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沒有雪的。彼得點著了左手夾著的干凈嶄新的煙，對到嘴邊，望著天空。一段白煙從鼻孔呼出，被冬日的暖陽照的發(fā)亮。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太陽，才會沒有雪的吧。水和陰云畏懼了，畏懼這足以融化它的溫度。

今天是圣誕，彼得還知道這個日子。

青石磚鋪成的路面如今走起來有些硌腳，不過與斜切而下的暖黃陽光正相匹配。這份光束不僅照亮了香煙，還有路面與光暗切面間飄動的粉塵。似乎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也不管是寬敞的街道，還是彼得此刻所處的小巷，其都一視同仁。雪恐怕被融化，被這樣的東西。

今年是沒有雪的。

彼得踩滅了吸剩一半的香煙，撿起扔進巷子與街道夾角處的垃圾桶，走上了街道。比勒特斯的今晨與昨夜與平日沒有什么不同，即便昨天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誕。比勒特斯是沒有圣誕的，不管是耶穌，還是別的什么。街上只有零散的幾個人正步行著要去往某地，或只是單純的散步，彼得也是這樣。

接下來要去這條街的面包店，然后去圖書館，在之后，在之后……彼得盤算著今天的行程。當(dāng)年的事。我是說約翰被城衛(wèi)抓走的事情，和那座小城，顯然的，不是彼得如今會去想的事情了。

人在寒冷的時候會想要暖爐，在渴望美麗的時候會想要漂亮衣服，而彼得，現(xiàn)在餓了，所以需要去面包店，很簡單。我是說，彼得不會再擔(dān)心被城衛(wèi)抓走了。不是因為圣誕的比勒特斯，他拿到了居住許可。很美麗，不是嗎？

“1梅拉面包，賣不出去的品類就可以了。”在人堆后面向店員喊下所需后，彼得坐到了店門前的長椅上。

比勒特斯有許多種類的鳥，在清晨，這些嘰喳的吵鬧家伙總喜歡盤踞在面包店前，今天也不例外。彼得抬頭仰望這些在小城不多見的鳥類，繽紛多彩的羽毛在陽光與藍天的映照下更加漂亮。彼得喜歡這樣，從公寓出來，吸上半根煙，無視排隊的人向店員大聲的喊出自己要的商品，之后坐在這里，觀望這些飛鳥。

“你的面包”

一個年輕店員抱著紙袋站在店門前，探出出紙袋的面包遮住了店員半邊臉。

“謝謝。今天順利嗎？”

彼得接過了紙袋，照常向這位送來面包的店員問候。

“嗯，托你的福。”店員將遮掩住眼睛的頭發(fā)拂向一側(cè)，齊頸短發(fā)修整得十分漂亮，頗顯奇特得暗紅色在陽光下非常顯眼。

“待會見?！?/p>

彼得背對著店員揮了揮手，從紙袋里拿出一塊面包揉碎，灑在了地上。緊接著的，在店門前停駐的飛鳥俯沖到地面，圍著面包屑站成一片。這是這些飛禽聚集在此的主要原因。

“你的早飯怎么辦？“幾個月前，一起租房的同行人這樣問彼得。她找到了一份工作，不過很早就要出門。

“去你工作的地方買些食物?！?/p>

“這是可行，不過人很多?！?/p>

“那我就大聲的向柜臺喊?！?/p>

“這樣會被店長責(zé)罰的?！?/p>

“賣給我最難吃的，最賣不出去的就可以了?！?/p>

“嗯，那就這樣，喊完話去門前的長椅那里，我會將面包送出來的?！?/p>

回想起幾個月前和彼得的對話，店員看著玻璃窗目送彼得離開，自以為研發(fā)的新品遇到了知音而自我感動的店長欲言又止。

從面包店到圖書館的距離不遠，不如說，正是因為兩個地方非常近，彼得才將圖書館選作了打發(fā)時間的地方。今天比較特別，城衛(wèi)會休息，店員工作的面包店也會早些關(guān)店，因而彼得也并無什么其他需要去做的事情。將面包放在一側(cè)的椅子上后，彼得翻閱起了上一個人留在這里的書籍。

