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　盧俊義活捉史文恭（簡本宋江平伏曾頭市　晁蓋顯圣捉文恭） 詩曰：恢恢天網(wǎng)實(shí)無端，消息盈虛未易觀。不向公家尊禮度，卻從平地筑峰巒。宋江水滸心初遂，晁蓋泉臺死亦安。天道好還非謬語，身亡家破不勝嘆。（簡本金本百二十回本無） 話說當(dāng)時段景住跑來，對林沖等說道：“我與楊林、石勇前往北地買馬。小弟（金本百二十回本無小弟二字）到彼，選得壯竄有筋力好毛片駿馬，買了二百余匹?；刂燎嘀莸孛妫灰换飶?qiáng)人，為頭一個喚做險道神郁保四，聚集二百余人，盡數(shù)把馬劫奪，解送曾頭市去了。石勇、楊林不知去向。小弟連夜逃來報知，可差人去討馬回山。（金本無此句百二十回本“小弟連夜逃來，報知此事?！保?關(guān)勝見說，（金本“林沖見說”）教且回山寨與哥哥相見了，卻商議此事。眾人且過渡來，都到忠義堂上，見了宋江。關(guān)勝引單廷圭、魏定國與大小頭領(lǐng)俱各相見了。李逵把下山殺了韓伯龍，遇見焦挺、鮑旭，同去打破凌州之事說了一遍。宋江聽罷，又添四個好漢，正在歡喜。 段景住備說奪馬一事，宋江聽了，大怒道：“前者奪我馬匹，今又如此無禮！晁天王的冤仇未曾報得，旦夕不樂。若不去報此仇，惹人恥笑！”（金本“前者奪我馬匹，至今不曾報仇。晁天王又遭他射死。今天如此無禮，若不去剿這廝，惹人恥笑不??！”）吳用道：“即目春暖，正好廝殺。（金本“即日春暖無事，正好廝殺取樂?！保┣罢哌M(jìn)兵失其地利，如今必用智取。”宋江道：“此仇深入骨髓，不報得誓不還山！”（金本無此句）吳用道：（金本無此三字）“且教時遷，他會飛檐走壁，可去探聽消息一遭，回來卻作商量。”時遷聽命去了。無三二日，只見楊林、石勇逃得回寨，備說曾頭市史文恭口出大言，要與梁山泊勢不兩立。宋江見說，便要起兵。吳用道：“再待時遷回報，卻去未遲。”宋江怒氣填胸，要報此仇，片時忍耐不住，又使戴宗飛去打聽，立等回報。不過數(shù)日，卻是戴宗先回來說：“這曾頭市要與凌州報仇，欲起軍馬。見今（百二十回本“現(xiàn)今”）曾頭市口扎下大寨，又在法華寺內(nèi)做中軍帳，五百里（金本、百二十回本“數(shù)百里”）遍插旌旗，不知何路可進(jìn)?！贝稳?，時遷回寨報說：“小弟直到曾頭市里面，探知備細(xì)。見今扎下五個寨柵。曾頭市前面，二千余人（金本三千余人）守住村口?？傉瘍?nèi)是教師史文恭執(zhí)掌，北寨是曾涂與副教師蘇定，南寨內(nèi)是次子曾密，西寨內(nèi)是三子曾索，東寨內(nèi)是四子曾魁，中寨內(nèi)是第五子曾升與父親曾弄守把。這個青州郁保四，身長一丈，腰闊數(shù)圍，綽號險道神，將這奪的許多馬匹都喂養(yǎng)在法華寺內(nèi)?！?吳用聽罷，便教會集諸將，一同商議，“既然他設(shè)五個寨柵，我這里分調(diào)五支軍將，可作五路去打他五個寨柵?！保ń鸨尽啊勺鑫迓啡ゴ??！保┍R俊義便起身道：“盧某得蒙救命上山，未能報效，今愿盡命向前，未知尊意若何？”宋江大喜，便道：“員外如肯下山，便為前部?！保ń鸨尽八谓銌枀怯玫馈皢T外如肯下山，可屈為前部否？””）吳用諫道（金本“吳用道”）：“員外初到山寨，未經(jīng)戰(zhàn)陣，山嶺崎嶇，乘馬不便，不可為前部先鋒。別引一支軍馬，前去平川埋伏，只聽中軍炮響，便來接應(yīng)?！眳怯弥饕庵豢直R俊義捉得史文恭，宋江不負(fù)晁蓋之遺言，讓位與他，因此不允。宋江大意只要盧俊義建功，乘此機(jī)會，教他為山寨之主，不負(fù)晁蓋遺言。