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 ? ?電話掛斷的一瞬間珈樂還是懵的，心懸停在半空中，等到大腦重新開機運行后，她才深呼吸幾次，臉色千變?nèi)f化，心跳擲地有聲，看得一旁的吉他手滿臉狐疑，扭頭就跟貝斯手說：“她怎么了，接了個電話跟被外星人精神控制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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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去去去，不想點好的你。珈樂你接的啥電話啊這是，接完跟變臉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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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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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哦，昨天那酒吧老板娘?。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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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剛想要回答不是，上課鈴卻直接橫插一腳，叮鈴哐啷的響，沒給她這個機會。而心中莫名一緊，生出一種她自己也不能解釋的心虛，乃琳被暖色燈光撫摸的臉龐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轉念也就順著這個問句下了臺階，“人邀請我呢，看看你們干的好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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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跟我們沒關系啊，你得去罵那邊那個打鼓的，就是他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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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鼓手聞言舉起雙手，露出很假的哭臉，“冤枉啊，可是她給的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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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下知道求饒了是吧，啊笑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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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后面的吵什么！上課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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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群人還要再鬧騰，就被教授的訓斥精準點名，連忙噤聲低頭假裝翻書，然后在教授講課的聲音里交流起眼神。珈樂不參與，她現(xiàn)在困的很精神，頭不暈了身上有力氣了，眼睛特別明亮，馬上能熬一個通宵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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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真的成真了。她雙手捂著下半張臉暗暗笑。這塊浮冰怎么著她都算跳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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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臨近上午場結束，教室里逐漸騷動起來，珈樂也就趁著這點時間問：“今天有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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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沒，你要練歌得跟老師要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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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今天不練了，下午的課記得幫我占個座，書我讓我室友帶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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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要為樂隊的將來英勇獻身去找人家老板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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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少來，我有事。咱們換個座位。”珈樂看了眼時間，思量著自己跑回宿舍換身衣服又跑到大門要多長時間，“天大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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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什么事啊搞得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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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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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鈴聲一響，這是跑步比賽開始的發(fā)令槍，珈樂正好靠近走道的邊緣，當著一教室的人面直接一馬當先地跑了，不忘說：”幫我?guī)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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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樂隊的人看著臺上欲言又止的教授和空蕩蕩的門框，默默為已經(jīng)消失了的珈樂祈禱，千萬別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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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教學樓跟宿舍之間得有個幾百米， 珈樂人高腿長，加上取得先機，倒是也沒用多久時間，在宿管阿姨驚訝的眼神里風風火火的躥上了樓，又眨眼間換了身衣服下來了。期間她聽到阿姨碎碎念，“現(xiàn)在的小姑娘喲，約會這么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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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是約會嗎？這是賭博，她只有一枚可以用作賭注的籌碼，還全部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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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得虧是冬天，不然她跑這一路能出一身汗。珈樂呼著白氣，學校道路兩旁的樹大多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干，結了一層霜，連帶著她腳下的瀝青路也變得滑溜溜，灰黃的臟雪和路緣石靠在一起。今年確實是下雪下得太早，昨天夜里一場大雪過于出乎意料，冷颼颼的風只管吹，吹的人睜不開眼睛。誰知道能碰見乃琳。珈樂現(xiàn)在想起來自己冷到縮成一團的樣子應該是不怎么好看的，但乃琳只是坐在那，上半張臉覆在陰影里，車內(nèi)像一處狹窄的海床，靜謐而空蕩，沒有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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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樣的人會主動來聯(lián)系她實屬可貴，珈樂本以為乃琳是冰面下的魚，現(xiàn)在看來沒準她只是借著夜晚掩蓋了一部分清晰的本質。一個剛剛死了丈夫的女人，無論她是否對他抱有感情，死都屹立不倒，充分占據(jù)著主導地位，目前沒有東西可以撼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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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可大家看起來都要把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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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走到校門口，看到眼熟的車型，心里打起了草稿，上前去敲了敲玻璃窗。車窗落下來，乃琳換了身看起來更單薄的打扮，白襯衫，領口解開一粒露出鎖骨鏈。沒有外套，車里開著熱空調(diào)，珈樂瞥見后座有黑黑的一團。戴了眼鏡，金絲邊兒的，反光的時候看不見她的眼睛。