xiàn)在這樣也稱得上一句可愛。

唉,真真是造孽啊。

宋子琛感嘆一句,便拋開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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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天,薛洋起得比宋子琛還早,嚷嚷著要出去放鞭炮。宋子琛由著他去了,自己轉(zhuǎn)身去熬漿糊。

炮仗聲噼里啪啦響了一陣,薛洋大聲笑著一邊跺腳一邊招呼宋子琛出來看。

宋子琛拿著春聯(lián)出來,薛洋見狀開始指揮他貼春聯(lián),只是指揮來指揮去都是歪的。宋子琛從懷里掏出一朵小小的紙做的紅花,讓他去給薛霖裝扮上,這才將這搗蛋鬼給打發(fā)走。

這段時間薛霖長得也有半人來高了,他在這里日夜吸收山林中的靈氣,盡管現(xiàn)在仍是寒冬臘月,那枝葉嫩綠水靈的簡直會發(fā)光一般。薛洋看了一陣,將小紅花小心翼翼地別在枝干上。

“還挺好看?!彼罂从铱词譂M意,但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宋子琛戴著紅花的模樣,頓時把自己給惡心的夠嗆。同樣一張臉,放在木頭身上他覺著可愛,放在宋子琛身上他覺得討厭。

“快點長吧,整天對著那個姓宋的我真是快無聊死了。”他點了點葉尖,細(xì)長的枝葉左右搖擺,仿佛是在不住回應(yīng)。

薛洋微微笑了笑??倳性僖姷哪且惶??;蛟S十年,或許二十年,但沒關(guān)系,他命長的很,總會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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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當(dāng)然是要大吃一頓。盡管他倆廚藝水平都有限,但還是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吃過年夜飯,最重要的就是守歲了。宋子琛這次下山還買了些酒,此刻便坐在窗前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半夜時忽然下了雪,他望著月亮輕輕嘆了口氣,覺得之前種種恍如隔世一般。

可不就是隔世嗎?連他自己都是死而復(fù)生。

正想著,冷不防手中酒杯被人奪下,他正要開口阻止,薛洋卻已經(jīng)仰頭將酒飲盡。

“好辣的酒。”薛洋吐吐舌頭。

“小孩子不能喝酒。會頭暈的?!彼巫予∫槐菊?jīng)道,說完自己卻忍不住笑了。這酒勁還挺大,他已經(jīng)有了幾分醉意,眼睛朦朦朧朧的有些睜不太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睛瞇了又瞇,歪頭看著薛洋。

薛洋也有點暈暈的,他踢掉鞋子爬到木榻里側(cè),挨著宋子琛躺下下去。

“困就回床上去睡?!?/p>

“我就要在這,要你管我。”薛洋咕噥一聲,頭一歪就睡著了。

宋子琛無奈搖頭,繼續(xù)喝著酒,不知不覺將整整一壇子都喝得干干凈凈。醉意上來腦子混混沌沌,便也合衣躺下,挨著薛洋睡著了。

窗外的雪花隨風(fēng)紛飛,繞著那棵頃刻間躥高一大截的樹緩慢舞蹈,似是在為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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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來時,薛洋敏銳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

他看向身邊躺著的宋子琛,發(fā)現(xiàn)他的模樣也變作二十多歲的冷淡凌厲,徹底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與青澀。

薛洋跳下床榻,赤腳跑到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的臉。十八歲的模樣,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

窗戶仍舊開著,他走到窗前只一眼就發(fā)現(xiàn)樹長高了許多。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一會,才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站著的宋子琛。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嗯?!?/p>

果然,宋子琛也猜到了薛霖復(fù)活的關(guān)鍵,難怪對自己態(tài)度有所改變。倒是很聰明,從只言片語就能推斷出那么多的東西。不知為何薛洋忽然覺得有些不爽。

正想著,宋子琛脫了外袍扔到自己身上。薛洋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一絲異樣。

身體變大,他們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撐破了。宋子琛還好,他的身形變化程度不算特別大,因此衣服勉強能穿,只是特別的緊。但薛洋,卻幾乎是衣不蔽體。

