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神通官方小說】The Rise Of Kyoshi 虛子崛起 第八章:The Fracture
? ? 房間里很暖和。虛子在宅邸供病人休息的房間里醒來,以為是燃姬坐在床邊守著自己。至少她希望是燃姬守著。
? ? 但是只有堅竹在這兒。
? ? 虛子抓緊了自己的毯子,隨即意識到這是在犯傻。堅竹是她的主人,也是她的恩人,是他提供了錢財,好讓凱申照顧她。雖然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因禮節(jié)的約束并不親近,但是虛子完全沒理由在他身邊感覺不自在。
? ? 她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 ? 虛子忽然覺得喉嚨干渴。堅竹準備了一葫蘆水,察覺她的需要,就遞了過去。她努力保持端莊的姿態(tài),但還是不小心濺到了床單上,讓堅竹哈哈大笑。
? ? “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彼f。
? ? 差點沒把虛子嗆死。
? ? “我還記得那天,你和凱申和我談到你的御土術(shù),”堅竹笑著說,但是臉上只看得出嚴肅,“你說過,你不能控制細微之物,只能移動一些形狀規(guī)整的石塊。好像長了太粗的手指,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撿起一粒沙子”
? ? 這是實話。大多數(shù)教授御術(shù)的先生,都不知道該拿虛子怎么辦。一般的學生,都是從小顆的卵石開始練習,隨著功夫的長進,慢慢移向更大更重的石塊。
? ? 凱申不同意虛子放棄,但她早就下定決心,不去接受正式的訓練。在那個時候,會不會御術(shù)對她而言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室內(nèi)工作,御土根本沒用,更何況還缺少精確。
? ? “可你沒告訴我真正的情況啊,”堅竹說,“你有排山倒海的本事。海底的土地和你隔了兩百里,即使是我也不能召喚出那么遠的土元素。而且這當中還有水的阻撓”
? ? 虛子把空葫蘆放在床邊的小柜上。沒放穩(wěn),葫蘆搖晃了一下,“我之前不知道,”虛子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做成這樣的事,可是筠有性命之憂,我來不及細想…筠呢?他沒事吧?凱申呢?”
? ? “不必擔心,”堅竹向后一靠,雙肘撐在膝蓋上,手指交叉在一起。衣服從關(guān)節(jié)處垂下,顯得他消瘦而疲憊。他不出聲地盯著地板,拉長了尷尬的沉默。
? ? “土強國,”堅竹開口,“就是一盤散沙,你覺得呢?”
? ? 他的語氣比話題的轉(zhuǎn)變更讓虛子驚訝。堅竹從未在自己身邊這樣放松過,她甚至想不到堅竹用這種隨便的語氣和筠說這些事。
? ? “不信你瞧,”他說,“諸侯四起,政出多門。南北鄉(xiāng)音甚異,乃至互不相通。小夜港鐘情藍色同等于綠色,亡漠(Si Wong Desert)之人卻幾乎與世隔絕”
? ? 凱申好幾次表示過自己對土強國地大物博的欽佩,但這也只是外人的視角。堅竹說的話,讓土強國聽起來像是傷痕累累的縫合血肉。
? ? “盜匪這個詞,在其他國度并不存在?!彼f,“除了土強國的地方,這幫人都被叫做罪犯。罪犯沒什么大志向,最多也就是掠奪一個富豪所有的家產(chǎn)。但是在這土強國中,盜匪不知道在哪里龍場悟道,也開始幻想改朝換代。他們可以割據(jù)一方,過足土皇帝的癮。也不乏一些發(fā)夢發(fā)瘋癲的家伙,把自己的暴行稱作起義”
? ? 堅竹嘆了口氣,說,“永固城無能,土強王英明昏庸不定,卻從未讓王法真正遍及天下。你知道,現(xiàn)在是誰讓土強國不至于分崩瓦解嗎?”
