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夢凝錄 030 初長成(三)

? ? 之后的十天里,夢魘和青姬帶著凝水查看了獨丘旁的景象,凝水也趁此機會記下了這周邊哪里有溪水,哪里長了什么藥草,想著以后若是有時間,過來看看或是采些回去研制新藥,都是好的。凝水正蹲在地上仔細(xì)辨別著藥草,就聽到夢魘在背后喊她:“阿凝,別玩了,練功?!?/p>
凝水雖然聰明,但是實在是太過單純了些,又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眼下她要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是有危險的,夢魘不能時時刻刻呆在凝水身邊,若是再出現(xiàn)之前那樣被恩將仇報的事情,他來不及救她,因此只能在現(xiàn)在盡可能地讓她多練功,希望在真正遇到危險時,她至少能夠自保。
凝水很聽話,聽到夢魘的吩咐,便乖乖和青姬去練功,青姬善力,她的武道放眼天上天下也是可以排進(jìn)前十的,凝水受她教導(dǎo),假以時日,尋常攻擊定然是傷不了凝水的,那時他便也可以放心一些。
驚覺自己對凝水仍舊是十分上心,夢魘的目光不由得深沉下來,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說好以后對她冷淡一些,要在她面前樹立魔君的威嚴(yán),好教她不至于太過放肆,但是自己所作所為,好像依稀更寵她了一些?那日在巫妖面前自己那番話,里里外外都透著“這孩子是我的人,你們知道該怎么做”的意思,雖說自己本來也是要順著這孩子,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不違背道義,自己便會全力支持她去做,但是……為什么夢魘總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了呢?
就算他克制自己對凝水的好意,對她說的話漸漸減少,還帶著些冰冷和不近人情,但是夢魘心里知道,自己內(nèi)心對她的情感,絕不像外表表現(xiàn)的這樣無情,相反,他越是壓抑自己的內(nèi)心,那情感便愈發(fā)猶如巖層下的熔漿,暗流涌動,熾熱愈發(fā)。
或許是之前的百余年,自己和她相處時太過自然,僅僅以“夢魘”的身份和她相處,如今要用魔君的身份與她相處,一時間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吧,夢魘這樣安慰著自己。
十天的光景對于神魔巫妖來說不過轉(zhuǎn)瞬而已,很快便到了期限,在這期間夢魘和青姬稍微整理了一下獨丘旁的草原,弄了些帳篷用以安置巫妖的傷員,草草算算,應(yīng)該能安置萬人左右。十日期限到,昆侖雪衣路途雖然最遠(yuǎn),卻是最早來的,大清早天未亮就招呼著西陸的妖族把藥草好好安置,登記入庫,凝水看到這樣龐大的工作量,終于意識到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若是安置傷員,治療,包扎等等一系列工序都由自己來的話,那么自己就算是累回原形估計也忙不完,夢魘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可能紆尊降貴去照料傷員,青姬的任務(wù)是保護(hù)自己,自然不可能離自己太遠(yuǎn),那么自己是不是該找些幫手過來?可是這天下四陸,巫妖對立,又有誰能夠置身事外呢?若是他們因著仇恨對對方下手,那么豈不是與自己初衷不符?
