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英法] 命運(yùn)交響曲
*普設(shè)*
1.
1938年10月10日
大廳里燈火通明,天花板上掛著精致的水晶吊燈,顯得格外耀眼奪目。暗紅色的絲質(zhì)窗簾遮住了窗扇,映射著燭火的光澤。
珠光寶氣的小姐們和她們的紳士在舞池中央跳著舞。而年長些的淑女們則兩三成群的低聲細(xì)語著,說到高興處就用折扇遮住嘴淺淺微笑。紳士們端著酒杯,對政治和經(jīng)濟(jì)高談闊論。
英吉利站在人群里,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不過英吉利并沒有有多喜歡這場宴會,畢竟巴結(jié)這些達(dá)官顯貴,就讓他不屑。
“失陪一下?!彼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禮貌一些。他的父親在旁邊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留下,但他沒有理會。
他只想快點(diǎn)離開這個宴會廳。英吉利焦躁地走到門外,雙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摩挲著打火機(jī)光滑冰冷的金屬外殼。他點(diǎn)燃了一支煙,用尼古丁來麻痹神經(jīng)。
“英吉利?”
聞訊回頭,那是一張他最熟悉的臉——法蘭西。
“嗨,你來這做什么?”英吉利一只手夾著煙問他。
“我在里面看到你了,”法蘭西指了指燈火通明的宴會廳,“所以我就跟著你出來了?!?/p>
“這么多年沒見,你過的怎么樣?”法蘭西說著,也在嘴里叼了一支煙。
英吉利默契地遞給他打火機(jī),同時也看到了他手指上那枚扎眼的戒指,心臟好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你知道的,老樣子?!?/p>
“這回在巴黎待多久?”法蘭西說著,把打火機(jī)還給英吉利。
“一個星期,但現(xiàn)在局勢動蕩不安的,總歸是不適合在外漂泊太久的?!庇⒓A讼聛恚粗ㄌm西白凈的手,腦海里又浮現(xiàn)起那枚戒指,心里止不住的浮躁起來。
他靜靜地吸了一口煙,煙草刺鼻的氣味在空氣、口腔中彌漫。英吉利裝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問:“你結(jié)婚了?”但他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就開始后悔了,他不該問的。
法蘭西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皺著眉說:“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我和一個姑娘訂婚了。”法蘭西望著英吉利的眼睛,他不想再去過多的解釋了,命運(yùn)已經(jīng)將他們兩人壓得喘不過氣了。
他又吸了一口煙,心里無比煩躁,他此刻多想把那枚戒指摘下來,然后扔掉,扔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那枚戒指對他來說是一種束縛,就這么輕易的把他的人生捆住。
意料之中的答案。
“是哪家的千金?”英吉利追問道。再說點(diǎn)祝福的話嗎?算了吧,再美好的話語現(xiàn)在在他嘴里也會變成喪氣話。
“市長女兒?!?/p>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
“你愛她嗎?”英吉利唐突地問他,他想得到那個答案。
法蘭西聽到他這話,愣住了,說:“你不覺得這問題太無禮了嗎?英吉利。”
“無禮嗎?你問過比這還無禮的吧?!庇⒓室庠凇盁o禮”這個詞上加重了讀音。
法蘭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兩人心照不宣的從來都沒有捅破過那層窗戶紙,一條無形的界線在兩人之間存在了數(shù)十年。
他拗不過英吉利,只好說:“我和她連朋友都算不上,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彼鹱笫?,厭惡地看著那枚戒指。
英吉利盯著那枚戒指看,心里被巨大的失落感填滿,即使性質(zhì)的婚姻在上層社會里算得上是常態(tài),或許自己也難逃一劫。
或許該跨過那條界線?再不說,以后可能就沒機(jī)會了。法蘭西這么想。
“你還在銀行工作?”法蘭西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跨過去,煩悶地?fù)勐淞艘恍熁摇?/p>
“沒有,我參軍了,那可真夠累人的,這個星期算是一次休假了?!庇⒓⒉[著眼睛,吐出一口白煙,接著,補(bǔ)充似地說:“我參的空軍。”
法蘭西聽了,驚訝地看著他,喃喃說道:“難以置信?!?/p>
“你呢?還是那些家族產(chǎn)業(yè)嗎?”