? ? 虛子知道答案,但還是搖了搖頭。
? ? “我,”他的語氣并不驕傲,“搖搖欲墜的國家因我才不至于瓦解。神通太久沒出現(xiàn)了,只能由我挑起這個擔子。我出身卑微,沒有號令他人的資本,就只能靠人情紐帶推動一些事情?!?/p>
? ? 他抬頭看了虛子一眼,眼里是悲傷與無奈?!皬男∫垢鄣奖睔夂退拢恳晃煌ㄅ信c捕頭都欠我些恩情。糧食歉收的時候,我借給他們食物。我?guī)椭麄兪斩?,以維持官府的運轉(zhuǎn)。我也幫助他們對付叛軍?!?/p>
? ? “我的勢力必須延伸到土強國之外,”建筑說,“我認識四個民族的每一位宗師,也見過他們最得意的門生。我資助過御術(shù)學校,組織過擂臺比賽,甚至在流血事件發(fā)生之前,解決過不同派系之間的爭端。世界上任何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都會聽從我的召喚。”
? ? 虛子對此毫不懷疑。堅竹不喜歡夸大事實,在這房子附近,她不止一次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堅竹的一句話,因為這些朋友的關(guān)系,比北方家族所有的金子還要價值連城。
? ? 別人在回顧自己的滔天權(quán)勢,應當是洋洋得意的。堅竹卻有些疲憊不堪,“你對這些一無所知。除了冰山上的災難,你從未離開過小夜港的庇護所?!?/p>
? ? 虛子忍下了反駁的沖動。她依然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曾經(jīng)在更廣闊真實的世界中生存過??墒钦f出這個,就意味著要談起自己的父母,像是打開一個裝著毒蛇的袋子。將自己的薄弱之處展示給堅竹,這也讓她脈搏加快。
? ? 堅竹看出了虛子的脆弱,瞇起了眼睛?!拔艺f過的,虛子,”他說,“沒有完全的忠誠,一切都會倒塌?!?/p>
? ? 他忽然朝天花板比劃了一下,像是要把它砸到他們頭上。虛子嚇得縮起了身體,隨后才意識到房子是木頭做的?;覊m從橫梁上飄下來,懸在空中,如同一朵近在咫尺的云彩。
? ? “鑒于我說的這些,”他說,“你有什么想告訴我的嗎?你在冰川上,做了些什么?”
? ? 她有什么話想對堅竹說嗎?對這個把她從大街上撿來的男人?說他犯了大錯,斷送了之前的一切,而自己將使國家陷入無盡的混亂…嗎?
? ? 不,她和凱申還要等。她不是神通,時間會證明這一點的。
? ? “我很慚愧,”她說,“我從未意識到自己的極限。那時候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放手一搏。燃姬和我說過,她激動的時候,火焰會變得更強?;蛟S是因為這個?!?/p>
? ? 堅竹又笑了,表情凝固在臉上。他一拍膝蓋,站了起來。
? ? “要知道,”他說,“我和盜匪斗了那么長時間,只悟出了一件事。他們可不是病根。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歸根到底是因為神通無能——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挑戰(zhàn)神通的權(quán)威,或是不相信神通本身。”
? ? 他低著頭,眼睛直直盯著虛子。“我很高興,能有像你這樣強大的土宗在我左右。不管我說過什么,這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我不過是個頂包的,保持土強國穩(wěn)定繁榮,維持四國平衡和諧的責任,開天辟地伊始就屬于神通?!?/p>
? ? 這些話仿佛有千斤重,一下壓在了虛子肩上,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她脫口而出:“庫魯克應該處理這些盜匪的,是不是?”
? ? 堅竹點頭,表示同意。“庫魯克還活著的話,現(xiàn)在就正值盛年。他英年早逝,我也有責任。是我的錯,讓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p>
? ? “怎么可能呢?”
