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恒流
? ? ? ?我從來都不覺得人是會真正發(fā)生變化的——起碼從我自己出發(fā)而言,是這樣的。
? ? ? ?家門前的草木,只要土壤還在,它們就會年去年來地生長,次次來時都一樣;縱使過了十年,二十年,水泥覆蓋了土地,花壇掩飾著生機,從前到過這里的記憶也會再現挺立的青桿。生活在發(fā)展的城市里,總要拋開那些倒伏的蓬草,稍稍地回望過去。
? ? ? ? 所以說,人是沉浸在過去中的呀。即使面前的高樓大廈修到了百米,不是鄉(xiāng)村熟悉的獨棟樓房和貧薄開裂的水泥路就沒法感到親近和熟悉——因為從一開始就是生活在那里的。即便我有充足的資產買下頂層的房屋,我也會盡己可能住在面對其他居民的一樓。
? ? ? ? 這些行為一直都是沒有所謂原因的存在。大聲嚷著:為什么走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會閃過鄉(xiāng)間土路的蹤影呢?這就像質詢任何一個一竅不通的人來回答你的某個疑惑一樣,是很難有結論的。
? ? ? ? 由是則我想到曾經令我好奇的一個問題,海水什么時候會被蒸干呢?現在我知道了,雖然實情每年都在變化,但只要太陽和地球依然如現在一般安然無恙地循著軌道運轉,海水永遠不會蒸干。水滴偶爾爬上了湖泊和高山,偶爾降落在平原和地下,終有一日抱著希望回到大?!词贡藭r只能作為海面上最不穩(wěn)定、最容易再次飄零的存在也一樣,即使海底深處根深蒂固的同胞過一萬年也不會體驗它們的流離也一樣。我心中的人們都是這樣的小水珠。
? ? ? ? 我沒有長久的朋友,與我交往的人大多是憑著學校等地緣關系與我相識的;一旦這層關系消失,即便我們互有聯系方式,也很少再有交集了。鬼使神差地,我卻始終在心中惦記著曾經與我相遇相交的人。
? ? ? ?二十分鐘前,我看到有一個月前最熟悉的人、當下最陌生的朋友——即隨同畢業(yè)的一屆同學的照片。照片中是她們出游的樣子,具體的看不出來,只知道像是派對的環(huán)境中她們玩得很開心。兩人頭戴不同樣式的絨帽(像極了五歲的孩童坐在雪地上玩耍會用的款式),舉起一只手對著鏡面自拍,眼神都盯著手機屏幕觀摩自己,粗心地絲毫沒有留心照片中未看向“鏡頭”所表現出的滑稽一面;隨后是不露臉的二人在某一臥室的角落,手持裝飾用的寬大的兒童讀物(似乎是照相館會用的那種)遮擋著臉,一人僅戴了一只手表,一人則在兩邊佩有不同數量、不同搭配的腕飾。個中區(qū)別并不大,因此只要仔細些去分辨,就沒有對二人感到難以區(qū)分這么一說。
? ? ? ?在我看來,她們除身著便服外,同學校中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實際上也是的。一個月的變化是微乎其微的。然而,這幾年的她們給我留下的印象絕對會比往后任何一次會面(或是回憶)都更加深刻。
? ? ? ?其實,人類從來沒有上升期。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在近乎水平的巖壁上緩緩前進的水流,縱使偶有偏離行道的時候,它也無法擺脫漸漸走低的命運。所以,眼前總是開闊的,有無數條道路可選;背后除了無形推動的力外,只剩下曾經走過留下的痕跡與道路,斜坡的遙遠的起點,再也無從回返。
? ? ? ?有的人向下望去,好像看到自己在蒸蒸日上;現在看向同伴,大家都仿佛是競流向上的先鋒,殊不知已經離面前閃光的海市蜃樓的所謂終點愈加得遠了。
——森韜
2023.7.22 ?19:54
2023.7.23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