（金本無此句）吳用不肯，立主叫盧員外帶同燕青，引領(lǐng)五百步軍，平川小路聽號。（金本“宋江大喜，叫盧員外帶同燕青，引領(lǐng)五百步軍，平川小路聽號。”）再分調(diào)五路軍馬：曾頭市正南大寨，差馬軍頭領(lǐng)霹靂火秦明、小李廣花榮，副將馬麟、鄧飛，引軍三千攻打；曾頭市正東大寨，差步軍頭領(lǐng)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副將孔明、孔亮，引軍三千攻打；曾頭市正北大寨，差馬軍頭領(lǐng)青面獸楊志、九紋龍史進(jìn)，副將楊春、陳達(dá)，引軍三千攻打；曾頭市正西大寨，差步軍頭領(lǐng)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橫，副將鄒淵、鄒潤，引軍三千攻打；曾頭市正中總寨，都頭領(lǐng)宋公明，軍師吳用、公孫勝，隨行副將呂方、郭盛、解珍、解寶、戴宗、時遷，領(lǐng)軍五千攻打。合后步軍頭領(lǐng)黑旋風(fēng)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副將項(xiàng)充、李袞，引馬步軍兵五千。其余頭領(lǐng)各守山寨。怎見得五軍進(jìn)發(fā)？但見： 梁山泊五軍先鋒，馬軍遇水疊橋；水滸寨六丁神將，步卒逢山開路。七星旗帶，飄飄散天上烏云；八卦陣圖，隱隱動山前虎豹。鞍上將齊披鐵鎧，坐下馬都帶銅鈴。九洞妖魔離海內(nèi)，十方神將降人間。（簡本金本百二十回本無） 當(dāng)下宋江部領(lǐng)五軍兵將大進(jìn)，正是槍刀流水急，人馬撮風(fēng)行（金本無此兩小句，百二十回本“不說宋江部領(lǐng)五軍兵將大進(jìn)?！保Ｇ艺f曾頭市探事人探知備細(xì)，報入寨中。曾長官聽了，便請教師史文恭、蘇定商議軍情重事。史文恭道：“梁山泊軍馬來時，只是多使陷坑，方才捉得他強(qiáng)兵猛將。這伙草寇，須是這條計，以為上策?！痹L官便差莊客人等，將了鋤頭、鐵鍬，去村口掘下陷坑數(shù)十處，上面虛浮土蓋，四下里埋伏了軍兵，只等敵軍來到。又去曾頭市北路，也掘下十?dāng)?shù)處陷坑。比及宋江軍馬起行時，吳用預(yù)先暗使時遷又去打聽。數(shù)日之間，時遷回來報說：“曾頭市寨南寨北盡都掘下陷坑，不計其數(shù)，只等俺軍馬到來?！眳怯靡娬f，大笑道：“不足為奇！”引軍前進(jìn)，來到曾頭市相近。此時日午時分，前隊(duì)望見一騎馬來，項(xiàng)帶銅鈴，尾拴雉尾，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執(zhí)短槍。前隊(duì)望見，便要追趕，吳用止住。便教軍馬就此下寨，四面掘了濠塹，下了鐵蒺藜。傳令下去，教五軍各自分投下寨，一般掘下濠塹，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不出交戰(zhàn)。（金本百二十回本“一住三日，曾頭市不出交戰(zhàn)”）吳用再使時遷扮作伏路小軍，去曾頭市寨中探聽他不出何意；（金本“去曾頭市寨中探聽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記著有幾處，離寨多少路遠(yuǎn)，總有幾處。（金本百二十回本“所有陷坑，暗暗地記著離寨多少路遠(yuǎn)，總有幾處。”）時遷去了一日，都知備細(xì)，暗地使了記號，回報軍師。次日，吳用傳令，教前隊(duì)步軍各執(zhí)鐵鋤，分作兩隊(duì)，又把糧車一百有余，裝載蘆葦干柴，藏在中軍。