薛洋覺出一絲寒意,連忙穿上外袍竄到床上,從被褥之間探出顆腦袋,瞪圓了眼睛對宋子琛怒目而視。

宋子琛卻沒有看見,他轉(zhuǎn)身去拿自己的乾坤袋,想著從里面翻找些換洗衣物。這一翻就翻出了薛霖第一次去藍(lán)家時,從藍(lán)思追那里得到的衣服。

薛霖像他,長得極高,那時雖只有十二歲個頭卻不矮,所以這衣服薛洋應(yīng)該是能穿。于是便拿出來遞給他。

卻不想薛洋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一雙眼睛狠狠瞪著他,還重重哼了一聲。

這是又生氣了?為什么啊?

宋子琛把事情又想了一遍,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不想穿白衣服。怕是覺得自己把他當(dāng)成了星塵。因而解釋道:“衣服是薛霖的。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是只有這衣服最合適。不然你穿我的?”

薛洋聞言一挑眉,道:“你不介意?”語氣之中帶了幾分自己也不曾知曉的酸澀。

宋子琛不禁失笑,“都一起睡過了,哪還在意這個?再說我的外袍還在你身上?!闭f罷,找出自己換洗的衣物遞給他。

薛洋接過衣服徑自換上,一邊穿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開口問道:“你……和曉星塵有睡在一起過嗎?”

宋子琛搖搖頭,“沒,倒是徹夜長談過,但聊完幾乎不困。修仙到后來,對于休息也沒什么感覺特殊的感覺了。再說,星塵知我脾性,即便同住一房,也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榻,哪里會擠在一起?!?/p>

“這么說,我是第一個?”

這話,這話聽著有點奇怪,但也沒什么錯。

宋子琛點點頭。自己也覺得這事有幾分神奇。若是放在從前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的,但現(xiàn)在確確實實發(fā)生在他和薛洋身上。簡直是不可思議。

薛洋聽了這話卻不知為何有點開心,隨即又為自己如此在意宋子琛而生氣。

怎么了這是?當(dāng)自己年紀(jì)還小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總不會年紀(jì)大了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吧?

煩死了。

薛洋臉一沉,換完衣服就癱在床上不肯動彈。宋子琛心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不準(zhǔn)他這是又為了什么在生氣,因而也不敢說什么。正好他要下山一趟,先讓薛洋自己呆一會兒吧。他能感應(yīng)到,薛霖的力量有所加強,所以安全距離應(yīng)該也會變長。

薛洋見他離開后把被子一掀,心里煩的要死。

他沒想到薛霖的影響會是如此之大,原本冷硬的心被生生敲開一個缺口,他守著那個缺口費盡心思地想要補上,但只是一陣細(xì)微的風(fēng)也會將碎片吹落,這邊還沒補完,那邊又已掉落。

有一件事宋子琛應(yīng)該不知道,但薛洋覺得他很快就會猜到。

他們的身體,是由薛霖重塑的血肉,隨著彼此之間的坦誠相待,這種聯(lián)系只會越來越緊密。

從前,他若不想讓宋子琛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要封鎖意識就可以做到。但從薛霖發(fā)芽那天開始,他發(fā)現(xiàn)封鎖意識變得越來越困難。

他全部的一切都在向宋子琛展開。他試著去抗拒,但卻發(fā)現(xiàn)只是徒勞。有些東西已經(jīng)悄然脫離了他的掌控。

就好像,他的心在不斷向宋子琛傾斜,可他生存的本能卻在抗拒著一切。

但更可怕的是,同根相生的樹木之間的聯(lián)結(jié)并不僅僅是精神上的。在樹木開花結(jié)果期,這種吸引力怕是會延伸至身體。偏偏他受到的影響比宋子琛更深。

到那時,他又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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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薛洋這邊如何心煩意亂宋子琛都不得而知,因為超過了一定的距離,他就無法確切地探查到薛洋的內(nèi)心,只能感受到一些情緒的波動。

這種感覺其實有些微妙。心靈相通這樣的事,若說是發(fā)生在他和曉星塵身上還能夠理解,但是和薛洋?這樣的事放在從前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相信的。