“嗯,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想?yún)⑴c那些事情,那些糟心事真讓人感到窒息?!狈ㄌm西說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歌舞升平的宴會廳,眉頭下意識的微微皺著,那已經(jīng)成為常態(tài)。
英吉利順著他的目光扭頭看去,每個人都身著華服,談笑風(fēng)生,那是他熟悉的、那所謂的上流社會。不過現(xiàn)在,這個上流社會讓他感到反胃。
2.
1939年8月26日
酒吧里坐著各式各樣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勞累的工人和游手好閑的青年。空氣中混雜著汗味和煙酒的氣味。
“一周八榜,你干不干?”酒吧老板叼著根煙,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
“一周才八鎊,一個月也就三十二鎊,你糊弄誰呢?”法蘭西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酒吧老板猶豫著,仿佛做了一個艱難決定一樣,說:“一周十鎊,不能再多了,我這個價你絕對找不到第二家了?!?/p>
法蘭西有些猶豫,但這個時候月薪四十鎊的工作確實(shí)不多了,說:“行?!?/p>
推開酒吧門,雨后冰冷潮濕的空氣迎面而來,時不時有汽車疾馳而過,不過更多的還是馬車。車輪飛快地碾過地面,小水洼的水就被車輪揚(yáng)起來,碎成點(diǎn)、碎成霧。
來倫敦這個選擇,第一次讓法蘭西體驗(yàn)到了生活的毒打,生動詮釋了什么叫生活不易??赡苡幸稽c(diǎn)后悔吧,但絕對不多,他反而擺脫了在巴黎囚徒一般的生活而感到慶幸。
法蘭西走到門前,鑰匙剛要插進(jìn)鎖里,門就被推開了。一個棕卷發(fā)的中年婦女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帶著一點(diǎn)法國口音說:“天吶,親愛的,我正要去找你呢??爝M(jìn)來,快進(jìn)來?!闭f著,她側(cè)身示意法蘭西進(jìn)去。
“好消息,有位先生愿意和你分擔(dān)房租了?!狈繓|太太站在玄關(guān)處對他說。
“謝謝你,太太。那位先生沒有什么惡習(xí)吧?所有要求他都能答應(yīng)嗎?”
房東太太撇撇嘴說:“親愛的,首先,我不會讓那些癮君子進(jìn)我的房子的。其次,你難道不相信我辦事嗎?”她抱著手看著啞口無言的法蘭西,說:“事情我都談妥了,來吧,他就在這等你呢?!?/p>
她對沙發(fā)上看報(bào)的人招呼了一聲,扭頭對法蘭西說:“去吧,親愛的?!闭f著,房東太太送了法蘭西一個吻面禮,隨后,又腳步飛快的離開了房子。
英國人放下了報(bào)紙,轉(zhuǎn)身看著眼前人,藍(lán)色的眼睛倒映著法蘭西的身影,充滿了驚詫。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法蘭西抱住了,臉頰上得到了一個熱情的吻。英吉利雖然有點(diǎn)膈應(yīng)這種法國人特有的打招呼方式,但還是給他回了禮。
“你怎么來倫敦了?”英吉利說著,就坐到了沙發(fā)上。
“因?yàn)槲一诨榱恕!闭f著,他把左手舉到英吉利眼前晃了晃,無名指上干干凈凈。
“所以你被趕出來了?”英吉利調(diào)侃道。
法蘭西沖他翻了個白眼,說:“是我主動離開他們才對。你猜怎么著?如果我走,他們威脅我要斷絕關(guān)系。”他說著,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那么你放棄了財(cái)富、名譽(yù)這一切?”
“那是他們的財(cái)富與名譽(yù),不是我的。一輩子都活在控制下,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彼粗⒓J(rèn)真地說,“我要自己去闖,而現(xiàn)在我有了一個不錯的開端。”
英吉利目光轉(zhuǎn)向木質(zhì)琴盒,問:“小提琴?”