當(dāng)晚傳令與各寨諸軍頭領(lǐng)：來日巳牌，只聽東西兩路步軍先去打寨。再教攻打曾頭市北寨的楊志、史進(jìn)，把馬軍一字兒擺開。如若（金本“只在”）那邊擂鼓搖旗，虛張聲勢，切不可進(jìn)。（簡本“楊志曰：切不可進(jìn)?！保﹨怯脗髁钜蚜?。 再說曾頭市史文恭只要引宋江軍馬打寨，便著他陷坑。寨前路狹，待走那里去！次日巳牌，只（百二十回本無只字）聽得寨前炮響。追（金本“軍”）兵大隊(duì)都到南門。次后只見東寨邊來報道：“一個和尚輪著鐵禪杖，一個行者舞起雙戒刀，攻打前后。”史文恭道：“這兩個必是梁山泊魯智深、武松?！豹q恐有失（金本“卻恐有失”），便分人去幫助曾魁。只見西寨邊又來報道：“一個長髯大漢，一個虎面賊人，旗號上寫著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橫，前來攻打甚急。”史文恭聽了，又分撥人去幫助曾索。又聽得寨前炮響，史文恭按兵不動，只要等他入來塌了陷坑，山后（金本“山下”）伏兵齊起，接應(yīng)捉人。這里吳用卻調(diào)馬軍，從山背后兩路抄到寨前。前面步軍只顧看寨，又不敢去；兩邊伏兵都擺在寨前，背后吳用軍馬趕來，盡數(shù)逼下坑去。史文恭卻待出來，吳用鞭梢一指，軍寨中鑼響，一齊推（百二十回本“排”）出百余輛車子來，盡數(shù)把火點(diǎn)著，上面蘆葦、干柴、硫黃、焰硝一齊著起，煙火迷天。比及史文恭軍馬出來，盡被火車橫攔當(dāng)住，只得回避，急待退軍。公孫勝早在陣中揮劍作法，借起（金本“刮起”）大風(fēng)，刮得火焰卷入南門，（金本“卷那火焰燒入南門，”）早把敵樓、排柵盡行燒毀。已自得勝，鳴金收軍。四下里入寨，當(dāng)晚權(quán)歇。史文恭連夜修整寨門，兩下當(dāng)住。 次日，曾涂對史文恭計議道：“若不先斬賊首，難以追滅?！狈指叮ń鸨景俣乇尽皣诟馈保┙處熓肺墓Ю问卣瘱拧Ｔ柯暑I(lǐng)軍兵，披掛上馬，出陣搦戰(zhàn)。怎生打扮？ 頭戴金盔，身披鐵鎧，腰系絨絳，坐騎快馬。彎弓插箭，體掛緋袍，腳踏寶鐙，手拈鋼槍。（金本百二十回本無） 當(dāng)日曾涂上馬，飛出陣來。（百二十回本無此句）宋江在中軍聞知曾涂搦戰(zhàn)，帶領(lǐng)呂方、郭盛相隨，出到前軍。門旗影里看見曾涂，心懷舊恨（金本“心中怒起”），用鞭指道：“誰與我先捉這廝，報往日之仇，消向者之恨（金本百二十回本無此小句）？”小溫侯呂方拍坐下馬，挺手中方天畫戟，直取曾涂。兩馬交鋒，軍器（金本“二器”）并舉。斗到三十合已上，郭盛在門旗下，看見兩個中間將及輸了一個。原來呂方本事迭（金本百二十回本“敵”）不得曾涂，三十合已前，兀自抵?jǐn)车米。ń鸨景俣乇尽柏Ｗ缘謹(jǐn)巢蛔　保弦押?，戟法亂了，只辦得遮架躲閃。郭盛只恐呂方有失，便驟坐下馬，拈手中方天畫戟，飛出陣來，夾攻曾涂。三騎馬在陣前絞做一團(tuán)。原來兩枝戟上都拴著金錢豹尾，呂方、郭盛要捉曾涂，兩枝戟齊舉。曾涂眼明，便用槍只一撥，卻被兩條豹尾攪住朱纓，奪扯不開。三個各要掣出軍器使用。小李廣花榮在陣中看見，恐怕輸了兩個，便縱馬出來，左手拈起雕弓，右手急取鈚（金本無此字）箭，搭上箭，拽滿弓，望著曾涂射來。這曾涂卻好掣出槍來，那兩枝戟兀自攪做一團(tuán)。說時遲，那時疾，曾涂掣槍，便望呂方項(xiàng)根搠來?；s箭早先到，正中曾涂左臂，翻身落馬，頭盔倒卓，兩腳蹬空（金本無此兩小句）。呂方、郭盛雙戟并施，曾涂死于非命。十?dāng)?shù)騎馬軍飛奔回來，報知史文恭，轉(zhuǎn)報中寨。