宋子琛搖搖頭,抬手敲開眼前的木門,手腕上隱約可見青光一閃。

他回眸,抬頭看向白雪觀方向,翠綠的藤蔓預(yù)示著此刻他尚在安全距離之內(nèi)。

這么遠(yuǎn)都相安無事,而薛霖現(xiàn)在還只是一顆小樹苗,看來那孩子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要強很多。

“哦,是宋道長,快請進(jìn)?!?/p>

宋子琛回過神,打過招呼便走入店中,但沒呆多久又走了出來,不過手里多了一個盒子。

他在年前將這東西送到店里修補,盡管說過并不著急,但老板還是盡快趕工,并叫他大年初一來取。宋子琛打開盒子看了眼,對里面的東西極為滿意。

接下來就只剩衣服的事了。這個時候店鋪大多關(guān)著門,要買到衣服幾乎是不可能的。難道要薛洋一直穿自己的?里面的衣服尚有換洗,但外面的棉袍只有一件,這就有些頭疼了。

宋子琛一邊想一邊走,冷不丁聽到后面有人叫他,那聲音聽著有些耳熟,便停住腳步往旁邊走了兩步。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身側(cè),從里面探出一顆小腦袋。

那孩子宋子琛并不認(rèn)識,但跳下馬車的中年人卻是那日見過的劉老爺。

“宋道長,誒呀,真是你啊?!眲⒗蠣敓崆檎泻糁?/p>

宋子琛見他面色雖有疲憊,但眉目之間陰郁之氣盡散,想來家宅之事已經(jīng)解決。便微微點頭,回了個禮。

“宋道長這是要做什么去?哦,在下與小兒是要去岳家探望,我那夫人……唉,不說了不說了。這事還得多謝那位小兄弟的提醒,改天劉某親自登門道謝?!?/p>

“親自登門便不必了。年后,我二人要出一趟遠(yuǎn)門,不知何時回來?!彼巫予〉溃巯卵α匾呀?jīng)發(fā)芽,他們也該準(zhǔn)備出發(fā)去清河。“只是,不知劉老爺可知,這附近有可有布莊現(xiàn)下還開著門?”

劉老爺聞言卻笑了,抬手捻了捻胡須,“這話說的,鎮(zhèn)子上最大的布莊就是我家。正巧,我今日也是要去店里取賬本回來細(xì)看,宋道長跟我來不就好了?”

宋子琛略一思考,便點頭應(yīng)了下來。布莊不遠(yuǎn),劉老爺便也同他一道走著過去。待問明是為薛洋買衣服后,一旁聽著的劉小公子忽然來了極大的興趣。原本還有些不耐煩的小孩子忽然支棱起來,鬧著要為薛洋從頭挑到腳,連鞋襪都不放過。

劉老爺不禁失笑道:“我這孩子,前些年被奸人所害癡傻了好久,也是受了些苦的。同齡人之間沒有愿意和他一起玩的。那日薛小兄弟為他出頭,他便將人視作此生至交好友。還望宋道長不要見笑。”

宋子琛張了張嘴,仔細(xì)斟酌再三,解釋道:“這事倒也是我沒說清。其實薛洋的年紀(jì)只比我小上一些,那日所見……不過是他功夫不到家,修煉時心氣不定走火入魔,以致返老還童成了個孩子?,F(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p>

所以不用再給他拿童裝了。拜托。

宋子琛抬手比劃了幾下,“他現(xiàn)在,大約這么高,這么寬?!?/p>

劉老爺不好意思地笑笑,叫人按照這個尺寸去拿衣服。下人會意,把衣帽鞋襪一應(yīng)穿戴都備齊,用一塊布包著拿了過來。

宋子琛見狀想要推拒,但劉老爺卻不容他拒絕,連連將東西推回去。

“就當(dāng)結(jié)個善緣,你二人救了我這獨子已是天大的恩澤。這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p>