不然讓他們各族都出點人來照料傷員?但是……戰(zhàn)事膠著,他們只怕未必肯做這件事。
“凝姑娘似乎有為難的事?”昆侖雪衣見凝水看著那些一大包一大包的藥材,愁容滿面的模樣,心里大約也能猜出一二,便主動開口詢問,果然凝水便把心里的顧慮毫無防備地說了出來,昆侖雪衣心里道了一句“果然如此”,便開口:“若是凝姑娘不嫌棄,我西陸七十二妖族,可略盡些綿薄之力。”
東陸被龍鳳兩族占據(jù),再加上些飛禽水族,但是龍鳳兩族生來強大,不似尋常妖族化形艱難,因此每個龍鳳生下來后都是一個極強的戰(zhàn)力,但是西陸妖族便不通了。許多小妖靈智雖開,但那是難以化形,不能成為戰(zhàn)場上的強大戰(zhàn)力,左右放在西陸被巫族抓去吃了,倒不如安排到這里來,一來他們可以幫凝水打打下手,二來保全他們性命,三來則是可以趁機探聽些消息。
有這個神族娃娃做保護(hù),巫族和龍鳳應(yīng)該都不會對那些西陸的小妖怎么樣了。
凝水不疑有他,只以為是昆侖雪衣好心,也不等告訴夢魘,便點點頭:“好啊好啊,你且?guī)麄冞^來,我與他們約法三章,在和那些個傷員約法三章,想來便無事了?!?/p>
昆侖雪衣算盤打得響,卻沒注意到,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玄衣銀眸的男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昆侖雪衣,許久才道:“難怪昆侖墨裳肯把東陸事務(wù)都交給他,狐族和妖界有了這對兄弟,在這樣的情境下,當(dāng)真是救命稻草。青姬,護(hù)著阿凝的時候,小心提防著這白毛的狐貍?!?/p>
? ? ? ?在東陸的地界上突然多出了許多西陸妖族,而且還是有靈智有機會化形的妖族,無論是巫族還是龍鳳自然都很不爽,奈何這事是凝水同意的,而凝水身后又有魔君撐腰,因此他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被迫接受這一突如其來的安排,同時也囑咐自家的人,不要節(jié)外生枝。
但是究竟有沒有暗中搞小動作,節(jié)外生枝,這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夢魘站在獨丘頂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東陸平原,瞇著眼,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青姬站在丘陵底下看了看那個無人并肩的男人,想了想,最終還是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正在忙碌的藍(lán)衣少女身上。那個男人已經(jīng)立于巔峰幾萬年,習(xí)慣了孤獨,習(xí)慣了俯瞰天下,不需要別人的陪伴,相比之下,眼前這個單純而弱小的神族,才是自己應(yīng)該注意的對象,畢竟,龍族來的人,是那個曾經(jīng)出手傷了魔君、覬覦凝水珠的敖慶啊。
青姬猜想,許是敖慶如今不能上戰(zhàn)場,且有復(fù)仇的心理,所以才會來這里,如此一來,她便要更加小心地看護(hù)凝水,免得敖慶一時犯渾,把凝水傷著了,那青姬真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神主和魔君一同誕生,陰陽相濟,一生一滅,魔君自存在起,他的使命便是毀滅,生命也好,世界也好,如果崩壞到一定地步,那么魔君就會履行自己職責(zé),將這一切——空間、時間,都化為虛無。如今巫妖大戰(zhàn)大道不存,無數(shù)生命未及思考何為道義便被拉上了戰(zhàn)場然后死亡,如果那些生命誕生的目的只是殺戮的話,那么倒不如一起由魔君動手,清干凈了事。所以魔君才會到天下四陸來,看看巫妖是不是真的無藥可救,同時也為了看看凝水會不會如神主預(yù)言的那樣,會是把如今局面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的許多因素中的一個。
凝水是神主預(yù)言中明確指出的一個變數(shù),若是凝水出事,想來魔君或許便會覺得天下四陸已經(jīng)無救,便索性使出那一招,將整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所經(jīng)歷過的時間都斷送了。
青姬看著細(xì)心為巫妖兩族傷員治病的凝水,少女眼神清澈,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絕不會區(qū)別對待巫族妖族,對待前來幫忙的西陸小妖也是十分友好,不因他們修為低下未曾化形而頤指氣使。這一切固然是魔君教導(dǎo)有方,但若是這樣單純的好孩子都被巫族或妖族傷了甚至殺了的話,青姬也覺得,天下四陸怕是沒救了,屆時就算魔君不出手毀了這個世界,她也不會饒恕天下四陸的眾生。
神魔一怒,眾生皆懼。
“你的傷口很深,這兩天注意一下不要牽扯到,也不能沾水,若是身上難受想要洗澡,可以讓戰(zhàn)友幫你擦擦身上?!蹦屑?xì)地在一名彩鳳的腿上綁好白布,輕聲囑咐了幾句,那名彩鳳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少女完全沒有顯露出絲毫敵意的臉,有些猶豫地開口道:“凝姑娘,我弟弟生病了,不是皮肉傷,您…也能治嗎?”
凝水一愣,隨后點點頭,“我可以試試,他的病情如何?你能把他帶過來嗎?”
那名彩鳳名叫鳳梧林,聽到凝水的話不禁面露難色,“我弟弟從小體弱多病,這里傷員太多,若是把他帶過來了,只怕病情要加重,凝姑娘能不能…去我家中治???”