曾長官聽得大哭。有詩為證： 拍馬橫槍要出尖，當(dāng)場挑戰(zhàn)勢翩翩。不知暗中雕翎箭，一命悠悠赴九泉。（金本百二十回本無） 只見旁邊惱犯了一個壯士曾升，武藝絕高，使兩口飛刀，人莫敢近。當(dāng)時聽了大怒，咬牙切齒，喝教：“備我馬來，要與哥哥報仇！”曾長官攔當(dāng)不住。全身披掛，綽刀上馬，直奔前寨。史文恭接著勸道：“小將軍不可輕敵。宋江軍中智勇猛將極多，若論史某愚意，只宜堅(jiān)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飛奏朝廷，調(diào)兵選將，多撥官軍，分作兩處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頭市。令賊無心戀戰(zhàn)，必欲退兵急奔回山。那時史某不才，與汝弟兄一同追殺，必獲大功?！闭f言未了，北寨副教師蘇定到來，見說堅(jiān)守一節(jié)，便道：“梁山泊吳用那廝，詭計多謀，不可輕敵，只宜退守。待救兵到來，從長商議。”曾升叫道：“殺我親兄，此冤不報，更待何時！直等養(yǎng)成賊勢，退敵則難。”史文恭、蘇定阻當(dāng)不住。曾升上馬，帶領(lǐng)數(shù)十騎馬軍，飛奔出寨搦戰(zhàn)。 宋江聞知，傳令前軍迎敵。當(dāng)時秦明得令，舞起狼牙棍，正要出陣斗這曾升。只見黑旋風(fēng)李逵手搦板斧，直奔軍前，不問事由，搶出垓心。對陣有人認(rèn)的，說道：“這個是梁山泊黑旋風(fēng)李逵?！痹娏?，便叫放箭。原來李逵但是上陣，便要脫膊，全得項(xiàng)充、李袞蠻牌遮護(hù)。此時獨(dú)自搶來，被曾升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曾升背后馬軍齊搶過來。宋江陣上秦明、花榮飛馬向前死救，背后馬麟、鄧飛、呂方、郭盛一齊接應(yīng)歸陣。曾升見了宋江陣上人多，不敢再戰(zhàn)，以此領(lǐng)兵還寨。宋江也自收軍駐扎。次日，史文恭、蘇定只是主張不要對陣。怎禁得曾升催并道：“要報兄仇。”史文恭無奈，只得披掛上馬。那匹馬便是先前奪的段景住的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宋江引諸將擺開陣勢迎敵。對陣史文恭出馬。怎生打扮？ 頭上金盔耀日光，身披鎧甲賽冰霜。坐騎千里龍駒馬，生執(zhí)朱纓丈二槍。（金本無） 斯時史文恭出馬，橫殺過來。宋江陣上秦明要奪頭功，（金本“宋江看見好馬，心頭火起，便令前軍迎敵。秦明得令，”）飛奔坐下馬來迎。二騎相交，軍器并舉。約斗二十余合，秦明力怯，望本陣便走。史文恭奮勇趕來，神槍到處，秦明后腿股上早著，倒攧下馬來。呂方、郭盛、馬麟、鄧飛四將齊出，死命來救。雖然救得秦明，軍兵折了一陣。收回敗軍，離寨十里駐扎。宋江叫把車子載了秦明，一面使人送回山寨將息，再（金本是密）與吳用商量。教取大刀關(guān)勝、金槍手徐寧，并要單廷圭、魏定國四位下出，同來協(xié)助。 宋江（金本多個又字）自己焚香祈禱，占（金本暗）卜一課。吳用看了卦象，便道：“雖然此處可破，今夜必主有賊兵入寨?！保ń鸨尽肮泊笫聼o損，今夜倒主有賊兵入寨?！保┧谓溃骸翱梢栽缱鳒?zhǔn)備。”吳用道：“請兄長放心，只顧傳下號令?！毕热笈c三寨頭領(lǐng)，今夜起，東西二寨，便教解珍在左，解寶在右。其余軍馬，各于四下里埋伏已定。是夜，天晴月白，風(fēng)靜云閑。史文恭在寨中對曾升道：“賊兵今日輸了兩將，必然懼怯，乘虛正好劫寨?！痹娬f，便教請北寨蘇定，南寨曾密，西寨曾索，引兵前來，一同劫寨。