宋子琛不好再說什么,但仍舊留下一錠銀子,隨即同他二人道別,向著白雪觀而去。

劉老爺搖搖頭,將銀子收下。他倒是有心結(jié)交,奈何這宋道長太難說話。罷了罷了,隨緣罷。

薛洋是一直躺到太陽高升才從床上懶懶起來,洗漱之后去看了一趟薛霖,之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曬曬太陽發(fā)會兒呆。

神游天外昏昏欲睡之際,心頭忽然一跳,他睜開眼,遠(yuǎn)遠(yuǎn)便見宋子琛提著一個大包袱快步向這邊走來,眼睛瞬間一亮,幾乎是難以抑制的感到開心。可當(dāng)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卻又對自己生氣起來,猛一揮袖子,起身就往屋里走。

宋子琛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有幾分詫異。接著,他聽到薛洋在意識里不住埋怨薛霖又來影響他,心中頓時生出幾分疑惑。他抬眸望向那邊無風(fēng)自抖的樹,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么重要信息。

他提著一大包衣服進(jìn)門,薛洋早已恢復(fù)成癱在床上的姿態(tài),見他進(jìn)來微微抬頭看了眼,接著又倒了回去。

宋子琛把包袱放下,自顧自地拆開來。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包衣服里有幾套顯然是給他準(zhǔn)備的。

他身量較之常人高上許多,成衣幾乎是買不到,往年的衣服都是師父帶他們這些弟子去到店里量身定做的。

后來白雪觀出事,衣物上面他便沒再添置過新的?,F(xiàn)在身上穿的,除了棉衣是在清河采買的之外,其余都是穿了許多年的舊衣物,早已洗的有些褪色變形。這些衣服,應(yīng)該是一早就準(zhǔn)備好的。

這劉老爺,結(jié)交的意圖未免太過明顯了些。但觀其面相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稍稍有些來往也不妨事。

宋子琛將遇見劉老爺?shù)氖虑楦嬖V給了薛洋,薛洋聽后聳聳肩。這樣來巴結(jié)的人他在金家見的多了,倒也不覺得奇怪,因而很快拋到腦后,專心去看那些衣服。

除了兩套棉衣,剩下的一共十套,五套是他的,五套是宋子琛的。這五套之中,有三套是用上等錦緞做的,另外兩套雖不是綢緞但布料也是極好,里衣鞋襪這些也都有換洗的。所有衣物摸上去手感都是極好,想必穿著一定很舒服。

薛洋雖然有點氣悶自己的衣服比宋子琛短了一大截,但還是很高興有新衣服穿,只是這顏色嘛……

他拿起一套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忍不住開口問宋子?。骸斑@衣服你選的?你什么時候見我穿過顏色這么鮮亮的衣服?”

他手里拿的正好是一件淺黃色的衫子,宋子琛下意識地聯(lián)想到了金星雪浪袍,因而道:“這顏色很好,很有少年氣,正適合你這般年紀(jì)的人?!?/p>

薛洋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怎地有幾分肉麻?他該不會也被那孩子影響喜歡上我了吧?噫!薛洋瞬間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但宋子琛卻只是單純地想起了薛霖。那孩子非常喜歡這種新鮮亮眼的顏色,但在路上來回奔波卻只能穿些灰撲撲的舊衣服,因而背地里小聲抱怨了好多次??赡呛⒆訁s從不在他面前提起這事,現(xiàn)在想想,著實是乖得有些可憐。

現(xiàn)在,便叫薛洋替他穿了吧。

但可能看到薛洋穿,那孩子更高興吧?

宋子琛想到劉老爺家那恨不得把整座布莊都搬空送給薛洋的小公子,默默低下了頭。

在宋子琛走神的時候薛洋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fù)Q上了新衣服,他沒有穿那幾套錦緞裁制的長袍,而是選了一件較為輕便的劍袖。

那衣服雖整體是綠色,但那顏色也不知是怎么染得,絲毫沒有輕挑或是老成之感,且上深下淺,在下擺逐漸過渡成一抹淡淡的白。

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上繡著的松柏仙鶴外,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物,但穿在薛洋身上卻將他整個人襯得瀟灑飄逸,再加上那人眉眼之間飛揚著的少年意氣,竟有幾分風(fēng)流俊逸。