“嗯,我靠它找了份樂手的工作?!?/p>
英吉利打趣般地就看著他,戲謔地說:“來一段?音樂家?”
“你還真會撈便宜,你覺得我會給你白拉一首嗎?”
“那我包了你一個星期的伙食?”
“……還是算了吧,讓你做飯,明天就會有一起兇案了?!狈ㄌm西一臉嫌棄地說,從琴盒里拿出了小提琴。
琴弓觸及琴弦,雄偉的和弦從琴弦間滑出,越來越急促,仿佛驟雨一般,悲壯而又催人奮進(jìn)。
《命運(yùn)》曲子他曾經(jīng)給英吉利拉過。在1927年的夏天,那是兩個少年的初次見面,十幾歲的年紀(jì)滿是青澀和懵懂。那時候英吉利嘴巴毒,常常惹怒他,那兩個月充滿了爭吵,甚至還會打架。但兩人從沒真正討厭過對方。
法蘭西總說英吉利是塊木頭,但木頭也早早開了竅。
曲子在兩個飽滿有力量,且昂揚(yáng)的和弦中結(jié)束。
“二七年的夏天,你拉過這首,是吧?!庇⒓f著,腦海里浮現(xiàn)起那個一頭棕色卷發(fā)的男孩,頭發(fā)像是怎么也梳不直。他不像貴族,反而像是法國鄉(xiāng)野間的普通孩子。
“沒想到你記這么清楚?!?br/>
“那個夏天,每件事我都記得很清楚?!?/p>
3.
1939年9月1日
夜晚的倫敦蒙上一層黑紗。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層遮蓋著,看上去馬上就要不堪重負(fù),落下雨來。
九月的天氣愈發(fā)轉(zhuǎn)涼,總喜歡成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下就是一天。
英吉利把手揣在兜里,衣角被秋風(fēng)吹的翻飛起來,絲絲涼意滲入肌膚,不禁裹緊了大衣。他走在路上,看見前方有一個走路搖搖晃晃的人影,又是一個醉漢,他這么想著。
那人走在前面,英吉利走在后面,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的背影。不看則已,越看越像某法國青年。
英吉利為了看的更清楚些,他瞇起眼睛,加快步伐,很快就走到了他旁邊。
“你喝醉了?”英吉利說著,扭頭看向法蘭西紅撲撲的臉。
法蘭西眨眨眼,好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他瞇起眼睛盯著英吉利,手指著英吉利,努努嘴說:“怎么有這么多你?。窟€有,我沒喝醉。”
他剛說出來,就腳下一滑,失去重心,要臉朝地摔下去時,幸好英吉利抓住了他的胳膊,拽了回來。
“還說沒醉?!庇⒓焐媳г怪?,但還是把法蘭西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帶著他往前走。
法蘭西勾住他的脖子,好讓自己走得更穩(wěn)些,也縮短了兩人的距離,挨得更近。他幾乎是靠著英吉利走的,填補(bǔ)了一份空缺,滿足了自己的安全感。
英吉利也不惱,就讓他這么靠著自己,還恨不得把他摟得更緊些。
兩人就這樣緊緊挨在一起,像自然界的動物一樣挨在一起取暖,只不過暖流從身體流到了心里。
“怎么喝這么多?”英吉利摟著法蘭西的腰說。
“我只喝了一小點(diǎn),就一點(diǎn)?!彼攘藗€動作說,“你看,我現(xiàn)在還在和你說話呢。我真沒喝醉。”
和醉漢辯論是沒有結(jié)果的,英吉利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好順著他的意思說:“行吧,你沒喝醉。那我問你,你叫什么?”
法蘭西聽到后,用一種看弱智地眼神看他,匪夷所思地皺起眉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拿破侖啊,不然你以為我叫什么。”
英吉利聽到后沒憋住,一下就笑了出來,笑著說:“行吧,拿破侖陛下,您的仆從都去哪了,怎么讓您一個人走回家呢?”