二更左側(cè)，潛地出哨，馬摘鸞鈴，人披軟戰(zhàn)，直到宋江中軍寨內(nèi)。見四下無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計，轉(zhuǎn)身便走。左手下撞出兩頭蛇解珍，右手下撞出雙尾蝎解寶，后面便是小李廣花榮，一發(fā)趕上。曾索在黑地里被解珍一鋼叉搠于馬下。放起火來，后寨發(fā)喊，東西兩邊，進(jìn)兵攻打寨柵，混戰(zhàn)了半夜。史文恭奪路得回。 曾長官又見折了曾索，煩惱倍增。次日，請（金本百二十回本“要”）史文恭寫書投降。史文恭也有八分懼怯，隨即寫書，速差一人赍擎，直到宋江大寨。小校報知曾頭市有人下書。宋江傳令，教喚入來。小校將書呈上。宋江拆開看時，寫道： “曾頭市主曾弄頓首再拜宋公明統(tǒng)軍頭領(lǐng)麾下：（簡本“曾頭市史文恭等，頓首再拜宋統(tǒng)軍頭領(lǐng)麾下”）日昨小男（簡本“小將”）倚仗一時之勇，誤有冒犯虎威。（金本“前者小男無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向日天王率眾到來，（金本“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當(dāng)歸附。奈何（金本無奈合二字）無端部卒施放冷箭，更兼奪馬之罪，雖百口何辭。（金本“罪累深重，百口何辭？”）原之實(shí)非本意。（金本“非本意也”）今頑犬已亡，遣使講和。（簡本“今大頑已亡，特求請和?！保┤缑闪T戰(zhàn)休兵，將原奪馬匹盡數(shù)納還，更赍金帛犒勞三軍。此非虛情，（百二十回本無此小句）免致兩傷。（金本“愿將原奪馬匹盡數(shù)納還；更金帛犒勞三軍，免致兩傷?！保┲?jǐn)此奉書，伏乞照察。” 宋江看罷來書，心中大怒，扯書罵道（金本“宋江看罷來書，目顧吳用，滿面大怒，扯書罵道…）：“殺我兄長，焉肯干休！只待洗蕩村坊，是我（金本百二十回本“吾”）本愿?！毕聲烁┓诘?，凜顫不已。雖用慌忙勸道：“兄長差矣！我等相爭，皆為氣耳。既是曾家差人下書講和，豈為一時之忿，以失大義?！保ê啽尽凹仁窃也钊饲笾v和，豈為一時之忿傷害生靈?！保╇S即便寫回書，取銀十兩賞了來使。回還本寨，將書呈上。曾長官與史文恭拆開看時，上面寫道： “梁山泊主將宋江手書回復(fù)曾頭市主曾弄帳前：國以信而治天下，將以勇而鎮(zhèn)外邦。人無禮而何為，財非義而不取。梁山泊與曾頭市自來無仇，各守邊界。（金本“梁山泊主將宋江手書回示曾頭市主曾弄：自古無信之國終必亡，無禮之人終必死，無義之財終必奪，無勇之將終必敗。理之自然，無足奇者?！保┠尉墵枌⑿幸粫r之惡，惹數(shù)載之冤。（金本“總緣爾行一時之惡，遂惹今日之冤。”）若要講和，便須發(fā)還二次原奪馬匹，并要奪馬兇徒郁保四，犒勞軍士金帛。忠誠既篤，禮數(shù)休輕。如或更變，別有定奪。草草具陳，情照不宣。（金本百二十回本無此句）” 曾長官與史文恭看了，俱各驚擾。次日，曾長官又使人到來言說：“若肯講和，各請一人質(zhì)當(dāng)?！彼谓豢?。（金本““若要郁保四，亦請一人質(zhì)當(dāng)?！彼谓怯秒S即便差時遷…”吳用便道：“無傷！”隨即便差時遷、李逵、樊瑞、項(xiàng)充、李袞五人前去為信。臨行時，吳用叫過時遷，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休得有誤?！保ń鸨尽疤然蛴凶?，如此如此”）不說五人去了，卻說關(guān)勝、徐寧、單廷圭、魏定國到了，（簡本“忽報：“関勝、徐寧、單廷珪、魏定國來到?！