薛洋對此也很是滿意,對著鏡子看了又看。不過這頭發(fā)亂糟糟的實在有些礙眼,因而將發(fā)繩解了隨手順了幾下,打算再重新扎個馬尾。

宋子琛正巧看到,對他這隨意的模樣深感頭疼,于是將木梳拿過來,從發(fā)尾慢慢往上梳,將打結(jié)的地方一點點順開。

說來薛霖也是不大會梳頭發(fā),和薛洋一樣隨手綁一下就算完事,所以一路上宋子琛可沒少給他梳頭綁頭,手法也從生疏變作熟練。

梳順之后,宋子琛左右看了看,之后將薛洋的頭發(fā)分成上下兩層,下面留了一些,編成三條麻花辮,一同梳至頭頂用手攥著。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薛洋。

薛洋打開,里面是一大一小兩個簪冠和一條發(fā)繩。大的簪冠是銀做的,正中間嵌著一整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上鏤空雕著梅花仙鶴,配套的簪子也是銀的,頂端是幾朵玉雕的梅花。

小的那個做成了飛葉形狀,上面的梅花也都是嵌著玉的。配套的發(fā)繩卻是墨綠色的,上面交織著銀色細(xì)鏈,通體綴著些梅花碎玉,發(fā)繩尾端墜有兩個雕刻著梅花的銀鈴,輕輕晃動會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這個東西,他見過。在那玉冠還完完整整戴在身后人頭上時。

第一次見面,薛洋記得很清楚,宋子琛戴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白玉簪冠。盡管那時天色漸晚,可那白玉卻散著非常溫潤的光芒。只一眼他就記住了。后來屠觀,剜了宋子琛雙目后發(fā)現(xiàn)白玉冠染上了血污,自己看著不喜就順手給砸了。

那天在宋子琛舊時所住的房中,他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被洗刷的干干凈凈,卻已經(jīng)破碎,只靜靜地躺在抽屜最深處,如同一段不能被輕易觸碰的記憶。

“怎么不給我?”

一雙手伸到眼前,從他手中拿走小的銀冠和那條發(fā)繩,然后細(xì)致地為他裝扮上。發(fā)繩在薛洋頭上繞了幾圈,被打成個結(jié)實利落的結(jié),與頭發(fā)一同垂落到肩上,隨著薛洋回頭的動作發(fā)出叮鈴鈴的響動,很是俏皮。

宋子琛看了幾眼,對自己的手藝滿意非常。之后便站到一旁,將自己方才穿到一半的衣服重新系好,隨后將頭發(fā)解開,打算重新梳理。

他身上穿著的是慣常的黑色道袍,但是加了些銀色的絲線收邊,衣服上隱約可見暗紅色梅花暗紋,腰身收束后更顯肩寬腰窄,挺拔非常。

薛洋仰頭看著他,盡管他對宋子琛總有嫌棄,但卻不得不承認(rèn)他面相是極好的。此時見宋子琛將總是束成發(fā)髻的頭發(fā)披散下來,心里難免有幾分新奇之感,沒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你還是散著頭發(fā)好,比全盤上去好看多了。全部弄上去再配個冷冰冰的死人臉,年紀(jì)輕輕比老古板還老古板。”

宋子琛綁頭發(fā)的手一頓,聞言便留了一半披在后面,自己將剩下的一半梳成發(fā)髻,用簪冠固定住。

薛洋還是不大滿意,起身打量半晌,又伸手在他額前兩側(cè)搗鼓出一些碎發(fā),行動間手指難免撫摸過宋子琛的臉。原本只是無意的舉動,兩人心中卻同時微微一顫。

“為什么?”