凝水還未說什么,一旁的青姬便開口,“眼下戰(zhàn)事膠著,我們原本保持中立,若是此時去你家中,只怕要惹人說閑話,自己也會惹禍上身,你若擔(dān)心你弟弟,盡管帶到丘后的邊境,這方圓千里都是我們治病療傷的地界,總能尋到一處傷員少的?!?/p>
鳳梧林聽見這話有些失望,卻也明白其中利害,便點點頭,“我下次回家時,便把他帶來。”
看來不是什么緊要的病,但是纏綿病榻這么久,病已入骨,想要徹底治好,怕是不容易,凝水在心里下了結(jié)論,便要醫(yī)治下一名病患,仍舊是個妖族,是個河里的妖怪,凝水正要查看他的傷勢,便聽到有人大喊:“凝姑娘請先看看我大哥!我大哥快不行了!”
一名巫族背上背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巫族,臉色蒼白,是失血過多的癥狀,凝水看一眼便知道這人只怕?lián)尾贿^一個時辰,正要救人,一旁的水妖就道:“凝姑娘這是何意?明明是該我了,怎么這巫族一來凝姑娘便要救他?難道巫人的命是命,我妖族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莫不是在酆都時巫族許了姑娘什么好處,才如此區(qū)別對待?”
此言一出,后面老實排隊的傷員也都紛紛出言:“對啊,我們排了這么久,憑什么他一來就能被治療?”
“神族自詡中立,就這么偏私嗎?”
“就算走后門也要偷偷摸摸的啊?!?/p>
凝水聞言面露難色,道:“這人快不行了,我先保住他的命,之后再給你們治療,不行嗎?”
“救命這事總要有個先來后到啊,憑什么他說兩句不行了凝姑娘就先給他治?”
“我不行了!凝姑娘救救我!”
“我也不行了,哎呦疼死了……”
凝水見場面亂了起來,不由得為難,但是那巫人已撐不了多久,她便管不了其他的,選擇了先救人,青姬見狀若有所思,走到旁邊的一塊兩人高一合抱厚的巨石前,出拳,一陣震動后那巨石便碎了,當(dāng)下便震住了那些叫喊的巫妖,青姬冷哼一聲,“再有人多言,這石頭便是下場!”
凝水感激地看了看青姬,很快便保住了那名巫族的命,囑咐帶他來的人道:“你大哥的命已經(jīng)保住了,你先去后面排隊吧?!眱擅鬃鍖χB連道謝,便聽話地去了隊伍最后慢慢排著。
凝水接著給后面的傷員醫(yī)治,等到有小妖過來補充藥材,她便吩咐道:“我記得你叫槐江離,頗通醫(yī)道,對不對?”
槐江離是昆侖雪衣帶來的小妖中修為較高的,已經(jīng)化形,雖然維持的時間短暫且還留有獸形,但是已經(jīng)能幫很大忙了,聽見凝水的話便點點頭,“我槐江一族人人通曉醫(yī)術(shù),雖不及凝姑娘,但是基本的醫(yī)道還是懂的?!?/p>
“那么便麻煩你,把新來的傷員做個分別,把新來的傷員按傷勢的重、中、輕分開,我好分別醫(yī)治,若是你能治,便治了,如何?”
昆侖雪衣吩咐了他們這群小妖在獨丘百里內(nèi)聽從凝水號令,槐江離自然不會拒絕,便應(yīng)了下來,之后便離開。
茅屋后,坐在輪椅上的龍族男子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有了盤算。
? ? 凝水粗粗處理好這次戰(zhàn)役的傷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那名插隊來找凝水醫(yī)治的重傷巫族,忽地有些奇怪,思索半晌,扯了扯青姬的衣袖,“青姐姐,那個巫人的傷…有些奇怪。”
“奇怪?”青姬聞言不禁皺眉,顧慮這里人多口雜,一定還有巫妖監(jiān)視他們的細(xì)作在,便把凝水帶到偏僻的地方,確定周圍沒有旁人,才道:“你接著說?!?/p>
“照理說,巫人體魄強健,水火不侵,若是有機會傷到巫人,應(yīng)該盡可能地斃命才對,免得等他傷好了,又難傷他了,是這樣吧?”