薄保┊?dāng)時見了眾人，就在中軍扎駐。 且說時遷引四個好漢來見曾長官。時遷向前說道：“奉哥哥將令，差時遷引李逵等四人前來講和。”史文恭道：“吳用差遣五個人來，必然有謀。（金本“未必?zé)o謀”）”李逵大怒，揪住史文恭便打。曾長官慌忙勸住。時遷道：“李逵雖然粗鹵，卻是俺宋公明哥哥心腹之人，特使他來，休得疑惑?！痹L官心中只要講和，不聽史文恭之言，便叫置酒相待，請去法華寺寨中安歇，撥五百軍人前后圍住，卻使曾升帶同郁保四來宋江大寨講和。二人到中軍相見了，隨后將原奪二次馬匹并金帛一車送到大寨。宋江看罷道：“這馬都是后次奪的，正有先前段景住送來那匹千里白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如何不見將來？”曾升道：“是師父史文恭乘坐著，以此不曾將來?！彼谓溃骸澳慵裁鞂憰?，教早早牽那匹馬來還我！”曾升便寫書，叫從人還寨討這匹馬來。史文恭聽得，回道：“別的馬將去不吝，這匹馬卻不與他！”從人往復(fù)走了幾遭，宋江定死要這匹馬。史文恭使人來說道：“若還定要我這匹馬時，著他即便退軍，我便送來還他?！?宋江聽得這話，便與吳用商議。尚然未決，忽有人來報道：“青州、凌州兩路有軍馬到來。”宋江道：“那廝們知得，必然變卦！”暗傳下號令，就差關(guān)勝、單廷圭、魏定國去迎青州軍馬，花榮、馬麟、鄧飛去迎凌州軍馬。暗地叫出郁保四來，用好言撫恤他，十分恩義相待，說道：“你若肯建這場功勞，山寨里也教你做個頭領(lǐng)。奪馬之仇，折箭為誓，一齊都罷。你若不從，曾頭市破在旦夕。任從你心?！庇舯Ｋ穆犙?，情愿投拜，從命帳下。吳用授計與郁保四道：“你只做私逃還寨，與史文恭說道：‘我和曾升去宋江寨中講和，打聽得真實(shí)了。如今宋江大意，只要賺這匹千里馬，實(shí)無心講和。若還與了他，必然翻變。如今聽得青州、凌州兩路救兵到了，十分心慌。正好乘勢用計，不可有誤?！粜艔牧耍易杂刑幹??！庇舯Ｋ念I(lǐng)了言語，直到史文恭寨里，把前事具說一遍。史文恭引了郁保四來見曾長官，備說宋江無心講和，可以乘勢劫他寨柵。曾長官道：“我那曾升當(dāng)（金本“尚”）在那里，若不（百二十回本“還”）翻變，必然被他殺害?！笔肺墓У溃骸按蚱扑么蹙攘?。今晚傳令與各寨，盡數(shù)都起，先劫宋江大寨。如斷去蛇首，眾賊無用?；貋韰s殺李逵等五人未遲。”曾長官道：“教師可以善用良計?！碑?dāng)下傳令與北寨蘇定、東寨曾魁、南寨曾參，一同劫寨。郁保四卻閃來法華寺大寨內(nèi)，看了李逵等五人，暗與時遷走透這個消息。 再說宋江同吳用說道：“未知此計若何？”吳用道：“如是郁保四不回，便是中俺之計。他若今晚來劫我寨，我等退伏兩邊，卻教魯智深、武松引步軍殺入他東寨，朱仝、雷橫引步軍殺入他西寨，卻令楊志、史進(jìn)引馬軍截殺北寨。此名番犬伏窩之計，百發(fā)百中?！?當(dāng)晚卻說史文恭帶了蘇定、曾參、曾魁，盡數(shù)起發(fā)。是夜，月色朦朧，星辰昏暗。史文恭、蘇定當(dāng)先，曾參、曾魁押后，馬摘鸞鈴，人披軟戰(zhàn)，盡都來到宋江總寨。只見寨門不關(guān)，寨內(nèi)并無一人，又不見些動靜。情知中計，即便回身。急望本寨去時，只見曾頭市里鑼鳴炮響，卻是時遷爬去法華寺鐘樓上撞起鐘來。聲響為號（金本無此小句），東西兩門火炮齊響，喊聲大舉，正不知多少軍馬殺將入來。卻說法華寺中李逵、樊瑞、項(xiàng)充、李袞一齊發(fā)作，殺將出來。史文恭等急回到寨時，尋路不見。曾長官見寨中大鬧，又聽得梁山泊大軍兩路殺將入來，就在寨里自縊而死。