窗外的陽光隨著鐘表時針的運轉(zhuǎn)而漸漸升高，很快的彼得坐的角落就成了背陰的地方。在冬天，坐在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寒冷很快的就會如附骨之疽一般襲來。打了個寒顫后，彼得望向了窗外。深處在圖書館的三樓，周圍鮮有比這里還高的建筑了，這里是比勒特斯的東城，沒有什么高聳建筑。

“12月25日，這天是圣誕，人們會裝飾能看到的一切并在一起聚會歡度這一天?！?/p>

圖書館的書倒是毫不避諱的提及了這里沒有的節(jié)日，彼得心想。

“下個月就是圣誕了。”

“圣誕？”同行人明顯是疑惑的神情令彼得有些不解。

“你不記得了嗎？”

同行人搖了搖頭

“沒有印象”

“是什么？”

“嗯……”彼得沉思了許久后才開口說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了?！?/p>

“之后我會去查清的，在圣誕之前”

明顯有其他人也還記得，卻也不是很清楚的人在尋找關(guān)于圣誕的紀錄。這里是比勒特斯，他們都清晰的記得這一點，今天是圣誕，卻早已模糊在了記憶中。如果要問，今天是什么日子。人們只會回答是，守衛(wèi)休息的日子。

這里就像牢籠。在第一年，彼得向約翰抱怨。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奔s翰回答

“哪里不一樣？“

“這里可以自由的離開?！?/p>

“你想要離開嗎，離開這里？比勒特斯？“

約翰沒有繼續(xù)回答。

第二天，約翰被城衛(wèi)抓走了。

陰暗的灰色磚墻上有幾扇窗戶，粉白色的窗簾半遮半掩，住的大概是一位女性，彼得并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在發(fā)呆。除了圣誕節(jié)的事情，還有一些別的。

昨夜，小城。

彼得的朋友結(jié)伴在點亮的街道上散步，與比勒特斯不同的是，這里下雪了。不久前還聊的火熱的幾人此時都沉默不與，如果有什么能終結(jié)他們的話題的話，想必只有彼得的事情了。

“珍妮要結(jié)婚了?！?/p>

不知道是誰才剛才提了一嘴這個，沒有人去怪罪那個人，因為這是事實。彼得不見了，約翰回來兩年了，眾人當(dāng)時對于彼得很快也能回來的期許漸漸被時間磨平。就連向約翰詢問彼得的事情，也很少去做了。

珍妮那家伙呢？誰也不知道?？伤齾s向大家問了

“你們會參加的吧?。俊?/p>

“彼得，還會回來嗎？“有其中一人打破了沉默。

會的。這樣的話，誰也不敢承諾，可又沒有什么其他要說的，于是又陷入了沉默。待走到街道盡頭，街上的商店都熄滅了燈，才又有人開口。

“下個月，珍妮的婚禮，大家都去參加的吧?！?/p>

“嗯，會的?！?/p>

幾人陸陸續(xù)續(xù)的給出了肯定的答復(fù)。是該告別了，誰也不敢提出，沒人能像珍妮一樣?？杀说檬桥笥眩淠菀彩?。

在黑暗中，幾人答復(fù)后，各自散去，重歸黑暗的街道也重歸了寂靜。

“來的不算晚吧？“

在彼得正在發(fā)呆的時候，有女性的聲音從右邊傳出，是很熟悉的聲音。

“當(dāng)然。“

彼得轉(zhuǎn)過頭，先前穿著面包店制服的店員已經(jīng)換上了日常的衣服，按照昨晚的約定來到了這里。

“圣誕節(jié)。“彼得拿起書向著同行人，指著記錄圣誕節(jié)的一行。

“哈哈。“她笑著接過了書合住，塞進了一邊缺位的書柜，向彼得伸出了手。

“看著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p>

“那可不是?！?/p>

“今天就是圣誕節(jié)嗎？“

“是?！?/p>

“你覺得怎么樣？“

“很棒的一天?！?/p>

“如果沒有我呢？“

“……“

“好吧，我承認，相比你而言，圣誕節(jié)的確算不上什么。“彼得嘆了口氣，不甘的握住她伸來的手，就勢站了起來。

“要去哪里？“

“先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