青姬點點頭,“就算巫人體魄不強健,戰(zhàn)場上殺敵也是第一要務(wù),自然是能殺就殺?!?/p>
“可是那名巫人的傷……傷他的人是有機會殺他的,卻留他一命,簡直像是故意不殺他一樣,”凝水回憶著那名巫人的傷勢,越想越古怪,“我后來再去查看他的傷時,他無意中透露給我受傷地點,我算了算,若是再遠(yuǎn)一些、傷得再重一些、或是他弟弟再慢一些,他都會沒命。這簡直……就像是計算好時間,使得他到我面前時我必須立即救他……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確實古怪,能殺不殺已經(jīng)罕見,偏偏那巫人到這里時又恰好是命懸一線,這未免也太巧了些,青姬想了想,又問道:“你能看出那巫人的傷是如何造成的嗎?”
凝水仔細(xì)回憶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開口,“我不太確定,但是依稀覺得,是御水術(shù)?!?/p>
御水術(shù)?東陸能使御水術(shù)的,只有水妖和巫族共工和他的手下,究竟是誰?若是水妖,為何不趕盡殺絕?若是巫族為何要自相殘殺?青姬想起那名巫族到來之后的情景,不由得猜測,這般精準(zhǔn)的計算只怕是為了引起騷亂,若是起了騷亂,對誰最有利?
夜幕降臨,凝水在青姬的陪伴下又看了一遍傷員,查看了藥材,便倒在青姬懷里入睡,青姬白日只是看著凝水,并沒有耗費多少法力,因此晚上也沒有困意便一直醒著,一邊思考著之后會如何,一邊望著站在獨丘頂上的男人。
如果是君上,會怎么認(rèn)為?是水妖手下留情,還是巫族自相殘殺?
但是那個男人只是站在獨丘頂上,衣衫被風(fēng)吹起,漆黑的長發(fā)舞動,再沒有絲毫動作。
青姬轉(zhuǎn)過頭默默看著倒在自己懷里睡覺的凝水,自酆都之后,她似乎又長大了些,雖然不知道她如今的能耐究竟有多大,但是從與她交手時的武道來看,已經(jīng)比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有很大進(jìn)步了,這個孩子,真的很努力啊……青姬年幼的那段時間天下四陸遠(yuǎn)沒有這么亂,她和拂徵還有振鷺幾個人對于練功也不怎么上心,因此成長得很慢,直到有一天他們看見了天下四陸的戰(zhàn)火,而魔君告訴他們,這戰(zhàn)火或許有一天也會燃燒到虛空之境時,他們才驚覺,原來這世界并不是他們看上去那樣美好。
能夠生存,能夠活著,就已經(jīng)是一種恩賜了。
這天下的眾生眼界狹窄,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以為自己的遭遇就是最痛苦,他們看不見這個世界的全貌,每日渾渾噩噩,卻又以為舉世皆醉我獨醒,自以為自己走的路就是最好的最獨特的那條,殊不知只是這浮沉世界中的一粒塵埃罷了。而魔君……那個俯瞰天下的男人,站在巔峰之下,明白大局如何,可這樣的弊端必然是不知道眾生疾苦。
蕓蕓眾生在浮沉世界面前都輕如塵埃,可是這個世界,正是由這些塵埃組成的,若是不能體會到他們的歡笑痛苦,便難以達(dá)成他內(nèi)心的那個目標(biāo),所以君上才會下界來,對巫妖之間的爭斗若即若離。
突如其來的火光將青姬的注意力從沉思中抽離出來,青姬抬頭望去,卻見南北兩面都是火光沖天,北面是巫族傷員的地方,南面是妖族的,西面則是西陸小妖和藥材囤積的地方,如今只有南北兩面失火,都是傷員重災(zāi)區(qū),必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如今來看最有可能的便是西陸妖族,但是……或許有人故意為之也說不定。
青姬把凝水叫起來,凝水看著南北兩面的火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青姬見她呆愣,便出言提醒,“不論南北,你總要選一方去救才是。”
聯(lián)想起白日里那名瀕死的巫人,青姬似乎有些理解背后主使的意圖了——不斷給凝水出難題,若是她做的有失偏頗,那么便可以趁機發(fā)難??磥硖摽罩辰槿霊?zhàn)事,確實牽扯到了許多人的利益,使得他們用計逼迫神魔退出。
“南面有龍族在,就算他們受傷了,御水術(shù)也不至于壓制不了火勢,為什么南面的火勢沒有小下去?”凝水本想著龍族在南面,她便去北邊,但是見到南面火勢根本沒有消解的跡象,不由得遲疑,短暫地思考之后,便干脆飛到上空,化出凝水珠,青姬見狀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由得也飛上空去阻止,“南北兩千里的火勢,你打算憑一己之力滅了嗎?”開什么玩笑,就算她天生擅長御水,也不能這么不管不顧地就要滅火啊,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可怎么和魔君交代?