“拿破侖”一下被他問懵了,半晌沒說出話,皺起眉來開始認(rèn)真思考英吉利的話,但很快他就放棄了。畢竟灌了酒精的腦袋這時候什么也想不出來。
法蘭西又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英吉利在一旁敷衍的回答著。
兩人很快走到了家門口,英吉利一只手扶著法蘭西,一只手從兜里掏出鑰匙,插進(jìn)了鎖眼里。
一到家里,英吉利就把他扶到了床上,轉(zhuǎn)身要離開時,卻發(fā)現(xiàn)法蘭西手里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英吉利剛要說話,就被他一把拽了過來。英吉利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耐著性子說:“又怎么了?是不是該放手了?”
法蘭西不說話,只是往前挪了挪。受酒精的影響,他臉頰發(fā)紅,理智也所剩無幾,他就這樣呆呆看著英吉利,腦海里回放著兩人相處的畫面。
曖昧的氣氛蔓延開來。
法蘭西的手松開了他的衣角,捧住了他的臉,閉上眼,向前吻去。
英吉利沒有抗拒,配合著他加深了這個吻,這個遲到了十幾年的吻。
兩人互相纏綿,如膠似漆。酒精的氣息在口腔里蔓延著,好像讓英吉利也喝醉了似的,他也丟掉了理智,打開了平日里感情的枷鎖。
法蘭西被英吉利壓倒在身下,欲望的野獸沖破牢籠,十多年的情愫沖破枷鎖,一發(fā)而不可收拾。讓人做出些更瘋狂的事情來。
法蘭西摟著英吉利,在他耳邊用法語溫柔地呢喃道:“Je t'aime.”
“moi aussi.”他如此回應(yīng)。
4.
1940年9月7日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紅木桌子上,也將信紙照得發(fā)黃。法蘭西拿著筆,在紙上寫出一串串漂亮的花體字。他蓋上筆蓋,扶著額頭,看著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偶?,一種沒由來的強(qiáng)烈不安感在心里蔓延,好像他會失去英吉利一樣。
還有十次任務(wù)他就能回來了,法蘭西在心里這么安慰著自己。德國人的空襲最近越發(fā)頻繁,盡管它們都是小規(guī)模的,但他有預(yù)感,這幾天的安靜是不尋常的,像是在醞釀一場風(fēng)暴。
法蘭西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還要打多久,三個月?一年?或者五年?誰知道呢,他只希望快點(diǎn)結(jié)束這一切。他把信裝好,穿了件外套,就出門寄信了。
幸好,最近的郵筒只用走三個街區(qū),誰也不想在這冷得要命的秋夜多待上一會。法蘭西加快了腳步,這樣能使他暖和一點(diǎn)。走了差不多五分鐘,一個顯眼紅色郵筒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法蘭西把信扔進(jìn)去后,就開始折返。
一陣尖銳刺耳的警報(bào)聲突然響起,響徹整個夜空。法蘭西惶恐不安,因?yàn)楹途瘓?bào)一起響起的還有飛機(jī)的轟鳴聲。他抬頭望去,天上盤旋著無數(shù)架轟炸機(jī)。法蘭西來不及思考,拼命跑向最近的地鐵站。
轟炸機(jī)只在上空盤旋了一會,就開始向地面扔炸彈了。無數(shù)的炸彈和燃燒彈從空中落下,擊中房子、街道和整個倫敦,巨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無數(shù)的居民從睡夢中驚醒,飛奔著逃命。火光點(diǎn)亮了整個倫敦,像病毒一樣肆意蔓延。
倫敦?zé)饋砹恕?/p>
大批的建筑物在頃刻之間變成廢墟,來不及逃離的人被掩埋在下面,到處都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一個灰頭撲臉的小女孩癱坐在地面上,邊哭喊邊搖晃著斷了氣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法蘭西看著眼前剛發(fā)生的悲劇,又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黑壓壓的敵機(jī)。來不及猶豫,他跑到女孩面前,蹲下來,焦急地說:“你爸爸呢?”