“發(fā)繩嗎?”宋子琛不自覺地將聲音放輕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太近,近到他可以嗅到薛洋身上微弱的糖果氣息,“那白玉冠是我弱冠之時師父送的,那天之后我便將它收了起來。因為愧疚所以無法面對。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放下了,也該向前邁出這一步。這些,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讓悲劇重演?;蛟S,你覺得,現(xiàn)在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答應(yīng)了薛霖,因為那孩子希望你好好的,所以我努力地幫他實現(xiàn)這個愿望。但,我沒把你當(dāng)成是誰的替身。你只是你。而我想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和你一起。和那孩子一起?!?/p>

最后一句非常非常輕,若不是仔細(xì)聽還以為是風(fēng)吹拂過的聲音。薛洋一時之間無法分清那句話究竟是宋子琛說出來的,還是他所探知到的最隱蔽的心聲。他望著宋子琛,如同被蠱惑一樣,要他將眼睛閉上。

宋子琛以為他想薛霖了,微微嘆了口氣,便將雙眼閉上。只是剛剛合上眼皮,嘴唇卻忽然一痛,還沒等他睜眼,柔軟而甜膩的味道從舌尖一點點傳來,帶著陌生卻又熟悉的氣息,緊緊貼著他的嘴唇。

宋子琛一驚,將眼睛猛地睜開,薛洋的動作卻比他還快,窗戶一推直接跳窗逃了。

宋子琛心砰砰直跳,明顯有幾分慌亂,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找薛洋。可他卻直愣愣地往窗戶那邊走,完全忘了門的存在。

“艸,你他媽別現(xiàn)在過來?!毖ρ蟠舐暫爸?,他真的覺得非常丟臉。跑什么啊艸!“我可不是自己愿意的。你應(yīng)該也察覺到有什么在影響我和你之間的……媽的。”

“我知道?!?/p>

“當(dāng)沒發(fā)生過。”?

“我知道?!?/p>

“你敢提我就殺了你?!?/p>

“我知道?!?/p>

“沒下一次了?!?

“我知道?!?/p>

“你還會說點別的不?”

“……”

“……”

“有點,疼。”

宋子琛小聲說了句。

薛洋聞言從窗戶底下騰地站起來,一下子湊到他跟前,視死如歸一般閉著眼睛吻了上去,良久才分開。

“這次呢?”

“你偷吃糖了?!彼巫予〉?。但通紅的耳尖卻將他出賣個徹徹底底。

“我可不喜歡你?!毖ρ蠛吡寺?,“你別太得意。”

宋子琛看了眼那邊枝繁葉茂拼命搖晃就差口吐人言拍手叫好的樹,忍下了扭頭翻白眼的沖動。

孩子,你這么八卦,當(dāng)心你爹他看見把你劈了當(dāng)柴燒。

宋子琛小小心疼一下還沒回來就各種背鍋的薛霖,隨后便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后。因為薛洋已經(jīng)把降災(zāi)抽了出來。

“來,練劍。說好了等我能用降災(zāi)就教我。”

“現(xiàn)在?”

“有何不可?我可未必會輸?!毖ρ笮判臐M滿。在義城和宋子琛對打多年,早就熟悉了他的招數(shù),他自己也是很期待有朝一日能把宋子琛打趴。

“那可不一定?!彼巫予≌衼矸餮?,單手撐住窗框輕盈一躍,便到了半空之中。

“等著瞧,要你好看?!毖ρ髞砹伺d致,揮劍跟上,一時之間打得難解難分。

二人在院中閃轉(zhuǎn)騰挪,拂雪與降災(zāi)碰在一起發(fā)出陣陣轟鳴,刀光劍影似有幾分從前在義城時的模樣。但他二人心中清楚,所有的一切早已發(fā)生變化。

“看招!這下還不認(rèn)輸?”

“還早著呢?!?/p>

兩道身影交織在一起,掠過低空向著遠(yuǎn)方而去,而窗外的樹木微微抖動枝干,很快從一樹翠綠變作淡淡桃粉。

君問歸期,未有期。

但春暖花開之日,總會有再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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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是去年2022年三月份的時候?qū)懲甑?,敲下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心中還挺感慨,兩個人終于可以拋下沉重的過往,迎向新生活。沒想到巧合的是,抬眼望去,窗外的桃花杏花不知何時全都開了,半樹蒼翠,半樹粉白。春暖花開之日,也許就是重逢之時。他們會遇到彼此。我們也會遇到奇跡。

【宋薛】未有期27~31(大結(jié)局)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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