? ? “除了神通之外,對這世界責任最大的家伙,就是那些能夠影響他的朋友。我教授庫魯克御水術(shù),可是沒有讓他學到智慧。我犯了錯,而全天下正在為此付出代價?!?/p>
? ? 堅竹離開時,在門口滯留了一會兒。“筠就在樓下,凱申在他對面?!?/p>
? ? 虛子在他離開后,等了足夠長的時間,好讓堅竹走遠,然后從沖下了床。她搖搖晃晃地穿過走廊,摔在地上,慌亂地猶豫片刻,首先進入了神通的房間。
? ? 筠坐在青銅浴缸旁的椅子上,右邊的袖子卷到了肩膀。他的胳膊泡在熱氣騰騰的水里,燃姬站在他身后,倚在窗臺上,望著遠方。
? ? “不知道和醫(yī)生說了多少遍,我沒有凍傷?!斌拚f。他的身體狀況一定嚇壞了所有人。他舉起滴水的手,上面染上的墨水還未消退,看上去就像冰雪留下的傷瘡。筠從地上撈起一把熱水壺,小心翼翼倒進浴缸,保持水溫。他把手伸進水面,在水里玩兒似的打轉(zhuǎn)。
? ? 虛子只想沖過來抱住他們,感謝上天他們還活著。她想看看他們眼中掩飾不住的幸福,慶祝三人平安歸來。
? ? 但是筠和燃姬的思緒似乎依然漂浮在南水的某個地方,恍然若失,心煩意亂。
? ? “出什么事了?”虛子問,“大家還好嗎?凱申他傷得重嗎?”
? ? 筠揮了揮干凈的手,示意她安靜下來?!皠P申大師正在休息,我們應該小聲一點?!?/p>
? ? 仿佛她才是凱申身體最嚴重的威脅一樣。
? ? “好吧?!碧撟硬磺樵傅卣f,“現(xiàn)在呢?你能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了嗎?”
? ? “我們失去了很多士兵。”筠說,臉上顫抖著悲痛,“達賀佳偷偷藏匿了那么多水宗,偷襲像是雪崩一樣。燃姬和喜然設(shè)法在冰山變薄之后,燒穿了冰壁,想從旁邊救出可能的幸存者?!?/p>
? ? 聽到自己的名字,燃姬也沒有反應。她連頭的都不想抬,更別說張嘴說話了。
? ? “他們救了我,一起打到了達賀佳,”筠繼續(xù)說,“五行洋國的其他人丟了自己的船,首領(lǐng)也倒了,害怕得拔腿就跑。你應該看看的。??軅兯浪雷ブ切┢〉臍埑v,而水宗則推著他們艱難游走。敗家之犬,最傷的不是身體,而是尊嚴。”
? ? “達賀佳怎么了?”
? ? 筠回答:“有個去往永固城的商隊,她就關(guān)在里面的禁閉盒子里。商隊會把她帶到勞改湖的監(jiān)獄?!?/p>
? ? “她是個御水的好手,不知道他們打算怎么防止湖水變成她的武器,不過土強王的內(nèi)閣里,應該已經(jīng)有了周到的計劃。與此同時,五行洋國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p>
? ? 虛子一臉困惑,而筠就像剛才的堅竹一樣,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他說:“他們的船只已經(jīng)破爛到無法修理。達賀佳自己也說過——海盜的力量在于他們的船只。你讓他們元氣大傷,達賀佳的繼承人再法力無邊也無力回天。他們不再是土強國的威脅了。”
? ? 這應該是實話。虛子聽到這個消息,心里難掩喜悅之情。但是這個勝利又聽上去很空洞。“原來的俘虜呢?”
? ? “堅竹捉到了達賀佳的副官,得知了關(guān)押俘虜?shù)牡胤??!斌拚f,“喜然牽線搭橋——能跨過銀河的鵲橋——讓烈火國軍隊幫了忙。海軍正在開展救援。二十二世火烈王之后,他們還是第一次在東海升起軍旗?!?/p>
? ? 筠給出了回答,但也僅此而已。虛子的手僵住了。他不是讓自己做他的心腹嗎?一個審慎對待自己成功的人?