耳環(huán)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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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老師，早啊。”珈樂試著很平常的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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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先坐上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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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沒把前窗打上去，珈樂閃電般思考一剎就做出了決定。她鉆進了副駕駛位，并獲得了乃琳遞來的便利店購物袋。“我猜你沒吃早飯?！闭Z氣輕描淡寫，乃琳關了窗，而后又遞來一張小小的紙片，“你留下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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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接過來，長方形的紙片是從她隨身的小本子上撕下來的，寫著她的聯(lián)系方式和一句“樂樂熱線！”。這就是籌碼。她希冀的一個寄托。珈樂在早上寫的很急，字堪比龍飛鳳舞，虧乃琳還看得出來。她留下這一張紙條本來沒報多少希望，但乃琳真的會打來讓她始料未及，把她妄想付諸真實，砰的一聲放響了禮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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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袋子里三明治，牛奶，茶，咖啡各占一項，三明治還熱乎?！俺粤税??！蹦肆帐执钤诜较虮P上，眼神正視前方，“想去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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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早上的出門就為了這個？珈樂撕開包裝的手一頓，有些話在嘴里打了個轉又吞下肚去了，占據(jù)主動權未必是件好事。她露出個笑，“樂樂熱線只負責接聽和人員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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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除了她樂隊其余四個都挺愛臊皮，珈樂咬下白面包的一角，真拿來使還蠻好用的。乃琳好像也笑了下，曇花一現(xiàn)，“把安全帶系好?！闭f著踩下油門，匯進車流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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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慢慢吃，乃琳慢慢開，誰也沒說話。前者純粹是因為氣氛太微妙找不到話題，就干脆不講。后者本身動機不明，珈樂可不相信乃琳真的只是為了打電話而打，就算她寫了那么句俏皮話也不成立。年長的人心里更有深謀遠慮，做出的事讓珈樂來不及思考對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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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把吃完的包裝袋揉成一團捻在手心里，擦掉嘴角多余的食物碎屑，擰開咖啡喝了一口?！耙ツ?？”珈樂收拾了下衛(wèi)生，“今天早上我吵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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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聽得出你走的很急?！蹦肆者盗诉捣较虮P，“但是沒忘記寫小紙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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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把手指絞在一塊，暖風朝著她面門呼呼的吹，她于是伸出手把風葉放低。這相當于在問自己要解釋。乃琳應該什么都清楚，珈樂也認識的十分明晰。我試圖更接近她，她也沒有排斥我這種做法。珈樂又把紙條拿出來，卷曲的紙張被她拉直，白紙黑字的“樂樂熱線，竭誠服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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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沒有說不?！辩鞓分鲃涌聪蚰肆?，“我也沒有理由后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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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女人的側身看起來像是美術系的石膏像，珈樂練歌的時候要路過畫室，里頭不總是有人在畫畫，常常一排石膏頭像放在陽光照進來的展架上，純白無暇，反光得刺眼。乃琳的白色更接近一種溫和的虛無，她在接納，卻并不為其泄露再多的東西，反倒是珈樂因她晃動的耳墜而心神不寧，這是什么謎語競賽嗎，真的有必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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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個紅燈，截止了回應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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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平常不會起這么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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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女人真心實意的笑，并不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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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就像我給你打電話一樣，你想的那些為什么不試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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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 不要和漂亮女人打交道，因為她們很壞，很會騙人。珈樂以前不信，因為她覺得自己尚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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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事實是人不能太高估自己，當乃琳把車停在湖邊，珈樂做好萬全準備下車逃跑，前者沒給她這個機會，車門沒解鎖，珈樂心下一驚。而乃琳身上那股木質香伸出觸手來把她摟住，怎么還是這股味道，她覺得自己即將被溺斃的下一刻，微涼的指尖搭在她手背上，渾身如遭雷劈，她眼前白光一閃，本能讓她扭頭，沒有回轉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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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的臉就在眼前，大概二十厘米。深海在此刻對著她撲來，乃琳當初帶給她的某種信號藏在海平面之下更黑暗的地方，珈樂覺得自己在不斷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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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陪我下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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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聽見“咔”的一聲，乃琳往后退，拿起后座的外套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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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整個過程不合理而果斷，一點空隙也不留。到底誰才是魚？珈樂首次拿不定主意，她還是不夠了解她，只是按部就班的用以往那些喜歡她的女孩子們的模板去揣摩她。這是種看輕他人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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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當她走出車外，冷風撲打面門，乃琳站在一邊，見她出來就鎖上了車，身型瘦高，像枯木的一截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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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湖邊的草地黃的沒生氣，冷的出奇，珈樂跟在乃琳身后走，心中誕生出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感，配合蕭瑟的場景和自然而然的風聲，涌上來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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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真冷啊?！