曾密徑奔西寨，被朱仝一樸刀搠死。曾魁要奔東寨時，亂軍中馬踏為泥。蘇定死命奔出北門，卻有無數(shù)陷坑，背后魯智深、武松趕殺將來，前逢楊志、史進(jìn)，亂箭射死蘇定（金本“一時亂箭射死”）。后頭撞來的人馬都攧入陷坑中去，重重疊疊，陷死不知其數(shù)。宋江眾將得勝，在曾頭市卷殺八面殘兵，擄掠財物。（簡本無擄掠財物，金本百二十回本無此句）有詩為證： ??可怪曾家事不諧，（簡本“可怪曾家忒弄乖”）投降特地貢書來。宋江要雪天王恨，半夜驅(qū)兵卷殺來。（金本百二十回本無） 且說史文恭得這千里馬行得快，殺出西門，落荒而走。此時黑霧遮天，不分南北。約行了二十余里，不知何處，只聽得樹林背后一聲鑼響，撞出四五百軍來。當(dāng)先一將，手提桿棒，望馬腳便打。那匹馬是千里龍駒，見棒來時，從頭上跳過去了。史文恭正走之間，只見陰云冉冉，冷氣颼颼，黑霧漫漫，狂風(fēng)颯颯，虛空中一人當(dāng)住去路。史文恭疑是神兵，勒馬便回。東西南北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金本“虛空之中，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保┦肺墓г倩嘏f路，卻撞著浪子燕青，又轉(zhuǎn)過玉麒麟盧俊義來，喝一聲：“強(qiáng)賊待走那里去！”腿股上只一樸刀，搠下馬來，便把繩索綁了，解投曾頭市來。燕青牽了那匹千里龍駒，徑到大寨。宋江看了大喜。仇人相見，分外眼明。心中一喜一怒（金本“宋江看了，心中一喜一惱”）：喜者得盧員外見功；怒者恨史文恭射殺晁天王，冤仇未曾報得（金本無此句百二十回本“仇人相見，分外眼睜”）。先把曾升就本處斬首，曾家一門老少，盡數(shù)不留。抄擄到金銀財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回梁山泊給散各部頭領(lǐng)，犒賞三軍。 且說關(guān)勝領(lǐng)軍殺退青州軍馬，花榮領(lǐng)兵殺散凌州軍馬，都回來了。大小頭領(lǐng)不缺一個，又得了這匹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金本“已得了這匹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其余物件盡不必說。陷車內(nèi)囚了史文恭。便收拾軍馬，回梁山泊來。所過州縣村坊，并無侵?jǐn)_。 回到山寨忠義堂上，都來參見晁蓋之靈。宋江傳令，（金本“林沖請宋江傳令”）教圣手書生蕭讓作了祭文。令大小頭領(lǐng)人人掛孝，個個舉哀。將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蓋已罷。宋江就忠義堂上與眾弟兄商議立梁山泊之主。吳用便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其余眾弟兄各依舊位?！彼谓溃骸跋蛘哧颂焱踹z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揀是誰，便為梁山泊之主。’今日盧員外生擒此賊，赴山祭獻(xiàn)晁兄，報仇雪恨，正當(dāng)為尊，不必多說?！北R俊義道：“小弟德薄才疏，怎敢承當(dāng)此位！若得居末，尚自過分。”宋江道：“非宋某多謙，有三件（簡本“事”）不如員外處。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貌拙才疏（金本無此小句）；員外堂堂一表，凜凜一軀，有貴人之相。