女孩哭著說:“爸爸在里面?!闭f著,她的手指顫抖著指著眼前的廢墟。
法蘭現(xiàn)在簡直焦頭爛額,現(xiàn)在他也沒理由不帶上這個女孩一起跑了。他抱上女孩,向眼前的地鐵站跑去。
炸彈在身后被投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他有些眩暈,不可避免的劇烈耳鳴起來,他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腿也像是灌了鉛似的,懷里的重量和強(qiáng)烈的眩暈感讓他想要倒下。但如果倒下,等著他的結(jié)局就是被炸成碎片。
至少還不能在這倒下,不能是現(xiàn)在。
地鐵站里,劫后余生的人們靠著墻壁坐下,有人在哭,有人憤怒,也有人神情麻木。總之,歡樂不屬于倫敦。
法蘭西疲憊地坐下,女孩坐在他旁邊,還在抽泣,無法接受在一瞬間失去雙親的痛楚。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法蘭西疲憊地問。
女孩噙著淚水,一抽一抽地說:“我、我不知道?!闭f完,又放聲哭了起來。
法蘭西只好把她摟在懷里,安撫著她的情緒。但他的心思不在女孩身上,德軍來勢洶洶,勢必是一場惡戰(zhàn)。一個月來犧牲的飛行員是一個可怕的數(shù)字,而這個數(shù)字還會繼續(xù)增長,他只能期盼里面沒有英吉利的名字。
9月15日。
戰(zhàn)斗機(jī)冒著黑煙從高空中墜落,落入冰冷的海水中。機(jī)身慢慢被大海吞噬,刺骨的海水從縫隙中鉆入駕駛艙。
海水逐漸淹沒英吉利的小腿,他幾乎用盡力氣也推不開壞掉的座艙蓋,他低頭看了一眼水位,心急如焚地捶打著座艙蓋。
他望著完好如初的座艙蓋,就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死在這了。從這場戰(zhàn)爭一開始,他就有種隱隱約約地預(yù)感,所以他是懷著必死的決心上了戰(zhàn)場。
英吉利放棄了無用的掙扎,他的手絕望地垂下,海水已經(jīng)蔓延到了他的脖子,他努力昂著頭,呼吸著人生中最后幾口空氣。
天空中依舊是槍林彈雨,不過已經(jīng)和他無關(guān)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海水灌滿了整個駕駛艙,生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倒計(jì)時。肺部灌進(jìn)冰冷刺骨的海水,窒息的痛苦撕裂著他,身體不可控制的掙扎著,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變黑,大腦開始了最后的回憶。
27年的人生如同電影片段一樣不斷閃過,最后定格在1939年9月3日的下午。
“活著回來,保證?”
“保證。”
這是我的最后一次食言。
5.
1942年7月10日
法蘭西猛得從床上彈起來,心臟跳得厲害,回想著夢里出現(xiàn)的一切,還心有余悸。
從英吉利出事那天起,他就經(jīng)常做同一個噩夢。夢見英吉利在海水里掙扎,直至死亡,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場景,陰冷的停尸房里里,英吉利蒼白的膚色,冰冷的體溫,靜靜地躺在那,一息無存。他當(dāng)時僵住了,大腦宕機(jī)一般的呆呆僵在原地。質(zhì)疑、憤怒、悲傷接踵而至。
法蘭西疲憊地嘆了口氣,吃下了醫(yī)生給他開的藥。從那天開始,神經(jīng)衰弱找上了他,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持續(xù)一年的噩夢,足以摧毀他的心理防線。
他出門從信箱里拿出一份報(bào)紙,剛要離去時,卻看到里面還有一樣?xùn)|西。他彎下腰,看著里面放著的一封信件。
他疑惑地拿出信封回到屋里,上面赫然寫著英吉利的名字。他皺起眉,繼續(xù)向下看去,是兩年前的日期。法蘭西怔住了,心里五味雜陳,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緊張和激動。
法蘭西顫抖著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枚銀質(zhì)戒指。他將戒指緊緊握在手里,打開折的整整齊齊的信紙。
眼眶逐漸濕潤,他紅著眼睛看完了這封遲到了兩年的信,晶瑩的淚珠從臉頰上滾落,落在工整的字跡上,逐漸暈染開來。
法蘭西攤開手掌,看著那枚戒指。被捂熱了的戒指在他手上靜靜躺著,無言的訴說著最真摯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