辩鞓凡蛔杂X地感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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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走在前頭的乃琳就穿兩件。珈樂摸了摸自己身上這件厚外套，相對而言她衣柜里其他衣服的厚外套，比不得羽絨服，那也比乃琳穿的多。她總感覺乃琳不是很能耐得住冷的人。呼出的白氣被風給打散，不遠處的湖面被吹出來一圈又一圈的波浪紋，整個世界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霧氣，而乃琳似乎被糾纏住了，正漸漸朝著霧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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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有什么想說的？”乃琳有所察覺，回過頭來凝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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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女人的頭發(fā)在風里像一只不知形狀的白鳥，正展開羽翼，馬上就會飛走，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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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不合時宜地想起那位老師，當?shù)蒙狭紟熞嬗?，他年輕博學，且懷抱著一種愿意來了解的好奇，而不是和那些老教授們一塊批評他們不務正業(yè)。他給予建議，聊到點子上的時候整個人激動的發(fā)紅，讓大家都意識到他的熱忱，他們一起給他唱過歌，老師笑得很開心，夸贊著來跟他們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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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很好的人，他的死就好像這個冬天，把有溫度的東西都帶走了，留下的全是沉重的喘不過氣的真實。特別是乃琳的。女人等著她要說出口的坦誠，面頰被遮掩在散亂的發(fā)絲里，她抬手撥開，摘下眼鏡。藍眼睛，在這個季節(jié)里不會存在的純粹的藍色，沒有理由，又或者充滿理由的為她停留。她已然，不，她早就把我看穿，從見到第一面開始，倘若沒有應允，也不會傳出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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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說：“乃老師，我給你唱首歌吧?！彼攘藘陕暻迳ぃ熬驮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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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用沉默表示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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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選了和老師合作寫出來的那首，她清唱出來，沒有伴奏，平鋪直白的歌詞就像打開籠子放出白鴿，落下來的羽毛堆在她和乃琳之間，被風吹得漫天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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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對面的人安靜的聽，一些柔軟的東西蹭過她的耳廓，微弱的火苗被落下，她在寒風中感到熾烈，就是骨頭也被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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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昨天那首的完整版？”乃琳用鞋跟捻了捻草地，抬起眼的時候帶上了笑，籠罩在她面上的霧氣終于被照拂開，“這是你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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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點頭不是，搖頭不是，乃琳太明白怎么把人困在兩難的境地里，偏偏她自己飄忽不定，捉摸不透。這不公平。那加上一枚砝碼來平衡兩端又如何呢？唱完歌，珈樂那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自制被撥到一邊去，她朝著乃琳張開手臂，在驚訝的注視里說：“乃老師，你能抱抱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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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本不該這樣冒犯的，但雙方都心知肚明，無所謂的試探已經(jīng)失去了作用，反而只會徒增不必要的猜測。那又有什么好的。珈樂緊緊盯著乃琳，只要她拒絕，那么現(xiàn)在的自己也能放棄這種自認為的回應。求救的是你，選擇的也是你，可分明你已經(jīng)在邊緣幾欲墜落，卻還需要一些臉面來解釋種種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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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對峙幾秒，乃琳朝她走來，焚毀的木質香被風吹的淡了點，珈樂吸了一大口冷氣，冰涼的肌膚貼在側頸上。乃琳松松地摟著她，給了一個擁抱。果然渾身冰涼。珈樂抱住女人的腰，試圖把自己的熱度傳給她。“好冷?！辩鞓访脚说氖郑盟郎喩硪患れ`，“乃老師，你不怕感冒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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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你多抱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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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看不見乃琳的表情，但希望她不要聽見自己瘋狂打鼓的心跳聲。好像她懷里抱著的不僅僅是乃琳，更是未被接觸的春天，萬物生長，朽木上也能誕生新的可能。湖泊怎樣解凍珈樂還尚無頭緒，至少這會她在試圖溫暖乃琳，沒有憐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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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倒是挺暖和的。”乃琳說話的聲音悶悶的，“那首歌寫的什么，聽著像情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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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寫詞的不是我，當時人失戀了，酒后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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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說到這個，珈樂有點好笑，為了這首歌幾個人當時愁得晚上睡不好覺，正好吉他手和女朋友正在鬧分手，在當天演出的酒吧一邊喝一邊哭，碰上這種自己難過的要死但別人純粹看個樂呵的事，大家都錄了視頻方便在日后缺德。然后這位哥哭著寫歌詞，拿給老師看，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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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笑了聲，“想想還是個很好玩的事，之后復合了，現(xiàn)在還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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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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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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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為什么給我唱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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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從她懷里抬起頭，頭發(fā)亂糟糟的遮住前額，看著是捂熱和了點。