凝水卻不管那么多,手指掐出法訣,南北兩面的上空頓時出現(xiàn)無數(shù)細(xì)小的水滴,就像是雨滴一樣,卻和龍族行云布雨之術(shù)有些偏差??紤]到地上還有傷員,她不能直接用巨浪滔天的水去滅火,便選了這個法子。
水滴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從天上源源不斷落下,熄滅火勢的同時也醫(yī)治了被火勢所傷的巫妖,青姬看著地上漸漸平息的眾人,擔(dān)憂地看著凝水——她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慘白了,但是仍舊在支撐著,要將最后的火光熄滅。
驀地,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樣?xùn)|西,青姬眼疾手快的去攔,隨后便覺得掌中一痛,攤開來看,是一片梧桐葉,掌心已被劃傷,傷口處還泛黑,是中毒的表現(xiàn),她四周環(huán)望想要找出是何人暗中傷人,但是卻是徒勞,便想帶著凝水去找魔君——眼下她們在空中已成眾矢之的,卻四顧茫然毫無還手之力,必須盡早離開是非之地才是。然而青姬剛一有動作,鋒利的梧桐葉夾雜著水流便沖向青姬,凝水臉色蒼白靠在青姬身上,已經(jīng)沒有還手之力,青姬只能帶著凝水四處躲避,卻難以沖出不明敵人的包圍,水流綿軟無處施力,她空有一身頂尖武道卻也只能干著急,心中想著:君上你站在山頂上都在看些什么!怎么還不過來幫忙!
青姬正在心里吐槽,忽地從暗處迅速沖過來一股細(xì)小、不易被察覺卻又十分鋒利的水流,眨眼之間便割傷了凝水的手腕,她手中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凝水珠便掉落下去,青姬這才明白——目的就是那顆珠子!
水流包裹著凝水珠飛往一個方向,青姬知曉那便是幕后主使,然而她被樹葉與水流包圍,根本無法追過去,凝水眼看著凝水珠被搶走卻無力奪回,心中第一次無比憤恨自己弱小,“夢魘…”那是夢魘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是她從化形之始便戴在身上的,怎么能就這樣被搶走?
也不知是不是應(yīng)了她這一聲呼喚,獨丘之上劍芒閃過,那包裹著凝水珠的水流便生生攔住了去路,不過須臾之間水流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去了哪里,玄衣銀眸的男子瞬間出現(xiàn),手握著凝水珠,朝著某個方向劈了一劍,瞬間地上的密林中便傳來一聲慘叫,夢魘冷哼一聲,帶著凝水珠去了凝水身邊。
圍繞在青姬身邊的樹葉和水流早在夢魘劍光乍現(xiàn)時便消失,青姬把凝水交給夢魘,“君上,抱歉,我還是讓小凝兒受傷了?!?/p>
傷口雖細(xì),但是傷得卻深,鮮紅的長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為明顯,夢魘眼眸暗了暗,把凝水珠放到凝水手里,“傷口,自己能治吧?”
凝水點點頭,這點小傷對于她來說還不算什么,只是……她明明是想要幫夢魘的,可是到頭來卻給他添了麻煩,而且…凝水靠在夢魘懷里,看著地面上被燒傷甚至燒死的巫妖,不禁紅了眼眶,“我…我是想要救他們的!”她原本只是想要救人的,但是為什么…為什么到頭來會變成這個樣子?
夢魘看了眼青姬,后者識趣地退下到地上找藥草解毒,見青姬離開,夢魘也帶著凝水去了僻靜處——他可沒有在教導(dǎo)孩子時喜歡被圍觀仰望的嗜好。凝水窩在夢魘懷里不住地抽泣,“我明明已經(jīng)…那么努力了,為什么還會有人死亡?而且還是因為我?”
少女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時溢滿淚水,眼圈紅紅地看著夢魘,眼神中滿是無助和失措,夢魘眼眸暗了暗,輕輕撫摸著少女腦后柔順的銀發(fā),慢慢安撫她,再次開口,卻沒有回答凝水的問題,而是說了另一件事:“我方才沒有出手,是因為,我也被困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