（金本“眾人無能得及”）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眾弟兄不棄，暫居尊位；員外出身豪杰之子，又無至惡之名，雖然有些兇險，累蒙天祐，以免此禍。（金本“員外生于富貴之家，長有豪杰之譽(yù)，又非眾人所能得及?！卑俣乇尽皢T外生于富貴之家，長有豪杰之譽(yù)，雖然有些兇險，累蒙天祐”。）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又不能附眾（金本沒有又字），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員外力敵萬人，通今博古，天下誰不望風(fēng)而降（百二十回本是服字）。（金本“一發(fā)眾人無能得及?！保┳鹦钟腥绱瞬诺?，（金本“員外有如此才德”）正當(dāng)為山寨之主。他時歸順朝廷，建功立業(yè)，官爵升遷，能使弟兄們盡生光彩。宋江主張已定，休得推托。”盧俊義恭謙拜于地下，（金本百二十回本簡本“盧俊義拜于地下”）說道：“兄長枉自多談。盧某寧死，實(shí)難從命?！眳怯脛竦溃ń鸨尽皡怯糜值馈保骸靶珠L為尊，盧員外為次，人皆所伏。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眾人之心?！痹瓉韰怯靡寻蜒垡暠娙?，故出此語。只見黑旋風(fēng)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拚命，跟將你來，眾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讓來讓去做（金本“你只管讓來讓去假甚鳥”）甚鳥！我便殺將起來，各自散火！”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發(fā)作（金本“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受朝廷誥命的，也只是讓哥哥，他（簡本“他們”百二十回本無他字）如何肯從別人？”（金本“哥哥手下許多軍官都是受過朝廷誥命的：他只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別人？”）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今日卻要讓別人？（金本“今日卻讓后來人”）”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推讓別人，灑家們名自都散！”（金本“若還兄長要這許多禮數(shù)，灑家們各自撒開！”簡本“若是兄長推讓別人，灑家們各自都散。””）宋江道：“你眾人不必多說，我自（金本“別”）有個道理，盡天意看是如何，（金本“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眳怯玫溃骸坝泻胃咭?，便請一言?！彼谓溃骸坝袃杉隆！闭牵航塘荷讲磧?nèi)重添兩個英雄，東平府中又惹一場災(zāi)禍。直教天罡盡數(shù)投忠義，地煞齊臨水滸來。（金本百二十回本“天罡盡數(shù)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畢竟宋江說出那兩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