臉怎么湊這么近。珈樂后知后覺，她只比乃琳高一點點，臉和臉之間僅僅隔著幾根手指的距離，電光火石之間，珈樂的沖動拉到最高，甚至數(shù)得清乃琳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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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眼花繚亂就這么一霎，珈樂定下心神，“你想讓我說點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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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如此的正經(jīng)，乃琳倒是趴在她肩膀上笑起來了，笑的還挺開心，留著珈樂滿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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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笑的人心惶惶，非常有感染力，珈樂面上繃不太住，也跟著她一起笑，心里冒著股熱氣，暖呼呼的，把心融化，不分彼此。只是擁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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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想試試嗎？”乃琳笑了會，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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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還是在車里的那個問題。珈樂的眼神往四下亂看，冬天的顏色單調(diào)的不解風情，所有東西都保持或存有一種消退的灰。乃琳也在這其中，現(xiàn)在自己能做的也只是抱住她，盡可能的多傳遞點什么給她。珈樂低下頭，貼到一張冰涼的面頰。那怕只是好玩，珈樂也想多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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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想。”

9/

? ? ? ?早前珈樂還在因各種各樣可能的事而發(fā)愁，但當她真的和乃琳面面相覷，多余的就全被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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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還是想去湖邊走走，珈樂就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了她。其實各自心里的想法講的半開不開，但往好的想這叫點到為止，是尊重。在社會上的不都是成年人，讀書的也不全是小孩子。珈樂能想到的，乃琳未嘗想不到，甚至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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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樂隊初期那會，我們沒事就跑人多的地，這兒也來過?！辩鞓匪闶窍肫饋砹耍瑒偨ㄆ饋淼臉逢牄]什么人氣，就找公共場所唱歌，“我記得……我當時在那唱歌，一頭哈士奇往我腿上蹭，它主人站在那很無奈，一邊說它是傻狗一邊說歌還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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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聽她一個人念叨，也不出聲，但神情表明她在聽，堅定的安心感支持著珈樂慢慢捋著記憶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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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們還在湖邊打過水漂。我試了試，不太成功。那天我們第一次接到演出邀約，幾個人高興的大吼大叫，差點一腳滑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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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鞋跟磕在環(huán)湖木橋上的聲音清晰可聞，昨天的雪還沒有徹底化完，葉片上留著細碎的白。乃琳突然站定，珈樂也頓下腳步，前者拿出手機接起了電話，珈樂想著自己不方便聽，要站開一點，結果袖口被扯住，乃琳專心致志的聽，手還捻著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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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喂，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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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不太一樣的聲音。那點拉扯感揪著，珈樂覺得自己正在靈魂出竅，飄又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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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手續(xù)沒處理完嗎？我之前發(fā)給你的郵件你看過了嗎？對，就那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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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聽到這句，又很好奇，在工作日不工作的人做的是什么工作？想法很拗口，但意思是那么個意思。乃琳微微低頭，這代表她在聆聽對方講話，手指會下意識地搓搓衣料，輕微的響動順著手腕爬上脊骨，癢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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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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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電話沒打多久，乃琳看了眼珈樂，才掛斷?！拔业葧悬c事，現(xiàn)在送你回去?！彼砷_手，“明天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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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撇嘴，“我明天滿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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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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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想說有，手機又是很對時間的一震，是樂隊小群里的消息，鼓手一條發(fā)言砸掉她剛剛構思好的美夢。明天不光滿課，還有演出。打開定位后珈樂更是兩眼一黑。距離不甚美麗，從東到西，打車去抵得上五個人一起的兩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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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天時地利人和都完美擦肩而過，非常不湊巧，如同挨了八十一下的大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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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小聲咕噥，“我明天有演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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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就沒辦法了?！蹦肆湛此裳傻?，伸手來摸了摸她的發(fā)尾，“回車上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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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自然地像摸小狗似的，這個動作倒是給了珈樂一點安慰。一切好像水到渠成，但又不是真的如此，乃琳的主動建立在珈樂不會多說別的什么，沒有太多問題。實際她多的是問題，但當她和那雙藍眼睛對視，有些話又被自己硬生生摁回去了，她不知道說出來的后果是什么，本就布滿裂痕的石像會不會徹底坍塌，這些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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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但至少乃琳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