? ? “筠,你做到了。”她說,指出他的成就,“你救下了他們?!?/p>
? ? 不知所措中,她想起了那個聲音說的話?!斑@個故事,會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被沸沸揚揚地傳頌?!彼f,“神通筠拯救了整個村莊。神通筠,與南水的海盜頭子針鋒相對。神通筠……”
? ? “虛子,住口吧!”燃姬大喊,“別說了!”
? ? “什么……”虛子喊到,驚訝和失落讓她想吐。
? ? “全都不一樣了?!比技дf,“我們都知道了,你和凱申一直在瞞著我們?!?/p>
? ? 虛子的腦袋忽然開始天旋地轉(zhuǎn),好像地板忽然融化了。燃姬走到她跟前憤怒地在她胸前指點,居然只是慶幸自己有了可以依托的對象。
? ? “瞞著我們?你怎么可以?”燃姬沖著她的臉大叫,“好笑嗎?你覺得我們是傻瓜嗎?你是故意讓我們的努力變成笑話的是嗎?”
? ? 虛子差點停止了思考。她無力地反駁道,“我沒有……這不是……”
? ? 燃姬的手指越來越燙,開始冒煙,“為什么這么做?你想敗壞筠的名聲,還是堅竹的?還是說,你內(nèi)心陰暗骯臟,想看這世界生靈涂炭?”
? ? 熾熱的感覺爬上了虛子的皮膚,但她沒有逃跑?;蛟S她應該被直接打穿,胸口留下一個燒焦的空洞。
? ? “說話啊”燃姬尖叫,“說啊,你……你!”
? ? 虛子閉上眼睛,落下幾滴眼淚,準備接受她的攻擊。
? ? 但是什么也沒有出現(xiàn)。燃姬驚恐地后退幾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行為,雙手捂著嘴,飛快地越過虛子跑出門去了。
? ? 房間前后搖晃,想讓虛子直接趴下。筠站了起來,輕松地穿過顛簸的地板,走近虛子,嘴唇微張,像要在她耳邊說些安慰的話。
? ? 卻直接離開了她。
? ? 他們之間,仿佛隔了銅墻鐵壁。
? ? 虛子還有一處要去。
? ? 凱申正坐在床上等她。他的床頭柜上,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海帶湯,用來補血。他的皮膚比包扎用的紗布還要蒼白。身上藍色的箭頭紋身,相比以前好像也褪色了。
? ? “我們吵醒你了吧。”虛子的聲音生硬得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她本該慶幸,凱申還活著,然而現(xiàn)在她卻差點大叫出聲?!澳阈枰菹??!?/p>
? ? “對不起?!彼f,“我必須告訴他們。”
? ? “你確定嗎?”
? ? “我之前說過,筠比你更可能是神通,但是現(xiàn)在……你在冰山上的表現(xiàn)讓情況倒轉(zhuǎn)了。”格桑用手撫摸自己的頭,感受新生出的發(fā)根,“你已經(jīng)睡了三天了,虛子。我覺得,你的靈魂短暫地離開了你的身體。再也瞞不下去了?!?/p>
? ? “瞞”這個字讓她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反應。凱申他們和自己最為親近,但是現(xiàn)在,連他們都開始說過去的時光是鏡花水月。這是不好的前兆,預示著虛子要進入一個完全不同卻更加重要的真實世界。
? ? “你的意思是,你沒法等下去了?!彼f,語氣里是無法控制的憤怒,“你想要神通依賴你甚于堅竹,可你失去了筠。這就是我對你的意義吧,一個安慰品?!?/p>
? ? 格桑看向別處,向后靠在枕頭上。
? ? “不是沒有過人人如愿以償?shù)臅r候,”他說,“早八百年前就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